大漠谣(风中奇缘1) 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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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大漠谣(风中奇缘1)  作者:桐华 书号:41752 更新时间:2017/9/22 
Chapter 6
  起得有些晚了,到落⽟坊时⽇头已挂得老⾼。红姑正在看李妍教小丫头们跳舞,瞟了我一眼道“你再不出现,我都要去报官了。”我没有搭理她,静‮坐静‬下,仔细看着李妍的一舞一动。

  她盘膝坐在地上,只是偶尔开口指点几句小丫头们的舞姿,一个随意的示范,⽟手飞旋处媚眼如丝。

  红姑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让她上台,本不需要任何噱头,那些反倒拖累了她,就她一人⾜以,如果再配上李师傅的琴音,那真是…”

  我打断她的话道:“你从小习练歌舞,也曾是长安城的大家,不觉得李妍动作细微处别有一股异样的风情吗?”

  红姑点头道:“不错!我还看过她的几个零碎舞步,她似乎将西域一带的舞姿融合进了自己的舞蹈中,温柔含蓄处又带着隐隐的热烈奔放。特别是她的眼神,我曾看过西域舞娘跳舞,眼睛热情‮逗挑‬,勾人魂魄,于我们而言却太轻浮,真正的舞伎不屑为之。但李妍却做到了媚而不浮,眼神星星点点,蔵还露,让人心驰神处,她却仍旧⾼洁不染。”

  小丫头们向李妍行完谢礼后,陆续散去,从我们⾝边经过时,都是蹑着步子安静地行个礼。

  李妍向我欠了下⾝子,坐在了我们对面“可请到许可金牌?”我一笑未回答她的话,侧头对红姑道:“要你做一件正经事情。你收集一下石舫以前放弃的,以及最近放弃的歌舞坊情形,越详细越好。嗯,还有其他你看着不顺眼,有积怨的都一并收集了拿来。”

  红姑笑道:“好丫头,真是不让我失望。我已经琢磨好几天了,我这就吩咐人去,只是钱从何处来?”

  我道:“加上落⽟坊,我只打算买四家,我们手头已经有买两家的钱,其余的我自有办法。”红姑満面疑惑,却没有再多问,只急匆匆地离去。

  李妍笑看着我,点了点头道:“不急不躁,稳扎稳打,你说我是你的知音,我倒是有些愧不敢当,只要你愿意,这长安城的歌舞坊迟早是你的天下。”

  我笑昑昑地说:“该汗颜的是我,长安城的歌舞坊只怕还看不在你眼中。”

  李妍道:“初次听闻你的歌舞时,揣摩着你是一个有心攀龙附凤的人,心思机敏,善于利用形势,现在才知道你是真在做生意,其他不过都是你做生意的借力而已。⼊了这行的女子,不管內心是否真喜歌舞,最终目的却都是希望摆脫自己的⾝份,你倒是做得怡然自得,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是个来去无牵挂的人,也没有什么权利富贵心,除非权利富贵能让我快乐,否则金山银山也许都抵不过大漠中的一轮圆月。我行事时心思千奇百怪,手段无所不用,但所要却很简单,我只想要自己的心快乐,要自己关心的人也快乐。如果长安城不好玩,也许哪天我疲倦时就又跑回西域了。”

  李妍凝视着我道:“你似乎是一个没有束缚的人,象天上的鹰,你应该飞翔的地方是西域,长安城也许并不适合你。”

  我笑看着她问:“你去过西域吗?似乎很喜的样子。”

  李妍嫣然笑道:“倒是想去,可是没有。只是从小听爹爹讲过很多关于西域的故事。”

  红姑満脸又是喜⾊又是焦虑地飞奔进来,我笑嘲道:“最注重仪容的人今⽇怎么如此不顾形象?被你训过的丫头该偷笑了。”

  红姑道:“现在没功夫和你计较,平公主的家奴刚来过,吩咐我们小心准备,公主一会要来。”

  我“哦”了一声,无所谓地说:“怎么准备,要我们都到门口跪着接吗?口中三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红姑拽着我站起“你快点起来,我已经命丫头准备了⾐服首饰,赶紧装扮起来。”

  我被红姑強行拖着向外急速行去,只能扭着头对李妍道:“你回去请李师傅也准备一下。”李妍眼睛一亮。

  我看着台面上摊开的一堆首饰,叫道:“需要用假发髻吗?再加上这些金金银银⽟⽟的,我还走得动路吗?”红姑理都不理我,吩咐婆子和丫头拿出全副⾝手替我梳头,婆子拿着篦子沾了榆树刨花⽔先替我顺头发,一束束绷得紧紧的,疼痛处,我眼睛眉⽑皱成一团。

  婆子慈眉善目地解释道:“紧着刮出的发髻才油光⽔滑,纹丝不。”我却觉得她面目狞狰,昅着冷气道:“快点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哪里是梳头,简直可以堪列为酷刑。”

  红姑道:“我去请客人们都回去,顺便命人打扫屋子,换过纱帐,点好熏香。”说着就要出去。我忙示意婆子停一下“你打算如何和客人说?”红姑道:“这有何不好说,就说公主来,一替我们宣扬了名声,二任他是谁也不敢有异议。”我道:“不好,你找个妥当的托词把他们打发走,这次的钱全部退给他们,然后再答应他们下次来园子,一应银钱全免。”

  红姑皱了下眉头,我道:“舍不得小钱,挣不到大钱。公主的威势我们自然要借助,但不能如此借助,有些仗势欺人了,传到公主耳中不是好事。”红姑笑道:“好!都听你的。”临走时又对婆子道:“仔细梳,我去去就回。”

  一个婆子三个丫头,花了顿饭的时间才替我梳好发髻。又服侍我穿红姑拿出的⾐服。

  “长裙连理带,广袖合襦。乌发蓝田⽟,云鬓玳瑁簪。雪臂金花钏,⽟腕双跳脫。秀⾜珍珠履…”

  我口中喃喃自语着。我也许的确是小家子气,已经被珠光宝气熏得头晕目眩,红姑说什么就什么,我怀疑她是否把自己的全副家当都放在了我⾝上。

  我无力地说:“可以了吧?你得让我想想待会见了公主说什么…”正在上下打量我的红姑一声惊叫,指着我耳朵喝道:“摘下来!”

  我摸了下耳朵,上面带着一个小小的银环,立即听话地拿了下来。红姑在她的妆奁里翻弄了会,取出一副沉甸甸的鎏金点翠花篮络索。看来还得加一句“耳中双络索”

  红姑亲自替我戴好,一面絮絮道:“妆奁是唯一完全属于女子的东西,我们真正能倚靠的就是它们,美人颜⾊男子恩,你如今有些什么?”

  我只知道点头,她还要仔细看我,我忙小步跑着逃出了她的魔掌。心静下来后,忽觉得如此盛装有些不妥当,转念一想,算了,都‮腾折‬了这么久时间,公主应该要到了,没时间容我再‮腾折‬一次。

  园內闲杂人等都已经回避,我立在门口,安静地等着这个一手促成卫氏家族崛起,陈皇后被废的女子。

  公主的车辇停在门前,立即有两个十七八岁的侍女下车,我躬⾝行礼。她们看到我的装扮,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立即又流露了満意之⾊,向我微露了笑意。看来红姑的做法也对,人的⾐冠人的礼。

  两个女子侍奉公主下车,一⾝华服的平公主立在了我面前。眉梢眼角处已有些许老态,但仪容丰瞻华美,气质雍容优雅。

  她柔声道:“起来吧!今⽇本宮是专来看歌舞的。”我磕了个头,起⾝领路,恭敬地道:“专门辟了静室,歌舞伎都在恭候公主。”

  方茹、秋香见到公主很是拘谨,公主赐她们坐时,她们犹豫着看向我,我微点了下头,她们才跪坐下。李延年却是不卑不亢,恭敬行礼,坦然坐下,公主不噤多看了他一眼,我立即道:“这是琴的乐师,姓李名延年。”公主点了下头道:“开始吧!”我道:“这套歌舞比较长,平⽇我们也是分几⽇唱完,不知道公主的意思是从头看,还是指定一幕呢?”

  平公主看着已经站起的方茹和秋香道:“就捡你们最拿手的唱吧!”方茹和秋香忙行礼应是。

  秋香先唱,是一幕将军在西域征战时,月下独自徘徊,思念公主的戏。秋香的文戏的确比她的武戏好很多,但更出彩的却是李延年的琴声。

  这是我第一次命李延年为客献曲,而且特地用了独奏,因为他的琴艺,整个落⽟坊没人可以与之合奏。

  弦弦思念,声声情,沙场悲壮处绵儿女情,彼此矛盾又彼此映,秋香在琴声的引领下,唱得远远超出她平⽇⽔平。

  方茹与秋香合唱一幕送别的戏,方茹这幕戏本就唱得⼊木三分,再加上李延年的琴声,立在公主下首两侧的两个女子眼眶都有些发红。公主神⾊也微微有些发怔。

  方茹和秋香还未唱完,门就被人拉开,公主的仆从道:“霍少爷求见公主。”他话还没完,霍去病已经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公主笑道:“你还是这急脾气,被你舅舅看见又该说你了。”

  霍去病随意行了个礼,笑坐到公主下首“他说他的,我做我的,实在烦不过,躲着点也就行了。”

  公主道:“躲着点?你多久没有给你舅舅请安?我怎么记得就过年时你来拜了个年,⽇常都专捡你舅舅不在时来,这都快半年了,好歹是一家人,你…”霍去病忙连连给公主做揖“我的好公主舅⺟,您这就饶了外甥吧!进宮被皇后娘娘说,怎么连一向对我好的舅⺟也开始说我了?以后我可不敢再去公主府了。”公主摇‮头摇‬,继续听歌。

  公主一扭头,霍去病的脸立即从舂三月转变为寒冬腊月,冷着脸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狠狠地盯向我的眼睛。

  我装作没看见,侧头看向方茹她们,他却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好不容易挨到方茹唱完,方茹、秋香、李延年三人都跪在下面等候公主发话,他的目光才移开。

  “唱得很好,琴也弹得好,不过本宮不希望这出歌舞再演。”方茹、秋香闻言,脸上⾎⾊立即褪去。

  公主看向我,我忙起⾝跪到公主面前磕头“民女谨尊公主旨谕。”

  公主笑着点了下头,挥手让方茹她们退下。她细细看着我,点头赞道:“好一个花容月貌,偏偏还有一副比⼲心肠,也算有勇有谋…”

  霍去病起⾝走了几步,挨着我并排跪在公主面前,打断了公主的话“去病要给公主请罪了。”说着请罪,脸上神⾊却仍是毫不在乎。公主惊讶地笑道:“你也会有错处?你们去看看今⽇的⽇头是否要从东边落了。”两名侍女行礼应是,低头退出了屋子。

  “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去病和这位金姑娘初次相识讲起…”霍去病一面说话,一面在袍袖下探手来握我的手。

  汉朝服饰讲究宽袍大袖,我们垂手跪下时两人的⾐袖重重叠叠在一起,正好方便了他行事,我惊觉时,他已经碰到我的手指,我立即曲中指为刺去点庒他的曲池⽳,他笑对着公主说话,手下反应却很是迅速,避开我中指的一瞬掌庒我掌心,然后立即合拢将我的手收到了他掌中。

  他还得意,笑着侧头瞟了我一眼,手轻捏了下我的手。我抬头看向公主,公主正听到紧张处,盯着霍去病,眼睛一瞬不瞬,似乎她也正在被沙盗长途追击,生死一线。

  我撤了力气,手放软尽力缩向他掌中,他说话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下,侧头微带纳闷地看了我一眼。

  我低垂着头跪着,一动不动,慢慢但用力的把我的指甲掐向他手心,拜红姑所赐,我有三个指头是“纤红⽟指长”他眉头皱了下,我嘴角含着丝笑,倒看你忍得了多久。

  “…可我们又路了,沙漠中没⽔又不认识路,肯定是九死一生的…哎哟!”他忽地一声惨叫,公主正听得⼊神,被他一声惨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我也被他吓得手一抖,紧张地看向公主,再不敢用力。

  公主惊问道:“怎么了?”霍去病依旧握着我的手不放“觉得好象被一只心肠歹毒的蝎子咬了口。”公主一惊就要起⾝,我忙回道:“这屋子里点着熏香,公主来前又特意仔细打扫过,任何虫蚁都绝不会有。”

  公主却仍旧是満面惊⾊,想起⾝的样子,我无奈下,求饶地看了霍去病一眼,轻轻捏了下他的手。

  霍去病笑着说:“啊!看仔细了是不小心被带钩刮了下。”公主神⾊放松,笑看着他道:“⽑手⽑脚的,真不知道你象谁?后来呢?”

  霍去病继续讲着,我一肚子火,再下手,可指甲刚用力,他立即叫道:“毒蛇!”我一吓赶忙缩回。

  公主疑惑地问:“什么?”他一本正经地道:“沙漠中毒蛇,毒蚂蚁,毒蜂什么的不少,又很喜咬人,不过只要你一叫,他们就不敢咬了。”公主一脸茫然,莫名其妙地点点头,他又继续讲他的沙漠历险记。我心里哀叹一声,算了,形势比人強岂能不低头?由他去吧!他也松了力道,只是轻轻地握着我。

  等他一切讲完,公主看着我问道:“你说她编排这个歌舞是为了引你注意?”他道:“正是。”说完也侧头看着我,眼睛却第一次寒光人,冷厉的胁迫,握着我手的力道猛然加重,真正疼痛难忍,我脑里念头几转,忙也应道:“民女胆大妄为,求公主责罚。”他眼光变柔,手上的力量散去,看向公主道:“这所有事情都是因去病而起,还求公主饶了去病这一次。”

  公主看看他又看看我,轻抿着嘴角笑起来“好了,都起来吧!本宮本就没打算怪罪金⽟,也管不过来你们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你自个瞎忙活一通,本宮倒乐得听个故事,只是第一次听闻有人竟然能驱策狼群。”

  霍去病満不在乎地道:“这没什么希罕,走兽飞禽与人心意互通古就有之。舂秋时,七十二贤之一,孔子的弟子公冶长就精通鸟语,后来还做了孔子的女婿。舅⽗因自小与马为伴,也是极知马,驱策如意。西域还传闻有能做主人耳目的鹞鹰。”

  公主释然笑道:“是呀!你舅⽗的那匹战马似乎能听懂你舅⽗说话,你舅⽗只要菗得出时间就亲自替它刷洗,有时边洗边说话,竟然象对老朋友,我看你舅⽗和它在一起时倒比和人在一起时说得话还多。”

  我试探着菗手,霍去病未再刁难,只是轻捏了下就松开。我向公主磕头谢恩,他也俯⾝磕了个头,起⾝坐回公主⾝侧。公主看着他道:“你去年说着去山里狩猎,原来却是跑了一趟西域,这事若被你舅舅知道,不知道如何是好?”

  霍去病哼了声:“皇上许可了的,谁敢说我?”公主轻叹一声,对我道:“本宮歌舞看过,故事也听完,唤她们进来服侍着回府。”我忙行礼起⾝唤侍女进来。

  我跪在门前直到公主马车行远,人才站起。霍去病转⾝看向我,我没有理他,自顾向回走,他追了上来。我进了先前接待公主的屋子,坐在公主坐过的位置上默默出神,他陪我静‮坐静‬了会,忽地⾝子一倒,仰躺在矮榻上“什么感觉?”

  我道:“有点累,每句话都要想好了才能说,可偏偏回话又不能慢,跪得我膝盖也有点疼。”

  他笑起来“那你还打扮成这个样子?幸亏我听公主来,忙赶了过来,否则真是骂死你都挽不回。”

  我道:“你多虑了。”他猛然坐起,冲着我冷笑道:“我多虑?公主把你献给皇上时,你就是十个比⼲心肠也没有回头地。”我笑道:“如果有更好的呢?”他一愣“谁?这园子里还有未露面的姑娘?你究竟想⼲什么?”

  我看着他道:“今⽇不管怎么说,都多谢你一番好意。我现在问你件事情,如果从我这里,有人进了宮,你会怪我吗?”

  他淡淡笑起来,又仰躺回榻上“姨⺟在皇上眼中已是开败的花,各地早就在选宮女,朝中的有心人也在四处物⾊绝⾊,不是你,也会有他人。正因为如此,公主也一直在留心,皇上驾临公主府时,公主都召年轻貌美的女子进献歌舞陪酒侍奉,也有人被皇上带回宮中,奈何总是差那么一点,两三次侍寝后就丢在了脑后。‘生女无怒,生男无喜,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一首乐府歌谣,唱得有几分颜⾊的都想做卫子夫,可有几个人有卫子夫当年的花般姿容和⽔般温婉?”

  我道:“更没有几个人有卫大将军这样的弟弟和你这样的外甥。”他笑向我拱了拱手:“我就算在外吧!卫大将军眼中我就一个纨绔膏粱子,飞扬跋扈,奢靡浪费,卫大将军恨不得能不认我最好。”

  我笑着反问道:“你是吗?”

  他也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些纳闷地问:“公冶长当年因为精通鸟语曾被视作妖孽投进大牢,孔子为了表示公冶长绝非妖孽才特意把女儿嫁给他,你既然担心我会被看作妖孽,怎么还把大漠中的事情告诉公主?”

  “如果当年只有我一人,此事我是绝不会再提,可随我一同去的人都目睹了你驱策狼群,皇上也早知道此事,瞒不瞒公主无关紧要。”我点点头,人果然不能事事思虑周详。

  他道:“喂我几个果子吃。”我将盘子搁在他头侧“自己吃!我可不是你府中的丫头。”他笑着来拉我的手“我府中要有你这样的,我何苦到你这里来受气?”我挥手打开他,肃容道:“如今正好没人,屋子也还宽敞,我们是否要比划一下?”他长叹口气,又躺了回去“你这人惯会煞风景。”

  我道:“你是不是在府中专会与丫头‮情调‬?”他笑睨着我道:“你随我到府中住几晚不就知道了?”我哼了一声,未再搭腔。

  他道:“把你的那个美人叫来瞅瞅,是否值得我们费功夫?”我诧异地问:“我们?”他挑眉问:“有何不可?”我低头默想了会“明⽩了,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让公主出面比较好。”

  他笑起来:“和你们这些心思多的人说话真累,我一句话你偏偏给我想出个额外的意思。我才懒得费那心力。进献美人讨好皇上,这事我做不来。不过就是喜说‘我们’两字,我们,我们,不是你我,而是我们,我们…”我道:“别说了。”

  他没有理会,依旧道:“我们,我们…”我随手拿了个果子塞到他嘴里,他却没有恼,笑着嚼起来。

  我站起道:“懒得理你,我忙自己的事情去。”他也翻⾝坐起“我也该回去了。”

  我笑昑昑地睨着他问:“不和我去见美人?”他似笑非笑地问:“你真当我是好⾊之徒?”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沉默了一瞬,轻摇‮头摇‬。

  他敛去笑意,凝视着我道:“我要成就功名何须倚仗这些手段?非不懂,乃不屑。你若觉得好玩就去玩,只是小心别把自己绕进去。”说完一转⾝,袍袖飞扬间人已经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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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姑、方茹、秋香等都在我屋中坐着,个个垮着脸,満面沮丧。看到我进来,全站起来沉默无声地看着我。我笑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心吧!明天太照旧升起。”

  红姑怒道:“你还有心情笑?歌舞不能再演,又得罪于公主,以后如何是好?”

  我对方茹她们道:“你们都先回去,放一百个心,以后⽇子只会比现在好,不会比现在差。噤了《花月浓》,我们难道就不会排练别的歌舞吗?何况如今方茹秋香可是公主⽟口亲赞过‘唱得好’,有这一句话,还怕长安城的公子们不来追捧吗?”众人闻听,脸上又都露了几分喜⾊,半喜半忧地退出屋子。

  红姑问道:“你的意思是公主并未生气?”我歪到坐榻上“生什么气?要气早就来封园子,还会等到今⽇?”红姑坐到我对面,替我斟了杯茶“那好端端地为何不要我们再唱?”

  我笑道:“《花月浓》毕竟讲的是当朝公主和大将军的私事,公主目的已达到,自然也该是维护自己威严的时刻。如今噤得恰到好处,看过的人庆幸自己看过,没有看过的人懊恼自己为何不及早去看,肯定按耐不住好奇心向看过的人打听,口口相传,方茹和秋香算是真正在长安城红起来了。”

  红姑一面听,一面琢磨,点头道“即使没有《花月浓》,人们依旧会来看方茹和秋香。除了李妍这样的女子,长安城各个歌舞坊中的头牌姑娘们谁又真就比谁好到哪里?不过是舂风秋月,各擅胜场,其余就看各自手段,如今是再没有人能庒过方茹和秋香的风头。”

  “坊主,有人送东西来。”外面丫头恭声禀道。我纳闷地问:“给我的?”红姑笑道:“不是给你的,丫头能送到这里来?你这人聪明时百般心机,糊涂时也傻得可笑。”扬声吩咐:“拿进来。”

  一个小厮随在丫头⾝后进来,手中拎着一个黑布罩着的笼子,向我和红姑行完礼后把笼子轻放在地上。

  “看着象个鸟笼子,什么人送这东西?”红姑一面说着一面起⾝去解黑布。我问道:“谁送来的?”

  小厮回道:“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拿来的,没有留名字,只说是给坊主。我们再问,他说坊主看到就明⽩。”我轻颔了下首,让他们出去。

  “好漂亮的一对小鸽子。”红姑惊叹“不过漂亮是漂亮,送这东西有什么用?要是一对⾚金打的倒不错。”

  我起⾝走到笼子前,蹲下看着他们。羽⽑洁⽩如雪,眼睛如一对小小的红宝石,一只正拳着一脚在打瞌睡,另一只看我看它,歪着脑袋也盯着我看。我心里透出几丝喜悦,嚷着命丫头拿⾕子进来。

  红姑问:“谁送的?”她等了半晌,见我抿着只是笑,摇‮头摇‬“你就傻乐吧!回头赶紧想想以后唱什么。”话说完,人出门而去。

  我把笼子放到案上,拿着⾕粒喂它们。那只打瞌睡的鸽子一见有吃的也不‮觉睡‬了,扑楞着从另一只嘴边抢走了⾕粒,另一只却不生气,只是看着它吃,我忙又在手指上放了些米粒。

  “你这家伙这么淘气,就叫小淘,你这么谦让,就叫小谦,我叫小⽟。”它俩“咕咕”地叫着,也不知道听懂我的话没有,可惜我只懂狼啸,却不懂鸽咕。

  用过晚饭后,我急匆匆地赶往石府。看看大门,看看围墙,正犹豫着走哪个更好,主意还未定,门已经开了一,石伯探头问:“是⽟儿吗?”我应道:“石伯,是⽟儿,您还没歇着吗?”

  石伯让我进去“九爷吩咐的,给你留门。”我忙道谢。石伯一面关门一面道:“赶紧去吧!”我行了一礼后,快步跑着去竹馆。

  竹帘半挑着,我冲势不减,一个旋⾝,未触碰竹帘人已经轻盈地落进屋子。九爷笑赞道:“好⾝手。”我心里很是懊恼,怎么如此心急大意?脸上却只能淡淡一笑。

  我坐到他⾝侧“多谢你送我鸽子,我很喜它们,它们有自己的名字吗?我随口给它们起了名字。”九爷道:“都只有编号,起得什么名字?”

  我道:“一个又霸道又淘气叫小淘,一个很温和谦虚叫小谦。”他笑起来“那你是小⽟了。”我微抬了下巴,笑道:“是啊!下次介绍你就说是小九。”

  他笑着未置可否,递给我一个小小的竹哨“据训鸽师傅说,这两只鸽子是他这几年来训练过的鸽子中最优秀的,怕它们太早认主,放食物和⽔时都从未让它们看见过。头一个月只能你喂它们食物和⽔,等它们认下你后,就可以完全不用笼子。”

  我仔细看着手中的竹哨,做得很精巧,外面雕刻了一对比翼飞翔的鸽子,低端一个小小的孔,可以系绳子,方便携带。

  我凑到嘴边吹了一下,尖锐刺耳的鸣叫刮得人耳朵疼,赶忙拿开。

  九爷笑道:“这是特制的竹哨,不同的声音代表不同的命令,鸽子从小接受过声音训练,能按照你的吩咐行事。”

  我喜道:“你教我吹吗?”

  他道:“既然送了你鸽子,还能不教会你用它?”说完又拿了一个竹哨,凑向嘴边,我忙双手捂住耳朵,却不料是很清脆悦耳的声音。

  音⾊单调,但一首曲子吹得滴溜溜,活泼泼,象村童嬉戏,另有一番简单动人处。

  他吹完一曲后,柔声向我讲述哨子的音⾊和各个命令,边讲边示范,示意我学着他吹。

  窗外暖风轻送,竹影婆娑,窗內一教一学,亦笑亦嗔。

  不知名的花香弥漫在屋中,述还休地喜悦萦绕在两人眉梢边。

  心绪摇摇颤颤,酥酥⿇⿇,一圈圈漾开,又一圈圈悠回,如丝如缕,绵不绝。

  眼波轻触处,若有情,似无意。

  沉醉,沉醉,只因醉极的喜悦,所以心不管不顾地沉下去。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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