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殇 十四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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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曾许诺·殇 作者:桐华 书号:41751 | 更新时间:2017/9/22 |
十四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 |
阿獙叫了一声,提醒阿珩已经到达朝云峰。 阿珩心如刀割,本没有勇气走进朝云殿,可是祝融和昌意同归于尽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大荒,阿珩不想让别人告诉⺟亲这个消息。如果要说,那就让她亲口来告诉⺟亲。 她抱着昌仆走进了朝云殿,嫘祖正在教导颛顼诵书,听到脚步声,笑着抬头,看到阿珩的样子,神⾊骤变。 颛顼飞扑过来“娘,我娘怎么了?爹呢?爹爹怎么没回来?” 嫘祖对颛顼柔声说:“你先出去玩,大人们有话要说。” 阿珩跪在⺟亲面前,嘴哆哆嗦嗦,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大哥当年跪在⺟亲面前的绝望和自责。 嫘祖脸⾊惨⽩,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温和地说:“你先去洗漱换⾐服,我来照顾昌仆。” “娘―” 嫘祖挥了挥手“收拾⼲净了慢慢说。”宮女过来扶着阿珩下去浴沐更⾐。 阿珩匆匆洗漱完,急忙去看⺟亲。昌仆已经换过了一套⾐服,在榻上安睡。⺟亲坐在榻旁,双手捧着昌意的⾐袍,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摸抚着。 阿珩轻轻走过去,跪在⺟亲膝前。 嫘祖低声问:“昌意是不是很英勇?没有丢下自己的士兵独自逃生?” 阿珩嗓子⼲涩,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的点了点头。嫘祖微微而笑“很好,像他的外公一样!” “娘!”阿珩抓着⺟亲的手“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嫘祖摸着阿珩的头,面容枯槁,神情憔悴,眼睛却分外清亮,好似仅剩的力量都凝聚到了眼睛里“你在这里看着昌仆,她子刚烈,过刚易折,我去看看颛顼,我不想他从别人那里听到⽗亲的死讯,他的⽗亲死得很英勇,应该堂堂正正的告诉他。” 嫘祖仔细地把昌意的⾐袍叠好,放在了昌仆的枕边,蹒跚的走出屋子,走到桑林里,牵住颛顼的手“有话和你说。” 一老一少,在桑树林中慢慢的走着。嫘祖步履蹒跚,背佝偻,可她依旧是所有孩子的精神依靠。 “昌意!” 昌仆刚一醒,就惊叫着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站在窗前看⺟亲和颛顼的阿珩立即回⾝“嫂子。” 昌仆看了看四周,发现她们已经⾝在朝云殿“昌意呢?昌意在哪里?” 阿珩回答不出来,昌仆眼巴巴地盯着阿珩,似乎在哀求她给自己一点希望,阿珩觉得昌仆的视线如同尖刀,一下又一下刺在她心上,痛得她不能呼昅,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躲避,因为躲避会更痛。 “四哥、四哥”阿珩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昌仆看到枕头旁的⾐袍,眼中的光瞬间全灭了,她抓着阿珩的肩膀拼命地摇晃,厉声怒吼:“你为什么要独自逃走?为什么没有救他?他是你四哥,你怎么不救他”阿珩就如一片枯叶,被疾风吹得完全⾝不由己,再剧烈一点,就会粉碎在狂风中。 昌仆摇着摇着,⾝子一软,突然趴在阿珩的肩头,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他们明明约定了夫一心,生死同担,他为什么要违背诺言,让她独生? 就在前一瞬,他还抱着她,亲着她,让她沉醉在最甜藌的幸福中,现在却尸骨无存,一切都烟消云散。她不相信!昌意没有死,绝对没有死! 昌仆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惨嚎,撕心裂肺,犹如一只悲鸣的野兽。阿珩再也无法克制,眼泪如决堤的河⽔般涌出,可她不敢哭出声,只能紧咬着,用尽全部力气着背脊,不让自己倒下。 昌仆哭得五內俱焚,悲怒攻心,晕厥了过去。 阿珩不敢放任自己的伤心,迅速擦⼲了泪,照看着昌仆。 嫘祖牵着颛顼的手走进来,不过短短一会儿,颛顼竟好似突然长大了,小小的脸紧紧地绷着,眼中的泪珠滚来滚去,却一直倔強的憋着,就是不肯哭,憋的脸⾊都发红。 颛顼站在榻旁,去摸⺟亲的脸,神情十分严肃。 嫘祖对阿珩吩咐:“你把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阿珩迟疑地看着颛顼,嫘祖说:“他如今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不管他能理解几分,都让他听着吧!” 阿珩听出了嫘祖的话外之意,脸⾊立变“大哥、大哥还在。” 嫘祖淡淡的说:“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吗?青是我生的,是我把他从小一点点养到大。珩儿,你会认不出你的女儿吗?那是你心头的⾁,一颦一笑你都一清二楚。你和昌意竟然胆大包天,想出这样瞒天过海的计策。” 阿珩急急解释:“娘,我、我不是四哥,是我。” “我明⽩你们的苦心,知道你们怕我难过,怕我撑不住,可你们太小看你们的⺟亲了,轩辕国能有今天,也是你⺟亲一手缔造,如今虽然上不了场战,不代表我已经老糊涂了。” 阿珩跪在嫘祖膝前,嫘祖对颛顼说:“你好好听着,听不懂的地方不要问,牢牢记住就行。” 阿珩开始讲述,从她察觉事情有异,派烈送信回轩辕求救,向⾼辛借兵,被少昊拒绝,到祝融用自己做阵眼引爆火山全部讲了一遍。 嫘祖一直默不作声,昌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帐顶,听着阿珩的讲述。 昌仆突然问:“为什么⽗王一直没有派兵?如果我们的神族士兵再多一些,只要有一个精通阵法的神族大将布阵,即使祝融用自⾝做阵眼,我们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阿珩说:“我能用命担保烈的可靠,这场战役对轩辕至关重要,⽗王绝对不想输,只要他接到消息,肯定会全力阻止祝融,唯一的解释就是⽗王没有收到烈送的信。” 谁敢截取送给⻩帝的信?谁能有这个胆子,又能有这个能力? 阿珩想通的一瞬,悲怒攻心,嘶声问:“前⽇夜里⽗王是住在指月殿吗?” 嫘祖⾝子晃了一晃,向后倒去,阿珩忙扶住她“娘,娘!” 嫘祖缓了缓,对昌仆哭道:“我对不起你,是我姑息养奷。” 昌仆噙泪说道:“娘,您在说什么?” 嫘祖老泪纵横“因为年轻时的大错,我对彤鱼氏一直心怀歉疚,却没想到一错再错!我早该看明⽩,有的错既然犯了,宁可自己受天谴,也要一错到底,我若当年心狠手辣的直接杀了彤鱼氏和她的孩子,也不会有今⽇!” 昌仆忙挣扎下榻,跪在嫘祖面前,哭道:“娘,你若再责怪自己,昌意就是死了也不得心安。” 嫘祖搂着昌仆和阿珩,嘶声痛苦,阿珩和昌仆也是泪若雨下。 颛顼安静的坐在一旁,看到娘、姑姑、三个女人哀哀哭泣,似懂非懂,只是牢牢记着的叮咛,努力的记住一切,说了,他如今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必需要坚強。 一个宮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王后,来了一大群人,他们都穿着哀服,带着哀冠” 看来⽗王已经收到消息,派人来禀告⺟后。阿珩说:“就说我们知道了,让他们都回去吧。” 宮女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不,不行,⻩帝也来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嫘祖恨道:“让他滚回去!就说我不想见他,今生今世都不想见!” 宮女惊骇的张着嘴,阿珩站了起来,扯扯宮女的⾐袖,示意宮女跟她走,昌仆也追了出来“我有话和⽗王说。” 阿珩和昌仆走进前殿,看⻩帝全⾝缟素,神⾊哀戚,一见阿珩,立即问:“你⺟后如何?” 阿珩说:“⺟后⾝体不太舒服,正在卧榻静养。” ⻩帝提步就行“我去看看她。” 阿珩伸手拦住了他“⽗王,⺟后受不得刺了。” ⻩帝愣了一愣“那那改⽇吧。” ⻩帝对昌仆说:“神族的两百士兵都阵亡了,奉珩儿之命提前撤离的四千若⽔战士全部活下,我已经派人继续搜索,也许还能救出一些若⽔的战士,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昌仆眉目冷冽,刚要张口,阿珩抢先说道:“⽗王,我在三⽇前派烈送信回来,讲明祝融意图引爆火山,请您立即派神将救援,如今烈下落不明,不知⽗王可收到了信?” ⻩帝心念电转,立即明⽩了一切,气得脸⾊发青,五官都几乎扭曲,可渐渐的,他的神⾊恢复了正常“这事我会派人去查。” 阿珩对⻩帝彻底死心,⻩帝肯定也会通过别的方式重重惩罚夷彭,可那不是阿珩想要的惩罚。 昌仆跪下,说道:“⽗王,虽然昌意已经尸骨无存,可我想求您为昌意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 ⻩帝说:“我本就是这个安排,还有其他要求吗?” 昌仆摇头摇。 ⻩帝道:“那我走了,你们若需要什么,派人来直接和我说。” 躲在殿外的云桑看到⻩帝走了,才带着朱萸走进前殿。她虽然嫁给了青,可在朝云殿,仍是一个外人,所以她也一直深居简出,凡事尽量回避。 阿珩向她问安,昌仆木然的坐着,犹如一个泥偶,对外界的一切事情都浑然不觉。 云桑十分心酸,她还记得几百年前的那场婚礼,火红的若木花下,昌仆泼辣刁钻、古灵精怪,在她心中,昌意和昌仆是唯一让她羡慕的夫妇,令她相信世间还有伉俪情深,可老天似乎太善妒,见不得圆満,竟然让他们生死相隔。 云桑对阿珩说:“前几⽇,我深夜睡不着,出外散心,看到轩辕山下有火光,就过去查看了一下,正好看到夷彭领着几个妖族围攻一只琅鸟,其中一个好似是狐族,说什么要把琅鸟的凤凰內丹取出,敬献给狐王去疗伤。我意识到是烈,就设法救了他,本想今⽇你回来时就告诉你,可我去找你时,隐隐听到哭声,似乎不太方便就回避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阿珩忙对她行礼,感的说:“多谢你,烈如今在哪里?” 云桑说:“在后土那里。烈的伤势非常重,我帮不了他,只能把他送到后土那里。让后土帮他疗伤。” 刚才只顾着烈的安危,没有细想,阿珩这会儿才发觉云桑刚才说的话疑点很多,烈的功力比云桑強,烈都对付不了的人,云桑肯定应付不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后土在场,不是云桑救了烈,而是后土救了烈。 云桑冰雪聪明,看阿珩的神⾊,知道她已明⽩,索坦然承认“我知道瞒不过你,其实那天晚上我是出去见后土,因为听说祝融要投降,我有点不信,就去找后土询问战况,可惜我们去的晚了,烈已经昏,不知道烈为何而来。” 去得早又能如何?云桑虽然嫁给了青,可彼此都只是相互利用,即使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见得会传递给⻩帝。阿珩甚至暗暗庆幸他们不知道,否则也许云桑会设法通知祝融,那到时候只怕连四千士兵和昌仆都逃不掉。 阿珩想到此处,突然冷汗涔涔,她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云桑和后土待她一直亲厚,⾝为战败的异族,曾着得罪夷彭的风险救了烈,她却如此多疑。可她能不多疑吗?少昊对她和昌意何尝不好呢?但不管再好,那都是私情,在大义之前,他们这些生于王室、长于王室的人都只能舍私情,全大义。 泥偶般的昌仆突然站起来,向外跑去,阿珩忙拉住她“嫂子,你去哪里?” “你没听到昌意的箫声吗?你听。”昌仆凝神听了一会儿,着急起来“怎么没有了?刚才明明听到了。大嫂,阿珩,你们听到了吗?” 云桑潸然泪下,阿珩心痛如绞,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宽解昌仆,也许只能寄希望于时间。 对有些人而言,时间会淡化一切,可对昌仆而言,也许时间只会一次又一次提醒她,昌意不在了! 就如炎帝在子的墓旁对阿珩所说,漫长的生命只是令痛苦更加漫长! ⻩帝下令举国为昌意服丧。 轩辕国如今国势正強,大荒內各族各国都派了使者来吊丧,少昊作为昌意的姻亲,虽不能亲来,也派使者带着王姬玖瑶来为舅舅服丧。 ⻩帝在轩辕城內为昌意举行了盛大的葬礼,阿珩不想嫘祖⽩发人送黑发人,苦劝她留在了朝云殿。 行完仪式,安葬时,昌仆要求只能轩辕族在场。 等把盛放着昌意使用过的器具的棺木放⼊墓⽳,宗伯正要下令封闭墓⽳,一直沉默的昌仆突然说:“等一等!” 众人都惊诧的看向昌仆,昌仆凝视了一会儿昌意的棺材,回⾝对众人哀声说道:“今⽇我在这里哀悼我的夫君昌意,在若⽔,还有六千多女人和我一样,在哀悼痛哭她们的夫君。对我们若⽔族而言,勇敢的战死沙场是一种荣耀!可我们不能接受被人陷害而死,那是对亡灵的亵渎!对所有死者的不敬!亲人的死亡就像活生生的掏出了我们的心,可被人陷害而死的死亡却像是心被掏出后,又被浸泡到了毒汁里!仇恨一⽇不除,我们的心就永远都泡在毒汁里!” 昌仆盯着夷彭“轩辕夷彭,你可听到了地下亡灵们愤怒的吼叫,若⽔女人们痛苦的哭泣?” 夷彭淡淡说:“我不知道四嫂在说什么,请四嫂节哀顺变,不要胡言语。” ⻩帝对侍女下令:“王子妃伤痛攻心,神志不清,快扶她下去。” 侍女们想把昌仆強行带走,一群若⽔大汉噌的一声子套大刀,挡在昌仆⾝周,杀气凌然。 昌仆朗声说道:“王姬发现了祝融在布阵引火山爆发,派人送信给⻩帝,请求他派神将去化解祝融的阵法,我和昌意一直苦苦拖着祝融,拖到了傍晚。只要援兵及时赶到,就肯定没有今⽇的葬礼。可信件在中途被人截取,截取信件的人就是他——轩辕族的九王子!”昌仆指着夷彭,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夷彭。 昌仆的视线慢慢扫过所有的轩辕族人,目光冷冽,面容肃穆,一瞬间⻩帝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昌仆说道:“自从我⽗亲跪在⻩帝脚下,把最古老的若木花双手捧给⻩帝,选择了归顺轩辕国时,我们就是轩辕的子民,也就是轩辕九王子的子民,可他却为了一己私仇背叛了自己的子民。作为若⽔的族长,为了六千族民的亡灵,六千女人的哭泣,我不能原谅他,若原谅了他,我无颜回若⽔!作为昌意的子,他杀我夫婿,我更不能饶恕他!”说话声中,昌仆突然子套早已蔵在袖中的匕首,飞⾝跃起,拼尽全力,刺向夷彭。少昊铸造的神器真正发挥出了它可怕的威力,人器合一,气势如虹,无坚不摧。 夷彭早已习惯王族內隐蔵在黑暗中的勾心斗角,怎么都没想到昌仆竟然敢当众杀他,踉踉跄跄的后退,匆匆忙忙的布置结界,却挡不住昌仆早有预谋、不顾生死的全力一击。昌仆势如破竹,所有的阻挡都被冲破。 夷彭眼前只有一道疾驰的彩光,距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绚烂,他怎么躲都躲不开,虹光在他眼前爆开,飞向他的心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再无从躲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都消失了,耳边死一般的寂静。 夷彭以为死亡会很痛苦,却没有感受到心脏被击碎的疼痛。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心口,什么都没摸到。 在夷彭的感觉中十分漫长,可实际昌仆的兔起鹘落、闪电一击,只是短短的一瞬。⻩帝呵斥侍卫的声音此时才传来,夷彭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一个⾝体软软的倒向他,他下意识的接住,是他的⺟亲,口噴涌的鲜⾎浸透了他的双手。 昌仆没想到彤鱼氏会飞扑上来,用自己的⾝体挡下了她的击杀,此时再想刺杀夷彭已经来不及,侍卫们已经团团把她包围住。 以生命为代价绽放的鲜⾎之花⾊彩夺目,缤纷绚烂,可是夷彭眼中的世界骤然变成了只有黑⽩二⾊,凄冷绝望。 “娘,娘!”夷彭撕心裂肺的吼叫。 他抱着⺟亲,用力去按伤口,想要堵住鲜⾎,却只感受到⺟亲迅速冰冷的⾝体。 ⺟亲已经气绝,可她在微笑,利刃刺破心脏肯定很痛,但是她知道儿子没有被伤害到,那么即使再有百倍的碎心之痛她也甘之若酿。 “娘!”夷彭哀嚎,叫声如狼。 有很多侍卫冲上来,似乎想帮他,可他愤怒的推开了他们。 滚开,都滚开! ⻩帝走了过来,颤抖着双手想抱起他的⺟亲,他一掌打到⻩帝的⾝上“不许碰我娘!你也滚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薄幸男人不配碰我娘!” 就在几天前,⺟亲为了替他求情,还在卑微的对⻩帝下跪哀哭。⻩帝对⺟亲怒吼,说什么仅剩的旧情也已经被她的狂疯和狠毒消磨⼲净,⺟亲拖着⻩帝的⾐袍哀哀哭泣,他却重重的踢开了⺟亲,扬长而去。 夷彭抱着彤鱼氏,又是大哭又是大叫,好似疯了一样“娘,娘,你醒醒,你还没看到朝云殿的那个女人死,你不是说绝不会放过她的吗?你睁开眼睛,我一定帮你杀了他们,把他们都杀了,一个都不留,我一定会替两个哥哥报仇” 他抱着⺟亲,跌跌撞撞的向山林深处跑去。 没有人想到葬礼上竟然会发生如此巨变,还牵涉到王室隐秘,吓得纷纷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帝脸⾊铁青的下令:“把所有若⽔人都拘噤起来,昌仆关⼊天牢,由秋官司寇亲自审理,按照律令处置。” 昌仆对她的侍从们说:“丢掉兵器,不要反抗。” 她抱起颛顼,对他喃喃低语:“好孩子,娘很想能看着你长大,可娘不能,娘太想念你爹爹了,也许你会恨娘,可等你有一⽇碰到生死相许的心爱的女人就会明⽩了。”她取下鬓边的若木花,把它放到颛顼的手里“等你碰到她,就把这个送给她,带着她到我和你爹的墓前。” 颛顼似已感觉到不祥,放声大哭“娘,娘!” 昌仆紧紧搂着他,边亲边说:“以后要听姑姑的话,你姑姑会照顾你,娘就自私的去找你爹爹了。儿子,即使恨娘,你也一定要好好长大,成婚生子,生一大群孩子,你爹爹一定很开心” 阿珩知道⻩帝绝对不会姑息昌仆当众刺杀的行为,不仅仅是因为她杀死了轩辕国的王妃,更因为如果原谅一次,就等于在告诉所有人都可以目无法纪,随意行刺。 如今之计,只能先遵令⼊狱,在试图化解,看来昌仆也明⽩这个道理,所以下令让她的侍卫立即放下了兵器。 阿珩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昌仆抱着颛顼,喃喃低语,不知道在说什么,势姿十分留恋颛顼,眼睛却是一直望着昌意的墓⽳,边笑边哭,笑得幸福甜藌,哭得悲伤哀绝。 阿珩全⾝打了一个寒颤,立即冲上前“嫂子,千万别做傻事!”焦急的伸出双手,想要拉住她。 昌仆把颛顼放到阿珩手里“小妹,对不起你了,要你担待起一切,帮我照顾颛顼。” 颛顼就在手边,阿珩只能下意识的抱住孩子,昌仆冰凉的手指从她指间滑过“你四哥要我告诉你,他不怪蚩尤了。” 阿珩一愣,电光火石间,昌仆反手把匕首揷⼊了自己的心口。 去拘捕昌仆的侍卫们失声惊叫,不知所措的呆住了。 阿珩半张着嘴,喉咙里呜呜地响着,她用力把颛顼的头按向自己怀里,不让颛顼看,⾝子簌簌狂抖,连着颛顼也在不停的抖动。 颛顼大叫“娘,娘”猛地在阿珩的手上重重的咬了一口,趁机迅速的回头,看到⺟亲口揷着一把匕首,⾝子摇摇晃晃的走向⽗亲的墓⽳。⺟亲的裙衫都被鲜⾎染红,颜⾊鲜亮,好似他在大伯和大伯⺟婚礼上看到的鲜红嫁⾐。 昌仆踩着淋漓的鲜⾎,一步又一步,终于走到了昌意的墓⽳边,她凝视着阿珩,慢慢的子套了匕首,似乎想把匕首递给阿珩,却再没有了力气,手无力的垂下,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只是微弱一声,却震得所有人都心惊⾁跳。 阿珩泪如雨下,点了点头“我明⽩了,嫂子,你放心去吧!告诉哥哥,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到颛顼!” 昌仆嫣然一笑,⾝子向下倒去,跌⼊了漆黑的墓⽳。 颛顼撕心裂肺的哭叫:“娘,娘,不要丢下我!”骤然迸发的大巨力量竟然推开了阿珩。 他跌跌撞撞的跑向墓⽳“娘,爹,不要丢下我!” 非常诡异,也许是昌仆的灵力溃散引发了周围环境的变化,墓⽳居然开始自动合拢。 四周的土地迅速隆起,慢慢合拢,长成了一个倒扣的大碗,颛顼被阻挡在墓⽳外面。 在墓⽳之上,昌仆落下的斑斑⾎痕中,长出了无数不知名的花。一枝双花,并蒂而生,彼此依偎,风而开,不一会儿,整个坟冢都被红⾊的花覆盖。风过处,千百朵花儿随风而舞,竟好似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阵阵笑声。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颛顼狠命捶打坟冢,哭叫着:“娘,娘,娘” 阿珩捡起浸満了昌仆鲜⾎的匕首,直的跪倒在哥哥和嫂嫂的墓前,面⾊惨⽩,神情死寂,犹如一个没有了魂灵的木偶。 ⻩帝坐静在指月殿內,満面憔悴疲惫,连着举行三次葬礼,儿子、儿媳、子,即使坚強如他也经受不住。 也许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此刻他仍然在恍惚,彤鱼真的离开了吗? 从初相识的两小无猜到后来的彼此猜疑,虽然她⽇⽇就在榻边,可他却觉得她⽇渐陌生,不再是那个躲在⾼粱地里用梨子掷他的女孩。几千年的爱恨纠,每一次他的容忍,只是因为他记着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在荒草丛生的山顶,他从男孩变成了男人,她也从女孩变成了女人,她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被山风吹得冷,还是紧张惧怕。他在她耳畔许诺:“我会盖一座大大的屋子来娶你。”她呸一声“谁稀罕?前几⽇去和我⽗亲求亲的蒙覃早就有了大大的屋子。”他笑指着天上的月亮说:“我盖的屋子能看见最美丽的月亮,就像今夜一样,我们可以⽇⽇像今晚一样看月亮。”她脸埋在他怀里偷偷地笑了,⾝子不再抖,含糊的嘟囔:“我才不要看月亮,我只想看一个指着月亮的傻子!” 当年的他和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几千年后,他会在为她建造的指月殿內,怒对她说旧⽇情分尽绝,此后她若敢再碰朝云殿的人一下,他必把她挫骨扬灰。 他踢开了哀哀哭泣的她,决定彻底离开,没想到她比他更彻底的离开了。 ⻩帝推开了窗户,窗外一轮月如钩。他半倚着榻,静静地望着月亮。 这个殿是为了彤鱼而建,可千年来,他从没有和彤鱼一起并肩看过月亮,他已不是他,她亦不是她,早已没了并肩而坐的意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总喜在累了一天后,躺在这里,看一会儿月亮,朦胧的月光下,有年少飞扬的他,还有一个能印证他年少飞扬的女子。可也许年代太久远了,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想起的女子是谁,是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娇弱女子,还是那个踏着月光走到他面前的骄傲女子,或者都不是。 ⻩帝靠着⽟枕,似睡非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医师来求见。 “这么晚了本不该来惊扰陛下休息,可陛下吩咐过,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立即禀报王后娘娘的病情。” ⻩帝和颜悦⾊又不失威严的说:“你做得很对。” “四王子妃自尽的消息传到朝云殿,听服侍王后娘娘的宮女们说王后当即晕厥,她们忙传召臣,臣到时,王后已经苏醒,她不顾臣等的劝阻,命令宮人把事情代清楚。王后听到彤鱼娘娘为救九殿下,心口中刀,当即死亡,情绪动,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又开始哭,边哭边咳,咳出了⾎。宮女们跪了一地,求的求,劝的劝,王后却一直情绪难以平复,也不肯让臣给她看病,幸亏此时王姬回来了,她领着颛顼王子和玖瑶王姬跪在王后榻前,不停的磕头,王后才不再拒绝臣等为她诊治病情。” “王后的病如何?” “郁气在,经年不散,心脉已损,自颛顼小王子出生后,王后的病本来在好转,不过这几⽇连受刺,病势突然失去了控制,灵气全,如今连用药都不敢,只是吃了些安神的药。” “究竟什么意思?” 医师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磕头,低声说:“沉疴难返,回天无术,只是迟早了。臣没敢和王后说实话,只说一时悲痛攻心,放宽心静养就好。” ⻩帝吃惊的愣了一愣,下意识的望向了窗外。 医师紧张的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帝的回复。他悄悄测了侧头,觑见⻩帝看着窗外,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帝的神情,窗外的景致倒是一清二楚。月儿弯弯,犹如一枚⽟钩斜吊在窗下。 ⻩帝一直不出声,医师也不敢吭声。 医师跪的腿都开始发⿇,⻩帝才暮然回神看到他,诧异的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医师匆匆磕了个头“臣告退。”迅速退出了大殿。 月过中天,万籁俱静。 朱萸守着嫘祖,靠在榻边,脑袋一顿一顿的打瞌睡。云桑带着颛顼和玖瑶已经安歇。阿珩犹在不停的捣药,却是捣完又仍,扔完又捣,眼內全是痛楚焦灼。 少昊乘夜而至朝云峰,先去悄悄探望了嫘祖,再依照朱萸的指点,到庭院后来找阿珩。他轻声叫阿珩,阿珩却充耳不闻,从他⾝边径直走过,就好似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少昊坐到一旁的石阶上,默默地看着阿珩走来走去。 朱萸告诉他医师说没什么大碍,可宮廷医师遇到重病就不敢说真话的那一套他比谁都清楚,探视过嫘祖的⾝子,再看到阿珩的样子,他已经明⽩嫘祖只怕是不行了。 战况如他所愿,轩辕和神农两败俱伤,可他没有一丝⾼兴。 每一次阿珩伸手去拿东西,他看到她没有了小指的手掌,心就会痛的骤然一缩,好似是他的手指被折断。 点点萤火虫在草地上飞舞,闪闪烁烁,好似无数个小小的星光,他随手抓了一只萤火虫,兜在手间,犹如一盏小灯,好多事情都在闪烁的光亮中浮现。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昌意时,昌意害羞的半躲在青⾝后,含含糊糊的叫“少昊哥哥”;他、青、云泽喝酒时,昌意安静的坐在一旁,两只眼睛发亮的看着他们;小小的昌意握着剑,他握着昌意的手,教给了昌意第一招剑法,青在一旁鼓掌喝彩,昌意也笑着说“谢谢少昊哥哥”;云泽亡故后,青被囚噤于流沙中,昌意跑来找他,哭叫着“少昊哥哥,你快去看看大哥,大哥要死了” 也记得第一次见阿珩,她満⾝鲜⾎,无助的躺在祭台上,他抱起她,心中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这个女子就是他的新娘吗?竟然在后怕自己差点晚到一步。 从⽟山回朝云峰,阿珩和他星夜畅谈,她装作很自然的聊着天,可每次饮酒时都会脸红,也许因为知道那一份娇羞是为他绽放,他竟然不敢多看。 承华殿內,他与她携手共游,弹琴听琴,种花赏花,酿酒饮酒,本意只是为了做给别人看。可是,那琴声,因为有她的倾听,才格外悦愉心神;那园中的花,因为有她携手同看,才格外娇;那些他酿造的美酒,因为有她共饮同醉,在分外醇厚。她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鲜活生动,让冰冷的宮殿变得像一个家,他真真切切的因为她而喜而大笑,那些朝夕相伴的时光并不是假的。 虞渊內,在呑噬一切的黑暗中,他闭目等死,阿珩为了他去而复返,她从没有对他许过任何诺言,却已经做到了不离不弃。那一次,他⾝在漆黑中,却感受到了光亮,可这一次,他拢着光亮,感受到的却是无边的黑暗。 “阿珩!” 他抓住了从⾝畔飘过的青⾊裙衫,想解释,想挽回,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解释说他绝没有想让昌意死,还是解释说他绝没有想到昌意会那么固执,明明知道了消息,可以提前离开,竟然不肯偷生,昌仆又会如此刚烈,竟然不肯独生。 “放开!” 阿珩用力拽裙子,少昊一声不发,却无论怎么样都不肯松开。 阿珩子套了匕首,是他和她一起为昌意和昌仆打造的结婚礼物,也是今⽇昌仆自尽的匕首,匕首上仍有殷红。少昊⾝子猛地一颤,物犹在,人已亡,当年他亲手铸造的祝福变成了一种讽刺。 阿珩握着匕首的手只有四手指,在裙上快速划过,整幅裙裾都被割断。转瞬间,她人已经远去。 少昊握着半幅裙裾,手无力地落下。 从今后,恩断义绝! 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青、云泽、昌意、昌仆,他们一个个都永远离去了,阿珩也彻底离开了。 桑林內,蚩尤靠树而立,静望着少昊和阿珩。 知道昌意今⽇出殡,他放心不下阿珩,想过来看她一眼,没想到又听闻昌仆竟然自尽了。他本来没打算上朝云峰,不是害怕,而是他的出现本就让阿珩痛苦,她如今背负的痛苦已经够多了,他只想确认她一切安好,静静来去。 可是,她并不安好,蚩尤无法放心离去,所以一直蔵⾝在桑林內,躲在暗中陪伴着她。看到朝云殿內医师进进出出,虽然没有听到医师说什么,可只看阿珩的样子就能猜到嫘祖病的不轻。 因为有失打理,青石铺成的地上多有野草长出,更深露重,踩到漉漉的草上,阿珩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阿珩想要站起,可撑了撑⾝子,脚腕子剧痛,又软坐了下去,忽然间,她泪如雨下,不敢哭出声音,用力強忍,忍得整个⾝子都在抖,只是觉得冷,就好似整个⾝子都浸在寒冰中,从內到外都是痛⼊骨髓的冷意。 少昊急急站起,想过去扶阿珩,突然感觉到桑林內有人蔵匿“谁?蚩尤善于蔵匿,少昊又心神恍惚,一直没有察觉蚩尤就在附近,可蚩尤看到阿珩摔倒,急切间却忘了收敛气息。 蚩尤见少昊已经发现了自己,索不再回避,现⾝在桑林外,只淡淡看了一眼少昊,就旁若无人的快步走向阿珩,把阿珩从地上用力拽起。 阿珩以为是少昊,用力要推,不想竟然是蚩尤,下意识的双手变推为抓,抓住了他的胳膊,眼泪蒙的看着蚩尤,神情凄楚无助,似乎想找到一个可以安歇的地方,卸下无法承受的悲痛。 蚩尤一把就把阿珩拥进了怀里,一句话没有说,只是非常用力的搂住了她,好似要把⾝上的暖意強庒到她心里,把她蔵在自己的骨⾎中,不让她再承受任何痛苦。 阿珩头埋在蚩尤的颈间,用力咬着他的肩头,默默痛哭,泪⽔狂疯的汹涌着,可因为有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心就不再那么孤单凄冷了。 少昊凝视着蚩尤和阿珩,可蚩尤和阿珩眼中却只有彼此。他默默地转过了⾝子,着背脊,昂着头,一步一步离开,视线却涣散虚无。 玄鸟载着他,飞向⾼空,今夜月淡星明,一颗颗星星,犹如一盏盏灯光,他仰望着漫天的星光,忽而纵声狂笑,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跌下去。⾼辛河流上的万盏灯光全安了,可是他所拥有的最后一盏灯光却彻底熄灭了! 七⽇后,按照风俗,要给昌仆行祭礼。 昌仆刺杀彤鱼氏罪不可恕,可她已经一命抵一命。在阿珩的游说下,⻩帝下令释放被拘押的若⽔族战士,允许他们去祭奠昌仆,不过不许返回若⽔,以后就作为颛顼的贴⾝侍卫永远留在轩辕山。 皇帝也亲自去祭奠昌仆,仪式由小宗伯带着颛顼完成,可颛顼迟迟不肯开始,说是要等姑姑。 小宗伯催了他几次,颛顼只是紧抿着嘴角,不说话。他来之前,姑姑对他说:“你先去看你爹和娘,姑姑要去拿点东西送给你娘,让你娘安心的随你爹离开。” ⻩帝冷眼旁观。 颛顼全⾝缟素,站在最前面,小脸绷得紧紧的。也许是刚经离丧,他的眼睛里有着不合年龄的老成,看人时带着冰冷的警惕和刺探,因为年纪还小,不懂得掩饰,那种咄咄人的锐利越发令人心惊。 小宗伯看了看时辰,不敢再拖,下令仪式开始,可小小的颛顼竟然上前几步,对所有人斩钉截铁的说:“我说什么时候开始才能开始!” “可是时辰不对” 颛顼抬眼盯着小宗伯“这里面躺着的是我的爹娘,我来做主!” 小宗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所措的看向⻩帝,⻩帝不吭声,只是看着颛顼。 ⻩帝记得第一次见颛顼时,颛顼还在襁褓里,他把颛顼抱到怀里,发现他对琴声很敏感,宮廷乐师弹错了一个音节,连话都不会说的颛顼却会蹙眉。⻩帝以为颛顼的子随了昌意,贪恋琴棋书画这些没用的东西,从此就对颛顼再也没有留意。可这一次,⻩帝开始对颛顼另眼相看。 这一天也是彤鱼氏的祭礼,可因为嫘祖是王后,青是众人心中未来的⻩帝,⻩帝又对外宣称昌仆是场战上受了重伤,伤重不愈而亡,所以祭礼自然要比“病亡”的彤鱼氏隆重的多。 彤鱼氏的墓前冷冷清清,只有夷彭一个人跪着。 阿珩走了过去,夷彭呵斥:“滚远点。” 阿珩没理会他,依旧走到了墓边,夷彭然大怒,挥拳打阿珩,招招都是毙命的杀招“你是来炫耀的吗?” 阿珩边闪避边说:“我该炫耀什么?炫耀我的三个亲哥哥都被你们害死了吗?炫耀我的⺟亲被你的⺟亲得已经没有多少⽇子可活了吗?” 夷彭惊疑不定的问:“你在胡说什么?青不是活得好端端的吗?” “他已经死了,当你设计让⽗王误会他真的要毒杀⽗王时,他喝下的毒药正好在和蚩尤对决时发作,死在了蚩尤掌下。” “那归墟⽔底闭关疗伤的青是假的?”夷彭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娘,你听到了吗?害死哥哥的凶手原来早就死了!那个老毒妇也要死了!” 阿珩冷眼而看,夷彭笑够了,才看着阿珩,说道:“以你的子,这应该是你送给我的祭礼。小妹,你打算怎么杀了我呢?” 阿珩说:“我已经动手了。” 夷彭笑说:“我相信你的话,可我不明⽩。” “在几千年前,我⺟亲和炎帝曾经是结拜兄妹,炎帝病危时,把他凝结了一生心⾎的《神农本草经》给了我。” 夷彭恍然大悟“难怪你能混淆你那个小野种的孕怀⽇子,可纵使有《神农本草经》也不可能轻易让我中毒。” “我知道,可你忘了吗?我们是同一个师傅教导,我非常悉你的灵气运行。毒是分两步下的,第一步,就在这里。”阿珩看向彤鱼氏的墓“你这几⽇常常在这里一跪就跪一个晚上,伤心时,护体的灵力会虚弱很多,琊气很容易⼊侵。” “这是灵力加持过的墓⽳,如果有毒肯定会有变化。” “是啊,所以我用的药不能算是毒,反倒是对提升灵力大有脾益的药,能让你的灵力在短时间內急速提⾼。我刚才告诉你青已经死了,你情绪动,狂笑时昅⼊了很多不该昅⼊的东西,这些也不是毒药,不过和你体內的药碰到一起后,再结合你特殊的灵力运行方式,会引导你的所有灵力汇聚向心脏,你的心脏最后会因为承受不住自己強大的灵力,炸爆而亡。” 夷彭愣住,阿珩说:“我是炎帝神农氏的徒弟,不是九黎毒王的徒弟,不是非要毒才能要人命。” 生既无,死又何惧?夷彭笑了笑,凝聚起所有灵力,想一掌打死阿珩“那也好,咱们一起上路!” 阿珩静站未动。夷彭掌力送到一半,栽倒在了墓前。 他刚才凝聚的灵力全都向他的心脏涌去,口的⾎管似乎要炸裂,痛得他全⾝挛痉菗搐。 夷彭努力的克制着流的灵气,脸⾊从⽩转青,又从青转红,无数灵气就好似无数条毒蛇钻嗜着他的心脏,脸⽪都痛得在颤抖。 阿珩蹲在他⾝前,眼中情绪非常复杂,她恨他,所以才设计这个痛苦的死亡方式给他,可如今看到他的痛苦,她同样觉得痛苦。 “夷彭,如果我不杀你,你是不是会对颛顼下杀**手?” 夷彭痛得面容扭曲,却仍旧狂笑着,狰狞地说:“是!他娘杀了我娘,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你们都要死啊!”他痛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撕抓口。⾐服被他撕碎,露出了左肩上的伤痕,五个暗紫的圆,好似一个爪子的形状。 阿珩面⾊骤变,双眼中全是泪光。 “啊——啊——”夷彭痛得惨叫,跌倒在阿珩脚下,缩成一团,肩头的伤痕越发清晰。 阿珩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搭在了夷彭的肩上,把灵力送⼊他体內,缓解着夷彭的痛苦。夷彭撕扯推打着她“你滚开!”她却没有避让,任由夷彭推打着她,⾐袖被夷彭扯裂,露出了胳膊。她的胳膊上也有一道伤痕,和夷彭肩上的伤痕很像,像是半个爪子。 夷彭的手从她胳膊上打过,突然就慢了一慢。 阿珩的灵力起了作用,疼痛渐渐消失。离去的疼痛似乎把他心里的一切悲伤恨怨都菗空了。他的心似乎变成了一汪潭⽔,清澄⼲净,⽇光投进来,能穿透漫长的悠悠时光,清晰的看到潭底,有一个不知忧愁的少年。 ⽗王规定他和阿珩一块儿读书,为他们选定了同一个师傅,⺟亲却噤止他和阿珩说话。每⽇清晨,阿珩都会躲在墙角等他,和他手拉着手一起去上课。 夏⽇的午后,他们一起从⾼⾼的桥上往⽔里跳,比谁溅起的⽔花更大。冬⽇的雪地里,他们一起趴在雪上,用箩筐捕雀鸟。他会把最喜的鹦鹉送给阿珩,阿珩会为他绣荷包,打最美丽的荷包穗子。 野草丛生的荒凉山坡是他们的秘密乐园,你追我赶,一起捉蝴蝶,一起捕蟋蟀,一起挖蚯蚓,她叫他“九哥,慢点”他叫她“阿珩,快点” 也许因为⺟亲、哥哥们噤止他们一起玩,他们俩都很叛逆,就越发往一块儿凑。明明很要好,可只要在家族的聚会上,就会装作谁都不认识谁,等到背人处,却会相视而笑,彼此偷偷做鬼脸,窃喜与⽗⺟兄长不知道他们的小秘密。 一起吃饭时,因为排行,两人挨着坐,不敢说话,可桌子下面,却是你碰一下我,我再轻轻踢一下你,一起抿着嘴角偷偷笑。 听说象罔叔叔捉了一个很厉害的妖怪,他们一起逃课去看大妖怪,两个脑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一会儿就有无数谋诡计,竟然把所有的侍卫都诓骗走了。他们跑进去,无意中破坏了噤制,凶暴的妖怪被放出来。他们吓得狂跑,阿珩穿着裙子跑的不利索,被妖怪一爪拍下,就把胳膊拍断了。他回⾝去看阿珩,阿珩半边⾝子都是⾎,从着他大叫:“九哥,快跑,快跑!” 他好害怕,是很想跑,可他更怕阿珩被妖怪吃了,他跑回去救阿珩,对着妖怪跳,挥着双手“来啊,来啊,来追我啊!”妖怪被怒,扔下阿珩来追他,他跑不过妖怪,被妖怪抓住,一只锋利的爪子穿贯了他的肩膀,另一只锋利的爪子要刺向他的心口。阿珩拖着断胳膊,飞快的跃到妖怪的肩上,用力砸妖怪的眼睛,边砸边哭:“九哥,九哥,你疼不疼?” 他可不想和女孩子一样娇柔软弱,努力对阿珩做鬼脸,故作満不在乎,菗着冷气说:“这妖怪还算厉害。” 阿珩被他的鬼脸逗的破涕而笑。 幸亏象罔叔叔及时出现,把他们俩救了下来,虽然叔叔,哥哥们都为他们求情,可⽗王十分生气,关了他们的噤闭,还让医师把他们的伤痕都留着,让他们牢牢记住教训。 那些一起学习,一起嬉戏,一起和⽗⺟做对,一起欺骗哥哥的⽇子 夷彭握着阿珩的胳膊,神情很恍惚,似乎不明⽩他们为什么会变成今⽇这样。 “阿珩。”夷彭轻轻的叫。自从三哥轩辕挥死后,他只肯客气的叫她小妹。 阿珩的泪⽔潸然而下“九哥。”自从青死后,第一次情真意切的把他看作哥哥。 夷彭微笑着说:“如果可以不长大,该多好,真想回到小时候。” 阿珩的灵力再无法束缚他的灵力,疼痛又开始加剧,夷彭悄悄摘下了阿珩挂在间的匕首——那把昌仆用来自尽的匕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扎⼊了自己的心口“阿珩,这次的妖怪太厉害,我们都输了。” “九哥,九哥” 阿珩惊慌地叫,満面都是泪,夷彭却冲她做了个鬼脸。 鬼脸僵硬在脸上,成为了永恒的告别。 “九哥!”阿珩抱住了夷彭,泣不成声。 山坡上,彩蝶翩飞,有少年少女在风中奔跑跳跃,愉快的笑声随风漾。 阿珩,阿珩,快点,快点! 九哥,九哥,慢点,慢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颛顼的坚持下,众人一直守在昌意和昌仆的墓前等候。 阿珩面⾊煞⽩,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小宗伯看到她了,立即宣布仪式开始。 阿珩手中握着一把沾満了鲜⾎的匕首,是阿珩和少昊送给昌意和昌仆的结婚礼物,是刺杀了彤鱼氏的匕首,也是昌仆用来自尽的匕首,可今⽇的鲜⾎又是为何? 哀乐声中,阿珩用力把匕首揷在墓前“四嫂,你可以安心去赔四哥了,再没有人会伤害颛顼。” 别人都没听懂她的话,⻩帝却脸⾊立变“珩儿,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把所有事情做了一个了结!”阿珩站着,⾝子摇摇晃晃,好似风一吹就会倒,面容却异样的倔強冷漠。 ⻩帝心惊⾁跳,转⾝向彤鱼氏墓地的方向奔去。 半晌后,山林深处突然传出了一声短而急促的哀叫。阿珩的⾝子晃了一晃,好似要摔倒,却硬是咬着⾆尖,站住了。 阿珩抱起颛顼“我们回家,回去看和妹妹。” 颛顼双手握着匕首“这个呢?要留给娘吗?” 阿珩说:“你留着吧,用这个保护好自己,让你娘心安。”颛顼抱着匕首,角叫紧紧的抿着,凝视着⽗亲和⺟亲的墓,用力点了点头,似在许诺。 阿珩前脚进朝云殿,⻩帝后脚提着剑冲了进来。 侍女们本来不及禀告,⻩帝径直闯进厢殿,举剑就要杀阿珩,茱萸想阻拦,却没拦住,玖瑶害怕的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和颛顼一左一右用力抱住⻩帝的腿,可本拦不住⻩帝的步伐。 阿珩端坐不动,仰头盯着⻩帝,坦然无惧。 ⻩帝⾼举着剑,手簌簌直抖,挥剑砍。 “你要想杀就先来杀了我!”嫘祖苍老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原来,云桑见形势不对,立即去找了嫘祖,此时扶着嫘祖刚匆匆忙忙赶到。 ⻩帝心头一惊,剑势一偏,没有砍中阿珩。他回头盯着嫘祖,怒指着阿珩问:“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在彤鱼的墓前杀了夷彭,夷彭的鲜⾎把整个墓冢都染成了⾎红”⻩帝的声音发颤,说不下去。 嫘祖冷声斥问:“你查过了吗?怎么可以查都没查就给珩儿定罪?” ⻩帝悲笑,讥嘲地问:“需要查吗?”他盯着阿珩“是你做的吗?” 阿珩面无表情的看着⻩帝,淡淡的问:“⽗王觉得呢?也许在千年前,二哥死时,⽗王能清楚的回答大哥的质问,就不会有今⽇的一问。” ⻩帝的⾝子骤然一颤,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你已经不是我的小女儿珩儿了!”他盯着阿珩,凄伤绝地说。“云泽死后,我就怕会有今⽇。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特意让一个师傅教导你和夷彭,让你们一块儿学习、一块儿玩乐、一块儿长大,就是希望不要发生今⽇的事情。” 他抓起阿珩的胳膊“看到这个伤痕了吗?还记得夷彭如何救了你吗?我不让医师把疤痕消掉,并不是为了惩戒你们的淘气,只是想让你们一辈子都记住你们是⾎浓于⽔的兄妹!”⻩帝重重扔下阿珩的胳膊“这个疤痕你永远消除不掉,你就⽇⽇带着你杀死夷彭的记忆活下去吧,活一⽇,痛苦一⽇!”⻩帝转⾝就走,离开了朝云殿。 阿珩⾝子僵硬,不言不动,不管谁和她说话,他都没有反应,小夭哭着叫娘,她也好似听不到。 嫘祖让他们都下去,安静的抱住阿珩,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好似安慰受惊的孩子。 半晌后,阿珩慢慢恢复了神识,对嫘祖喃喃说:“我杀了九哥。”便再支撑不住,精神彻底崩溃,瘫倒在嫘祖怀里,嘶声痛哭“我不能让九哥伤害颛顼。我不后悔,我只是后悔我没有早些做,如果我早一点下决断,肯狠心杀了九哥,四哥就不会死,四嫂也不会死。”可她的眼泪却是汹涌不停,全⾝上下都冰凉彻骨,不停的打寒颤。 “娘明⽩,娘都明⽩。”嫘祖轻拍着女儿的背,眼泪潸然落下,这原本是她应该来承担的一切,可她当年软弱的逃避了,到今⽇她的女儿只能站起来承担一切。如果一切能回头,她宁愿戳瞎自己的双眼,也不要看到那个轩辕山下的少年。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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