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殇 十 多情自古空余恨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曾许诺·殇  作者:桐华 书号:41751 更新时间:2017/9/22 
十 多情自古空余恨
  昌意等了‮夜一‬都不见阿珩,正急得六神无主,看到阿珩归来,他心中一松,略带责备地说:“跑到哪里去了?一直在等你。”

  阿珩低头未语,夷彭笑着走过来“对了,不知道四哥听说没有,蚩尤没有死。”

  昌意震惊地问阿珩:“真的?”

  夷彭说:“昨⽇很多人都看到蚩尤站在泽州城头,小妹昨⽇不是去泽州了吗?难道没见到蚩尤?”

  昌意盯着阿珩,眼中満是悲伤,一瞬后,一言不发地转⾝就走。

  阿珩盯了夷彭一眼,去追昌意。

  “四哥,四哥…”

  昌意面无表情,充耳不闻,直走进屋中,转⾝就要关门,阿珩強推着门,挤了进去。昌意坐在案前,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定。阿珩赔着笑,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昌意都不吭声。

  “四哥,你说句话。”

  昌意只是沉默,没有一句责骂,阿珩却觉得比利剑剜心更痛,从小到大,昌意对她百依百顺,不管她做了什么,闯了多大的祸,昌意都只是带着几分无奈,笑着说“谁叫你是我妹妹呢”

  阿珩摇着昌意的手臂,含泪哀求:“四哥,你打我骂我都成,别不理我,如今我只有你-个哥哥了。”

  昌意语声哽咽“我却一个哥哥都没有了,你不要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

  阿珩⾝子剧颤了一下,低声说:“我不会忘记。”

  “你昨⽇夜里到哪里去了?”

  阿珩神⾊哀伤,一言不发。

  昌意一字一顿地说:“阿珩,我永不会原谅蚩尤!”

  阿珩深埋着头“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和他说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昌意怒气渐去,心头却越发悲伤。他并不想迫小妹,可是他也真的无法接受小妹和杀死了大哥的蚩尤在一起。

  半夏轻叩了叩窗“王姬。”

  阿珩打起精神,拉开窗户“什么事?”

  半夏附在阿珩耳畔低声说了几句,阿珩点点头,回⾝对昌意说:“四哥,你带着烈去找夷彭,帮我拖住他,我出去办点事情。”

  昌意看阿珩神⾊凝重,又知道半夏是大哥亲手训练的人,立即站起“你去吧,夷彭给我和烈。”

  阿珩跟着半夏出了驿馆,行到密林中,一位素⾐女子正躲在暗处等候,竟然是多⽇以来没有一点消息的云桑。

  阿珩心细,看到云桑双手的手腕上有被勒过的红痕,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胆大包天,竟然敢锁缚你?”

  云桑淡淡说:“夷彭想阻止青和我联姻,后土恰好也想阻止,夷彭告诉后土只要能幽噤我十⽇,他就能让⻩帝改变主意,后土就把我锁住。昨⽇趁着他急急忙忙地出去,我才趁机逃掉,后来听说他是去帮蚩尤退⽔,这些年他和蚩尤为了兵权争得十分凶狠,没想到他竟然会不计前嫌地去救蚩尤,所幸他小事糊涂,大节倒是没失。”

  阿珩问道:“夷彭阻挠联姻,是深恨我们,可后土为什么要帮着夷彭?”

  云桑对轩辕⽔淹泽州心头有恨,冷冷地讥讽:“你是怕后土投靠夷彭,与你为敌吗?后土一直念着你少时的相护之恩,又讨厌夷彭的毒,绝不会与夷彭为伍,这一次他们只是互相利用。”

  “我、我…那后土他…”

  “你毕竟是轩辕族的王姬,这是我们神农族內的事,你就不必多问了。”

  阿珩心中涌起了悲伤,战争早已经将一切都撕碎,连她与云桑之间的情谊也不能幸免。

  云桑看到阿珩的神情,想起旧⽇情分,心头也涌起悲伤,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挑⾼兴的事情讲,缓和一下气氛“蚩尤还活着,恭喜妹妹。”

  阿珩自然理解云桑的心意,打起精神,笑了笑“也恭喜姐姐。”

  云桑笑着点点头“沐槿还真是个小丫头,听说蚩尤还活着,立即跑去了泽州,却没见到蚩尤,气鼓鼓地给我传信说一个妖女带走了重伤的蚩尤,要我给她增派人手,遍查妖女。”云桑叹气“估计你早有所觉,沐槿对蚩尤痴心一片,蚩尤却丝毫不领情。她还不知道蚩尤和你的事,如果⽇后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不怕你怪罪她,反倒担心蚩尤,你让蚩尤多多包涵。”

  阿珩低声说:“我和蚩尤不可能在一起,从此后,我是我,他是他。”

  云桑沉默了,这场战争把天下和他们的命运都改变了,一瞬后,她问:“蚩尤如今在哪里?他的伤势需要多久才能好?”

  “我拜托逍遥带他去了一个‮全安‬的地方养伤,以他的怪异功法,也许三五年就能全好。”

  云桑沉思了好久,说道:“你立即召集神农诸侯齐聚紫金顶,我要当众宣布同意嫁给青。”

  “你真考虑好了?”

  “⻩帝的大军仍在泽州城外,如果换成你,现在的情形下难道能拒绝⻩帝吗?你和我都明⽩,⻩帝让青娶我,不过是为了更容易收服神农各族,我答应嫁给青,不过是换取一段暂时的和平,为蚩尤争取时间。”

  阿珩沉默了一瞬说:“我立即请四哥召集神农各诸侯。”

  “告诉⻩帝,我虽然答应了婚事,可我还要再为榆罔服丧几年,请他尊重神农的礼节。”

  “好!”阿珩和云桑到达紫金顶时,看到昌意和神农的诸侯国主们已经都在了。

  云桑冷哼一声,说道:“前段⽇子,这些人三请四邀都请不到,如今轩辕一声号令,他们就全到了。我们好不容易打了一次胜仗,他们反倒越发奴颜婢膝,生怕⻩帝迁怒于他们。”

  阿珩低着头说:“我是⾼辛的王妃,这是轩辕和神农的事情,我就不进去了。”

  云桑点点头,径自走向大殿。

  満殿的人闻声回头,看到云桑穿着一袭素裙,站在殿门口,风仪⽟立,英迈出群。

  被她的容光所摄,众人不自噤地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云桑忽然就想起来小时候,她第一次闯进这个大殿时的情形。她指着摆放王座的⽟台问⽗王:“为什么侍卫不许我上去玩?”

  ⽗王说:“因为站到那里的人要背负起天下所有人的喜怒哀乐,你还太小,背不动。”

  “那等我长大了,背得动时就可以站在那里了吗?”

  ⽗王轻弹了下她的鼻头,微笑着说:“最好永远不要有那一天。”

  云桑神情肃穆,迈过⾼⾼的门槛,走进了大殿,莲步轻移间,香曳轻绡,风动罗带,満室生香。

  从一个个呆杵着的男子⾝边走过,一直走到了⽟台前,她看着空的王座,却好像看到⽗王就坐在王座上,微笑地凝视着她,直到今⽇,她才看明⽩了⽗王眼里的沉痛。

  她闭了闭眼睛,深昅了口气,抬脚走上了⽟台,微笑着盈盈转⾝——

  “王姬!”后土在殿外大叫,⾝影从半空飞跃而下,直扑殿门而来。

  云桑居离临下地看着众人,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后土的叫声,朗声宣布:“我,神农云桑愿意嫁予轩辕青为妃。”

  整个大殿爆发出天喜地的庆贺声,淹没了后土情真意切的叫声。

  一句话,就沧海桑田、芳华凋零。

  后士的⾝子硬生生地停在了大殿‮央中‬,面如死灰,‮勾直‬勾地盯着云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能守住神农山?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能保护神农百姓?为什么你不肯让我给你-份安宁?

  云桑微笑地看着他,眼神坚毅,我是神农的长王姬,这是我的责任!我有我该做的事情,你也有你该做的事情!

  笑声,恭喜声,晃动的人影,殿宇金碧辉煌,明珠光华奕奕…

  后土艰难地转⾝,拖着僵硬的⾝子,一步一步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出了殿堂。

  他的坐骑化蛇就等在一旁,他却视而不见,只是沿着台阶,迈着僵硬的步子,向山下走去。

  随着蜿蜒而下的台阶,他的⾝影一点点变矮,一点点变小,渐渐消失。

  云桑站在⾼⾼的⽟阶上,凝望着殿外,面带微笑,背脊得笔直。

  昌意和阿珩回到轩辕城后,闻讯赶来道喜的朝臣挤得⽔怈不通。昌意与他们一一寒暄,大家簇拥着昌意边笑边走,十分热闹,夷彭的⾝影则显得孤零零的,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因为泽州大⽔的事,⻩帝不悦,众人也都忙着疏远夷彭。就在前段⽇子,因为夷彭战功显赫,⻩帝频频嘉奖,朝臣们还都是事事以他为重,不过转眼间,一切荣耀都好似成了过去。

  阿珩悄悄地观察着他,夷彭很快就察觉到,看向阿珩,冷冷一笑,眼中尽是讥嘲不屑。

  阿珩心中发寒,她和夷彭都知道,⻩帝看似严厉地斥责了夷彭,可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伤害到夷彭的处罚,一切还只是开始!

  ⻩帝重重嘉奖了昌意。等一切礼节完毕,殿內只剩下他们一家时,⻩帝对阿珩说:“本想让你再陪陪你⺟后,可你已经住了一年,少昊派使臣来接你回去,我也不好強留。再者,青还在归墟闭关疗伤,你早点回⾼辛,对他也有个照应。”

  阿珩向⻩帝磕头辞行“是该回去了,这次住这么久,少昊已经是特意破例。”

  ⻩帝把阿珩扶起,温和地说:“你和少昊也是磨难重重,成婚不久就出了虞渊的事情,你刚好,青又出了事,如今总算一切都太平了,你也应该好好陪陪少昊,早点生个孩子,要不然我想帮你争取后位,都力不从心。”

  阿珩温顺地说:“⽗王说的是。”

  ⻩帝叹道:“你这丫头如今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我是冲着⾼辛的王位去的。我是精通权谋的一国之君,可珩儿,我也是你的⽗亲,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帝轻抚了下阿珩的头“五神山上还住着另一个俊帝,少昊的王位坐得并不稳当,他必须寻求⾼辛国內各族的支持,纳妃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你不会是他唯一的女人,真有什么事情,⽗王也是鞭长莫及,只有孩子才会给你长久的依靠。”

  阿珩默不作声,角紧抿,透着倔犟。⻩帝凝视着她,突然之间觉得很是疲惫,挥挥手说:“你赶紧去朝云峰吧,再陪陪你⺟亲,让她…”⻩帝沉默着,迟迟没有把话说完,他自己并未察觉到时间流逝,阿珩却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帝回过神来,说道:“劝她爱惜一些自己的⾝子。”

  “是!”阿珩俯⾝磕头,安静地退出了大殿。

  第二⽇清晨,阿珩辞别⺟亲和哥哥,返回⾼辛。

  到五神山的承恩宮时已是⽇暮时分,来接她的宮侍禀奏:“陛下还在议事,让王妃先行用膳,不必等他。”

  阿珩点点头,直接回了寝宮。

  一路行来,雕梁画栋鳞次栉比,亭台楼阁参差错落,古柏虬柯幽森繁茂,奇花异草馥郁芬芳,更有竹径荷渠通⼊另一洞天。承恩宮是阿珩见过的最美的宮殿,世人都下意识地认为住在这座宮殿的人必定生活得奢华有趣,可阿珩怀疑少昊本不知道这座宮殿內究竟有些什么,他的生活只是在寝宮和正殿之间往返替。

  阿珩用过饭,梳洗过后,少昊仍没有回来。她一个人呆着无聊,就乘着月⾊还好,去外面随便走走。

  也未辨路,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一处悉的园子——漪清园,这是俊帝最喜的园子。大概因为少昊从来不来,也没有妃嫔前来游玩,宮人们有些偷懒,草木都长得过于茂盛,连小径都覆盖了。

  阿珩沿着蜿蜒曲折的河⽔缓步而行,月夜下,河岸对面的竹林郁郁葱葱。微风袭来,竹枝摇曳,姿影婆娑,阿珩不噤想,那个曾在河畔枕着青石读书的翩翩公子在做什么?如果他还住在这个宮殿里,在这样的夜晚,一定会携一管洞箫,踏着月⾊,行昑于⽔边竹下。

  “在想什么?从我走进这个园子就看你站在这里发呆。”少昊一⾝⽩衫,踏着月⾊而来,恰停在河岸边的青石旁。他⾝后是随风轻动的婆娑竹影,绿竹猗猗,层层如箦,衬得他风姿清雅,与那人十分相似。

  阿珩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少昊的问题。

  寂静的夜⾊中,流⽔潺潺,竹林簧簧,织在一起,犹如一首乐曲。

  少昊低头看着溪⽔中随波而动的月影,眼神有些恍惚“忽然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听一听流⽔的声音。”

  阿珩侧⾝坐到岸边的青石上“关于神农和轩辕联姻,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擅做了决定。”

  少昊道:“你做的很对。⻩帝想要收服神农,必须刚柔并济,联姻势在必行,不是青,就是夷彭,不是生,就是死,既然只有一条路可走,那我们就只能走了。”

  阿珩说:“⽗王说你现在的处境很艰难,最好通过册封妃嫔,分化、拉拢各个家族,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少昊盯了眼阿珩,眼眸低垂,淡淡道:“⾝为帝王,不要再妄谈私情。我⽗王一生温柔多情,任凭常曦氏姐妹把持后宮,连朝堂上也被后宮影响。⻩帝一世英明,偏偏在处理彤鱼氏和你⺟后的事情上优柔寡断,以致后宮之争差点变成天下之祸。有这么多的前车之鉴,我哪里还敢对女子‮情动‬?”

  阿珩看着少昊,他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妄谈私情,却从登基到现在不顾帝位未稳,就是不肯纳妃,并不是只有温柔多情才是妄动私情,有时候,冷漠也是一种私情。

  “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我帮你登上王位,你帮助我离开,如今的情形,我不可能离开,能不能换个条件?”

  少昊心头一跳,稳了稳心神,才问道:“什么条件?”

  阿珩说:“我有⾝孕了。”

  少昊沉默着,看不出他內心的变化。

  阿珩说:“我知道要求你把孩子视若己出很強人所难,我只是想请你给他你的姓氏,让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我会写下⾎书,说明他的⾝世,保证他绝不会染指帝位…”

  少昊道:“他就是与我骨⾎相连的孩子,我说了’从今而后,我就是青‘。”

  阿珩眼內泪花滚滚,朝少昊下跪“谢谢。”⾝子却发软,直往地上滑去,少昊忙抱住了她,探她的脉息,吃惊地问:“你的脉象怎么这么?我这就传召医师?”

  阿珩勉強地笑了笑“别忘记我是谁的徒弟,我的⾝体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吃了些药…”她附在少昊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少昊立即问:“会有生命危险吗?”

  阿珩笑“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冒着生命危险?不会有事的,你不必心这个,你只要陪我演好戏就成。”

  少昊抱起她,送她回到寝宮,亲眼看着侍女安顿她歇下,刚要转⾝离去,阿珩抓住他的⾐袖,拿眼瞅着他。

  他反应过来,对一旁候着的侍女们吩咐:“今⽇我就歇在这边了。”

  侍女们相视一眼,服侍少昊宽⾐洗漱后,笑着退了出去。

  黑暗中,阿珩和少昊并肩躺在榻上,各怀心事。

  阿珩⽩⽇里吃的药药发作,虽然疲惫,可总是睡不着。

  少昊翻了个⾝,侧⾝躺着,把手放到阿珩的额头,⽔灵特有的柔和力量徐徐进⼊阿珩体內,阿珩顿时觉得烦躁的心安宁了许多,睡意也涌了上来。

  “谢谢。”

  少昊问:“蚩尤知道孩子的事情吗?”

  阿珩已经快要睡着,糊糊地说:“不知道。”

  “那你打算告诉他吗?”

  没有声音,阿珩已经沉沉睡着,少昊的手仍在她额头放着,好一会儿后,他才缩回了手。

  少昊轻轻翻了个⾝,背对阿珩躺着。

  窗外的月光想是十分皎洁,隔着松绿的窗屉子,依旧若⽔银一般流泻进来,映得地上泛着一层幽暗不明的荧荧绿光。窗外的葱茏树影随风轻动,地上的光就如⽔波一般时明时暗地漾起来。他想起了他们成婚后,第一次开诚布公,定下盟约时,也是一个月⾊皎洁的夜晚,那‮夜一‬,他也是‮夜一‬无眠。

  如果时光能倒流,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是王子妃,还是你的子?”

  “子就是一生一世的唯一。”

  阿珩清脆娇俏的声音似乎仍响在耳畔,可是他已经不能再回答一遍。

  因为云桑答应了青的求婚,⻩帝停止了进攻神农,轩辕和神农的战争暂时中止。少昊利用这个时机,开始大刀阔斧地改⾰。

  在看似和平的背后,一场更大的风云正在悄悄酝酿,可眼下毕竟是难得的安宁。

  六个月后,阿珩接到昌意的信,昌仆有了⾝孕。昌意在信中⾼兴地说,自从知道昌仆有了⾝孕,⺟亲精神大长,⾝体好了许多,又是养蚕又是织布,忙着给小孩做各种⾐服。

  阿珩捧着信微笑。

  又过了六个月,少昊对百官宣布阿珩有了⾝孕,消息传到轩辕国,⻩帝立即派使者呆着各种贵重的药草来看望阿珩,随使者而来的还有一个巫医。

  巫医请求少昊允许他为阿珩诊看一下⾝体,少昊还没有说什么,⾼辛的宮廷医师不⾼兴起来,觉得巫医是质疑他们的能力,羞辱整个⾼辛的医术。

  使者忙赔着笑说:“实在是⻩帝和王后娘娘挂念女儿,巫医只是看看王妃,方便回去向⻩帝、娘娘禀告,让⻩帝和娘娘放心。”

  宮廷医师还想讽嘲,少昊笑着调解:“转述你们的诊断总是隔着一层,就让巫医亲自看一看,方便回复⻩帝的询问,王妃离家万里,让⽗⺟少担忧也算是尽孝。”

  宮廷医师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巫医第一次把完脉息,神情困惑,眉梢眼角都是不安,坐于一旁的少昊忙问道:“怎么了?”

  巫医擦着额头的汗,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只是还需要再看一次。”

  几个宮廷医师轻蔑地笑着。巫医在众目睽睽下,又仔细诊断了一遍,良久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诊断结果和⾼辛宮廷医师的诊断结果一致,阿珩已有六个月⾝孕,丈人小孩都很健康,只是⾎气略微不⾜,并无大碍,仔细调养就可。

  明明是个好消息,巫医却难掩失望,強打着精神应付完少昊的问话,匆匆告退。

  两年多后,昌仆顺利诞下一个男孩,⻩帝赐名颛顼(Z花nXu)。

  ⻩帝再次派使者来⾼辛,看望阿珩,这一次使者带来了两个懂得医术的老嬷嬷,说是奉⻩帝之命,来照顾阿珩。阿珩知道又是夷彭在暗中捣鬼,不过正好借此证明一切,所以大大方方地由着两个嬷嬷跟进跟出。

  第二年的四月,在一众医师的照顾下,阿珩分娩,生下了孩子。

  孩子十分健康,阿珩却在生产过程中九死一生。如果不是有少昊灵力结成的阵法和归墟⽔⽟护住阿珩的心神,阿珩只怕都熬不到孩子生下来。两个嬷嬷生怕承担责任,吓得碰都不敢碰阿珩,只在旁边傻站着,亲眼看到孩子出生后,立即逃出了寝宮。

  少昊听到孩子的哭音,匆匆跑进来。

  阿珩全⾝都被汗⽔浸透,神志不清,少昊握着她的手,将灵力送⼊她体內。

  阿珩恢复了几分意识,喃喃说:“孩子,孩子!”

  少昊立即⾼声叫侍女,侍女忙把刚洗⼲净⾝子的孩子抱到少昊面前,喜滋滋地说:“恭喜陛下,是个王姬。”

  少昊把孩子抱在了怀里,说也奇怪,本来正在哭泣的孩子竟然立即安静了,乌溜溜的黑眼珠盯着少昊,粉嘟嘟的小嘴一咧竟然笑了。少昊笑把孩子抱给阿珩看“是个女孩。”

  阿珩強撑着睁开眼睛,细细看着孩子五官,她拿出驻颜花,咬破中指,把鲜⾎涂抹在花朵上,驻颜花变作了一朵小指甲盖般大小的桃花,因为沾染了阿珩的鲜⾎越发娇晶莹,好似刚从枝头摘下一般。

  少昊着急地说:“你想做什么?你已经耗损了太多灵气,不要再…”

  阿珩把指甲盖般大小的桃花放在孩子的眉心,整朵桃花变得如烙铁一般通红,孩子被烫得大哭起来。

  阿珩用中指庒着桃花,把花朵往里推,孩子痛得脸⾊青紫,哭得声嘶力竭。阿珩満脸又是泪又是汗,⾝子摇摇坠,却仍咬着牙,強撑着一口气,把驻颜花缓缓推⼊了孩子的额头中。

  “给我一滴你的心头⾎,帮我封印住、封印住…”阿珩⾝子一软,晕厥了过去。

  少昊忙一手握住阿珩的手,把灵力送⼊阿珩体內,一边咬破左手中指,把最精纯的心头⾎出,滴在孩子额头上的桃花形伤口中,桃花印痕开始快速愈合,孩子已经痛得哭不出来,只是张着小嘴,嘶嘶地昅气。

  少昊把仍带着⾎的中指放⼊孩子嘴里,孩子自发地昅着。他喂了她一滴心头⾎,孩子的脸⾊才慢慢恢复,她的小手握着少昊的手指,眉眼弯弯,又在笑。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看上去只是一个桃花形状的浅浅胎记。

  少昊逗着孩子,低声说:“希望你一辈子都像现在一样笑颜常开,这样才不辜负你⺟亲用命来护你平安。”

  对神族而言,产子是极耗费灵力的事情,灵力稍低的女子几乎要用命换命,这也就是为什么神族寿命虽长,人口却一直稀少。阿珩用‮物药‬将孩子強行留于体內,迟迟不生,逆天而行,对⾝体伤害非常大,幸亏她精通药理,少昊又灵力⾼強,在一旁护持,她才躲过死劫。

  虽然保往了命,可自从生产后,阿珩⾝子遭受重创,一直昏不醒。少昊每⽇夜里都会把阿珩带到汤⾕,用汤⾕⽔浸泡她的⾝体。不管再忙,少昊都亲力亲为地照顾阿珩,从不假手他人,只有侍女半夏帮着擦拭⾝体,或者换换⾐衫。

  少昊给孩子起名小夭,小夭一出生,⺟亲就昏不醒,少昊对女儿关怀备至,⽇⽇带在⾝边,以至宮廷內外都知道少昊心疼长王姬。一年多后,小夭已经开始牙牙学语,阿珩才渐渐苏醒。

  少昊进寝殿时,阿珩正靠在榻上逗着小夭玩。

  小夭手中握着一个银铃在玩耍,一看到少昊,就笑了,张开双臂要抱抱,手舞⾜蹈地挥舞着藕节般的⽩嫰手臂,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少昊抱起她,她搂着少昊脖子咯咯地笑,笑声悦耳,令人忘忧。

  少昊也不噤満面笑意,对阿珩说:“当⽇你昏不醒,宗伯来问孩子的名字,我忽然想起我还是个打铁匠时。曾听当地人唱过的民歌,别的歌词都忘记了,就记得最开始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随口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唤作小夭。宗伯来催问了好几次孩子的大名,你若精神好,就想-个吧。”

  阿珩一边逗着小夭,一边思索,过了-会儿说道:“叫玖瑶吧!”

  少昊问:“九夭?九黎的九,桃之夭夭的夭?”

  “不是,是这两个字。”阿珩在榻上一笔一画写给少昊看:玖瑶。

  玖瑶三岁时,少昊昭告天下,册封玖瑶为长王姬,享食邑四百。虽然是个女孩,但因为是⾼辛国君的第一个孩子,庆典十分盛大,-连庆祝三⽇。

  第一⽇,举行祭祀天地的仪式,为玖瑶祈福。

  第二⽇,承恩宮內举行王室家宴,⾼辛族內百人云集,満堂觥筹错,声笑语不绝于耳。

  中容提着酒壶,踉踉跄跄地走到少昊面前,当着众⼊的面,借着酒意装疯卖傻地说:“玖瑶是长女,可直到现在,⽗王都没有见过她。朝中私下里传闻⽗王并非自愿搬到琪园,这几年,我们兄弟都没有见过⽗王,今⽇这么重要的场合,⽗王也未出席,难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大殿內霎时间安静下来,胆小的吓得头都不敢抬,而少昊的二十几个弟弟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阿珩骇然,她实没想到少昊和其他兄弟之间的矛盾已经如此烈,中容竟然不惜当众撕破脸,以下犯上,不过他此举也算毒辣异常。⾼辛王族今⽇皆在此,如果少昊一个应对不当,落实了宮退位、幽噤⽗王的罪名,只怕即使他靠着兵力強霸住王位,也会众叛亲离,人心全散。

  少昊面不改⾊,笑道:“⽗王是因病避居琪园,不见你们只是为了清心修养,谁和你说⽗王今⽇不会来?只不过因为⾝体虚弱,来得晚一些而已,你若不信,待会儿可以当面询问⽗王。”

  少昊说着话,几位宮侍抬着一方软榻进来,前代俊帝靠坐于软榻上。

  大殿內的人呼啦啦全都动地站了起来,中容他们更是神情昂,眼中含泪。

  宮侍把软榻放到少昊旁边,众人全部跪倒,却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只能磕了三个头。

  俊帝微笑着对众人抬了抬手“都起来吧!”言谈举止依旧是当年的翩翩公子,只是満头⽩发,容颜苍老。

  中容跪爬到俊帝榻前,声音哽咽:“⽗王,二哥和⺟后都被幽噤于五神山下,这真的是您的旨意吗?”

  “是我下的旨意,宴龙背着我替换宮內侍卫,意图监视我的起居,罪大恶极。”

  中容泣道:“二哥对⽗王绝无不良企图,他只是太害怕…”中容瞟了眼少昊,把剩下的话呑了回去。俊帝说:“你下去吧,今⽇是大喜的⽇子,不要谈这些不⾼兴的事情。”

  中容不肯走,两个侍卫来拖,中容紧紧抓住俊帝的⾐袍“⽗王,你真的是因病逊位给少昊吗?你告诉大家,今⽇我们所有兄弟都在这里!”

  他这句直⽩却犀利的问话令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阿珩紧张得全⾝僵硬,只要-句话,少昊就会成为千古罪人,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流⽔。

  俊帝厉声说:“到底谁在背后不安好心地中伤我们⽗子关系?当⽇不但宮廷医师会诊过,你们也都各自举荐了民间的知名医者来为我看过病,我实在难以处理国事,才逊位少昊,难道你们觉得自己比少昊更有才华?”

  俊帝的视线从二十多个儿子的脸上一一扫过,他们一个个都跪了下来。

  中容大吼:“我不信!⽗王,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您亲口对⺟后说过你想把王位传给…”

  少昊盯了一眼侍卫,中容的手犹自紧拽着俊帝的⾐袍不放,却硬是被几个侍卫用蛮力扯开,拖出了大殿。

  中容的哭喊声仍从殿外隐隐约约地传来,殿內的人屏息静气,一声不吭。

  阿珩见气氛紧张,低声吩咐半夏“快去把玖瑶抱出来。”

  侍女把玖瑶抱到俊帝面前,玖瑶正沉沉酣睡,俊帝低头看了半晌,手指轻轻滑过孩子的脸,眼中神⾊很是怜爱,众人都讨好地说:“长得很像爷爷呢!”

  俊帝抬头对少昊说:“好似昨⽇宮女才把你抱到我⾝前,恭喜我得了个儿子,都说长得像我,那么一点点大,惹人心疼怜爱,我喜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连抱着你都怕伤到你,可竟然…已经这么久了,全都变了!”

  所有人都笑起来,只有阿珩笑不出。

  俊帝神⾊倦怠,挥挥手让侍女把孩子抱下去,对宮人吩咐:“我累了,回琪园。”

  众人忙跪下恭送。

  少昊牵着阿珩的手送到了殿外,阿珩盯着少昊,难怪他一意孤行、不惜铺张浪费地要为小夭庆生⽇,这大概才是他为孩子举办盛大庆典的真正用意。

  第三⽇,天下百姓同庆,他们会点燃自己亲手做的花灯,把灯放⼊河流,祝福⾼辛的大王姬健康平安地长大,也祈祷她为⾼辛带来幸福安宁。

  阿珩亲手做了一个莲花灯,把为女儿祈求平安如意的心愿全部融⼊了莲花灯中。

  夜⾊降临时,少昊和阿珩走到城楼上,城下已经聚合了无数百姓,都等着看王妃为王姬做的灯。

  少昊微笑着说:“今⽇我和你们-样,只是一个希望女儿平安长大的⽗亲,谢谢你们来为我的女儿一同祈福。”

  ⾼辛百姓⾼声呼。阿珩将冰绡做的花灯放在手掌上,少昊将花灯点燃,随着灯光越变越亮,就好似一朵蓝⾊的莲花在阿珩掌间盈盈绽放,映照着一对璧人,令人几觉不是世间是仙境。

  少昊弯⾝抱起了小夭,往城楼边走去,阿珩小心翼翼地捧着莲花灯,走在他⾝侧。

  蚩尤站在人群中,仰头望着城楼。

  漆黑的夜⾊中,从城楼下望上去,看不清楚他们一家三口的样子,只看见一条蓝⾊的莲花盛放在半空,朦胧的蓝光中,他们的⾝影穿过雕梁画栋,男子丰神俊朗,女子温柔婉约,再加上一个在⽗亲怀里不安分地动着的小影子,显得十分美丽温馨。

  ⾼辛的百姓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直到蓝光越去越远,他们一家三口消失在⽟宇琼楼中,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开。

  蚩尤却依旧站立未动,似不相信刚才看见的一幕。可是,刚才少昊点燃灯的一瞬,在刹那的明亮中,他清楚地看到了阿珩眼角眉梢的温柔深情。

  蚩尤昨⽇才苏醒,醒来时,他躺在北冥⽔中,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只觉神清气慡,四肢百骸蕴満力量,他竟然因祸得福,神力大进。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但是他清楚地记得在他沉睡前,阿珩紧握着他的手,温柔地凝视着他。

  蚩尤忍不住大笑,跃到逍遥背上,对逍遥近乎炫耀地说:“我要回家了!你家虽大,可只有你一个,我家虽小,可有阿珩!”

  一路疾驰,天⾼地阔,山⽔带笑。

  当看到九黎山上漫天遍地的桃花时,他觉得眼热心烫,竟然都等不及逍遥落地,直接飞跃而下,冲⼊桃林。

  “阿珩,阿珩!我回来了!我回家了!”

  竹楼冷清清,碧螺帘子断裂得参差不齐,天青纱上都是鸟的粪便,菜园里荒草蔓生,若不是还有青石垒起的埂,本看不出是个菜园。竹篱笆疏于打理,已经‮塌倒‬了一大半,红⾊的蔷薇花长得七八糟,连门前的路都堵死了。

  只有檐下的风铃,还在叮当叮当作响,声音哀凄荒凉。

  蚩尤怔怔看着他的“家”心神慌,他究竟沉睡了多久?阿珩出事了吗?

  他飞奔向桃花树,満树桃花,朵朵盛开。可桃花树下空无一人,只有一行⾎红的字迹:

  承恩殿,那是少昊所居的宮殿,天下最华美的宮殿。

  “我不信!”蚩尤一掌挥出,桃花树连而起,他跃上逍遥,赶往⾼辛。

  一路而来,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声笑语,人人都议论着少昊为女儿举行盛大的生辰庆典。

  蚩尤⾼兴地松了口气,少昊已经又纳妃了,抓着个人问:“少昊娶的是哪族女子?”

  “轩辕族啊!”对方的眼神奇怪,如看⽩痴。

  蚩尤的心一沉“又娶了一个轩辕族的女子?”难道阿珩出了意外…他不敢再想。

  对方笑了“天下皆知,少昊只有一妃,轩辕族的王姬啊!长王姬是他们的女儿!”

  蚩尤犹如被天打雷劈,耳朵嗡嗡直响,不管有多少事实摆在他面前,他都不相信,阿珩亲手布置了九黎的竹楼,亲口告诉他,这是他们的家。

  可是,在城楼下,他亲眼看到少昊和阿珩抱着女儿,笑着接受所有百姓的呼祝福。他们一家三口正大光明的温馨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东西是他永远给不了阿珩的。

  难道这就是阿珩背弃他的原因?

  ⾼辛多⽔,城楼依⽔而建,北面就是一条宽阔的河,少昊和阿珩带着小夭沿着台阶,走到⽔岸边。

  少昊把小夭放到地上,又怕她会掉到⽔里,双手仍扶着她,阿珩蹲在台阶上,把蓝⾊莲花灯放到了⽔面上。

  少昊对阿珩说:“许个愿吧。”

  阿珩闭着眼睛,虔诚地祈求女儿一生平安,她睁开眼睛“许好了。”

  少昊指着花灯,对小夭说:“和爹爹一起用力推,把灯放出去,好不好?”

  小夭十分喜花灯亮晶晶的样子,不肯推走,反倒用小手不停地去抓灯。

  少昊笑着去抓她的手,也不是真抓,只是一挡一挡地逗着她玩,不让她被火烫着,小夭‮奋兴‬得尖叫,咯咯直笑。阿珩也不噤笑起来。

  少昊看小夭玩累了,才握住她的小手去推灯,哄着她说:“乖,推一下,待会儿爹爹给你个更好玩的东西。”

  少昊和小夭一起把灯推出去,花灯飘⼊了河流中,向着远处飘去。

  少昊抱着小夭站起来,和阿珩并肩而立,目送着蓝⾊的莲花越飘越远,慢慢汇⼊花灯的海洋中,直到再分不清楚哪盏灯是他们的,才转⾝打算离去,却见台阶上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红⾐男子,不知道他如何进来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

  少昊感受到对方⾝上強大的灵力,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凝聚灵力,想要击退擅自闯⼊者,却发现阿珩呼昅急促,⾝子轻颤,立即明⽩来的是谁。

  少昊把小夭给阿珩,走到台阶下去欣赏河上的灯景。

  蚩尤沿阶而下,脸⾊苍⽩,双目漆黑,里面熊熊燃烧着悲伤和愤怒。

  “为什么?”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強自庒抑着怒气,如一头受伤的野兽。

  阿珩紧紧抱着小夭,眼中珠泪盈盈,一言不发。

  小夭从不畏生,乌溜溜的眼珠盯着蚩尤,伸手去摸他。

  温软的小手抚到他的脸上,蚩尤只觉心中莫名的,不噤握住了小夭的手“这是不是我的孩子?”虽然明知道孩子的出生时间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可仍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几团火灵凝聚的彩⾊火球突然飞上了天空,绽放出最绚烂的烟花,金⻩的‮花菊‬、朱红的牡丹、洁⽩的梅花…一时间,漫天缤纷,光华璀璨。

  小夭喜不自噤,指着天空,扭头冲着少昊大叫:“爹,爹。”

  少昊下意识地回⾝,对小夭微笑。

  在突然而至的光亮中,小夭的面容一清二楚,和少昊有七八分相像,只要看到她的脸就知道她是谁的孩子。

  小夭双手伸向少昊“爹爹。”要少昊抱她。

  蚩尤觉得犹如坠⼊了最寒冷的冰窟,⾝子无法抑制地直打寒颤,双眸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全部熄灭,明明四周灯火璀璨,可天地在他眼中骤然变得漆黑。

  西陵珩背叛了他,欺骗了他!

  一个瞬间,蚩尤的眼神变得冷⾎残酷,起了杀心。

  阿珩抱着小夭惊恐地后退,蚩尤却一把抓过小夭,扔给少昊。

  少昊察觉有异,可蚩尤的灵力比过去更強大了,等少昊急急接住小夭,已经本来不及救阿珩。

  蚩尤和阿珩⾝周全是旋转的风刃,把他们围得密不透风,几把尖刀从背后揷向阿珩的心脏,已经刺⼊了她的肌肤。

  阿珩感受到刀刃⼊骨之痛,神⾊竟然一松,好似终于摆脫了所有的束缚和重担,没有丝毫抵抗,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蚩尤,眼中却滴下一串串泪来。

  那泪珠好似打到了蚩尤最柔软的心尖上,他整个心都涟漪,灵气竟然无以为继。风刃消失,阿珩背上已是鲜⾎淋漓,滴滴答答直往下流。

  蚩尤盯着阿珩,一步步后退,惨笑着说:“你明明知道让我相信一个人有多难!我对视若⽗亲的炎帝、亲如兄弟的榆罔都仍有戒备,可对你…”他的手狠狠地敲打着心口,好似要把心砸开,摊开给阿珩看“我把你放在了这里。如果要反悔为什么不早点?为什么等到我撤掉了所有的防备,任凭你长驱直⼊,霸占了我⾝体里最柔软的地方时,你再来随意践踏?别人即使砍下我的头、剥了我的⽪,我都不疼!而你…我会很疼!”蚩尤面⾊惨⽩,看着阿珩,带着隐隐的祈求,似乎求她告诉他一句,她没有背叛他!

  阿珩紧咬着,一言不发,只⾝子轻轻而颤。小夭本不明⽩短短一瞬⺟亲已经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反而被蚩尤起的风刃逗笑,拍着小手嚷:“爹爹,你看,风在跳舞,红⾐叔叔好厉害!”

  小夭的娇声软语⼊耳,蚩尤犹如被雷击,⾝子摇晃了一下,叔叔?阿珩的女儿叫他叔叔!

  他盯着阿珩,几次抬手,却手颤得本无法凝聚灵力,他悲笑着‮头摇‬“西陵珩,你对我许的诺言,只要我不允许你收回,你就休想收回!”大笑声中,他跃上逍遥,绝然而去。

  少昊手心发凉,他早听闻蚩尤情乖戾,狡诈凶残,却是第一次真正领略到蚩尤的决绝烈,他对阿珩至情至,可以随时为阿珩死,可转眼间,只因阿珩背叛了他,他也会随时杀死阿珩。

  少昊看阿珩失魂落魄地呆呆站着,以为她害怕,一边帮阿珩疗伤,一边说道:“晚上我在屋子外设一个阵法,只要蚩尤来,我就会立即发觉。”

  阿珩摇‮头摇‬,依旧盯着蚩尤消失的方向,眼中都是焦虑。少昊这才发现阿珩并不是害怕,她竟然在担忧蚩尤。

  少昊和阿珩回到城楼,少昊本想直接送阿珩回承恩宮,可小夭看到下面的景致,哭闹着不肯离开。少昊遂让侍女送阿珩先回去,他带着小夭再玩一会儿。

  从城楼上,居⾼临下地看去,河面上的灯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星星点点,就好似无数颗星星在闪耀。

  河边都是放灯和赏灯的人群。顽童们提着灯笼,彼此追逐打闹;少女们三五成群,用自己精心制作的花灯来显示自己的心灵手巧;男儿们沿着河道,边走边看,既是看灯,更是看那邻村的少女;最多的是一家老小,拿着各⾊各样的花灯,扶老携幼地来放灯。

  少昊凝视着脚下的人间星河图,眼神越变越冷,渐渐下定了决心。蚩尤已经归来,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阿珩回到寝殿,命所有侍女都退下,一个人呆呆地坐着,早知道要面对蚩尤的愤怒,所以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说辞,可真见到他时,她把什么都忘记了。

  屋內漆黑,阿珩的心却更漆黑,而且是永远不会有天亮的黑暗。

  不知道坐了多久,忽而听到从天际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大鹏清鸣,她心头一颤,看向窗户。

  皎洁的月光,将树影映在松绿的窗纱上,随着微风婆娑舞动,一瞬后,一个人影从远而近,慢慢笼罩了整个窗屉子,⾼大魁梧的⾝影充満了力量,好似下一瞬就会破窗而⼊,却一直都未动,带着悲伤,凝固成了一幅画。

  阿珩紧张得全⾝僵硬,一动不能动,呼昅却越来越急促。窗外的人显然也听到了“你醒了?”是蚩尤的声音。

  阿珩默不作声,蚩尤缓缓道:“我不是来杀你的。”

  “你…那你去而复返想要做什么?”阿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冷无情。

  “往城楼外看到你和少昊,还有…你们的女儿,我失控了。被天上的寒风一吹才冷静下来,阿珩,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我们的誓言,你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难道摆在眼前的事实你都看不到吗?我和少昊已经有女儿了。”

  “我看到了,就算你和少昊有了女儿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定有这么做的苦衷,一定是我不在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怪也只能怪我没有在你⾝边,没有保护你。不过,我现在已经回来了,不管什么困难,都给我。”

  阿珩⾝子一颤,眼泪涌进了眼眶,多疑的蚩尤、骄傲的蚩尤、凶残的蚩尤啊,却真正做到了信她、敬她,爱她。

  蚩尤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屋內的声音,柔声说道:“阿珩,不管你有什么苦衷,都告诉我,我们总会想出解决的办法,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阿珩凝视着窗纱上蚩尤的⾝影,泪眼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大哥复活,可天下没有不死药。蚩尤以为所有的困难都可以克服,却不知道再強大的神力也无法超越生死。

  “阿珩?”蚩尤等不到阿珩的回答,伸手想要推开窗户。

  阿珩跳起,用力按在窗上,她不敢见他,她怕在他的双眸前,她所有的勇气都会崩溃。

  “我不想再见你!”

  “你撒谎!如果你不想见我,你在城楼下看到我时,为什么要哭?你的眼泪是为谁而流?”

  阿珩转过⾝,用背抵着窗户,眼神空洞地凝望着黑暗,一字字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是一半愧疚、一半害怕。”

  “愧疚什么?”

  “不管我和少昊在一起是因为什么,如今我们已经有了女儿,我对他也⽇久生情,我很愧疚对不起你,可一切不可能再挽回。”

  “害怕呢?”

  “害怕会伤害到女儿。如今在我心中,第一重要的是女儿,你如果真想帮我、保护我,那么就请忘记我,不要再来找我,否则让人看到,我会名节全毁,伤害到我的女儿。”

  蚩尤默不作声,只紊的呼昅声时急促、时缓慢地传来,阿珩用力地抵着窗户,⾝体犹如化作了一块岩石,一动不敢动,好似要封住的不是窗户,而是自己的心。

  随着一声鹏鸟啼叫,呼昅声消失。

  阿珩依旧用力地抵着窗户,很久后,她才好像突然惊醒,猛地转⾝,痴痴看着窗户,看着那树影婆娑,看着那月⾊阑珊,却再无那个⾝影,她眼中的泪⽔终于簌簌而落。 WwW.NiLxs.cOm
上一章   曾许诺·殇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曾许诺·殇》是一本完本言情小说,完结小说曾许诺·殇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曾许诺·殇的免费言情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言情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