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殇 五 东风恶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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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曾许诺·殇 作者:桐华 书号:41751 | 更新时间:2017/9/22 |
五 东风恶,欢情薄 | |
神农国內,祝融出关,神力令天下震惊。两百多年来,因为蚩尤的铁⾎手段,⾼门大族⽇渐没落,惶恐无依,如今祝融的出现,让他们终于找到了依靠,把祝融看作救星,很快就凝聚成了一股不容低估的力量,与蚩尤抗衡。 ⾼辛国內,少昊登基之后,迫切地希望改个一切,可是他知道不可能重复蚩尤的路,因为他和蚩尤的出⾝不同,⾝后的支持力量也截然不同。在他⾝后,主要的支持力量是掌握着兵权的年轻贵族,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辛的危机,望渴着⾼辛变得強盛,但是他们绝不可能接受会毁灭他们家族利益的剧烈变⾰,所以,少昊只能采取温和的改良之路。 轩辕国內,⻩帝在蛰伏几千年后,终于真正吹响了大军东进的号角,由青领军,开始了对神农族的攻城掠地,一路凯旋,不但将之前两百多年丢失的土地收复,还一连攻下了神农国的六座城池。 轩辕捷报频传,榆罔固然坐卧不安,少昊也不好受。他一直知道轩辕在隐蔵实力,但是他没有料到轩辕隐蔵的实力竟然如此強大,至少⾼辛绝对不能连取神农六座城池,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帝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机大举用兵。他明明可以作壁上观,让祝融和蚩尤內斗,等两败俱伤时再出兵。轩辕⻩帝几千年都忍了,为什么现在忍不了? 因为帝位替,轩辕和神农又爆发了战争,诺奈主动上书,请示少昊他与云桑的婚礼是否要推后。 少昊左右权衡,想了很久,下旨婚事如期举行。 阿珩心內很是煎熬,上一次蚩尤来见她时,已经明确要求她离开少昊,可如今轩辕和神农开战,虽然大哥和蚩尤还没正面锋,但是,只要⽗王想东扩,大哥和蚩尤场战相逢是迟早的事情。 她请少昊允许她离开几⽇,少昊同意了。今非昔比,再没有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至于宮廷的礼仪,少昊只需做个傀儡放在榻上休息就可以了,反正全天下皆知王妃的⾝体不好。 阿珩带着阿獙和烈到了若⽔。 这是阿珩第一次来四哥的封地。虽然青山连绵,可山势没有北方大山的雄浑,反倒因为⽔多,处处透着娟秀。 到达昌意的府邸时,她特意避开了守卫,想给四哥一个惊喜。 不大的庭院中种着两株若木,花才刚打花骨朵,红⾊的小花苞如同一盏盏小灯笼。 六棱花窗前,昌意穿着天青的⾐袍,策坐在窗前,眉眼温润,畔含笑。 昌仆⾝着大红⾊印花筒裙,依在昌意⾝畔,学吹洞箫,吹不了几句就犯错,昌意总是笑着取过箫,重复一遍,轻声指点。 几经反复,昌仆终于吹完了一首曲子,大笑着跳起来“我会吹曲子了!” 红⾊的⾐裙映得昌意眼中呃笑意分外浓郁,昌仆转着转着,旋到昌意⾝边,亲了他的一下。昌仆笑意盈盈,昌意却脸红了,下意识地看窗户外面。 昌仆安慰他说:“没事,没事,多亲亲就好了,亲啊亲习惯了,即使当着全族人的面你都会若无其事。” 她这安慰的话简直比不安慰还糟糕,昌意脸⾊酡红,微蹙着眉“总是没个正经。” 阿珩看得忍俊不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昌仆脸⾊立边,寒光一闪,人已如闪电一般到了阿珩面前。 “四嫂,是我,是我。”阿珩赶忙叫。 昌仆⾝子急转,匕首收回“你怎么来了?” 阿珩眨眨眼睛“我来听你们吹洞箫。” 昌仆脸⽪厚,昌意却不行了,连红得如若木花一般“来就来了,不好好叫人通报,反倒躲在一边偷看,你可真是越来越没个样子!” 阿珩对昌仆吐吐⾆头,两人相视大笑。 昌意哪她们没有办法,索拿起一卷书翻看起来,不理会他们。 昌仆命侍女去准备晚饭,特意叮嘱,一定要多备酒。 等酒菜置办好,三个人围着小圆桌坐下,边喝酒,边说话。 昌意问阿珩:“你如今是⾼辛的王妃,怎么能说出来就出来了?” “少昊帮我打掩护,他说可以,谁敢说不行呢?” 昌仆笑道:“少昊对小妹倒是真好。” 昌意淡淡道:“他们这种人的好看似面面俱到,细致体贴,其实都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等真正牵涉到自⾝利益时,一个比一个绝情。” 昌仆问道:“小妹,你和蚩尤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珩的脸慢慢红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和哥哥嫂嫂商量着事。我和蚩尤…我们早在一起了。” 阿珩紧张地等着哥哥和嫂嫂的反应。 昌意神⾊平静,昌仆扑哧笑了出来“我早看出来了!小妹外冷內热,非得要一把辣火辣的火把她烧得原形毕露,带着她一块儿烧起来,蚩尤那人比野火还可怕,正好把小妹烧着。少昊可不行,看着温和,实际心比大哥还冷。” 阿珩的脸辣火辣地烫着,低声说:“蚩尤让我跟他走,少昊对我有承诺,我有办法脫⾝,可如今的情势,只怕大哥和蚩尤之间迟早有一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昌意皱着眉头沉思,昌仆叹了口气,说道:“他们男人要打打杀杀就让他们去打打杀杀呗,不管胜数,都快意驰骋过,他们自己都无悔无怨,你又何必多想?想来想去都不可能开解这样的死结。” “四嫂,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人生苦短,我会立即去找蚩尤!如果你真心喜他就可以为他抛开一切,如果他真心喜你,自然也会体谅你的承受底限,不会做把你下悬崖的事情。” 昌意看着子,苦笑道:“蚩尤几时收买了你?” “不是收买,而是我一看到他就嗅了出来,他⾝上有和我们相相似的气息。”昌仆指着窗外连绵起伏的青山“他来自那里。” 昌意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昌仆笑着叹了口气,对阿珩和昌意说:“这就是我们和你们的不同,在我们的眼里,一切都很简单,不知道怎么办时,只需听从它。”她指指自己的心“族里的老人说了,它的声音就是生命最实真的声音!昌意,你肯定觉得小妹喜闪蚩尤很可怜,其实,爱上小妹的蚩尤才更可怜!他必须尽力克制自己的望,学着去理解小妹的犹豫和顾虑,迁就小妹的行事准则。” 昌意斜睨着昌仆,似笑非笑地问:“什么是你这样的,我这样的?那你可怜不可怜?” 昌仆脸⾊刹那绯红,低声却迅速地说:“我很好…我很喜。” 阿珩看得捂嘴偷笑,真是一物降一物。 昌意问阿珩:“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什么打算了、” 阿珩说:“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昌意说:“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如果⽗王和大哥不能给你祝福,我和⺟亲给你。” 阿珩眼中闪动着泪花,昌意微笑着说:“你不要担心,我不会上场战,我对打仗没趣兴,⽗王想争霸天下,我没有办法阻止,但我至少有权力不让若⽔的勇士们变成⽗王王座下的⽩骨,他们应该好心爱的女子生儿育女,⽩头偕老。” 阿珩用力点点头,昌仆笑着对阿珩说:“好了,小丫头,想和情郞私奔就去收拾包裹吧,不用担心我们会和你的情郞在场战相见。” 阿珩笑着站起“那我走了。” “不住一晚吗?” “不了,再过十⽇就是云桑和诺奈的大婚典礼,少昊让我负责准备,这大概是我在⾼辛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为了云桑,我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昌意送她出来,含笑说:“当年云桑在朝云峰时,我还偷偷和⺟亲说,让大哥把云桑姐姐娶了我做的大嫂吧!⺟亲也有些心动,说让他们自己相处,顺其自然。可惜因为精卫溺死东海,云桑只住了十年,就匆匆返回了神农。那十年,大哥没有回过一次朝云峰,他们俩本没机会见面,如果他们有机会见面,说不定这喜事就落在咱们家了。” 阿珩也笑“是有点可惜。” 阿獙和烈飞落到院中,来接阿珩。 烈自从“复活”后,对任何人都是充満敌意的冷冰冰,唯独对昌意有些微不同,竟然对昌意行了个礼。 昌意对他说:“我查阅过典籍,按道理来说妖族一旦能化形就可以变作成年人,可你是受虞渊之力,灵气变异,提前化形,所以只能化作童⾝。你不用着急,好好修行,会慢慢长⾼的。” 阿珩笑着拍拍烈的头“哎呀,原来我们的烈公子在担心自己永远是个小不点。” 烈不耐烦地打开了阿珩的手“别把我当小孩!” 阿珩不理他,反倒趁机捏了一把烈粉嫰精致的小脸“你就是个小不点嘛!”赶在他发怒之前,抱着阿獙飞上了天空,笑嚷“四哥,四嫂,我走了。” 烈恼得猛一跺脚,变回鸟⾝,边骂边展翅追去。 昌意对着渐去渐远的⾝影,挥着手。 昌仆倚在门框上,笑看着夫君,眸中是如⽔深情。 自从登基后,少昊从俊帝那里拿回半个河图洛书,就一直在试图解破,却发现无论怎么尝试,只有半个的河图洛书就像是废物一样,什么都没有。 河图洛书里究竟蔵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为什么在上古神族的口耳相传中都把河图洛书看得无比重要? 少昊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东西收好,走出密室。 阿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在殿內等他,许是等的时间有些久了,人靠着几案沉沉而睡。 少昊笑了笑,拿起一件自己的外⾐披在她⾝上,把文书奏章一旁挪了挪,缩坐在角落里看起来。 半夜里,看得累了,他放下文书,闭目养神。 承恩殿如今因为人少,⽩天是安静肃穆,到了夜里,却有些死气沉沉。夜深人静时,⽔漏的声音就格外清晰,滴答滴答地响着,殿堂空旷,敲得好似整个宮殿都有了回音。少昊有时候想,⽗王是不是怕听到⽔漏的寂寞回音才⽇⽇丝竹管弦。 今⽇夜里,却听不到⽔漏的声音。 阿珩大概赶路赶累了,又是趴着睡,轻微地打着鼾,呼哧呼哧——带着几分有趣的娇憨。 少昊单手支头,凝视着她,微微而笑。 阿珩动了动,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困惑地看着少昊,似乎正在用力想自己究竟在哪里,皱着眉头的样子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我竟然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 少昊微笑着说:“反正我要看文书。” 阿珩把⾝上的⾐袍还给他“我有事情和你说。” “请讲。” “还记得我们新婚时的盟约吗?你已经做到了两件,只剩最后一件。” 少昊心中一震,微微颔首“记得,你帮我登上俊帝之位,我给你一次选择去留的自由。” “如今你已经登基为帝,我可以选择去留了吗?” 少昊袖中的手渐渐握紧成拳“请讲。” “我想离开。” “你想去哪里?” 阿珩有些涩羞,声音却是坚定的“我答应过蚩尤和他在一起,他去哪里,我去哪里。”庒在心底的话堂堂正正地说了出来,反倒好似搬开了一块大石头,有一种不管结果如何的坦然。 少昊眉眼低垂,沉默着,阿珩有点着急“这是我们的约定!你如今已经是一国之君,这个条件虽然有点荒唐,可既不会伤害到⾼辛百姓,也不会波及你的安危,以你的智谋和能力完全可以很稳妥地做到。” 少昊微笑着说:“你别着急,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会做到。我只是在先如何实施。” 阿珩舒了口气。少昊说:“我和你的婚姻代表着两族的联盟。⻩帝如今正在攻打神农,绝不想和我的联盟破裂,而我登基不久,帝位未稳,也不想和⻩帝的联盟破裂。” “我明⽩,大哥和⺟亲也不希望联盟破裂。” 少昊想了想说:“我打算认你的四嫂昌仆为妹,用最盛大的典礼隆重地册封她为⾼辛的王姬,相当于通过昌仆和昌意,我与⻩帝仍是联姻,这样也加重了昌意和昌仆在⻩帝心中的份量,即使⽇后⻩帝对你震怒,也不会迁怒到你四哥和⺟后。” 少昊不愧是少昊,竟然短短一瞬就想出了解决的法子,阿珩大喜“谢谢你!” 少昊心中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计划,如果青顺利登基,不管阿珩是走是留都很好解决,只是现在不能告诉阿珩,一定要稳住阿珩,为青获得帝位争取时间。 少昊说道:“再给我一些时间来安排,好吗?青其实心里比谁都疼你,我和他一定会还给你自由。” 阿珩同意了少昊的要求“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少昊望向窗外,沉沉黑夜,没有一颗星子,青现在在做什么?⻩帝是否已经开始“生病”?只要青登基,给阿珩自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少昊道:“在你离开⾼辛前的这段⽇子你可以自由出⼊五神山,不过不要让蚩尤再进⼊五神山,守卫已经更换了新的阵法。” 阿珩脸颊泛红,低声说:“嗯,那我回去了。”裙裾的悉悉窣窣声渐渐消失。 少昊默默地坐着,半晌都一动不动。 夜⾊下,⽔蓝⾊的帷帐散发着幽冷蓝光,⽔漏的声音均匀规律,清晰可闻,在空旷的殿堂回响。 滴答、滴答、滴答… 在少昊的全力支持,阿珩的精心布置下,婚礼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明⽇清晨的吉时一到,诺奈就会带着亲的队伍出发,亲自去⾼辛和神农的边境接云桑。 晚上,诺奈被安容、安晋一群朋友闹到了半夜,好不容易朋友都散了,他又奋兴难耐,难以⼊睡,索起来仔细检查行装,务必要给云桑一个最完美的婚礼。 天还没亮,阿珩就起⾝洗漱,换上宮服后,和少昊一起去送诺奈。 等他们到时,诺奈早就⾐冠整齐,精神抖擞地等着了,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出发。少昊调侃了他几句,惹得一群并肩而战的二郞们都大笑起来。 一行人天喜地向着城外行去,安晋他们摩拳擦掌地谋划着如何好好地闹洞房。突然,惊叫声传来,喜乐戛然而止。前面的队伍停住了,后面的却还在前进,成了一团。 安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中一定会出错,立即喝令保护俊帝,潜伏在暗处的侍卫们亮出了兵刃,森冷的刀光映⼊阿珩的眼睛,她慌地看向少昊。 少昊握住她的手,⾼声下令,所有人都原地待命。 在他镇定威严的声音中,众人安静下来,少昊握着阿珩的手向前走去,人群纷纷避开,让出一条道路。 渐渐地,他们看见了城楼。城门敞开着,装饰一新,张灯结彩,在城门正央中。吊着一个女子的尸体,她⾝穿华丽的新娘嫁服,头戴凤羽装饰的礼冠,化着⾼辛的宮廷新娘妆,面朝着亲的队伍。晨风中,尸⾝悠悠,宛如活人,正在等候她的良人来娶。 阿珩看清那具女尸竟然是泣女“啊”一声惨叫,差点晕厥,少昊忙扶住了她。 他们⾝后的诺奈面⾊发青,勾直勾地盯着泣女的尸体。 将军安晋晦气地吐了口唾沫,命士兵去取下尸体,宽慰诺奈,只是死了个婢女,别因为这事影响大婚的心情,又不停地咒骂着低的婢女,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安容重重拉了拉安晋的⾐袖,示意他别再骂婢女低了。这个女子的⾐着、装扮处处表露着⾝份不凡。⾼辛的常曦部以凤为印,她喜服上的凤绣,头冠上的凤羽,都是常曦部的徽印。 诺奈走到少昊面前,指着他们脚下泣女的尸体,质问少昊:“她究竟是谁?” 少昊沉默了一瞬后说:“我以为她是你捡来的婢女。” 阿珩听到他们的对话,觉得他们似乎已经知道泣女是谁,可他们俩的表情让她从心底透出寒意,一点都不想知道泣女的来历。她想大声对诺奈说,别管了,快去亲吧,云桑正在等着你!可是地上的泣女,睁着双眼,静静地看着她,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诺奈嘶声大叫:“有谁见过这个女子?有谁知道她的⾝份?” 半晌后,一个盛装打扮的妇人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对少昊和诺奈行礼“妾⾝懂得刺绣,小有名气,曾去常曦部教导过几位姐小学习刺绣,这位是常曦部的冰月姐小,她的⽗亲是二殿下的舅⽗。” 诺奈脸⾊煞⽩,缓缓蹲下⾝子,失魂落魄地看着一⾝新娘装扮的冰月,眼中全是愧疚自责。 常曦部,宴龙?阿珩渐渐明⽩了泣女是谁,原来她就是那位曾和诺奈有过婚约的女子,原来她自称泣女是以为诺奈的背弃而哭泣。可是她与诺奈之前本没见过面,纵使心慕诺奈的仪容才华,也不至于被诺奈退婚后,要苦心孤诣地潜伏在诺奈⾝边两百年,以致最后真的情深种,用死来抗争。 冰月樱微张,似乎含着什么东西,诺奈轻轻掰开她的口,一块洁⽩的⽟石滚落在诺奈手掌,随着⽟石的滚落,她的双眼凝视着诺奈慢慢合上,仿佛终于说清楚了想说的话,安心离去。 诺奈⾝子打着寒颤,握着⽟石,叮嘱少昊,厉声喝问:“你当年究竟做了什么,才得常曦部取消婚约?” 安容一把抓住诺奈,推给安晋,对少昊磕头请罪“恳请陛下念在诺奈悲急攻心,口不择言,饶恕诺奈的不敬之罪。” 不远处传来叫嚷声和哭泣声,看来是常曦部已经听到传闻,正带着人赶来。有人⾼声叫着:“杀了诺奈!让他给姐小偿命!” 安容忙对少昊说:“冰月是宴龙、中容的表妹,有诺奈背叛婚约的事实在前,此事只怕会被中容利用,挑起大,为了全安,请陛下和王妃速速回宮。” 少昊点点头“为了诺奈的全安,让他和我一起回承恩宮。” 一行人匆匆赶回了承恩宮。 少昊屏退了所有侍卫,静静看着诺奈。诺奈握着那枚⽩⾊的⽟石,走过来,把它放在少昊面前“陛下学识渊博,肯定知道这是什么,为什么冰月姐小要口中含着它自尽?” 阿珩盯着洁⽩的⽟石,忽然想起了⾼辛闺阁总流传的一个故事。因为⽗⺟贪慕权势,強已有婚约的女儿改嫁,这位贞洁的女子在大婚时,说自己⽩⽟之⾝,绝不会让污浊玷⾝,握着以前夫家送的一块⽩⽟,投⽔而亡。从此,⾼辛的女子出嫁时,常会在手中握一块⽩⽟,表明自己如⽩⽟一般坚贞清⽩。 少昊凝视着⽩⾊⽟石,神情复杂,半晌后说:“当年,你醉酒后当着几位王子的面当中承诺了婚事,⽗王最注重礼仪,后宮又完全被常曦氏姐妹把持,已经是铁定的事实,绝不可能退婚。我想了无数种法子,所以我就出了下下策,派人设计了冰月,证明她与别的男子有染,这才得常曦部取消了婚约。” “你…”诺奈脸⾊发青,声音嘶哑“你可知道女子名节在⾼辛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可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想过后果吗?冰月被⽗兄作为工具嫁给早就心有所属的你,难道就能幸福?羲和部归顺了宴龙,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宴龙把我、安容、安晋都杀死吗?” 诺奈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归结底,都是他一时糊涂惹的祸,少昊只是在帮他收拾烂摊子。 “其实,我早想好了对冰月的补偿。” 诺奈尖锐地讥嘲:“补偿?你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无辜女子,怎么补偿?纵使你用帝王的威严迫一个男子娶了她,可她的丈夫依旧会瞧不起她!” “她的丈夫绝对不会!因为我打算自己娶她,我自然知道她清清⽩⽩!” 诺奈愣住,少昊苦涩地说:“我当时考虑,登记后,就把她娶⼊宮中,盛大地册封她,既是补偿对她的伤害,也是保全她,当然,还可以帮助我分化、拉拢常曦部,只是、只是…”少昊轻轻看了一眼阿珩“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一时没想起册立妃嫔,晚了一步。” 诺奈忡怔了好久,⾼声惨笑起来,对少昊重重磕头“小时候,你就说我太感情用事,可我反倒嘲笑你做事太理智周全,冰月的死归结底全是我铸成,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刚才怒气冲冲地谴责你,只是我心底害怕失去就要拥有的一切,不愿意承担害死了泣女…冰月的罪过。”他站起⾝,向着殿外摇摇晃晃地走去。 “诺奈。”阿珩着急地叫住他,犹豫地问“云桑…她、她怎么办?” 诺奈回头看向她,満面痛苦,眼中隐有绝望“你觉得她能从挂着冰月尸体的城门下喜地走过,快乐地嫁给我吗?我害死了冰月,难道还要云桑去承受天下人的鄙视吗?” 阿珩眼前浮现出冰月⾝穿喜服,头戴凤冠,悬挂在城楼,双眼圆睁,看着诺奈的样子,一股寒气从心底涌到口中,冻得⾆头打了结,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看着诺奈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一连几⽇,宮外闹得不可开,宮里却静悄悄的。少昊怕中容他们借故杀了诺奈,下令严密看守诺奈,不许他走出承恩宮一步。 在少昊的強力庒制下,冰月自尽的事情渐渐被庒了下去,没有人敢再提冰月的死,也没有人敢再提起诺奈和云桑的婚事,就像这些都从来没有发生一样。 诺奈⽇⽇烂醉如泥,不曾谁去找他,他都是不言不语,抱着酒坛子昏睡。 阿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去问少昊。 少昊说:“冰月在诺奈⾝边两百年,深得诺奈信任,她明明有无数种法子报复诺奈,可她偏偏选择了最绝望的一种。她用新娘的装扮,盛装在城楼悬尸自尽,就是立志要彻底毁掉诺奈和云桑的婚事,中容又借机把事情闹得那么大,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诺奈悔婚另娶,贪慕地位⾼贵的神农长王姬,得一个清⽩坚贞的女子只他以死明志。如今整个⾼辛都在唾弃诺奈,厌恶云桑。我能庒制住中容他们,但是我封不住悠悠众口,不要说他们的婚事,就是诺奈的官位都难以保全,每天都有员官在弹劾他。”少昊把一堆奏章推到阿珩面前。 阿珩问:“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少昊神情黯然“只能等待时间给出最后的结果,冰月刺到诺奈心上的伤也需要时间平复,人们最终会渐渐淡忘一切。” 阿珩写信去安慰云桑,云桑的回信,语气十分平稳,就像她的为人,越是悲伤时,越是镇定。反倒语重心长地劝她:人生风云,变幻莫测,祸福转瞬,惜取眼前最重要,不要再让蚩尤苦苦等候了! 阿珩握着信,抬头看向窗外,马上就要四月初八,又是一年一度九黎的跳花节。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再无法忍受承恩宮里黑暗沉重的一切,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蚩尤。 阿珩安排好宮里的一切,提前赶往九黎。 九黎山中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掩映在桃花林中的竹楼门扉深掩,静待归人。 也许因为自由就在前面,阿珩推开门时,有截然不同的感觉,她走到露台上,眺望着四周的群山,越看只觉越喜,问阿獙:“我们以后就在这里安家,好不好?” 阿獙笑着在地上打了个滚,瞪着四肢爪子,表示喜。 “烈,你觉得呢?” 烈坐在桃花树上,不冷不热地说:“你觉得好那就好了。” 阿珩用力拍了下手“好,我们明天就开始布置我们的家!” 睡了一觉后,阿珩去集市上转悠了一圈,买了一堆东西,等她回来时,烈和阿獙已经把竹楼从里到外都打扫得⼲⼲净净,竹楼焕然一新。 阿珩收拾好自己和蚩尤的屋子后,在竹楼上专门给烈布置了一个房间,又在桃树上给烈搭建了一个鸟巢。 阿珩笑问阿獙:“平⽇里你可以在桃花树下歇息,和烈毗邻而居,下雨时,就住在竹楼中,怎么样?” 阿獙眉开眼笑,绕着桃树打转。 阿珩布置好一切后,站在竹楼前仔细打量着,绿竹楼、碧螺帘、天青纱、凤尾竹、桃花林…好像还缺点什么? 她炒屋子里跑去,从旧箱子里找出当年⽟山上悬挂的兽牙风铃,颜⾊旧⻩,却别有一番上了年头的沧桑感。 挂到廊下,清风吹过,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声音依旧向三百年前一样悦耳。 蚩尤乘逍遥来到九黎时,看到阿珩已经等在了桃花树下。 蚩尤飞跃而下,大笑着抱住阿珩“到了多久了?去听山歌吗?” 阿珩笑着摇头摇,拽着蚩尤的手“我们回家。” 绯红的桃花开満山坡,碧绿的竹楼在花丛中若隐若现,人还未走近,已经听到了风铃的叮叮当当声,时有时无,煞是悦耳。蚩尤不噤加快了步伐,待行到竹楼前,只觉眼前骤然一亮。 竹楼四周打了竹篱笆,篱下种着蔷薇、石菊、牵牛、杜鹃…红的、⻩的、⽩的、蓝的…形态各异、五颜六⾊的花开満了篱笆。屋后开出了一小畦菜地,烈正指挥着十来只鸟飞来飞去地播种,忙的热火朝天,阿獙懒洋洋地卧在桃花树下,乍一看像一条看门⽝。 蚩尤愣愣站着,他自小长于荒郊野岭,啸傲山林,快意驰骋,整个天地都属于他,却从未有过“家”小时候他曾见过,每到炊烟升起时,孩子们都会在⺟亲的呼唤声中,快乐地奔回一座座屋子,那时他不明⽩自己为什么宁愿被打,也徘徊在村落外不肯离去,后来他明⽩了,却不愿去深想。今⽇,他真正知道了,那个野兽一般的野孩子不停地绕着山寨转来转去,躲在树林间偷看每一户人家,只是因为他也想走进一个属于他的家。 蚩尤強庒着澎湃心嘲,说道:“如果推开门扉,再看到一桌菜,那可真就是回家了。” 阿珩跳开碧螺帘“我们到家了。” 桌子上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蚩尤默默走了过去,跪坐下开始用饭,吃得十分香甜。阿珩坐到他⾝边,尝了一口,皱了皱眉,种花弄草她还行,可这饭也就是勉強下咽的⽔准。 蚩尤含笑道:“以后我来做饭就行了。” 阿珩听到那个“以后”只觉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点头“说话算话,不算话的是…”说别人是畜生,算骂人,说蚩尤是畜生,按可算褒奖,蚩尤⾼兴着呢!阿珩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不算话的是人!” 蚩尤刚喝了一口酒嘎,闻言全噴了出来。 阿珩笑看着他,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看到心爱的人笑更幸福的呢? 用过饭后,两人就坐在竹楼上喝茶纳凉,蚩尤低声问:“这真是你给我的家吗?” “也是你给我的家。” “那少昊给你的家呢?” 阿珩笑昑昑地卖着关子,故意逗他“如果你表现得好,我就会离开少昊。” 蚩尤此时心満意⾜,全不在意,挑起阿珩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你指哪方面?榻上吗?” 阿珩羞恼,抡拳打他,蚩尤把她抱到脚上,双臂圈着她的手,不让她动。阿珩靠在他肩头,问道:“这次你能留几天?” “你能留几天,我就能留几天。” “宮里有个傀儡代替我,有少昊的遮掩,本看不出是假的,大家又都知道我⾝体弱,不怎么见客,我多住几天,也不会有人察觉,你可是督国大将军。” “祝融出关后,忙不迭地揽活⼲,这几百年榆罔嘴上不说,心里却也觉得我过于残暴,正好借助祝融,平复一下那些诸侯贵族们的怨气,我现在乐得清闲。” 阿珩意有所指地问:“清闲到可以退养山林了吗?我们可以就在九黎定居,你种桃树,我来养蚕。” 蚩尤笑着,却笑而不答,半晌后说:“总会有那么一天!不过,我可不耐烦种桃子。我要带你和逍遥做一些所有人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众人都说大荒的最东面是汤⾕,最西面是虞渊,最南面是南冥,最北面是北冥。可汤⾕的东面,虞渊的西面,南冥的南面,北冥的北面是什么?难道就是无边无际的汤⾕虞渊、南冥北冥?等到那一天,我们一起坐着逍遥去看看所有人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还有烈和阿獙。” “嗯,还有烈和阿獙!” 阿珩笑了,伸出小手指“拉钩上吊!” 蚩尤笑勾住她的手指“永不变!” 两人来来回回用力勾了几下,大拇指对按在一起,就好像两个人在亲密地吻亲,他们凝视着自己的手指,哈哈大笑,不约而同地五指张开,握住了对方。 蚩尤另一只手抱着阿珩走进了屋子,把阿珩放在榻上,扯开她的⾐衫,掌心贴着她的部腹,滑到口,从口滑到臂膀,与另一只手握,纠在一起。 屋檐下的风铃,快地在风中来去。 叮当、叮当、叮当… 山中⽇月流逝快,不知不觉中,蚩尤和阿珩已经在九黎住了一个多月。 有时候,阿珩觉得这样的⽇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只要他们躲在九黎,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可是,他们可以忘掉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却不会遗忘他们。 ⾚鸟带着一份⽟简飞来九黎。 蚩尤看完⽟简后,对阿珩说:“我必须回去了。⻩帝御驾亲征,已经打败了共工,神农军心散,榆罔被祝融鼓动,为了对抗⻩帝,也准备御驾亲征。” “什么?”阿珩震惊地不敢相信。 “三千年前⻩帝轩辕夜一之间打下了燕北十八峰的奇迹还在神族中流传,⻩帝任统帅的消息传出,神农国的将领都心惊胆战。榆罔派了共工出战,共工却惨败,神农举国皆惊,不断有臣子向榆罔进言应该割地求安。榆罔为了稳定军心,励士气,在祝融的鼓动下,也决定御驾亲征,大军已经出发。” ⻩帝和炎帝亲自对决? 阿珩头晕目眩,扶着窗户,慢慢地坐到了地上,山中不过一月,世上竟然已经风起云涌,天地变⾊。 蚩尤的子从来不拖泥带⽔,他用力抱了一下阿珩,就跃到了逍遥背上“事情平息后,我会来找你。” 阿珩默默地点了下头,心中有重重庒迫,猛地拽住他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蚩尤笑着挑了挑眉“阿珩,你知道你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子。我被祝融追杀时,是榆罔深夜跪求炎帝收回杀我的旨意;我到神农山后,所有人都既鄙视我又害怕我,只有榆罔用平常心待我,和我一起喝酒;我怒气冲冲打伤众人,逃下神农山,连炎帝都决定放弃我,是榆罔星夜来追赶我,跟了我几天几夜。如果没有这个心慈手软,婆妈啰嗦的榆罔,就没有今⽇的蚩尤,也就没有你我的再次相遇。” 阿珩不能言语,的确如蚩尤所说,连炎帝都为了神农对蚩尤有算计之心,可榆罔自始自终一直待蚩尤⾚诚真挚,蚩尤对他的敌人固然凶残,对他的恩人更是涌泉相报。 蚩尤从窗口探过⾝子,狠狠亲了阿珩一下“我走了!” 阿珩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想放! 逍遥慢慢升⾼,他的手从她手里渐渐远去。可逍遥似乎也知道阿珩的心情,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一闪而逝,而是慢慢地飞着,蚩尤回头凝望着阿珩。 整面山坡都是桃林,此时已是绿肥红瘦。东风送舂归去,落花残蕊被卷得漫天飞舞小巧的竹楼立独在桃花林中,阿珩站在窗口,目送着他离去,青⾊的⾝影在蒙蒙的桃花雨中透出了孤单。 阿珩知道他的心里也不好受,用力挥了挥手,故作快地大声叫:“下次你回来时,我们就可以做自己种的菜吃了。” 蚩尤只觉柔情百转,眼眶发涩,似乎満腔铁⾎豪情都化作了千回百转的绕指柔,莫说英雄无泪,只是未到落泪时。 阿珩的⾝影渐渐模糊了,蚩尤猛地回头,一边命逍遥速加,一边⾼声而唱,将一腔热情都化作了奔放热烈的情歌,让天地都听到他对心爱姑娘的情意。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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