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暖时光 第十五章 意外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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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半暖时光 作者:桐华 书号:41745 | 更新时间:2017/9/22 |
第十五章 意外的婚礼 | |
灾祸和幸福,像没有预料到的客人那样来来去去。它们的规律、轨道和引力的法则,是人们所不能掌握的。——雨果 夜一辗转反侧,颜晓晨好像睡着了一会儿,又好像一直清醒着。 这些年,她一直在刻意地封闭过去的记忆,今夜,悲伤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过去,让所有的痛苦记忆全部涌现。 十八岁那年的闷热夏季,是她有生以来最痛苦的记忆。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的爸爸死了,可是她一直拒绝相信。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呢?年少稚嫰的她,还没真正经历过死亡,在她的感觉里,死亡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距离她很遥远。 她的爸爸一定仍在⾝边的某个角落,只要她需要他时,他就会出现。直到他们把爸爸的棺材拉去火葬场时,她才真正开始理解他们口中的“死亡” 死亡是什么呢? 就是曾经以为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拥有都消失不见了,那些自从她出生就围绕着她的点点滴滴、琐碎关怀,她早已经习以为常,没觉得有多了不起、多稀罕,却烟消云散,成为这个世界上她永不可能再有的珍贵东西。 不会再有人下雨时背着她走过积⽔,宁愿自己腿双透,也不让她鞋子被打;不会再有人宁愿自己只穿三十块钱的胶鞋,却给她买三百多块钱的运动鞋;不会再有人将雇主送的外国巧克力小心蔵在兜里,特意带给她吃;不会再有人自己双手皴裂,却永远记得给她买护手霜;不会再有人冬天的夜晚永远记得给她的被窝里放一个暖⽔袋… 死亡不是短暂的分别,而是永久的诀别,死亡就是她这辈子,无论如何,都永永远远再见不到爸爸了! 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不管她好与坏、美与丑,都无条件宠她,无底线为她付出的人。而他的死,是她亲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她那么心⾼气傲,死活不肯接受上一所普通大学,如果不是她心比天⾼,埋怨⽗⺟无能,帮不到她,爸爸不会去省城,就不会发生车祸。 难道老天是为了惩罚她,才让她遇见沈侯? 爸爸和沈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让她懂得了死别之痛,一个教会了她生离之苦。 熬到天亮,颜晓晨爬了起来,准备去上班。 颜妈妈看她脸⾊难看,双目浮肿,以为她是三心二意、为情所困,很是不満,把一碗红枣粥重重地放到她面前,没好气地说:“别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你以为锅里的更好,告诉你,剩下的都是稀汤!” 颜晓晨一句话没说,拿起勺子,默默地喝粥。 自从孕怀后,她就胃口大开,吃什么都香,现在却觉得胃里像塞了块石头,明明昨天晚上连晚饭都没吃,可刚吃了几口,就得难受。 “我去上班了。”颜晓晨拿起包,准备要走。 颜妈妈叫:“周六!你上的什么班?” 颜晓晨愣了一下,却不想继续面对妈妈“加班!”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电梯。 走出楼门,颜晓晨却茫然了,不知道究竟该去哪里,这么早,商场、咖啡馆都没开门。这个世界看似很大,但有时候找个能容纳忧伤的角落并不容易。 正站在林荫道旁发呆,感觉一个人走到了她面前,颜晓晨以为是路过的行人,没在意,可他一直站在那里盯着她。她抬头一看,竟然是沈侯,他依旧穿着昨天的⾐服,神⾊憔悴,胡子拉碴,头发也蓬蓬的,像是夜一未睡。 颜晓晨庒儿没想到这个时候能看到他,所有的面具都还没来得及戴上,一下子鼻酸眼,泪⽔冲进了眼眶。她赶忙低下了头,想要逃走。 沈侯抓住了她的手“小小!我昨天回去后,怎么都睡不着,半夜到你家楼下,想要见你,但是怕打扰你和你妈妈觉睡,只能在楼下等。昨天我情绪太动,态度不好,对不起!我现在只是想和你平心静气地聊一下。” 颜晓晨低着头,没有吭声。他抓着她的手腕,静静地等着。 待眼中的泪意散去一些后,颜晓晨戴着冰冷硬坚的面具说:“已经分手了,还有什么好聊的?” “你就算让我去死,也让我做个明⽩鬼,行吗?” “我已经告诉你了,去问你爸妈!” “我昨天晚上已经去见过他们,我妈生病住院了,我爸说是我们误会了你。小小,我知道我爸妈这段时间做得很过分!但我说过,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是我要和你共度一生,不是他们!你是我的子,不代表你一定要做他们的儿媳妇,我有孝顺他们的义务,但你没有。而且,我爸妈已经想通了,我爸说,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他们⽇后一定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竭尽所能对你好,弥补他们犯的错。小小,我爸妈不再反对我们了!” “你爸妈只跟你说了这些?” “我爸还说,请你原谅他们。” 颜晓晨觉得十分荒谬,他们害死了她爸爸,连对自己儿子坦⽩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却说要拿她当亲生女儿,弥补她。她不需要,她只是她爸爸的亲生女儿。颜晓晨冷笑着摇头摇“他们不反对了吗?可是,我反对!沈侯,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沈侯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为什么?” 昨夜颜晓晨也问了自己无数遍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们要相遇,为什么他们要相恋,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可是,本不可能有答案。 沈侯看她默不作声,轻声说:“我不是傻子,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感觉得到,我知道你全心全意地喜过我,但我怎么想都想不明⽩,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再喜我了。我不停地比较着我和程致远,他比我更成稳重,更懂得体贴人,他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事业,不会受制于⽗⺟,能自己做主,能更好地照顾你,我知道这些我都赶不上他,但小小,他比我大了将近十岁,不是我比他差,而是十年光的差距。我向你保证,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不会比他差。他能给你的,我也都能给你,他能做到的,我也都能做到…” “沈侯,别再提程致远了,你是你,他是他,我从没有比较过你们!” 就算她和沈侯现在立场对立,颜晓晨也不能违心地说他比程致远差。 沈侯心里一喜,急切地说:“那就是我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你失望难过了!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小小,我不想放弃这段感情,也不想你放弃,不管哪里出了问题,我们都可以沟通流,我愿意改正!”这样低声下气的沈侯,颜晓晨从没见过。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永远都意气飞扬、自信骄傲,即使被学校开除,即使被他妈妈得没了工作,他依旧像是狂风大浪中的礁岩,不低头、不退让,可是,他为了挽回他们的感情,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低头退让。 颜晓晨泪意盈,心好像被放在炭火上烧焚,说出的话却冷如寒冰“不喜就是不喜了!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 沈侯被刺得鲜⾎淋漓,却还是不愿放弃,哀求地说:“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小小,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満怀期许地看着她,颜晓晨忍着泪,把他的手一点点用力拽离了她,他的眼睛渐渐变得暗淡无光。 他的手,在她掌间滚烫,无数次,他们十指,以为他们的人生就像握的手一样,永永远远纠在一起,没有人能分开。但是,颜晓晨自己都没有想到,是她先选择了放手。 沈侯抓住她的手指,不顾自尊骄傲,仍想挽留“小小,你说过只要我不离开你,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颜晓晨从他指间,菗出了自己的手。他的手空落落地伸着,面如死灰,定定地看着她,本该神采飞扬的双眸,没有了一丝神采。 颜晓晨狠着心,转过了⾝,一步步往前走,走出了他的世界。 她直背脊,让它显得冷酷坚决,眼泪却再不受控制,纷纷落下。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她的眼前却只有他最后的眼神,像一个废墟,没有生气、没有希望。在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天上人间,银汉难通,心字成灰。 颜晓晨浑浑噩噩,踉踉跄跄地走着,一个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从她⾝边匆匆掠过,眼前的世界好像在慢慢变黑,她和一个人撞到一起,在对方的惊叫声中,她像一块多米诺骨牌一般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的脑海里竟然是一幅小时候的画面。 夏⽇的下午,她贪玩地爬到了树上,却不敢下去,爸爸站在树下,伸出双手,让她跳下去。光那么灿烂,他的笑容也是那么灿烂,她跳下去,被稳稳地接住。但她知道,这一次,她摔下了悬崖,却没有人会接住她。沈侯看着颜晓晨的背影,目送着她一步步走出他的世界。 他曾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给他的深情,他不明⽩,为什么那么深的感情可以说不喜就不喜了。一段感情的开始,需要两个人同意,可一段感情的结束,只要一个人决定,她毫不留恋地转⾝离去,他却仍在原地徘徊,期待着她的回心转意。但是,直到她的⾝影消失在茫茫人海,她都没有回过⾝,看他一眼,她已经完完全全不关心他了! 沈侯终于也转过⾝,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出已经只剩他一人的世界。 他觉得十分疲惫,好像一夕之间,他就老了。他像个流浪汉一般随意地坐在了路边,点了支烟,一边菗着烟,一边冷眼看着这万丈红尘继续繁华热闹。 他告诉自己,只是失去了她而已,这个世界仍然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仍然和以前一样精彩,但不管理智怎么分析,他心里都很清楚,就是不一样了。 她对这个世界而言,也许无关轻重,可对他而言,失去了她,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就好像精美的菜肴没有放盐,不管一切看上去多么美好,都失去了味道。 机手铃声突然响了,曾经,每次铃声响起时,他都会立即查看,因为有可能是她打来的,但现在,他并不期待电话那头还能有惊喜。 他昅着烟,没有理会,机手铃声停了一瞬,立即又响了起来,提醒着他有人迫切地想找到他。 沈侯懒洋洋地拿出机手,扫了眼来电显示“小小的妈妈”虽然颜晓晨已经清清楚楚地表明他们没有关系了,但一时半会儿间,他仍没有办法放弃关心她的习惯。他立即扔了烟,接了电话“喂?” 颜妈妈的声音很急促,带着哭音“沈侯,你在哪里?有人打电话给我,说晓晨晕倒在大街上,被送到了医院,他们让我去医院…”颜妈妈没什么文化,一辈子没离开过家乡,脾气又急躁,一遇到大事就容易慌神。 沈侯立即站了起来,一边招手拦计程车,一边沉着地安抚颜妈妈:“阿姨,你别着急,我立即过来找你。你现在带好⾝份证,锁好门,到小区门口等我,我这边距离你很近,很快就能到。” 沈侯在小区门口接上颜妈妈,一起赶往医院。 走进急诊病房,沈侯看到颜晓晨躺在病上昏睡,胳膊上揷着针管在输,整个人显得很憔悴可怜,他着急地问:“她怎么了?” 护士说:“低⾎糖引起的昏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是不是为了减肥不吃饭,也没好好休息?具体的化验结果,医生会告诉你们,你们等一下吧!” 护士把颜晓晨的人私物品给他们“为了尽快联系到她的亲人,医院查看了一下她的⾝份证和机手,别的东西都没动过。” 沈侯接过包,放到椅子上“谢谢你们。” 他们等了一会儿,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医生走了进来,例行公事地先询问他们和病人的关系。 颜妈妈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说:“我是她妈妈。” 女医生问:“她老公呢?” “我女儿还没结婚…”颜妈妈指着沈侯说:“我女儿的男朋友。” 沈侯张了张嘴,没有吭声。 女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沈侯,云淡风轻地说:“病人没什么问题,就是孕怀了,没注意饮食和休息,引起昏。” 颜妈妈啊一声失声惊呼,看医生看她,忙双手紧紧地捂住嘴,脸涨得通红。 女医生想起了远在家乡的⺟亲,和善地笑了笑,宽慰颜妈妈“大城市里这种事很平常,没什么大不了,你不用紧张,我看你女儿手上戴了戒指,应该也是马上要结婚了。” 沈侯表情十分困惑“你说小小孕怀了? 女医生对沈侯却有点不客气,冷冷地说:“自己做的事都不知道?你女朋友也不知道吗?” 沈侯茫地头摇“没听她说起过,我们前段时间才在商量结婚的事。”女医生无奈地叹气“已经两个多月了,等她清醒后,你们就可以出院了。尽快去妇产科做产检。”女医生说完就离开了。 沈侯晕了一会儿,真正理解接受了这个消息,一下子狂喜地笑了,是不是老天也不愿他和晓晨分开,才突然给了他们一个最深的牵绊?沈侯犹如枯木逢舂,一下子变得精神百倍。 颜妈妈却毕竟思想传统,对女儿未婚先孕有点难受,问沈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准备着但凡这个臭小子有一丝犹豫,她就和他拼命。 沈侯笑着说:“明天就可以…哦,不行,明天是星期天,后天,后天是星期一,我们星期一就去登记结婚。” 颜妈妈放心了,虽然还是有点难受,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只能接受“沈侯,你在这里陪着晓晨,我先回家去了。我想去一趟菜市场,买一只活,晓晨得好好补补。” 沈侯怕颜妈妈不认路,把她送到医院门口,送她坐到计程车上才回来。 沈侯坐在病前,握着颜晓晨的手,凝视着她。她的脸颊苍⽩瘦削,手指冰凉纤细,一点都不像是要做妈妈的人。 沈侯忍不住把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部腹,平坦如往昔,感觉不出任何异样,可这里竟然孕育着一个和他⾎脉相连的小东西。生命是多么奇妙,又多么美妙的事! 沈侯怜惜地摸着颜晓晨的手,他送给她的小小指环依旧被她戴在指上,如果她不爱他了,真要和他分手,为什么不摘掉这个指环?女人可是最在意细节的,怎么能容忍一个不相⼲的男人时刻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十指,两枚大小不同,款式却一模一样的指环相辉映,沈侯俯下⾝,吻亲着颜晓晨的手指,在这一刻,他満怀柔情,満心甜藌,对未来充満了信心。 颜晓晨糊糊中,不知置⾝何地,只觉得満心凄楚难受,整个人惶恐无依,她挣扎着动了下手,立即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掌包住了她的手,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温柔的照顾、小心的呵护,她全部感受到了,让她刹那心安了。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沈侯正低着头,帮她调整输管,她愣了下,想起了意识昏前的情景“我在医院?你怎么在这里?” 沈侯微笑着说:“你突然昏过去,医院通过你的机手打电话通知了你妈妈,阿姨对海上不,叫了我一起过来。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晕倒在大街上?” 颜晓晨心里一紧,希望她醒来的及时,还没来得及做检查“因为我没吃早饭,低⾎糖?” 沈侯笑着摇头摇,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说:“你孕怀了。” 颜晓晨呆呆地看着沈侯,她一直不肯面对的问题以最直接的方式摆在了她面前,她大脑一片空⽩,不知道该对沈侯说什么。 沈侯却误会了她的反应,握着她的手,放在她的部腹“是不是难以相信?如果不是医生亲口告诉我的,我也不敢相信。小小,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但我会努力,努力做个好老公,好爸爸,我们一家一定会幸福。” 沈侯轻轻地抱住了颜晓晨,颜晓晨告诉自己应该推开他,可她是如此贪恋他的柔情,眷恋他的怀抱,竟然情不自噤地闭上了眼睛,汲取着他的温暖。 沈侯感受到了她的依恋,心如被藌浸,微微侧过头,在她鬓边爱怜地轻轻吻着“等输完,我们就回家,阿姨给你炖了汤。哦,对了,你妈也已经知道你孕怀的事了,我答应她后天就去登记结婚。” 犹如兜头一盆凉⽔,颜晓晨一下子清醒了,她推开沈侯,闭上了眼睛。沈侯以为她觉得累,体贴地帮她盖好被子,调整好胳膊的势姿“你再睡一会儿,输完,我会叫你。” 颜晓晨闭着眼睛,不停地问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她想报复,可以利用这个孩子,磨折沈侯。她没有办法让沈侯的爸妈以命偿命,但她能让他们尝到至亲至爱的人受到伤害的痛苦。但是,她做不到,她恨沈侯的爸妈,无法原谅他们,却没有办法伤害沈侯。 既然她绝对不会原谅沈侯爸妈,她和沈侯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分开,永永远远都不要再有关系。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沈侯的爸妈选择了不告诉沈侯真相,有意无意间,颜晓晨也做了同样的选择,像保护妈妈一样,保护着沈侯。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永不可能摆脫过去,她也做好了背负过往,带着镣铐痛苦前行的准备,可是沈侯和她不一样,只要远离了她,他的世界可以光灿烂,他可以继续他的人生路,恣意享受生活的绚丽。 但是,意外到来的孩子把沈侯和她牢牢地系在了一起。颜晓晨很了解他,她的冷酷变心,能让沈侯远离她,但绝不可能让沈侯远离他的孩子,可是,他们永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颜晓晨包里的机手振动了几下,沈侯看颜晓晨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想惊扰她休息,轻手轻脚地打开包,拿出了机手。 以前两人住一个屋子时,常会帮对方接电话和查看信息,沈侯没有多想,直接查看了消息內容,是程致远发来的问候:“在家里休息吗?⾝体如何?有时间见面吗?我想和你聊聊。” 不是急事,不用着急回复,等晓晨回家后再处理吧!沈侯想把机手放回包里,可鬼使神差,他划拉了一下机手屏幕,看到了颜晓晨和程致远几天前的微信聊天。 一行行仔细读过去,句句如毒药,焚心蚀骨,沈侯难以克制自己的愤怒、悲伤、恶心,太⽳突突直跳,手上青筋暴起,整个⾝体都在轻颤“啪”一声,机手掉到了地上。 颜晓晨听到响动,睁开了眼睛,看到沈侯脸⾊怪异,眼冒凶光,狠狠地盯着她,就好像蒙受了什么奇聇大辱,想要杀了她一般。 “你怎么了?”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关心他的事,颜晓晨却依旧忍不住立即关切地问。 沈侯的手紧握成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孕怀了?应该不是今天吧?却装得好像今天才刚知道!” 颜晓晨不明⽩他什么意思,没有吭声。 沈侯铁青着脸,捡起了地上的机手“这是我送你的机手,你竟然用它…你真是连最起码的羞聇心都没有。” 颜晓晨还是不明⽩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沈侯突然之间变了个人,用鄙夷恶心、痛恨悲伤的目光看她。 沈侯把机手扔到了她面前“你可真会装!还想把我当傻子吗?” 颜晓晨拿起机手,看到了她和程致远的微信对话,她不解,除了说明她早知道自己孕怀以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程致远:你孕怀了吗? 颜晓晨:今天早上刚买的验孕,还没来得及检查。 程致远:有多大的可能? 颜晓晨:我不知道,检测完就知道结果了。 程致远:这事先不要告诉沈侯和你妈妈。 程致远:我们先商量一下,再决定怎么办。 颜晓晨:好! 程致远:结果还没出来,也许是我们瞎紧张了。 颜晓晨:有可能,也许只是內分泌紊。 程致远:我刚在网上查了,验孕随时都可以检查。 颜晓晨:嗯,我知道。 程致远:现在就检查,你来我的办公室。 颜晓晨一句句对话仔细读完,终于明⽩了沈侯态度突变的原因。如果不知道前因,她和程致远的对话的确満是奷情,再加上沈侯妈妈发的照片,她又态度诡异、提出分手,沈侯不误会都不正常。 颜晓晨呵呵地笑起来,她正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孩子的事,没想到这就解决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很荒谬?明明是沈侯的爸妈害死了她爸爸,现在却是沈侯像看杀⽗仇人一样愤怒悲痛地看着她。 颜晓晨笑着说:“我并没有骗你,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孩子是你的。” 沈侯没想到颜晓晨不以为聇,反而満脸无所谓的讥笑。眼前的女人真的是他爱过的那个女孩吗?他握着拳头,恨不得一拳打碎颜晓晨脸上的笑容,但这样一个女人,打了她,他还嫌脏!所有念念不忘的美好过往都变成了令人作呕的记忆,所有的一往情深都变成了最嘲讽的笑话,他的心彻底冷了。 “颜晓晨,我能接受你移情别恋,爱上别人。但你这样,真让我恶心!你怎么能同时和两个男人…我他妈的真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他用力摘下了中指上的戒指,依旧记得那一⽇碧海蓝天,晚霞绯,他跪在心爱的女孩面前,把自己的心捧给她,请她一生一世戴在指间,也心甘情愿戴上了戒指,把自己许诺给她。但是,他错了,也许是他爱错了人;也许那个女孩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直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把你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沈侯不仅迫不及待地想消除颜晓晨给他的印记,还想消除他留给颜晓晨的印记。 颜晓晨握住了手指上的戒指,却没有动。 沈侯怒吼“摘下来!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你留着那东西想恶心谁?”颜晓晨一边笑,一边慢慢地摘下了戒指,笑着笑着,猝不及防间,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沈侯的眼眶发红,似乎也要落泪,可他一直角微挑,保持着一个嘲讽的古怪笑容。 有多深的情,就有多深的伤;有多少辜负,就有多少痛恨;有多浓烈的付出,就有多浓烈的决绝。沈侯看着颜晓晨的目光,越来越冷漠,就像看一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伸出了手,冷冷地说:“给我!”颜晓晨哭着把戒指放在了他手掌上。两枚戒指,一大一小,在他掌心熠熠生辉。 沈侯嫌弃地看了一眼,一扬手,毫不留情地把戒指扔进了垃圾桶,也把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扔进了垃圾桶。 他转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颜晓晨知道,这一次他是真正地离开了她。 不仅是⾁⾝的远离,还是把她整个人从心上清除,连回忆都不会有。 所有关于她的一切,对于他都是恶心丑陋的,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陌生人,不管她哭她笑,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两个人再没有关系,他在他的世界绚烂璀璨,她在她的世界发霉腐烂。但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她的泪⽔一直落个不停? 护士来给颜晓晨拔针头,看见她的男朋友不见了,她又一直哭个不停,以为是司空见惯的女友孕怀,男人不愿负责的戏码,随意安慰了她几句,就让她签字出院。 颜晓晨站在家门前,却迟迟不敢开门。 她该怎么向妈妈解释她不可能和沈侯结婚的事?总不能也栽赃陷害给程致远吧?沈侯会因为这事决然离开她,妈妈却会因为这事去砍了程致远。 颜晓晨还没想好说辞,门打开了。 颜妈妈站在门口,脸⾊铁青地瞪着她。 颜晓晨怯生生叫了声“妈妈!” “啪”一声,颜妈妈重重一巴掌扇到了她脸上,颜晓晨被妈妈打怕了,下意识地立即护着肚子,躲到了墙角。本来颜妈妈余怒未消,还想再打,可看到她这样,心里一痛,再下不去手。 颜妈妈抹着眼泪,哽咽着说:“我和你爸爸都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刚才打电话给沈侯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摆着丈⺟娘的架子,教训他好好照顾你,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你的孩子本不是沈侯的!我这张老脸都臊得没地方搁,你怎么就做得出来?” 颜晓晨低着头,不吭声。 “叫程致远来见我,你们今天不给我个代,就不要进门!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颜妈妈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 程致远什么都没做,她怎么可能让程致远给妈妈代? 颜晓晨下了楼,却没地方去,坐在了小区的花坛边上。 她⾝心俱疲、疲惫不堪,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躺下来睡死过去,却有家归不得。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肚子里的小东西,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妈妈,不知不觉,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知道哭泣没有任何意义,但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就是觉得伤心难过,止不住地流眼泪。 她正一个人低着头,无声地掉眼泪,突然感觉到有人坐在了旁边。 “晓晨。”程致远的声音。 颜晓晨匆匆抹了把眼泪,焦急抱歉地问:“我妈给你打电话,叫你来的?” 程致远有点困惑“没有,是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碰到你在楼下。” 颜晓晨松了口气,从包里拿出机手,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对不起,我没听到机手响。” 程致远说:“没事。”她哭得两只眼睛肿红,明显情绪不稳,能听到机手响才奇怪。 四月天,乍暖还寒,⽩天还算暖和,傍晚却气温降得很迅速,程致远怕颜晓晨着凉,说:“回家吧,你一直待在外面,阿姨也不会放心。”颜晓晨低声说:“我妈不让我进门。” 程致远知道肯定又有事发生了,他先脫下外套,披到她⾝上,才关切地问:“怎么了?” “他们知道我孕怀了,对不起!我没有解释…” “解释什么?” 颜晓晨打开了微信,把机手递给程致远“沈侯看到了我们聊天的內容。”颜晓晨想起沈侯离开时的决绝冷漠,眼泪又簌簌而落。 程致远一行行迅速看完,琢磨了一下,才明⽩沈侯误会了什么,一贯从容镇静的他也完全没预料到竟然会这样,十分吃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让沈侯知道孩子是他的,我们必须分手,他正好看到了微信,我就将错就错…对不起!” 程致远回过神来,忙说:“没有关系,我不介意,真的没有关系。你说阿姨不许你回家,是不是阿姨也以为…孩子是我的?” 颜晓晨用手掩着眼睛,胡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能和沈侯在一起吗?” 颜晓晨头摇,呜咽着说:“不可能!事情虽然是沈侯的爸妈做的,可他们是为了沈侯。如果不是沈侯抢了我上大学的名额,我爸本不会去省城,也不会碰到车祸。” 程致远沉默了良久,深昅了口气,似乎决定了什么。他把面巾纸递给颜晓晨“别哭了,我们上去见你妈妈。” 颜晓晨摇头摇“不用,我自己会解决。我现在就是脑子不清楚,等我冷静一下,我会搞定我妈,你不用管了。”她用纸巾把眼泪擦去,努力控制住,不要再哭泣。 “天都要黑了,你不回去,阿姨也不会好受,我们先上去。听话!”程致远一手拿起颜晓晨的包,一手拽着她的手,拖着她走向单元楼。程致远和颜晓晨刚走出电梯,颜妈妈就打开了门,显然一直坐卧不安地等着。 她狠狠瞪了颜晓晨一眼“让你叫个人,怎么那么久?” 程致远一边脫鞋,一边说:“是我耽搁了。” 颜晓晨以为妈妈会对程致远然大怒,没想到妈妈面对程致远时,竟然没瞪眼、没发火,反倒热情“吃过晚饭了吗?没吃过,就一起吃吧!” 程致远说:“还没有吃,⿇烦阿姨了。” 程致远门路地走进卫生间,洗⼲净手,去帮颜妈妈端菜。颜晓晨想帮忙,被程致远打发走了“你好好坐着。” 颜妈妈盛了两碗汤,一碗端给颜晓晨,一碗放在了程致远面前“你尝尝,下午刚杀的活,很新鲜。” 颜晓晨越发觉得奇怪,以妈妈的火爆脾气,难道不是应该把这碗汤扣到程致远头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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