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顿时明亮,恍如天堂的光芒清澈地流淌。在灯光中他突然看到了真夜手心里的钥匙,夺过去仔细看后脸⾊一沉:"这是哪里来的?!" "我…" "快说这钥匙到底是谁给你的?!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梦到的那些什么忘川什么陌生人都是幻觉,都只是做梦而已!由真夜,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肯听话?" "…你怎么了?"真夜看着眼前的岚,她不明⽩怎么又惹他生气了,"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本就不像以前的你!" "我…对不起。"平静下来的岚懊恼地挠头,"我只是紧张你。真夜,这钥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哪个人给你的?" "什么钥匙?" 坐在轮椅上的⺟亲吃力地进了房间。咯吱,轮椅发出尖利的声响,刺破心底稚嫰的果实,流出蓝⾊的⾎。从真夜有记忆开始,⺟亲就是"严厉"的代名词,永远穿着黑⾊的复古⾐裙沉默地画画,不言不语。她对真夜很好,对岚却是格外的严苛。 岚赶紧将钥匙悄无声息地放进外套口袋,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什么,我是怪她又把家里的门钥匙给弄丢了。" ⺟亲注意到真夜头上的伤口:"真夜,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妈妈,那是我不小心摔…"真夜的解释被⺟亲的一句"你给我住嘴"打断,她顿时哑然,不敢再说话。 不能惹⺟亲生气,她⾝体一直都不好。真夜焦急地看着哥哥。 岚弯下帮⺟亲整理盖在腿上的毯子,他的睫⽑在眼睛下形成好看的暗影:"对不起,妈妈,是我没有照顾好妹妹。" 啪—— 话没说完,一记响亮的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岚的脸上。⺟亲的手还举在空中,声音冰冷地透着寒气。 "不要跟我废话,我要的是实话。"⺟亲凝视着真夜,等着她自己说出答案。 无论⺟亲怎么盘问,真夜始终说头上的伤口是不小心弄的。⺟亲虽然不相信,但为了保证真夜的头部确实没事,还是敦促岚带真夜去她最信任的一位医师那再检查一次。 "岚…" 刚踏出大门,⺟亲突然又叫住了他们,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脆弱和绝望。这短短一瞬,让她骤然间老了十岁。真夜回⾝看到她额角的一丝⽩发,突然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无论再怎么严厉,⺟亲毕竟是爱着他们兄妹的啊。 "岚,你要记住——你答应过妈妈的,你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再去那个地方,永远都不会再跟那群人来往!" "不会的,您放心。" "岚,你比谁都明⽩布拉格的那群人是多么可怕,他们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可以招惹得起的。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在祈祷上天,祈祷主能赐予我和我的孩子安宁的生活…"她停住,一滴眼泪终于顺着写満沧桑的脸淌下… "妈妈,放心。"岚安静地点头,"我答应过您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永生都不会再踏⼊那个地方半步。" "岚…你和妈妈在说什么啊?什么地方?什么人?"真夜疑惑地挠着头,"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呢?我有去过那个地方吗?" "乖…"岚把她的头摁回自己的怀里,"真夜最乖了,那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和一群危险的人。我已经离开了那里,再也不会回去了。" "哥,你曾经去过那里?是哪?" 轻柔地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岚关上车门淡淡地说:"那是一个充満了回忆却让我永生不会再踏⾜半步的地方。" 不久后,岚去了北极,一走就是两个月。为了不给校草级别的老哥丢脸,真夜豁出去了,没⽇没夜地发奋复习几个通宵后,终于把那该死的试考给搞定了。 放榜那天,冷美少女真夜骑着哥哥买的那辆极不冷的红粉⾊小绵羊一路上撞翻了三个早点摊、一个无辜的路人和一棵小树后,终于在校门口成功地见到了校长大叔,并且再次给校长大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绵羊把他的新车给刮花了。 "天,又是你?K177班的由真夜?!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上次有导领来巡查也是你腾折出事来,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啊?我的天!" "不好意思,还有一年。" "我的天,求你了,快点毕业吧!" 虽然开场有点轰轰烈烈,但试考成绩单上除了化学是60分涉险过关以外,其他的都是优秀。冷美少女小小地High了一下后,真夜跟一帮同学准备去HappyHourK歌,刚走到教室门口就面遇到了Vic。 "Hi,真夜,恭喜你试考过关。" 他居然跟自己打招呼。 "嗯,也恭喜你。听说你要转学。" "我…"Vic言又止,愧疚的样子,"我要转去另外一所学校了,因为藌娜的爸爸是那所贵族⾼中的校董…真夜,我知道上次是藌娜害你受伤,我女朋友她的格就这么爆…对不起…你看医生的钱是多少?我付给你。" 真夜头也不回地走。 "不用。早忘记了。" 把所有不值得回忆的东西都抛弃掉,未来正仰着天真的笑脸在等待,等待你摁下Enter,义无反顾地直奔美好而去。 下午场KTV里,真夜和好朋友萘落都成了现场超级麦霸,出来的时候说话都成了嘶嘶声,只能打手语。真夜打着手语冒充残疾人在新开的蛋糕店里买了三块黑森林蛋糕带回家。 "妈妈,岚,出来吃蛋糕哦,我买了你们最喜吃的黑森林蛋糕。"送了一大块蛋糕给妈妈,回⾝找哥哥时,才突然想起—— "哦,岚去北极了,还没回来!"拍着自己的脑袋,"由真夜啊由真夜,你一定是K歌K傻了!" 叮铃——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真夜啃着蛋糕跑过去接。 "喂?您好,这是慕家。"问候过后,她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您好,我们是警方,有件事情得打搅您一下。" … "真夜,是谁的电话?"妈妈在隔壁房间里大声问。 "啊…哦,是打错了…"慌张地搁下了话筒,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岚他出事了?! 躲过⺟亲的询问,想強行平静下思绪的真夜去厨房拿了杯⽔咕噜咕噜喝了下去,那⽔流进食道留下一片浸骨的冰冷。拿着⽔杯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周围的世界仿佛被摁掉了开关,只有潜意识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察警的那段话—— "请问您是慕音岚的家属吗?哦,是这样:我们警方刚刚接到挪威警方的消息,慕音岚带领的拍摄团在北极圈附近遇到了冰风暴,有七人遇难,其余的人都在冰风暴中失踪。因为无法确认⾝份,请您在明后两天內,来警局辨认一下挪威警方传过来的遇难者遗体照片,以方便我们确认遇难者⾝份,谢谢合作。" "冰风暴?岚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去北极,为什么这次就遇上了冰风暴?"她思绪纷得不行,预感某种可怕的结局但却拒绝相信,几经猜测和推翻,⾝体精疲力尽,顺着墙角滑下来,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 这是第一次,一贯冷静的由真夜明⽩了"心如⿇"这四个字怎么写。但至少有一点她确信着:岚一定不会在那遇难的七个人里!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尽早回家的!岚从未对真夜失信,真夜更是对他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 见厨房里的灯光一直开着,真夜又迟迟没出来,心生疑惑的⺟亲吃力地推着轮椅过来问:"怎么了,真夜?到底是谁的电话?" "没,是真的打错了。"她借口要温书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膝盖躲进被子里,冷汗一颗接一颗地从鬓角淌下浸枕头,脑子里一片轰隆隆的嘈杂声。 第二天,真夜一个人去了警局,果然跟她预感的一致:遇难者的照片中没有发现哥哥。 负责这起案件的官警详细说明了这场冰风暴的种种状况,以及所有遭受到波及的摄影团体和各国北极考察队伍的状况。其他的组织里也有人失踪,但在这两天的搜救工作中不断有失踪者被发现和营救,所以慕音岚还是有希望获救的。 "所以呢,由真夜姐小,其实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说不定你哥哥的下落马上就能被发现。"说到这里,官警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冷的女孩子。别的家属都哭天喊地地奔来,只有她站在人群里始终保持着淡漠的神情,冷得像是游离在另一个世界之外。轮到她做笔录时,从谈吐间才能感觉到她对知晓哥哥下落的迫切心情绝不亚于任何一个家属。 "官警。"真夜急切地问,"您的意思是不是,我哥哥他可能是暂时被风雪围困,或是遇到了别的险状,所以一时无法跟外界联系?" "这…"他为难地挲摩着案卷的扉页,想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但又无能为力。到目前为止,这场冰风暴里确实有人幸运地被营救,据以往的经验,更多的失踪者往往是… 真夜明⽩了什么,她把自己的机手号码抄下来放在桌子上。 "多谢您了。如果有任何最新的消息,无论好坏都请您第一时间通知我。拜托,拜托。"道谢后刚出办公室,一个小警员拿着文件气吁吁地赶来,两人差点撞上。 "抱歉抱歉,我有急事!"小警员哐地推开办公室门冲了进去,"长官!刚刚挪威方面发传真过来,说又在暴风雪中发现了新的线索,是一个遇难摄影师的随⾝包和记事本!他们现在已经把记事本寄过来了?!" "遇难的摄影师?!记事本上有名字吗?"官警和真夜同时问。 "没有全名!"小警员认真地摊开记事本,"只在扉页上,写着一个'岚'字。" 岚? "是他了。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终于来临。 真夜喃喃地走过去,从小警员手中接过那记事本,把它紧紧地抱在怀抱里。纸张的感触,一寸寸地在她手指的⽪肤上绵延,破碎。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小警员疑惑地用目光询问长官,官警冲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打断。他们都安静地看着这个外表冷坚強的女孩子,看着她隐忍在心底无法释放的痛,看着她无声地崩溃。 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原来是几位刚刚得知自己的亲人也在这次冰风暴中下落不明的家属在大哭。与门外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个叫由真夜的女孩超乎常人的坚強。 两个同样⾝为察警的大男人其实都在心里奇怪着:这个女孩子明明就很心痛,可她为什么能一直忍着不哭出来? 伪装的坚強比坚強更令人心疼。 真夜紧紧抱着记事本,仿佛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半晌后低声呜咽:"岚…" 从昨晚直到前一刻,她还一直在保持着冷静和镇定,不愿意去相信"哥哥有可能遇难"的这一个猜测,但现在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正在向她靠近。她捂住眼睛,突然觉得一阵刺痛,可那痛不是来自眼睛,而是来自心底。 被眼前的事实忍残地刺痛了双眼。 从小到大,由真夜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无论是小时候摔破了膝盖还是长大后被认为是不良少女。 因为有岚啊,岚始终陪在她⾝边,尽管岚从小就不准她叫他哥哥,但每次她內心受伤时,岚总是她心里最温暖的所在。 现在这种突然的失去将她的心彻底烧焦。 大片大片地烧焦后是荒芜的空寂…所以感觉不到痛。不会有人再爱护她了…不会有人了…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唯有死亡能告诉我们刻骨铭心的真相。它会告诉你这一生到底该爱谁,该无视谁,该珍惜谁,该放弃谁。 当亲人或爱人的尸体直⽩而毫不留情地呈现在你面前时,最初感觉不到痛,只仿佛有比生命还重要的精魂幽然从⾝体里菗离,直到现实终于忍残地敲碎幻想,把你摇醒…这时候才像被一刺扎穿了柔软的心脏… 有酸涩疼痛的体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心房,泡软了脆弱的心脏。直到这时才能崩溃地承认,失去了啊… 最最珍贵的,最最亲切的,最最寸步不离的,终于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失去了。 这时候,连哭已经都来不及。 她多么想告诉他—— 岚,你就是我所拥有的最美好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在我说"相信我"之前就不顾一切地相信我。 只有你会不顾一切地相信我,包容我。在我被说成是"人"的时候仍旧抱紧我,安慰我。 这城市如果没有你,在我心里不过是一座空城。 这世间如果也没有了你,那对我来说是不是就是一个陌生的星球?! 岚,你把我独自扔在一个空无一人的星球上,你真忍残。 记事本被雪⽔浸泡过,仿佛每一点墨的印记里都隐没着北极冰冷的空气。真夜一打开它,一阵冰风就扑面而来。前十几页浸泡的时间太久,字迹基本上已经模糊褪⾊,但真夜认出这确实是哥哥的笔迹。她小心翼翼地往下翻,在第七页的最右下角看到一排苍劲的字: "在布拉格红人馆遇见Eleven,爱上她。这个女孩有精灵般的魅力,让我连⾎里都开出大朵大朵的花来。" "布拉格红人馆?Eleven?爱上她?!"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她不断在脑海里搜寻"布拉格"和"Eleven"这两个关键字,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原千曜的影子! 岚说要离开的那个夜晚,原千曜曾经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他不但说要带她去布拉格,还在她手心里放了一片钥匙。可惜那片钥匙在⺟亲进来后就被岚放回他的外套口袋里了。 她又回想起岚在学校里见到千曜时的惊慌表情,还有他从那之后无数次浮现在脸上的奇怪落寞…无数个曾经被忽视的细节被一一串联起来,终于晰出这个句子:—— "在布拉格红人馆遇见Eleven…" 真夜对这个神秘的布拉格红人馆自然是好奇,但更让她耿耿于怀的是那个叫Eleven的女孩子。这个女生应该就是哥哥曾经提到的那个他"从来就没有失去,却永远无法得到"的女生吧?真是不同凡响,竟然可以把堂堂的慕音岚成这样?! 直觉告诉她:岚这次的失踪跟这个叫Eleven的女生有关! 真夜抬起头问:"官警,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在我哥哥慕音岚组建的摄影团里,有没有一个女孩子叫Eleven?我怀疑她跟我哥哥的失踪有关。" 十分钟后,从挪威警方那边传过来的确切消息是"没有,没有这个人。团队里也没有人的英文名字是这个"。 "抱歉,由真夜姐小,我想这个Eleven应该是属于你哥哥的人私感情问题,跟他遇险是没有关系的。"官警无奈地耸肩,摊手说道:"你也知道,冰风暴的发生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这是一场令人痛心的意外。我们会竭尽全力联同挪威警方一起寻找你哥哥的下落,希望你能收拾好心情,我们警方也将尽快给你一个満意的答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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