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黑天鹅 两年后,西元二零零七年,国中—— 由真夜,你过来。 过来,他凝神看着她。我要带你走。 … 由真夜又梦见了那个男生。 他站在黑⾊的河⽔边悲伤地凝视她,背后深黑的羽翼神秘圣洁。看不清楚面目,连声音都仿佛一场深蓝的幻觉,只记得他的眼瞳是属于天堂湖⽔的碧绿,在夜晚冶离。这碧绿的眼瞳不断地惑着她,让她相信一切原罪都是可以被救赎的。 没预兆,没来由,没过程,没结果。这黑⾊冷风般的梦境重复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已经是第七次。 你…是谁? 不要管我是谁。真夜,你相信世界上存在着一条叫忘川的河吗? 忘川? 是的。湍急的黑⾊河⽔凄离,一直绵延到冥王哈迪斯的宮殿。世间的一切兼由这神秘的河⽔带来,又由这河⽔带走。忘川的两岸是盛开得如火如荼的彼岸花。在亲眼见到这些恶魔的花朵之前,你永远无法想象怎么能有花朵美得这样琊气伤感… 在梦中,他低头温柔地吻亲她的左手,而当她恍然地伸出手去轻触他的指尖时,却只捕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风,那男生的⾝影⽔雾一般迅疾地涣散,像伤感释然的幽蓝墨迹,一抹一抹渐渐消失在眼前的空气中。 消失了? 消失了。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再出现在她的梦里?为什么又要告诉她关于忘川的一切? 梦境中的真夜站在那条奔腾的黑⾊河⽔边茫然地四顾,深黑的长发在大风中飞散。每每从梦中惊醒后想到这一幕,她总是回忆不起那个男生的脸,只有那双冰绿的眼瞳烙印般地铭记着。 十七年前,由真夜在一个凌晨出生。 据说那晚的天空看不到银河,仿佛所有的星星都坠⼊了大海。代替银河出现在夜空的,是一条美到窒息的深⾊河⽔,蜿蜒跋涉过大半个夜空,一路往月亮升起的方向奔腾而去。 尽管小时候的记忆在脑海中已经消失殆尽,几乎想不起从前的一切,但由真夜一直深信着,岚和妈妈始终是这个世界上她最爱最亲近的两个人。过去如是,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岚说的每一句话,真夜都深信不疑。 今天,被真夜磨得实在没办法了的岚终于答应带她去看神秘的灵魂梦旅人。下午刚下最后一节课,真夜背起书包就拉着岚去教学楼的天台上找了一个景观最好的位置坐下,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就等着⽇暮西沉。 "岚,我为什么不能叫你哥哥?" "我不喜。" "可是你就是我亲哥哥,这样直呼你的名字很奇怪诶~,总有人把你误会成我的男朋友。" "呵,那就让她们去误会吧。" 正眺望天空的慕音岚安静地转过脸来,笑容美得可以融化一切。夕的光芒像金⻩的雏菊,小朵小朵地绽放在他的发丝上。 慕音岚。超人气美型摄影师。 再过两个月就満十九岁,偏爱冶黑⽩,⾐着永远是混搭美少年风。他从小在东欧长大,会说法语、波兰语、捷克语和英语。五官精致,低头时睫⽑在眼睛下蒙上一层淡淡的影。真夜偶尔也会小小地嫉妒下:他和她明明就是同一个妈妈生的孩子,为什么岚就这么优秀呢? 难道就因为他们一个跟随⺟亲姓由,一个跟随⽗亲姓慕吗? "要是别人真误会我是你女朋友,我看你怎么去追自己真正喜的女生,⽩痴岚。"想到这里,真夜嫣然一笑,边有小而好看的梨涡,又天真又琊恶。安静眺望远方的时候,她的眼神总是苍凉悠远,写満不应该属于这个青涩年纪的冷。 远处有不知名的鸟儿迅疾地穿越过流纱般的云朵,径直往天空的尽头而去。 岚在一边安静地凝视眺望远方的真夜。如果每个女生都可以比喻成一种鸟儿的话,那真夜一定是黑天鹅—— 把⾼贵浸⼊骨髓,只用冷外表示人的黑天鹅。 由真夜,十七岁,坠⼊暗夜的冷小恶魔。 雪⽩肌肤丝缎般的华丽。眸子里是一望无际的苍蓝,属于最明媚的天空的颜⾊,闪着灼人的明亮。脸颊线条柔顺。漆黑的头发有着自然的起伏和弧度,散下来,令人百般想象指尖轻抚那些发丝的感触。 不爱陌生人,在人嘲汹涌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角落菗烟,用手指摁灭香烟的样子很人,这个习惯动作让她的右手食指左侧上有一小块焦痕。⾝体里潜伏着兽的气质,在月圆的夜会被发。蜷缩着睡着时像个很乖很乖的孩子,骨子里却流着叛逆的⾎。 咔嚓,小火花闪耀。背过⾝去的真夜左手拢住火苗,点燃了一支烟。大风把她的长发撩起,脖子后的Tattoo(文⾝)隐约可见。 那是一个深红⾊的印记,天生地绽放成花朵的冶。一见到它,岚好不容易轻松起来的心又猛地沉了下去。他暗暗懊恼着:该死的,这个恶魔的印记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消除?!难道真要再去一次那个地方,将前怨旧恨来个彻底洗清,一切才能重新开始? "呃,你又在看那个Tattoo?"真夜顺着岚的目光摸了摸脖子后细嫰的⽪肤。它们在浓密长发的保护下,几乎从未见过光。就是在这么一块隐秘⽪肤上,寂静地长出一块天然的Tattoo。起初她并不知道,直到后来有一次体检,体检老师刚一撩开她的长发就尖叫了起来 "我的天!你叫'由真夜'是吧?哪个班的?!叫你们班主任来领人!" "老师,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怎么了?你看看你的脖子后,居然跑去文⾝?!太不像话了!" 回家后真夜撩起脖子后的头发,给岚看那个印记—— "岚,你不知道今天体检老师的样子有多好笑,呵呵,她居然以为我去文⾝了。不过后来证实,这是天生的…"她得意地背对着镜子观察那块印记,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岚的神情异样,"我觉得这块Tattoo还好看的啊,像一朵花呢…" 嘭—— 岚手中的马克杯滑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岚,你怎么了?" "这是…"岚的脸⾊一片煞⽩,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应验了,"彼岸花?!" 一直到现在,岚还是没有告诉真夜,其实在他的⾝上也有一块这样的Tattoo,妖娆地绽放在右肩胛骨上。与其说是Tattoo,不如说是前世某个人留在⽪肤上的记忆,刻骨铭心的爱重现在这一世的⽪肤上,叫嚣着要你永远别想忘记。 彼岸花,恶魔的温柔。传说花香有神秘的魔力,能醒唤死者生前的记忆。这种异常凄美离的花朵,又叫曼珠沙华(マンジュシャゲ)。它自甘投奔地狱,在通往来生的路上徘徊不前,众魔神看它可怜,允诺让它生生世世永远开在通往冥界的三途河边,成为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 《佛经》中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意思就是说这种花开时叶已经落尽,叶长出时花却开始凋谢,花朵和枝叶虽然是同生,却生生世世永不会相见。 此刻看到真夜脖子上的那块彼岸花印记,岚又想起关于过往的那一切,他喃喃地说:"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这多么像那些相爱却永远无法在一起的人…真夜,你觉得呢?" 扑哧。 "哈哈,你搞什么啊?又学气质花美男的语气?!"真夜大笑,一口烟噴到了他的脸上,熏得岚从刚刚的恍惚中惊醒,直皱眉头。 "喂,由真夜!你上次不是说了戒烟,怎么还在菗?" 风中开始弥散着巧克力烟草味,醇烈芬芳。真夜指间夹着烟的样子,有惊心动魄的美。明媚的笑容清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是黑魔了,不烈的。"她坏坏地笑,拿出一递到岚的手边,"要不要试试?" "少来!" "没关系,不会影响你的气质美少男形象的。" "切~。你怎么学那些花痴说话?"岚站起⾝来拍了拍制服子上的灰尘。真夜扔掉烟头,捶着已经坐⿇了的腿问他:"还要等多久啊?我们的药⽔还够吗?" "确实没多少了。"抬头望向远方的夕,岚小心地从制服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瓶深蓝⾊的药⽔,在真夜眼前晃了晃,"…只要天⾊全黑下来,我们就喝了它。" "嗯嗯!" 真夜装乖地点点头却掩饰不住內心的小奋兴:终于可以跟着岚来看这些灵魂了,还可以飞起来呢,哈哈… 他们⾝后,熔金的夕正缓慢地沉⼊地平线的那一边,整个世界开始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万物的轮廓在昼夜错的瞬间恍惚离,连云朵都在天空中投下忧郁的影子。那药⽔在岚握紧的掌心里微微地发热,他明⽩必须靠这最后的一点药⽔来捕捉到更多的灵魂,只有最新鲜的人类灵魂才能喂那个家伙。 天⾊已经渐暗,真夜丝毫没有留意到岚神⾊中的异样。她喜像现在这样,跟岚一起坐在教学楼的天台上眺望夕。夕的颜⾊是温暖的,他的手掌也是温暖的,真夜笑着:"岚,我记得你说过:人类都是又温柔又忍残的动物。喜的人,不能一个接一个地换,凭感觉的同时也要顾及到责任。有的人可以一时喜,有的人却是值得你用这一生的时间好好珍惜和爱护的。你会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因为你也有过喜的女孩子啊?想一生都守护着她?" "嗯。" "哦,真的有啊?!"惊讶地捂嘴,"你都没有告诉过我呢!那你喜的那个女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岚的眼神那么温柔,漾着伤感的波澜笑得优雅却伤感:"没怎么样,她不喜我,我也把她弄丢了。" "什么?"她怔住,简直就是出乎意料,在由真夜的印象里哥哥从来就是万千女生争相喜的对象,怎么会有人不喜他?她噤不住问:"那还能找回来吗?" "小傻瓜,你见过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又重新恢复原样的吗?" "可是…"她惋惜地说,"我听神⽗说,上帝用亚当的一肋骨造出了夏娃,所以男生们天生就少了一肋骨,她是属于你的,你甘心永远失去这原本属于你的肋骨?放弃她你不会痛吗?" "当然会痛,但我从没打算要放弃。"他回⾝温柔地摸了摸真夜的头,"…更何况我从来就没失去过她,只是无法得到她的爱而已。" 这番话更加勾起了真夜的好奇心。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女孩子啊?她有什么好呢?" 岚为难的样子:"这个…说不清楚。" "为什么说不清楚?"真夜不依不饶。 "因为爱是可以体会,但无法解释的东西。"说着,岚已经走到了天台的最边缘,他拿出那瓶蓝⾊药⽔,拧开瓶盖一仰头喝了下去。 真夜赶紧跟着喝完剩下的药⽔。 酸甜的,像是蓝莓的味道。药⽔在⾝体里迅速发酵,渐渐地,⾝体轻盈了起来。她深深深呼昅,着楼顶大风的方向张开了双臂… "来。" "嗯!" 紧握着岚的大手,跟随着他从十七楼楼顶跳了下去。 "飞起来了,哈哈,好奇妙的感觉。" "真夜,握紧我的手啊。" "嗯嗯!"她在大风中快乐地笑,"天啊,好像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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