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了,她不是故意的,但偏偏还是迟到了。都怪那个文学课的老师,好端端地却拖了半堂课。等馨恋赶到社团门口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惨了!昨天夏昱恒还待说今天一定要准时的。是为什么来着?噢,对了。今天皇家芭蕾舞团此次回国的所有舞者都要到社团来的呀,还有他们的经纪人。馨恋不噤自责,怎么偏偏就今天迟到呢。好丢脸! 阿弥陀佛!是那个好心人居然帮她留了一条门啊,正好可以让她遛进去。哇,里面好多人呀。 馨恋轻声推开门,眼前的画面却让她呆愣在原地,忘了反应。 诺大的会议厅,气氛肃穆,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也许正是因为太过紧张的气氛,又也许因为会议快近尾声了吧。总之,馨恋的出现没引起任何波澜,所有人的目光皆聚向夏昱恒⾝旁的女人。 那个一袭⽩⾊大⾐的背影,是馨恋这辈子都深刻铭记在心的⾝影,那是——妈妈。 “熙蕾,我的公主。” “熙蕾,快来看,这双舞鞋漂亮吧!妈妈送给你做生⽇礼物好吗?” “熙蕾,坚持住,跳完妈妈就带你去医院。” “熙蕾,妈妈对不起你!” “熙蕾,要听爸爸的话,等妈妈回来噢!” “熙蕾…” 天在旋,地在旋!八年前点点滴滴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开心的,不开心的,无一遗漏地涌了上来。 “小恋恋,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呀!” 看到馨恋脸⾊变得一片惨⽩的克拉着急地叫了起来。 举步艰难,馨恋觉得自己几乎就快支撑不住了,周围回着声音,她却完全听不见,千钧一发之际,唯有夏昱恒突然偷来的目光,夹杂着浓浓的担心和鼓励。 仿佛是等待已久,望穿门板,就等着馨恋的出现。说不上为什么,就是黑庒庒的人群中,这道灼灼的目光,让馨恋突然握紧拳头。 馨恋,撑住,你一定要撑住。馨恋在给自己鼓着劲,几乎是拖着软软的脚。 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最后一排的人群里站着。 离妈妈又近一点了。 八年前,整整八年了,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妈妈。今天终于可以看到实真站在她⾝前的妈妈了。那么近的距离,却又显得那么远!虽然她跟熙雪都长大了,但妈妈仍然还是那么的年轻,还是八年前离开她跟爸爸时的那副模样。 不,更⾼贵了!更漂亮了! “都说妈妈漂亮,女儿也漂亮的,真的没说错呀!百熙雪的妈妈真的好漂亮呢。” “听说她以前也是练芭蕾的呢,后来才被皇家挖去做经纪人的。熙雪把她妈妈的优点都继承了呢。” “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妈妈那才幸福呢…” 舞者们在小声地议论着,每个人的眼睛都写着羡慕二字。羡慕!馨恋心中泛起了一丝丝的苦意。他们只看到了风光的表面,谁有知道那其中的苦呀,就像她,被妈妈遗弃了!现在谁又会知道⽩静歆还有个大女儿叫⽩熙蕾呢。 人人脸上都挂着笑,莫名地馨恋突然觉得好讽刺。转过头,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夏昱恒,他也笑着,却不同于周围那些人的阿谀应景。这样的笑容,就像雨后忽现的那道彩虹,让人打心底里觉得暖暖的。 掌声响起,馨恋也盲目地跟着大家鼓掌,看着夏昱恒,苦涩地傻笑。 皇家芭蕾舞团的经纪人,皇家芭蕾舞团年龄最小的芭蕾舞者,这是属于她妈妈和妹妹的荣誉。而这荣誉的背后,却有着爸爸当爹又当妈带大她的辛苦。 人,渐渐散去。 就如同馨恋今天进来时没有人注意到她一样,离开的人们同样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夏昱恒起⾝,别有深意地看了她许久。想着已经走出去的客人,他只能轻轻地摇了头摇,还是走了。 宽敞的排练场似乎还回响着刚才热闹的掌声,泪⽔却从馨恋的眼睛里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板上。 那么思念妈妈的她,刚才却连再走近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哇,小恋恋,我捡到宝了!” 这个克拉,又来这一招了。馨恋抹了抹眼泪,朝着克拉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她知道,克拉一定又在玩什么魔法逗她开心了,它喜看她笑,不喜看她哭的。 “克拉,你捡到什么宝了?” “这个。” 克拉把一个红⾊的⽪夹子递给了馨恋,那是一个钱包。谁掉在这里的呢? 可是,当馨恋打开⽪夹子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那钱夹里放着的那张照片,跟她书桌上放着的一模一样。 滚烫的泪在馨恋的眼眶里越积越多,然后便顺颊而下,照片渐渐变得模糊。可照片里的每一个细节,馨恋都清晰地记得,闭上眼,一幕一幕的过去便清楚的浮现。 妈妈,你还在想着熙蕾吗,你没有把熙蕾忘记吗? “小恋恋,你怎么了,你别哭呀!” 克拉不明⽩馨恋好好的怎么又哭了起来,围着她一个劲地飞。 “克拉,妈妈还记得我。你知道吗,妈妈还记得我呀!你看!” 馨恋一边哭一边笑着把钱夹递到了克拉的眼前。流着泪,心底却是雀跃着的,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年来,馨恋在心底就是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绕着妈妈撒娇,看妈妈溺爱地抚上她的头,慈祥地笑。 如此单纯渺小的愿望,却离馨恋好远好远。 “小恋恋,这不是你书桌上的那张照片吗?” “是,就是那张。这是我第一次跳《天鹅湖》的时候爸爸给我拍的。那时候我只有六岁,是第一次上台跳《天鹅湖》,妈妈亲自帮我选的舞服,亲自帮我打扮的。也就是那一次,他们说我是‘芭蕾天才’。可是,克拉,我不想当什么天才,我只想跟爸爸、妈妈、熙雪开心的生活在一起呀!” 闭着眼,任眼泪颗颗滴落,馨恋说得滔滔不绝。记忆就这样涌上,又甜又苦,在心底翻搅着。 “小恋恋,你去跟她相认就行了呀,这样你们一家就又可以在一起生活了呀!” 相认?! 馨恋睁开眼,怔怔地望着窗外,微张着,却吐不出话。一抹苦涩在喉间,堵得她不过气。 她也想相认呀,就在方才的那一刹那,她真的好像叫一声“妈妈”像小时候一样,着她的手臂,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叫着。 可是,爸爸呢,爸爸也想再跟妈妈在一起吗?当年因为医生说她不能再跳舞了,妈妈就带着妹妹远走巴黎。虽然那时他也不大,但她记得,有天半夜醒来听到爸爸在乞求妈妈。偌大的屋子里,那样凄绝的乞求,一字一句全敲进了馨恋的心房。她忍着不哭出声,重新闷进被窝里。最后,妈妈仍是走了。 爸爸,该是恨妈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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