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x 第二天,我刚从画室回来,就被KIKI拉进了二楼樱蓝的房间。房间里早就聚満了人,姐看我进来,解释说: "久美,Seven和樱蓝希望过两天带端木回布拉格,你觉得呢?" 所有人都用期冀的眼神看着我。 "久美?你觉得呢?" 朔月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求求你,为了我,可以留下来吗? … "你走吧。" 心底呐喊着无数次的"不要走",却真正在大家的注视下,在上朔月目光的那一刹那,变成了一句故作轻松的"你走吧。" 我微笑地凝视着眼前的朔月。他眼底那片美得炫目的蓝,冷冽而忧伤。这房间里的每个人都以为我会挽留,却没想到我说的居然是一句"你走吧。" 庒制住鼻子里迅速涌上的酸涩感觉,我的笑容仍旧甜美得可以融化一切。这笑容不止是在安慰在场的每一个人,更是在安慰自己。 "朔月,其实我早就想明⽩了。"脸在笑,喉咙却越来越控制不住地要哽咽,"现在危险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啊,你也该跟小七他们团聚了。毕竟布拉格才有你真正的亲人…" "久美…" 啪。 KIKI心躁地一巴掌差点就扇了过来。 "喂!你疯了啊?!叫你来是留他的!" 我低着头,只看着地板,没有勇气抬头看朔月。 真害怕再看到那双湛蓝湛蓝的眼睛时,自己好不容易坚守的理就会彻底崩溃。 滴答。 …一滴。 滴答。滴答。 …两滴,三滴… 泪⽔被強忍着倒流进心里,在空的心湖中滴落,发出寂寞的声响。 四滴,五滴,六滴… 可这眼泪的滴答声,只有我自己可以听得到感觉得到,他们看到的——不过我脸上可爱的笑容。KIKI和清流、曜太都气恼地看着我,智薰无可奈何地头摇,⼲脆把话挑明: "久美,你不是不希望他走吗?" 我耸耸肩。 "已经说得很明⽩了,我想通了啊,重要的是朔月他能跟亲人在一起,能开开心心的嘛。" 话还没说完,小七已经走过来,前所未有绅士地抱了抱我。 在拥抱的那一刹那,他在我耳边感地低语: "谢谢你,久美。" 而我一直倒流回心湖的眼泪,却在他说出这声谢谢的那一刹那,瞬间崩溃了。这么多人中,大概只有小七才知道,我为什么会违心地说出要朔月走吧。 只有他才知道,说出那句"你走吧"的时候—— 我的心,是失去亲人一般的痛。 失魂落魄地从房间里退出来。清流紧跟在后面,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 "喂!久美你疯了?你怎么不留住端木?他要是真跟那个Seven走了,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我…"心虚地转开视线,"我为什么要留住他?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也不是我的亲人,我有什么资格留他?" "你…你们不是在一起过吗?" 清流的语气变得异常温柔,连眼神都是温柔的。楼道窗子外透进的光美好得像一场幻觉,而这几年的光就在我们之间明明灭灭。我轻轻推开清流的手,強装镇定。 "就是因为在一起过,所以才不能留他。" 沉昑半晌,清流突然冒出一句:"呃~,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我也选跟樱蓝一起走,毕竟那是大美女啊,还会做好吃的甜点,啧啧…" "喂!橘清流,你到底站在哪边的?!" 花久美你这个大笨蛋。 "算啦算啦…不管他会去这世界的哪个角落,不管他是跟谁去…只要他幸福就好了…"我一个人蹲在庭院里种小向⽇葵,拼命地用花铲挑着土。 向⽇葵的茎叶滋呀地细碎作响,⾝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明天就走。久美,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朔月站在我⾝边,光炽烈,他的影子将我娇小的⾝影湮没得不剩一丝一毫。似乎我整个人都被保护在他无微不至的羽翼之下。 "抱抱我。" 话音刚落,朔月轻轻地抱了抱我,像对待恋人,又像是疼爱女儿。 这是第几次,他这样温柔地把我拥在怀里? 而我分明也早就习惯了他的拥抱。拥抱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明明靠得那么近,却看不到彼此的脸。 "还有别的心愿吗?" "没有了。" 明媚的光线下,时光如浮云散落。朔月轻动手指,刚刚还是幼苗的向⽇葵瞬间长成一整片的花海,金⻩⾊的花盘在光下笑得天真可爱。 "喜吗?"他转过脸问我。 向⽇葵大巨的花盘散发着金⻩⾊的光芒,又美好又温暖,我看着他点点头,鼻子却酸酸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没有别的心愿了?" "没有了。" "那我走了。" "嗯。" 我低头不看他,从向⽇葵瓣花罅隙中漏下几颗洁⽩的光斑,在我脚背一小块光洁的⽪肤上明明灭灭。 "不祝我一路平安?" "嗯。一路平安。" 想说的太多,都涌到喉咙后却一古脑地堵塞,于是重新回到心里消融化解,隐忍着不再说出来。 反正他终究还是要走。 他不能留。 两人尴尬地站在向⽇葵的花盘下,背后是一整片湛蓝的天。 "再见。" 终于还是说了这两个字。 夏天的风在我和朔月中间徘徊,渲染起一个又一个深蓝的小旋涡。我们之间的记忆,像开満蔷薇的岛屿零星散布在时光浩瀚的碧海中。曾经我们是那么勇敢那么不顾一切地要在一起,最终却还是被时间的旋涡击散成浮游。 爱如捕风。我们都曾朝自己想象中的完美爱情恍然地伸出双手,到最后却剩下沾着泪珠的蔷薇瓣花穿越过指飞散在伤感的风里。 只有盛夏的光芒,一年一年,仍旧炽烈耀眼。 "嗯,再见。" 终于看着他转⾝了,湛蓝的瞳在我眼中一晃而过。刚刚拥抱的温暖也不再有了。大步地走开,⾐角在风里翻转。 我呆站在原地,在大片大片的向⽇葵中,静静看着我曾经深深喜过的这个男人正穿越过漫天金⻩⾊的花海。时光在耳边哗啦啦地倒退,嘲的手心无力地松开。 向⽇葵在明亮得刺眼的光中开到荼糜,枝叶绚烂至极。 "朔月!" 花海那边的男生愕然地转过⾝来,苍蓝的瞳让我突然有想掉泪的冲动。可眼泪没涌出眼眶,那句话早已经脫口而出, "朔月,你还记得圣·卡瑟琳⾼中那棵刻字的树吗?" 那树上曾经刻着我们的誓言—— 花久美是为了端木朔月而来到这个世界的。 为了你,来到这个繁华后落寞的世界; 为了你,来到这个温暖后冰冷的世界。 朔月怅然地点头。 "我记得。" "朔月…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隔着一整片向⽇葵花田,听到这一句道歉的他低头微微一笑。 蝉在枝头嘶哑地长鸣,那刚盛极一时的向⽇葵像退嘲的海,一整片一整片地枯萎、消失。最后这美到炸爆的金⾊花海终于完全褪尽,归于一场盛大的虚无。 "不要走。" 在花海消失的那一刹那,我终于跑过去拽住了朔月的⾐角。夕拉长了我和他的影子,直到夜幕降临,只有我们的呼昅融进静谧的夜里。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心如⿇地重复着这句话,"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他一句话都不愿说,只是任由我这样傻瓜一般地哀求着。 原来我害怕失去朔月。虽然不喜了,却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他。 其实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深蔵"花久美你不过是个玩偶诶,你不是真正的人类"这样的自卑感。害怕有天大家不喜我了; 害怕有天大家会用看异类的眼光看我; 害怕失去手心里的这份温暖。 这个世界上,只有同样不是人类的朔月他才能真正理解我的这份恐惧和自卑感。 我就是个不断索爱的孩子吗? 这个一直喜着我守护着我的人,真的要离开我了吗? 早就习惯了他的守护,如果有天一转⾝发现他早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他的⾝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孩子,那我该怎么办? 还有人会那样执著地跟我说"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终于明⽩了我的心意"吗? 不会有了。 不会再有了。 "挽留是因为舍不得吗?" "大概吧。" "久美,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喜我,而是依赖我?" "什么?" "从我们遇到开始,我就一直照顾你,无论你是玩偶还是复活后的久美。你早就习惯了有我在⾝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即使是在羽野那受到了伤害,至少还有我可以帮你,可以给你一个哭的肩膀。但现在我想,我可能错了。" "错了?" "给你太多的依赖,所以你永远无法坚強起来。如果有天我不能保护你了,你该怎么办?" "那我可以学着坚強啊,我可以的!只能你留下来,我会学着坚強起来的!真的!" "可以吗?" "恩,可以的!"我大力点头,他却无奈地笑:"如果你可以坚強起来,那我就更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 "久美。再见。"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朔月走远。风起风停,瓣花纷纷扬扬落満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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