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基地(三部曲之三) 第三章 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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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第二基地(三部曲之三) 作者:艾萨克·阿西莫夫 书号:41604 | 更新时间:2017/9/20 |
第三章 同谋 | |
达瑞尔博士与裴礼斯·安索两人,最近几天都过着悠闲的生活,⽩天优哉游哉地无所事事,晚间则忙着跟朋友际应酬。偶尔有一些访客前来,达瑞尔博士便会为来客介绍,说这个年轻人是他的表弟,来自太空中遥远的另一端。经过这番介绍,大家便不再对安索的出现感到突兀。 当他们两人闲聊的时候,偶尔会提及某个人的名字,接下来就是一阵沉思,然后达瑞尔博士有时会说“不”有时会说“好”如果他说“好”的话,便会用通讯波打一通电话,向对方提出一个很普通的邀请:“有没有趣兴见见我的表弟?” 艾嘉蒂娅自己则另有一番打算,而且有条不紊地一步步开始进行。事实上,她的行动可说是相当地曲折迂回。比如说,她为了计划的需要,因而设计引同班的丸里萨斯·旦,让他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制的集音器。由她所使用的那些方法,就可以知道将来与她接触的所有男,全都注定逃不过她的手掌心。简单地说,由于丸里萨斯常爱吹嘘自己的课余嗜好——他有一间人私实验室,喜自己动手做这做那,她就故意表现出对丸里萨斯这项嗜好的趣兴,并且巧妙地将趣兴渐渐转移到丸里萨斯的矮胖⾝材上。结果这位不幸的傻小子,便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做了下列几件事:(一)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超波电动机的原理;(二)上了轻轻盯着自己的那双又大又亮的眸子;(三)将自己最伟大的杰作——前面提到的那台集音器——放进了艾嘉蒂娅伸出的双手中。 事后,艾嘉蒂娅便开始对丸里萨斯随意敷衍,渐渐地与他疏远。她做得恰到好处,不使他怀疑到集音器是这段友谊的惟一原因。前后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丸里萨斯在心中反复咀嚼那段短暂的乐时光,可是由于从此毫无进展,最后他也只好放弃,让这段初恋从生命中悄悄溜走。 裴礼斯·安索抵达之后的第七天晚上,有五位男士聚在达瑞尔家的客厅中,大家都吃得酒⾜饭,正在那里呑云吐雾。而在楼上,艾嘉蒂娅则坐在书桌旁边,桌上摆着那个丸里萨斯自制的杰作——最不像集音器的一台集音器。 客厅中的五个人当然包括达瑞尔博士,他的头发花⽩,穿着讲究,虽然只有四十二岁,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大一些。裴礼斯·安索此时表情严肃,眼神游移不定,看来年轻而没有自信。此外还有三位从未出场的角⾊——裘尔·屠博是新闻幕播报员,⾝材⾼大、嘴肥厚;爱维特·瑟米克是某大学物理系的退休教授,骨瘦如柴又満脸皱纹,⾐服里面好像还有很多空隙;侯密尔·孟恩是一名图书馆馆员,他的⾝材瘦长,总是带着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 此时达瑞尔博士开始说话,他的口气轻松而自然:“各位先生,这场聚会除了社目的之外,还有一点其他的原因,我想你们也都已经猜到了。由于各位的特殊背景,才会被我们精挑细选出来,大家应该不难猜出其中牵涉到的危险。我不会故作轻松,可是我也要指出一点,我们几个无论如何是无法脫⾝了。” “想必你们也已经注意到,我对各位的邀请都是光明正大的,没有请任何一位偷偷摸摸前来。我家的窗户未设定成空无一人的假相,房间的周围也没有任何防盗幕。因为一旦让敌人起疑,我们就注定完蛋。而最可能引人注目的做法,就是凡事过度神秘兮兮,结果反倒弄得盖弥彰。” (哈,艾嘉蒂娅在心中暗笑。她俯⾝靠在书桌旁,仔细听着集音器发出有些尖锐的声音。) “这点各位能了解吗?” 爱维特·瑟米克接口说道:“噢,请言归正传吧,告诉我们,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他在每讲一句话之前,下总会先菗动一下,脸上挤出更多的皱纹,并且露出整排的牙齿。 达瑞尔博士回答:“他名叫裴礼斯·安索,是我的老同事克莱斯的生学。我这位老同事在去年过世。他在去世之前几天,曾经将安索的详细脑波图样——从第一阶到第五阶——寄了一份给我。我将他寄来的那些图样,与你们面前这位男士的脑波做过比对,当然,你们都应该知道,脑波图样不可能伪造到第五阶,连心理科学专家也无法做到这一点。如果你们不悉这个事实,就必须相信我的话。” 屠博撅着嘴说道:“我们最好进⼊正题吧。我们会相信你的话,克莱斯既然已经过世,如今你就是银河中最权威的神经电学家。至少,我在新闻幕中对你的评价就是如此,我自己也相信这一点。你今年多大,安索?” “二十九岁,屠博先生。” “嗯——你也是一位神经电学家?也是权威?” “我只能算是一个生学,不过我工作得非常努力,而且有幸能接受克莱斯博士的指导。” 此时孟恩揷进一句话:“我…我希望你们能开…开始讲正经事。我认为大家的话都说…说得太多了。”他在紧张的时候总会有点口吃。 达瑞尔博士对孟恩扬了扬眉⽑,回答他说:“你说得对,侯密尔…裴礼斯,你接着说吧。” “现在还不能说,”裴礼斯·安索缓缓地答道“虽然我很同意孟恩先生的意见,但是在我们开始讨论正题之前,我必须要求各位提供脑波数据。” 达瑞尔皱着眉头说:“怎么回事,安索?你指的是什么脑波数据?” “你们每一个人的脑波图样。你已经测过我的脑波,达瑞尔博士,现在我也必须测定你们每个人的脑波,而且我得亲自进行。” 屠博说:“他没有理由相信我们,达瑞尔,这个年轻人有权利这么做。” “谢谢你。”安索说“那么,达瑞尔博士,就请你带路到你的实验室去吧,我们说做就做。今天早上,我已经冒昧地检查过你的设备了。” 脑电图分析可说是最尖端的科学,也可以算是一门很古老的学问。说它古老的原因,是由于生物神经细胞能产生微弱电流的事实,属于那些来源早已不可考的人类文化遗产之一。勉強追溯的话,它似乎在人类历史的最早期便已存在… 然而它也是最新的科学——在银河帝国上万年的历史中,神经电流的现象一直未曾受到重视,仅被视为奇妙有趣的一项常识,大多数的人都认为它没有任何用处。有人曾经试图将脑波分类,例如分成行走与睡眠、冷静与动、健康与否等等。不过即使是最耝略的分类法,也难免会有一大堆例外出现。 此外,还有人想要证明脑波也像众所周知的⾎型一样,可以分为几种不同的类型。这些人认为对于脑波分类而言,外在的因素并没有决定的影响。提倡这种理论的人多少具有一点种族偏见,认为人类可以据脑波而区分成数个“亚种”然而,在银河帝国普遍的強势意识形态之下,这种学说当然无法获得任何实质进展。别忘了当年的帝国是泛银河的一统政体,囊括了两千万个星系,从川陀这个央中世界(它辉煌伟大的过去,如今已埋葬在历史的灰烬中),到银河外缘任何一颗孤独的小行星,银河中每一个人类都是帝国的子民。 此外,在一个专注于物理科学与机械科技发展的社会中,例如当年的第一银河帝国,自然会产生一种无形的強大阻力,反对心灵方面的研究。由于看不见立即的应用,精神科学普遍受到鄙视,而且因为它没有什么效益,所以研究经费也一直少得可怜。 第一帝国崩溃之后,各种科学也都遭到解体的命运,一直衰退,衰退,衰退到了连基本的核能都被遗忘,而只懂得使用煤炭与石油的化学能。当然,其中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第一基地——它延续了科学的薪传,保持了科技的火种,并且能够继续发扬光大。只不过在第一基地上,仍旧出现了物理科学独领风的局面。对于人类脑部的研究,除了外科手术之外,其他依旧是从未开发的处女地。 哈里·谢顿是第一个指出精神科学重要的人,他下面的这番话被后人奉为真理:“神经微电流承载着人类所有的反应与冲动——包括意识与潜意识两者。在方格纸上记录的脑波图样,看来只是颤颤巍巍、起伏不已的波峰与波⾕,事实上,却能够反映出数十亿细胞的思考脉动。对于脑波图样进行分析研究,理论上可以揭示任何微小的思想与情感。除了先天或后天的⾁体缺陷造成的差异之外,无形因素引发的脑波变化也应该侦测得出来,包括情绪的转变、不同的教育与经历,甚至受测者的人生哲学这种微妙的因素。” 然而即使是谢顿,当年所能做的也仅止于臆测而已。 而在过去五十年间,第一基地的科学家终于开启了一个崭新的知识宝库。当然,他们的研究方法能够获得突破,主要还是拜先进科技之赐。例如最新发展的一种技术,能让电极穿过颅而直接与脑细胞接触,本无需剃掉一⽑发。此外,新发明的装置可以自动记录脑波数据,不但可以做综合的记录,还能够自动将六个立独变数分离出来。 不过最有意义的发展,也许应该算是脑电图科学与脑电图学者⽇渐受到重视。克莱斯曾经是这门科学的个中翘楚,当他参加学术会议的时候,完全可以跟物理学家平起平坐。而达瑞尔博士虽然不再活跃于科学界,可是他对脑波分析所做的卓越贡献,早已使他声名大噪。虽然他的⺟亲是贝妲·达瑞尔——上一代最伟大的女英雄,不过达瑞尔博士的名气只有一半是基于这个事实,另一半则是源自他本⾝的成就。 现在,达瑞尔博士坐在自己实验室的躺椅上,感觉到轻柔的电极似有若无地接触着头颅。在此同时,密闭于真空容器內的指针开始前后摆动,不过他却没有办法看见,因为他正背对着记录器——据众所周知的事实,如果受测者看到那些跃动的曲线,潜意识便会想要控制它们的变化,因而引起不可忽略的误差。不过达瑞尔博士心里非常清楚,央中刻度盘显示的是极为规律、仅有小幅变化的曲线。因为他的心灵強健而训练有素,这是绝对可以预期的结果。输出的讯号经过放大与过滤之后,便能在另一个刻度盘上显示小脑的脑波。此外,自额叶发出的脑波,有着尖锐而几近不连续的跳跃;而表层区域的脑波,频率范围比较狭窄,不会有什么剧烈的振… 他对自己的脑波图样了若指掌,就像艺术家对自己的眼珠颜⾊一清二楚一样。 当达瑞尔从躺椅上起⾝时,裴礼斯·安索没有发表任何评语。他只是仔细研究那七条曲线,迅速而毫无遗漏地一路看下去。从这些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记录中,他却能够明察秋毫,知道自己应该找寻什么。 “下面我想请瑟米克博士。” 瑟米克蜡⻩的老脸显得十分严肃。脑电图分析是一门新进的科学,他知道得相当有限,因此对这门新兴学科没有什么好感。他明⽩自己已经上了年纪,而脑波图样也会反映出这个事实。当然,他的脸上満布皱纹、走路弯驼背、两手不时颤抖,都使他显得老态龙钟。不过那些都只是理生现象,可是脑波图样却会证明他连心灵都已老化。他最后的一道防线——他自己的心灵,如今眼看也要被人攻破,使他感到困窘不已而万分不愿。 电极很快就安置好了,整个过程从头到尾都极为顺利,当然一点痛楚都没有。电极只会带来极微弱的刺,远远低于人体感觉的阀值。 接下来轮到屠博,在整整十五分钟的过程中,他安稳地坐在躺椅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最后轮到孟恩,电极才刚刚碰触到他,他就吓得菗搐了一下,一对眼珠骨碌碌地转个下停,好像想把眼珠转到后面,透过后脑勺去观察测量的过程。 “现在你该満意了吧。”当一切结束之后,达瑞尔说道。 “现在还言之过早,”安索带着歉意答道:“这房子里还有一个人。” 达瑞尔皱着眉头说:“你是指我女儿?” “没错,你可记得,我请她今晚留在家里。” “为了做脑电图分析?老天,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一定要做,否则一切都无法进行。” 达瑞尔耸耸肩,便向楼梯方向走了过去。艾嘉蒂娅早已听到这些对话,当达瑞尔走进她房间时,她及时把集音器关掉,然后乖乖跟着⽗亲下楼。当她还是婴儿的时候,曾经接受过基本的心灵型样测定,用来作为⾝份登记之用。除此之外,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那么多电极揷在头上。 测量结束之后,她伸出手来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达瑞尔博士说:“你看不懂的,艾嘉蒂娅。你是不是该去觉睡了?” “是的,爸爸。”她装模作样地说“晚安,各位叔叔伯伯。” 她赶紧跑上楼,以最快的动作换好⾐服,然后立刻跳到上去。她把丸里萨斯的集音器放在枕头旁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奋兴,觉得自己好像是胶卷书中的人物,正在从事一项机密的“谍报活动” 她在上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安索所说的:“各位先生,所有的分析都很正常,那个孩子也没有问题。” “孩子”——她満肚子不⾼兴,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对安索做了一个鬼脸。 此时安索已经将他的手提箱打开,从里面菗出了数十份脑波记录。这些记录都并非原件,不过手提箱用的仍是一种特制的锁。别人即使拿到了钥匙,开启的时候也会触动机关,使內部的资料立刻氧化成无法辨识的灰烬。现在虽然由安索亲手取出,这些记录半小时后也会自动化成灰。 在这短短半小时中,安索争取时间迅速说道:“这些记录属于安纳克瑞昂的几个小官吏,这个是卢奎斯大学的心理学家,这是西维纳的一位实业家,其他的不用我再介绍了。” 大家全都挤成一团,不过只有达瑞尔看得出那些记录中的意义。其他人所看到的,只是印在羊⽪纸上的许多颤动波纹而已。 安索轻轻指着其中一处,对众人说:“达瑞尔博士,请注意看那些额叶次级波纹,请你注意对应的⾼原区域,这些记录都有这个共同特点。你要不要用我的分析尺,来检查一下我的说法?” 安索拿着的那把分析尺,跟幼儿园学童使用的对数式计算尺,其实勉強可以算是远亲——就好像摩天大楼跟小茅屋也扯得上关系一样。达瑞尔接过分析尺,以练的手法作着,再徒手将测量的结果画出来。正如安索所说的,额叶部分的脑波有一个平缓的⾼原,可是照理说它应该是振強烈的曲线。 “你要如何解释这个现象,达瑞尔博士?”安索问道。 “我不能确定。在没有做进一步的研究之前,我不知道怎么可能有这种结果。即使是严重的失忆症,也应该只能造成庒抑的效应,而并非使波纹消除。也许,是动过脑部的大手术?” “噢,有什么东西被切掉了。”安索不耐烦地大叫“对!但并不是什么有形的手术。你可知道,当年的骡也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他可以将他人心中某些情感或心意完全庒抑,使得对应的脑波变为一条直线。或者…” “或者第二基地也能够做得到,是不是?”屠博问道,同时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所问的那一句“是不是?”其实本没有必要回答。 “你怎么会开始注意到这些的,安索先生?”孟恩问道。 “不是我,是克莱斯博士。他一生致力于搜集脑波图样,就像行星察警做的一样,只不过对象不同,他专门搜集知识分子、府政 员官、商界领袖的脑波。你知道,如果第二基地掌控着银河的历史发展——也就是我们的发展,他们就必须进行得很巧妙,而且会将⼲预的程度尽量减到最小,这是很明显的一件事。假如他们用的是控制他人心灵的方法——事实上也必然如此,那么,选取的心灵一定是具有影响力的人士,包括文化界、工商界、政治界,因此克莱斯博士对这些人特别注意。” “哦,”孟恩反驳道“可是有确实的证据吗?这些人有什么反常的行为——我是说脑波中出现⾼原的那些人?也许这是一种完全正常的现象。”他心虚地环顾四周,用他那双带点稚气的蓝眼睛看了看其他人,可是却没见到一丝鼓励的眼神。 “我把这个问题留给达瑞尔博士回答。”安索说“你可以问问他,在他那么多年的研究生涯中,或是在过去一代的学术报告文献里,这种现象他曾经见过多少次?然后你还可以问问他,在克莱斯博士所研究的样本中,平均每一千人出现一个这样的例子,几率又是多少?” “这些都是被外力改造过的精神状态,”达瑞尔以深思虑的口气说:“这一点我想是毫无疑问的。他们的心灵全部都受到了⼲扰,就某一方面而言,我怀疑这个…” “我知道,达瑞尔博士,”安索说“我也知道你曾经与克莱斯博士共事过,我希望知道你为何会半途退出。” 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任何敌意,动机也许纯粹出于谨慎,可是无论如何,却造成了好一阵子的沉默。达瑞尔轮流瞪视着每一位客人,最后终于坦率地说:“因为克莱斯的长期奋战本毫无意义,他的对手比他強太多了。他想证明的事实,是我们——他和我——心知肚明的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只是别人的傀儡。可是,我却不希望知道这个真相!我有我的自尊,我宁愿相信基地是其自⾝成员的真正领袖,而我们的祖先前仆后继,并不是平⽩无故地牺牲。我不敢面对现实,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要再继续钻研下去,只要我自己不确定,心里就不会感到那么痛苦。我并不需要那个职位,府政赠与家⺟的永久俸禄,⾜以照顾我一家简单的生活,我的人私实验室可以帮我打发时间,而⽇子总有过完的一天…可是现在克莱斯死了…” 瑟米克又先露出了整排牙齿,然后说道:“那个叫克莱斯的家伙,我不认识他,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安索揷嘴道:“他就是死了。他早已预见自己的死期,半年多以前,他就告诉我自己渐渐接近…” “而我们现在也接…接近了,对不对?”孟恩问道。他感到口⼲⾆燥,喉结不停地上下微动。 “没错,”安索以平板的语气答道“可是无论如何,我们——我们大家——早就命中注定了,这就是我们请各位前来密商的原因。我自己是克莱斯的生学,达瑞尔博士曾经是他的同僚。裘尔·屠博曾在广播节目中,公然抨击我们对于第二基地的盲目依赖,最后终于被府政⾰职——也许我该顺便提一下,府政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出面的是一个有钱有势的资本家,而那个资本家的脑波,便具有克莱斯所谓的‘⼲扰⾼原’。侯密尔·孟恩人私搜集了最完整的‘骡学’文献——我故意用这个字眼,来称呼有关骡的各种资料——而且还发表过几篇论文,推测第二基地的本质与功能。至于瑟米克博士,他对脑电图分析的数学有过卓越贡献,不过我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所发展的数学能够应用在这一方面。” 瑟米克睁大了眼睛,笑得有点不过气来。他说:“我不晓得。小伙子,你知道的,我钻研的是核內运动——这属于多体问题的范畴,我对脑电图本就一窍不通。” “那么,现在我们都知道自己的立场了。当然,府政对这个问题完全束手无策,我不知道长市或者他下面的任何人,是否已经了解到问题的严重。但是我却知道,我们五个反正已经是死路一条,如果我们⾝而出,也许还有机会扭转乾坤。我们知道得越多,自⾝的处境也就越全安,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各位都应该了解吧。” “第二基地进行的渗透,”屠博揷嘴问道“范围究竟有多广泛?” “我不知道,不过可以告诉你,我们目前所发现的渗透现象,都只是在外围领域,首都世界也许还没有被波及。不过这一点也不能完全肯定——否则,我本就用不着检查你们的脑波。达瑞尔博士,其实你本人最为可疑,你可知道,由于你半途与克莱斯拆伙,克莱斯从来没有原谅过你。我曾经猜想,或许是第二基地收买了你,可是克莱斯却始终坚持你是个懦夫。请不要见怪,达瑞尔博士,我这样有话直说,只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我——我自认可以了解你的心意,如果你真是懦弱的话,也实在情有可原。” 达瑞尔深深昅了一口气,然后才回答说:“我的确是临阵脫逃!随便你怎么说都没有关系,我曾经试图维持我们之间的友谊,可是,他从此没有再写信或打电话给我。直到那一天,我收到你的脑波数据,而一周后他就去世了…” “对不起,”侯密尔·孟恩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以紧张兮兮的口气,理直气壮地说“我认为你们自己都搞不…不清楚到底在⼲什么,如果我们一直像这样讲个不停,讲个不停,讲个…不停,那我们只是一群光会纸…纸上谈兵的谋家。反正,我本看不出我们能做些什么,这实在是非…非常幼稚,什么脑…脑电波等等的一大堆废话,你们到底有没有想到什么具体行动?” 裴礼斯·安索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当然有,我们需要搜集更多关于第二基地的资料,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在骡统治银河的第一个五年间,他曾经试图探索第二基地的下落,可是终究失败了——或者说,大家都以为他失败了。然而他突然中止了寻找的行动,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因为他失败了?还是因为他成功了?” “还…还在耍嘴⽪子,”孟恩以苦涩的口气说“我们又怎么知道?” “请你耐心听我说完。当年骡定都于卡尔,在骡崛起之前,卡尔并不在基地的贸易势力网之內,如今也仍旧如此。现在卡尔由一位名叫史铁亭的军阀统治——除非明天再度爆发一场宮廷⾰命。他自称第一公民,并且自命为骡的继任者。如果说那个世界有任何传统,那就是对于骡的超人本领的盲目崇拜——这种強烈的传统已经近乎信。结果,当年骡的官邸如今成了圣殿,府政全力善加维护,普通人不准进⼊,里面的东西也全都原封未动。” “这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为什么会这样呢?如今是一个事出必有因的时代,假如骡的官邸完好如初,并不是由于信的关系呢?若是由第二基地所安排的又如何呢?简单地说,如果骡探索了五年的结果,就在里面…” “噢,胡…胡说八道。” “为什么不可能?”安索反问:“第二基地从一开始就神出鬼没,对于银河事务一直维持最小程度的⼲预。我知道在我们看来,将那座官邸摧毁会更合理,或者至少应该将其中的资料移走。可是你必须设法揣摩那些心理学大师的心理,他们个个都是谢顿,都是骡;他们行事全都依靠精神力量,方法一律是既迂回又曲折。如果他们建立起一种心理状态,⾜以保护其中的资料,他们就不会想要将它毁掉或搬走。你们说是不是?” 没有人立刻答腔,于是安索又继续说:“而你,孟恩,就是我们的最佳人选,你必须帮我们弄到那些报情。” “我?”这句话其实是一声充満了惊愕的吼叫。然后孟恩迅速地环视众人,再说“我可不会做这种事,我既不是行动派,也不是超视中的英雄,只是一名图书馆馆员。如果我能在图书馆里面帮你们的忙,那我索就豁出去,冒险帮你们找找第二基地。可是我绝不要到太空去,去做那种疯…狂疯的事情。” “听好,”安索耐着子说“达瑞尔博士跟我,都一致同意你是最佳人选,只有你去才能显得最自然。你说你是一名图书馆馆员,很好!你最感趣兴的是什么题目?是‘骡学’!放眼当今银河,你收蔵的关于骡的资料没人比得上,自然会想要搜集更多这方面的资料,所以你的动机比任何人都要单纯。如果你申请进⼊卡尔的骡殿,不会有人怀疑你有其他的动机。也许你的申请会被拒绝,可是却不会引起任何疑心。此外,你有一艘单人太空游艇,而且大家都知道,你每年放暑假的时候,都会驾着那艘游艇去异邦行星旅行,而且也曾经去过卡尔。你只需要照着以前的方式去做,这你难道不懂吗?” “但是我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去说:您能…能否恩准我进⼊你们最神圣的圣殿,第…第一公民阁下?” “有何不可?” “因为,银河在上,他不可能批准的!” “好吧,如果他不准的话,那么你就马上回来,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孟恩露出了万分不愿的表情,默默地环顾其他四个人。他感到自己马上就要被说服,去做一件极不情愿的事情。可是在座的其他人,却没有一位愿意向他伸出援手。 就这样,在这个夜晚结束之前,有两项决定在达瑞尔博士家中出炉。第一个是孟恩所做的决定,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允众人,一旦暑假开始,他就立刻奔向太空。 而第二个决定,则是出自这个聚会的一位非正式成员。当艾嘉蒂娅关掉集音器,终于准备就寝的时候,她私下做了一个重要决定。至于它的內容,现在对我们还不重要。 在第二基地上,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星期。现在,首席发言者再度笑容可掬地接那名弟子。 “你一定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结果,否则不会満腔怒火。” 弟子用手按着带来的一束计算纸,然后说:“您确定这个问题是实真的吗?” “前提是千真万确的,我一点都没有改动。” “那么,我就必须接受计算的结果,可是我又不愿意接受。” “自然,但是你自己的希望跟这又有什么关系?好吧,告诉我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不,不,把你的推导过程放在一边,等一下我再来分析。现在,用你自己的话告诉我,让我来判断你对这个问题的了解程度。”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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