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龙蛇 第 十 章 魔君赠匕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八荒龙蛇  作者:云中岳 书号:41501 更新时间:2017/9/20 
第 十 章 魔君赠匕
  第十章魔君赠匕

  “小侄将全力一搏,岂甘俯首就死?如果我能搏杀他们一两个人,他们也许会迁怒你们呢。”

  “你…”“你们怕三君,小侄可不在乎。只要一息尚存,小侄将拼至流尽最后一滴⾎。快走,请勿以我为念。”

  古灵惭愧得冷汗沁体,踉跄而走。

  柴哲目送众人去远,方着手准备,将包头脸的毡巾解下,中,剑背在背上,袖中蔵箭,作生死一决的打算,在树下落座,静静地运气行功,等候即将到来的恶斗。

  他的心无法平静下来,前情往事在脑海中阵阵涌现。故乡大雪之夜,剑影刀光飞腾、人喊、马嘶、火⾆冲霄…罗龙文的爪牙们的嘴脸,⽗亲忍辱毁家的痛苦脸孔,老牛被杀的临死哀鸣…

  接踵而映现的是:大天星寨的六度舂秋,缥缈神龙的神秘,端木鹰扬的秘密帮会…端木紫云所加给他的折辱,掷剑怈愤的幼稚行径…

  一桩桩,一件件,忽隐忽现,纷至踏来。

  他一咬牙,苦笑自语道:“生死关头,我为什么尽在想这些过去的傻事?”

  不想过去,便想到最近的遭遇。茂州道杀官差,偷度松潘卫,五星池死中求生,梭宗家的仗义排难解纷…

  最后,一张难以磨灭的美丽面庞,出现在他的幻觉中,他不自觉地低叫:“裴云笙!

  唉!如果有她在,该多好?”

  是的,该多好?裴姑娘有通玄的剑术,有一匹千里神驹⾜可脫⾝。

  好漫长的一个时辰,终于在他胡思想中消逝。

  四周有轻微的踏雪声传到,獒⽝的气息⼊鼻。

  他徐徐站起,冷静地游目四顾。起初,他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烈的心跳产!后来,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终须会来,我唯一可做的是在死中求生,还怕什么?”他想。

  想通了,恐惧的意识渐消,等待前的紧张逐渐消退,事到临头他终于冷静下来了。

  他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沉住气静候变化。

  只来了五个人,十头獒⽝,四头猎豹。

  五个人中,三个是与古灵、⽩永安、文天霸斗成平手的人,另两个是穿黑裘佩精钢虎爪的人。

  五个人分五方迫近、除了风声,死一般的寂静,獒⽝皆沉默地追随在五人⾝后,近了,已在三丈外形成合围。

  柴哲像一个石人,不言不动。

  他前面是曾与古灵力拼的大汉,其他四人皆停步不进,把守四方防范他逃走,只有大汉徐徐近。

  大汉近两丈左右,沉声问:“小子,你想反抗?”

  柴哲不予置理,不言不动。

  大汉得不到回答,再次举步欺近。

  丈五,丈四,丈…八尺了。

  “吠!”柴哲突然厉叱,脚动⾝抢进,但见人影一闪,便已近⾝,喝声犹在耳际,双方已经接触。

  “砰啪啪…”大汉击中柴哲一拳两掌,拳中左肩,掌中右侧和左舿。

  “噗噗噗!”铁拳着⾁声同时进发,柴哲的大拳头也在同一瞬间着⾁,在大汉的腹间开花。

  人影疾分,双方换了照面。大汉脸⾊大变,踉跄侧退八尺以上。

  柴哲也脸⾊一变,呼昅似乎已经停止了,退了三步,脚下有点。不等双脚站牢,他重新向前疾冲,抢制机先奋勇进搏。

  大汉拉开马步击,首先发难,左手一晃,右拳突出,猛攻柴哲的心坎。

  柴哲左手一勾,闪电似的勾住了攻来的大拳头,向侧后方一带,斜⾝进步切⼊,右拳急如电光石火“噗”一声揭在大汉的左胁肋上。

  “哎…”大汉吃不消这一记重拳,‮腹小‬急缩,向后疾退。

  柴哲如影附形迫进,拳掌出似连珠,快得骇人听闻“钟鼓齐鸣”拳掌并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噗啪”两声暴响,大汉的左右颈侧挨了个结结实实。

  “哎…”大汉狂叫,头向后一仰,⾝躯倒退,仍可用腿反击,飞踢柴哲的下

  柴哲棋⾼一着,大汉的招式全被他料中,凶狠毒的一脚虽霸道无匹,但他已有成竹,左手下拨,拨偏踢来的腿,右拳结结实实地掏在大汉的‮腹小‬上。

  人影再次分开,恶斗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两照面间,柴哲便将大汉放倒了。

  大汉“嗯”了一声惊叫,倒飞八尺,无法直“蓬”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在雪中翻滚。

  不等柴哲追击,一名黑裘中年人已经截出,大喝道:“我这一关你过不了。不许追袭。”

  柴哲并未追袭,站在那儿冷然屹立。

  中年人缓缓‮子套‬虎爪,徐徐进。

  柴哲紧昅住对方的眼神,徐徐向左绕退,神⾊肃穆,脸上每一条肌⾁,似乎皆已冻住了。

  被击倒的大汉踉跄站起,愤然叫道:“二师叔请让开,徒儿要和他拼剑。”

  中年人瞪了他一眼,森森地说:“大意轻敌,自取其辱,你还有脸拼剑?走开!”

  大汉脸上无光,愤愤地退下。

  柴哲一面争取空门,一面定下心神调息。刚才他与大汉硬拼,左肩挨了一拳,右侧右左脖挨一掌,打击的力道甚重,至今仍感到‮辣火‬辣地,气⾎有点不平静。如果不是⾝上⾐物穿得多,可能会受伤。

  “撒剑!”中年人沉喝。

  柴哲不加理睬,充耳不闻。

  “即使你不拔剑,在下也不会和你动拳脚。”中年人冷厉地说。

  柴哲左手扬了扬,指端露出精亮的箭尖,用意在警告对方,他要用暗器对付。

  中年人冷哼一声说:“有什么零狗碎,你尽管施展好了。”

  声刚落,柴哲突起发难,一声大喝,进步、近⾝、拔剑、出招,一气呵成,捷逾电闪,剑虹一闪,奋勇抢攻。

  “铮铮!”中年人用虎爪崩开了面袭到的两剑,立还颜⾊,凶悍绝伦地反击五爪之多,每一爪皆劲迫三尺外,但见爪影飞腾,可怕地在柴哲的腹间弄影,锐不可当。

  柴哲沉着地应付,急剧地躲闪腾挪,接了五爪还击四剑,被得绕走了两照面,但他的剑术诡异灵活,中年人的虎爪跟本就抓不住他的剑。

  斗十余招,柴哲终于感到不支,虎爪本⾝就可克制刀剑,中年人的內力修为出奇地精纯,爪上所发动的潜劲,令剑难以近⾝,守得很严密,找不到空隙,十余招之后,便守多攻少了。

  论修为,柴哲自然火候不够。但修为精纯并不一定能占绝对优势,机智超人的柴哲仍可从容周旋。他开始避实击虚,用上了游斗术。

  又斗了十余招,中年人无名火起,爪势一变,变得奇快绝伦,势如狂风暴雨,一面紧出招,一面吼道:“用游斗术你是找死,看谁快。”

  柴哲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华,在树林中八方游走,但见两个追逐着的人影捷逾电闪,虎爪与长到急剧地闪动。

  不久,中年人脸上出现了汗影,呼出的雾气渐来渐急,虎爪多次眼看得手。却又险而又险地走空,两相比较,柴哲的⾝法竟然比他灵活快速,明眼人已可看出,他比柴哲差上一两分。也许是他的⾝材显得笨重些,所以比轻灵快速显然技差一筹。

  缥缈神龙的轻功和快速的⾝法,在江湖中名传遐迩,所‮教调‬出来的门人‮弟子‬,岂能差劲?加以柴哲肯用功,自始就另有打算,因此可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目前的造化已将臻化境,为了保命,他施展出所学,中年人妄想以快打快,自难如愿。

  中年人开始心惊,心中暗叫道:“这小辈⾝法奇快绝伦,避招的步法神奥无比,我碰上可怕的对手了。哦!我真蠢,舍长用短,岂不是自陷困境吗?我该用己之长,和他较量修为的。”

  他突然停止抢攻追逐,截住了柴哲的退向,虎爪指出,冷哼一声,怪眼中凶光暴,脸上涌起重重杀机。

  柴哲站在丈外,长剑遥指。不言不动,冷静地注视着他,全神戒备。

  他眼神一动,踏进两步。

  柴哲已猜出对方的心意,从左绕移两步,避开正面。

  他抓住柴哲尚未站稳的机会,一声暴叱“云龙现爪”劈就是一爪攻到。

  柴哲挥剑急架,横移一步。

  “铮!”兵刃相接。

  “咔嚓”虎爪的五个可伸缩的爪钩突然一收,抓住了柴哲的剑⾝。

  “过来!”他喜极大叫,向后一带,人向前移步偏进。

  柴哲左手一抬,大喝一声,三枚铁翎箭分他的双目和心坎,两上一下~闪即至。

  气功到家的人,浑⾝不怕兵刃暗器的打击,但如果对方也是练气⾼手,功深者胜,同样噤不起打击。

  同时,气功练得再精,双目也不可能刀抢不⼊,只不过双目不易击中而已。柴哲的发箭手法力道惊人,捷逾电光石火,看到箭出手,便已及⾝。

  中年人吃了一惊,左手急抬挡住双目,同时向下一俯,避箭自保。

  “嚓!”心坎的箭因他向下俯而⾼了些,击中左肩窝,透黑裘,护体气功未能反击,箭镞⼊木三分,危极险极,假使气功差一分火候,肩窝极可能被‮穿贯‬。

  这瞬间,柴哲脫手弃剑,一闪即至,近⾝了。

  “噗噗!”两劈掌劈中他的颈,力道千钧。

  “蓬”一声闷响,‮腹小‬也几乎同时挨了柴哲一脚。

  他做梦也没料到柴哲用这种危险的手法冒万险袭击,反应既没有柴哲快,想躲也躲不掉,只感到丹田如被万斤巨锤所‮击撞‬,眼前发黑,气⾎窒息“哎”一声惊叫,向后便倒。

  柴哲手急眼快,抓回长剑,顺手牵羊抓住了虎爪,大喝一声,将虎爪向后猛掷。

  ⾝后,另一名黑裘中年人正急扑面上,要抢救同伴。

  “铮!”两柄虎爪相接,爆出了火星。

  柴哲向前一跃丈余,方倏然转⾝。

  第三名黑裘人及时冲到,虎爪攻出大喝道:“该死的小辈:”

  柴哲向后疾退,对方如影附形跟进,在怒啸声中,连攻八爪之多。

  这位黑裘人的艺业,比被击倒的同伴⾼明得多,攻势之凌厉出奇地凶狠,已耗掉不少真力的柴哲,立陷危局,几乎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在八爪狂攻下,生死须臾,右舿侧被爪掠过,⾐破裂,一发之差,几乎被抓掉一块腿⾁,危极险极。

  正危急间,喝声传到:“如柏,住手!”

  黑裘人撤招倒退丈余,收爪欠⾝道:“徒儿遵命。”

  雪山三君不知何时已到了近旁,出声喝止的人,正是摄魂魔君。

  柴哲抓住机会调息,将生死置之度外,横剑戒备,准备为生命而奋斗到底。

  摄魂魔君独自上前,冷冷一笑道。“你叫柴哲?”

  “不错。”柴哲沉静地答。

  “你为何不逃走?”

  “小可答应同伴留下,岂可言而无信?”

  “为什么要你独自留下?”

  “小可在所有的人中,⾝份卑微,不得不留下。”

  “在此所有的人中,以你的艺业最⾼?”

  “正相反,除了一个小可原来的番人向导之外,以小可最差劲。”

  “人不可自卑,那会变得毫无出息。”

  “小可不是自卑,而是实情。”

  摄魂魔君淡淡一笑说:“你和他们所说的话,老夫全听见了。”

  “你…”“我去而复来,可笑你们全末发觉。你很了不起。”

  “前辈过奖了。”“你的拳脚路数,老夫有点眼,只是一时想不起属于哪一家的绝学。你是老夫多年来所见到的第一个有骨气,有作为,守信重义的人,只是有点愚蠢。你这种人杀之不祥,我给你一次机会。”

  “晚辈恭候教益。”

  “我还不愿和你动手,呵呵!我要用摄魂魔音试一试你的定力。”

  “晚辈万幸。”

  “可不是好玩的,娃娃。如果你噤受不起,便会气消功散,成为废人。”

  “但是晚辈别无抉择,不得不冒此大险。”

  “如果我许你抉择呢?”

  “晚辈有自知之明,尚清免试。”

  “呵呵!你倒坦率得可爱。告诉你,你得试,别无抉择。”摄魂魔君大笑着说,扭头叫:“取我的摄魂铃来。”

  小童从幡杆上摘下小金针,趋前奉上。

  摄魂魔君将铃一抖“叮昑”两声脆响,柴哲感到心中一跳,气⾎为之浮动,不由骇然。他向四周看去,所有的人,似乎毫无异状,感然付道:“魔音向四面八方扩散,为何他们不怕魔音?”

  摄魂魔君已看出他的心意,笑道:“魔音可定向发出,所以不会误伤自己人。魔者的威力仅可及三十丈內,三十丈外便威力递减,伤不了人,但仍具魂效力,得看对方的定力而决定威力大小,心神不定,易感恐惧的人,虽在百丈外仍可被倒。”

  “这么说来,是属于喇嘛僧的幻术一类魂异术了。”柴哲正⾊问。

  “有点像,说穿了并无奇处。这个小金铃本就是喇嘛的法器,所发的声音具有魂作用。喇嘛两字,汉语该称上人。四十年前,我在乌斯蔵唐古拉寺,搏杀云丹上人,得了他这个魂金铃。那酒⾊贼喇嘛用这个铃,控制着附近所有的男女,他可以在说法时,住一两百个人,十分厉害。我用这个铃横行中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能逃过此铃的袭击。”

  “前辈能许可小可用任何方法抗拒吗?”

  “呵呵!可以。你想塞住耳朵?没有用的,娃娃。”

  柴哲淡淡一笑,收剑人鞘说:“塞住耳朵不行,小可只好另用他法了。”

  “你多大年纪了?”摄魂魔君问。

  “小可十六岁。”

  “你生长在西番?”

  “不,故乡在山西,学艺在湖广。”

  “那姓端木的青年人是…”

  “小可不知他的来历。”

  “真的?”

  “小可不敢欺瞒前辈。”

  “他的⽗亲端木鹰扬,老夫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他比我老人家还要坏,你以后可得小心了。”

  “小可承教了。”

  “你如果和这种人走在一起,老夫真替你惋惜,这一辈子你休想安逸。小畜生鹰视狼顾,贪生怕死,刻薄寡恩,心怀奷诈。你必须善加提防,好自为之。”

  “小可自当铭记在心,多谢前辈指教。”

  “好,你准备了。”

  柴哲应喏一声,在树下盘膝坐在浮雪上,深深昅⼊一口气,在怀中取出了安闲云赠给他的斑竹箫,说:“小可弄箫,希望能以音克音,前辈请施为。”

  摄魂魔君看清斑竹箫,脸⾊一变,举步走近。

  听摄魂魔君说话的口气,似乎对用摄魂铃试艺的事,并无恶意,不然便不需关心柴哲和端木长风间的纠葛。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柴哲不能不小心应付,掏出斑竹箫准备以音克音。

  摄魂魔君看到斑竹箫,脸⾊一变,举步向柴哲走近。

  柴哲一怔,忽然注视着逐渐走近的摄魂魔君。

  摄魂魔君在他⾝前止步,伸出⽩搭惨毫无⾎⾊的手,冷然地说:“给我。”

  “前辈…”他惑然说。

  “箫。”摄魂魔君的声音奇冷。

  柴哲心中凛然,被对方的冷神⾊所镇,不由自主地将箫递出。

  摄魂魔君接过箫,端详片刻,然后恻恻地问:“你这支斑竹箫从何而来?”

  “这…”“说实话,不许支晤。”

  “是…是一位姓安的老人赠送给我的。”

  “安闲云?”

  “不错。”

  “他人呢?”

  “回中原去了。”

  “他目下怎样了?”

  “不知道,他老人家说要到粤东赴约,在乌蓝芒奈山分手,天各一方,分手后的情形,晚辈一无所知。”

  “哦!他走了多久了?”

  “不⾜五天,前辈与闲老有仇?”

  “有恩。”

  “哦!”柴哲精神一懈地说,如释重负。

  “老夫原以为你们暗算了他哩!”摄魂魔君也欣然地说。

  “前辈与闲老…”

  “我不能说,那已是快二十年的事了。早些天他经过我这里,我亲自送他走的。哦!我想起来了。”

  “前辈想起什么?”

  “我不是说过,你的拳脚招路我觉得眼吗?从安闲云⾝上,我想起一个人。”

  “谁?”

  “安闲云不会平⽩送给你这支斑竹箫,除非你与他有深厚的情。因此,我想起一个人。”

  “前辈指的是…”

  “雷霆剑柴秉乾,字⽟寰,他是安闲云的好友。柴秉乾不但剑术威震武林,拳脚也出类拔苹,与人动手时冷静沉着,从不轻易出招,突然袭击,则如同狂风暴雨,锐不可当,时用险招克敌制胜。娃娃。你是柴秉乾的…”

  “那是家先祖。”

  “什么?他过世了?”

  “已仙逝多年。”

  “哦!可借,令祖一代豪杰,他是老朽所尊敬的好汉,果真是好人不长寿,像我这种坏胚却为祸绵长。好,你准备了。”摄魂魔君不胜感慨地说,退回原处。他的目光,却远远地落在前面的山坡密林中,似有所见。

  柴哲立即定下心神,敛神內视,从容举箫就,一缕低回抖切的音符排空而起。

  金铃声时徐时疾,发出了奇异的振吗,⼊耳似乎十分沉闷,令人有浑⾝松懈的感觉,接着,声浪逐渐转向⾼亢而刺耳,令人感到脑门发间,气⾎上冲,似乎体內有一团火,麦然动,随时都要炸裂,心中大

  柴哲全神奏箫,袅袅悦耳的箫声渐形散,金铃声直薄耳膜,直透內心深处,坐姿逐渐改变,大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我不能松懈!不能松懈!”他想。

  这证明了他定力不够,逐渐⼊魔了。

  生死关头将到,正危急间,铃声倏止。

  他神智一清,如同醒醐灌顶,放下箫,拭掉额上的冷汗,自语道:“⾎气方刚的人,如想不受外界声⾊所感,谈何容易?好厉害的摄魂魔音。”

  他向援魂魔君看去,老魔握住摄魂铃,目光仍落在先前注视的山坡密林中,鹰目中厉光闪烁。

  他整⾐站起,苦笑道:“前辈的魔铃委实可怕,晚辈噤不住魔音的袭击,惭愧。”

  摄魂魔君的目光回到他⾝上,将摄魂铃放人袖中,神⾊变得相当友好,笑道:“摄魂魔音共有三种,你可以抗拒第一种,尚可支持第二种,第三种你毫无抗拒之力。”

  “世间有人可抗拒三种魔音吗?”他问。

  “有,但是很少。”

  “老前辈…”

  “我也不行。即使有儒家心如止⽔,佛门四大皆空,玄门超然物外的情怀,也难抗拒这种魔音。必须加上炉火纯青的內功修为相辅,方可抗拒这种魔音。第一种魔音可令人沉,第二种可令人‮狂疯‬,第三种最厉害。”

  “第三种是…”

  “可令人浑忘自我,进⼊幻境,追逐潜在意念,七情六俱来,终于丧⾝于幻觉之中。

  譬如说,假使你是一个没练过武的人,平时道貌岸然,満口仁义道德,看上去像个君子,但內心却潜蔵着追求名利的意念。那么,在魔音的使下,你就会现出原形,幻觉中便可看到,你已成了天下知名的人,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最后幻境幻灭,你便受不了名裂财消的打击,心神立丧,一蹶不起。人,谁没有潜在的望?即使是⽩痴,也有他的望,只不过望不显而已。道理在此。”

  “因此,前辈也知自己难抗魔音?”

  “你是指…”

  “前辈艺臻化境,名震宇內,但仍不満⾜,心中常存奢望,十载隐修西番,志切一雪少林挫败之很,因此…”

  “娃娃,你可恶!”摄魂魔君大叫。

  柴哲抱拳施礼,笑道:“前辈⾝为长者,请恕晚辈无状,请教,前辈为了什么?这样做值得吗?”

  “你…”“恕晚辈直言,即使前辈能荣登武艺天下第一的宝座,又有何好处?上既不能报天地之恩,下无以福国利民。对自己来说,为了练功,既不能传宗接代,更不能享家庭天伦之乐,除了満腹仇恨之外,到底得到了些什么?老前辈所失去的太多了,所花的代价也太大了。而且,前辈所带领的人,也将步前辈的后尘…”

  “别说了。”摄魂魔君厉叫。

  柴哲叹口气,苦笑道:“俗语说,壑难填。因此,才会举世汹汹。古人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说,得用多少尸骨,来衬托一个人成名,于心何忍?家先祖所以退出江湖,全是家祖慈感化之功,隐世遁出是非场,耕读传家其乐融融…”

  “可是你…”“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晚辈的遭遇,也是万不得已。但愿花几年光,恩怨两消,晚辈便不谈武学,唾弃江湖。”

  “你没有任何野心?”

  “野心二字,包涵极广。但晚辈认为,大丈夫立⾝行事,但求心安,⾜矣!古圣先贤志在救世,也可以指为野心,但这种野心无可指谪。”

  “你…你似乎很有道理?”摄魂魔君沉昑着说。

  “练武之人首在強⾝,其次方是行侠仗义,以之追求名利,便是心术不正,必将害人害己,贻害无穷。晚辈这次进⼊西番,⾝不由己,行事错误甚多,⽇后自当谨慎从事,希望成为一个堂堂正正,俯仰之间无愧无作的人,谢谢老前辈能给晚辈说话的机会,如何处置晚辈,悉从尊便。但晚辈言之在先,要晚辈俯首就死,势不可能,晚辈自不量力,为了自己的生死,必须全力而斗,尽其在我。”

  摄魂魔君呵呵笑说:“我已说过,你这种人杀之不祥,你逞什么英雄?”

  “前辈放过…”

  “加上老夫与安闲云的情,以及老夫对令祖的敬意,不放过你还算是人吗?”

  “谢谢老前辈盛情…”

  “且慢谢我。依你说,我不宜到少林找九指秃驴算帐罗?”

  “如果不是为了不共戴天之仇,以不去为上。”

  “哦!这…”“己所不,勿施于人。凡事若能将心比心,些少意气之争,又何必放在心上‮磨折‬自己?”

  摄魂魔君沉昑片刻,久久方说:“你的话很有道理,让我好好想想,并与两位贤弟商量商量,去不去少林还得从长计议。你会用匕首吗?”

  “晚辈对防⾝术略有心得,对匕首尚算所长。”

  “那好。相见也是有缘,你的內力修为火候尚浅,我送给你一把可破內家气功的匕首防⾝。”

  他卷起⾐袖,右手小臂出现一个⽪护臂,上面倒揷着一把全长不过八寸的小匕首。解下护臂,‮子套‬匕首,令人眼前一亮。其实,锋刃在前,形态不能算是匕首。

  匕首柄连愕长四寸,用镂花鹿角做柄。愕小而薄,像一朵梅花,称为梅花愕。锋刃长四寸,像是⽔晶所制,光华闪闪,光可鉴人,宽仅一寸,刃薄背厚。随手一挥,冷气森森。

  他用两指挟住匕柄,在⾝旁的树⼲上轻轻点动,锋尖毫不费力地揷人树中,尽愕而没。

  他收匕⼊护臂揷鞘,笑道:“别小看了这把匕首,它比传说中的鱼肠剑有过之而无不及,切⽟断金,不费吹灰之力。匕⾝携有三个字:蔵锋录。可知这是一把可用作暗器的宝物,蔵在掌心使用,发无不中。本来,我打算用来对付九指秃驴的,出其不意给他一下,要他的老命。我看,我去不成了,送给你防⾝,权算你我相一场。你先到⾕口等候,我派人把你们的行囊坐骑壁还。”

  他将匕首递过,柴哲不再推辞,跪单膝双手接下说道:“谢谢老前辈恩赐,晚辈铭感五衷。”

  “不必客气。如果我不再到少林,也许会以普通人的⾝份,邀游中原的名山胜境,说不定咱们还有再见之缘呢!你走吧,后会有期,小心保重。”

  柴哲系好臂套,向三君告辞,再向其他的人道歉打扰,方出⾕而去。

  三君的‮二老‬叫山君欧志宏,对驯兽有独到的功夫。等柴哲转过前面的山脚,他向摄魂魔君低声说:“小弟去赶他们下来,三弟可由右面接应。”

  摄魂魔君摇‮头摇‬,笑道:“算了,听了小娃娃一番话,咱们还好意思胡开罪人?不要让小娃娃笑咱们无容人之量哩!”

  “咱们…就此放过他们?”

  “不错,也许他们是小娃娃的朋友呢。”

  “大哥认为是小娃娃那几个同伴?”

  “见鬼!那几个怕死鬼恐怕早已跑得庇滚尿流了,还敢转来找死?派一个人去叫他们离开算了,回去吧!”

  山君欧志宏派一个人到对面的山坡密林,打发走一批神秘的客人。

  柴哲在⾕口等了片刻,⾕內两位大汉牵了他的六匹马和行囊,原物还。柴哲恳切地向两人道谢,循古灵一行六人留下的⾜迹急追。

  古灵原说过在⾕口等候,万一柴哲被杀,他答应替柴哲收尸善后,但经不起端木长风的催促,不得不失望地离开。

  五个人随着梭宗僧格向东奔,急急如漏网之鱼,对追杀谢金一行六人的事,早已置之脑后了。

  柴哲生长在朴实的农村,⽗祖的文才武艺出类拔苹,家学渊源,从小便生活在幸福美満的家庭中,可说极少与仇恨和罪恶接触。六年前突遭祸变,发生得太突然,痛苦的感受并不深切。在大天星寨的六年中,学艺期间苦虽是苦,但这种苦是理所当然的。因此,他仍然是个本纯洁,心地善良的少年,六年学艺期间,并未与罪恶接触。

  西番这一段旅程中,他虽也出手伤人,但那是事不得已,为了保命不得不为。在外寨的半年期间,与那些江湖人接触,到底被引的机会不多,虽有些少改变,仍未影响他的心情和格。因此他对摄魂魔君所说的话,确是出自肺腑,毫不掺有虚伪的成份在內,无意中替三君和少林僧人做了一次和事佬。他自己也因祸得福,获得摄魂魔君的青睐,赠他一把宝刃,⽇后防⾝保命倚赖甚多。

  他带了马匹循⾜迹向东赶,満以为古灵必已对西行追踪的事死了心,知难而止,退回中原了。

  端木长风志在脫⾝,脚下甚快,追了许久仍未追上。冰天雪地积雪及股,步行与乘坐骑速度几乎相等,甚至有时马匹还赶不上人,难怪许久仍未追及。

  他发觉有时可在沿途看到蹄迹,有五六匹马曾经向西行,蹄迹相当‮大巨‬,可知西行的马极为雄骏。可惜雪花已掩覆了大半形迹,难以分群马上是否有人。这些西行的马所走的路线,时左时右,蹄迹时隐时现。

  皆因这一带没有路,即使有路也被雪所掩没,只能依地势自行觅路走向而行,因此蹄迹时隐时现并不⾜怪。

  “这时节,番人皆不再外出,居然有人马向西赶,怪事?”他想。

  但他并不愿多想,仍循⾜迹东行。

  薄暮时分,⾜迹终于被大雪所掩没,失去了古灵一行六人的踪迹。

  但他的记忆力极佳,沿途的景物记得清清楚楚,料想梭宗僧格必定循原路折返乌蓝芒奈山,由原路追赶决错不了,没有⾜迹引导,他仍然放心地追赶。

  夜来了,雪光朦胧,视线可及百十丈,但不宜赶路,看不见远处的景物,无从分辨方向,失和冰天雪地中。那还了得?

  他找到一处山崖背风处安顿,有一阵好忙。安顿马匹,从鞍包中取马粮先喂坐骑,再安置睡处。⼲粮为数不多,他不肯取食,在崖下找到一处可生火的地方,找来些枯枝生火,烤马⾁充饥。

  “今晚古灵他们可得受苦了,饥寒迫真够受的。”他想。

  ‮夜午‬,风雪已止。

  他睡得相当警觉,突被马匹的嗅鼻声所惊醒。

  六匹坐骑拴在十丈外的崖下,不受风雪所侵扰,他自己所睡处,反而受到风雪的威胁,保护坐骑列为第一,人受些委屈理所当然。

  他本能地拉下袄领,露出脑袋。人用睡囊睡在雪中,上面须加雪覆盖,不然便无法保暖。⽪袄只须裂了一条小,人便可能被冻死,雪可以隔绝热气的发散,方可⼊眠。因此,睡在雪中十分‮全安‬,旁人如不留心,很难找到他的形影。

  他的头刚伸出,便发现两个灰影正沿着崖徐徐向坐骑欺近,在挂坐骑的附近,用树枝在雪中探索。

  “有人偷坐骑。”他心中暗叫。

  一个灰影突然向同伴说:“怪事,怎么没有人?”

  竟然说的是汉语,带有湖广口音。

  另一名灰影停止探索,丢掉手中树枝说:“没有人也好,省得谋财又害命。快把坐骑弄走算了。”

  两人走向坐骑,却不知柴哲已贴地扑到,冷叱道:“住手!你们到西番做贼,不怕丢汉人的脸面吗?”

  两灰影吃了一惊,转⾝一声不吭,凶猛地扑到,左右齐上,来势汹汹。

  黑夜中看不清面目,只看出是两个番装人影,扑来的声势虽猛,但脚下已可看出虚浮,即使再凶猛,也仅此而巳,毫不⾜畏。他向右一闪,反手一掌削出“噗”一声削中从右面攻上的灰影左胁背。

  “哎…”灰影噤受不起,惊叫着扑地便倒“蓬”一声仆倒在浮雪上,滑出丈外。

  另一名灰影扑了个空,同伴却倒了,大惊之下,撒腿便跑。

  “站住!老兄。”柴哲沉喝。

  灰影一听声音发自⾝后,不假思索地右旋⾝就是一掌。

  柴哲左手一勾,便勾住了灰影的脉门,右掌发如电闪“噗噗”两声闷响,劈在灰影的左右颈

  “呃…”灰影闷声叫,双膝一软,挫倒在地。

  柴哲劈一把抓起,向刚爬起的另一名灰影脫手一推“蓬”一声响,两灰影撞在一块儿,怪叫着同时滚倒。柴哲叉手在两人面前一站,冷笑道:“如果嫌打得轻,不妨站起来进招,在下要一直打得你们服贴为止,决不至于令你们失望。”

  最初被击倒的灰影不敢站起,哀声叫:“请⾼抬贵手,咱们认栽。”

  “那么,你们从实招来,两位贵姓大名。”

  “在下姓刘名双,那一位是在下的义弟张永。”

  “由何处来?”

  “由…由中原来。

  “阁下,千万不要说谎。”

  “在下不敢撒谎。”

  “来西番⼲什么?”

  “来找几位朋友。”

  “谁?”

  “姓洪,名…名贵宝,他在湖广犯案,在四川躲了许久,风声太紧,便在今年夏季逃⼊西番。”

  “他在何处蔵⾝?”

  “听说在一处叫索克图的地方。”

  “你两人除了所穿的⾐物外,一无长物,两手空空,能够到达此地?你这话拿去骗别人吧!大概不用刑迫供,你们仍要胡说一通。”

  “且…且听在下解释。咱们兄弟俩不但带了坐骑、还带了行囊,在五天前便到达此地南面的一座山⾕,碰上了一批恶強盗,行囊马匹全失,被扣留了五天,今天人暮时分方乘逃出虎⽳,正在走投无路,发觉这儿有坐骑,求生心切,所以冒昧下手愉马,尚望…”

  “南面的山⾕有強盗?是些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五天被囚时刻,在下已听到不少有关他们的事。他们到这儿不⾜一月,被风雪所阻暂且栖⾝。”

  “哼!我看,你満口胡说八道,叫张永说。”

  张永吃力地站起说:“据咱们所知,他们是来自西宁卫的人,人数约有二十名之多。他们来自陕西凤翔,打算在西宁附近,抢劫从乌斯蔵至京师朝贡的活怫。却打听出西宁卫调来了不少官兵和具有奇技界能的⾼手,沿途埋伏防范意外,戒备森严,无法潜伏活动。因此绕道玛楚河,要从此西行抄出呼鲁罗鄂模,抢在前面官兵难及的地方下手。在此被风雪所阻,滞留近月。他们并不急于赶路,因为活佛将在仲夏动⾝,还早着呢广“他们为何要抢劫你们?”

  “他们需要粮袜食物,更需要⼊手。这几天中,他们要咱们兄弟发誓效忠他们的首领,咱们兄弟不愿为奴,所以乘间逃走,宁可死在冰天雪地中,也不愿为奴供人驱策。”张永有条不紊地说,口才比刘双更佳。

  “那些人的首领是谁?”

  “不知道,只听他的从人称他为朱大爷。还有几个地位⾼的人物,称陈五爷,尤四爷。

  他们的武艺骇人听闻。咱们兄弟在中原不是无名小卒,拳剑造诣不输一流⾼手,但在尤四爷一双⾁掌的袭击下,双双丢剑被擒,仅仅两照面便成了他们的俘虏。”

  柴哲不再多问,从鞍袋中取出一大块马⾁,递给张永挥手说:“在下还有同伴,而且正在缺粮,马匹也不够,不能分给你们。送给你们一块马⾁,你们可以支持三天左右,我只能尽这点心力。这里往西走,三天可到索克图。你们可以走了。”

  张永连声道谢,接过马向张口展咬,大概是饿急了。“咋”声怪响,牙齿啃在马⾁上如咬金石。

  “老天!”他惊叫。

  柴哲笑了,说:“马⾁是生的,‮硬坚‬似铁,已经结成冰了,咬不动的。崖下大概还有火种,如果真饿了,可去找些枯枝来,生起火慢慢烧来吃。”

  张永挟起马⾁,犹有余悸地说:“不了,咱们得赶早离开,怕被那些恶贼追上,早走为上。哦!还未请教兄台的⾼名上姓呢。”

  “在下姓柴,名哲?”柴哲毫无机心地答。

  两人情不自噤打了一冷战,互相注视,言又止。张永低下头,強行镇定地说:“柴兄大仁大义,咱们兄弟没齿不忘,容留后报,后会有期。”

  说完,两人抱拳一礼,向西踉跄走了。

  两人蹒跚地奔出半里地,张永说:“刘兄,咱们难道真的向西走不成?”

  刘双缓缓地点头,沉重地说:“咱们五个人,奉命西行寻找谢、金两位英雄通风报信,无端碰上那几个可恶的家伙,枉送三位兄弟的命。眼见得他们必定大索附近各处,而柴小狗一人又到了此地,谢、金两位英雄处境险恶,咱们岂能就此逃回巴罕岭,在寨主面前如何代?走!咱们赶两步,只要赶到索克图,坐骑和粮株便不用耽心了。”

  张永深以为然,说声走,脚下加快,隐⼊雪光朦胧中,向西走了。

  柴哲重新⼊睡,但心中暗暗警惕,对南面山⾕內的那群強盗,深怀戒心。

  一宿平安,次⽇凌晨他早早向东赴,近午时分,依然一无所见,六个人如同泥牛人海,形影全无。

  风雪是昨晚停的,按理,六人东行的脚迹,不可能消失。同时,梭宗僧格胆子小,对鬼怪深怀畏惧,决不致绕路东返,必定循原路折回,即使梭宗僧格想绕道,端木长风也不会许可的。

  怪!沿途确是毫无形迹可寻。

  他心中大急,只好牵了坐骑急赶,不用坐骑代步,以减轻坐骑的负担。

  又过了一天,晚间必须歇息。

  人不是铁打的,坐骑也受不了过度的疲劳。还有四天方能赶到乌蓝芒奈山,大事不妙。

  人倒不要紧,还有马⾁充饥,马却没有草料,所带的草料只能苟延一天,明天不要紧,后天怎办?人可以饥饿三两天,马可不行,没有草料就走不动,走不动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心中焦躁不安,这‮夜一‬几乎难以合眼。

  一早,他不得不忍痛驱走两匹坐骑,以便多留下两份草料,牵了四匹马向东赶。

  近午时分,⽩茫茫的冰雪原野中,远远地出现了三个徒步而行的人影。

  他先是心中狂喜,等看清人影,却又失望了,原来那三个番装人影,不是东行客,而是西来人,一看便知不是古灵六人中的任何一人。

  以这条西行古道溯河上行,只有夏秋两季有人走动,成群结队背刀带的保镖,保护着西行的商贾,携带着茶叶和⽇常生活必需品,仲夏西行,仲秋东返。返回时,带着宝石、药材、⽑织物、及各地上番的土产。药材中,有麝香、羚角、西红花等等。这时,也就是土匪強盗最多最盛的时节。

  仲秋一过,大雪封山,直至来年仲夏雪化之前,这一带人兽绝迹,连在各处游牧的番人,也躲在冬窝子內过冬,不再外出了。

  到这一带行劫的人,有汉人,有蔵人,自然也有土生土长的番人。到达中原有两条路,一走西宁,一走四川。走四川比较近,也比较‮全安‬,因为可减少蔵人的劫杀。同时南面千里地境,皆是四川的辖地。

  往南数千里,从罗蒙庆直下盐井卫(今西康东南部盐源)迄云南,名义上仍是大明的疆域,盐井卫仍有官兵驻守。

  严冬时节,往来这一带的人,定不寻常。

  双方都互相看到了,渐渐接近。

  双方都穿了番装,只看得到一双眼睛。

  三个人一⾼两矮,都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稍⾼的那人悬长剑,一双眼黑⽩分明,神光炯炯,从眼旁的肌肤看来,这⼊相当年轻。看穿章和佩剑,不是番人。

  走在前面的人稍矮些,但也有六尺⾼的健壮⾝材,悬番刀,⽪祆和袖口油光⽔亮,怀中鼓鼓地,一看便知是道地的番人。

  走在后面的人最矮,约有六尺⾼下,步履矫捷,年岁最轻,也带了剑,并在胁下加挂了一个大⾰囊。

  双方接近,在诸肩而过的刹那间,⾼个儿突然止步转⾝,用生涩的番语叫:“站住,有话问你。”

  柴暂停下步,四匹健马也停下了。

  “有事吗?”柴哲用纯正的番语反问。

  ⾼个儿的目光落在他的剑上,问:“你这把剑从何处得来的?”

  番人不善用剑,即使有剑,也是沉重的宽锋剑,可当作刀使用,砍劈挡拦冲错,以力胜,不像中原武林道的轻灵狭锋佩剑,一看便知剑的来源。

  “你问剑的来历,有关系吗?”他反问。“有关系,这可证明阁下不是番人。”⾼个改用汉语说。

  “在下并未表明是番人。和你一样,⼊境随俗,换番装而已。冰天雪地中,这种番装确也管用,等于是带了装被走路,虽笨重却暖和。”

  “你是⼲什么的?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带了这许多马匹往何处去?”

  柴哲淡淡一笑说:“阁下,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些?我并没盘问你呢。”

  ⾼个儿从怀中掏出一块银牌,亮了亮说;“你看清了,是否该盘问?”

  柴哲仔细察看片刻,笑道:“四川布政使司衙门理问所的大员,六扇门中最肥的缺。可惜,理问所管刑名,理问的官阶小得很,你也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卒而己。”

  “在下是左布政使的宾客,暂派在理问所行走。因此在下不是官,也不是卒,却可监调成都府同知大人辖下的巡捕。”

  柴哲仍然不动声⾊,若无其事地说道:“老兄,你知不知道这儿是西番而不是四川?玛楚河以西四河之间,番人三十九族各有宗主,大明皇朝的官到此吓唬人,不怕番人抓住你五马分尸吗?”

  ⾼个儿向番人一指,冷笑道:“你认识这位番目是谁吗?”

  “不知道。”柴哲‮头摇‬说。

  “从东面河口算起,西抵索克图牧地以东,是尼牙木锗族的居地,这位番目是族主的堂弟,他已允许在下在境內追缉逃犯,不但允许合作,而且全力协助,”

  “哦!原来如此。你认为在下是逃犯?”

  “严冬季节,你一个汉人在此出没,行迹可疑,在下必须加以盘问。”

  “你问吧,在下不一定作答。”

  “你非答不可。”

  “阁下咄咄人…”

  “在下职责所在。”

  “如果在下不理睬你呢?”

  “在下只好先擒下你再说。”

  柴哲放开缰绳,冷冷地说:“这么说来,在下的回答是不理睬你。”

  ⾼个儿向矮个儿同伴挥手道:“壁贤侄,擒下他。”

  矮个儿应喏一声,解下包裹和⾰囊扔在一旁,拉下了裹头毡巾,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来是个十四五岁小娃娃,生得眉清目秀,稚气未褪,一表非俗。

  小娃娃大踏步欺近,笑道:“喂!我师叔要我擒你,你还是乖乖就擒算了,我的拳头重,你受不了的。”‘

  “小兄弟,你的拳头重,我的也不轻哩!你姓什么?”

  “我姓唐,名壁。我师叔姓陶。”

  柴哲对唐壁有三分好感,说:“我看,还是叫你师叔动手好了…”

  “什么?你瞧不起我?”唐壁温怒地抢着叫。

  “不是瞧不起你…”“哼!我师叔人称五岳狂客,拳剑天下无敌,凭你,哼!还不配替我师叔提靴呢。”

  柴哲吃了一惊,心中一懔,上次途经成都,古灵就一再代,任何人不许在成都生事,更不许暴露⾝份。

  因为成都在近十年来,出了一双名震江湖的顶尖儿⾼手。这一双⾼手是兄弟俩,姓陶。

  老大千手修罗陶永修,‮二老‬五岳狂客陶永济。他们的⽗亲是四川的名捕头八爪苍龙陶金山,是黑道好汉的克星,⽗子三人皆艺臻化境,名震武林,黑道朋友畏之如虎。

  八爪苍龙已于五年前退休,长子千手修罗不再吃公门饭,但如果碰上了重大的劫杀⾎案,布政使司衙门与成都府衙门的主事大人,皆亲自登门恳请襄助,盛情难却,千手修罗经常为桑梓尽力。

  陶家的人缘好,眼线和朋友众多,与⽩道朋友情深厚,因此不接手办案便罢,接手必能破案,凶手即使逃至天涯海角,兄弟俩只须带上一份海捕文书,必可将凶手逮捕归案,名头⽇渐响亮,声誉⽇隆。‮二老‬五岳狂客甚少在家,遨游天下结英雄豪杰,挥金如土,慷慨好客,因此见闻广博,见多识广,为人狂放不羁,眼⾼于顶。也就是说,迹近猖狂,骄傲在所难免,年轻人少不了有这些通病,他仅年届二十五舂。

  古灵的艺业,在江湖上已算得一流人物,居然告诫端木长风几位同伴,不许在成都生事及暴露⾝份,可知成都陶家确是不可轻侮。

  柴哲听说五岳狂客到了,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不免有点心惊。

  心中一转,他打定了主意。他不愿生事,却怕茂州杀官差的事留下了后患,⽇后⿇烦就大了。

  “在下没听说过令师叔的名号,大概很了不起。”他若无其事地说。

  唐壁大眼一翻,不悦地叫:“你这人真是孤陋寡闻,连我师叔的名号都没听说过,岂有此理。打!”

  说打便打,左手一拳疾飞。

  柴哲右手拨架,急扣对方的脉门。

  岂知唐壁鬼精灵,这一记左拳是虚招,志在引柴哲出手,拳一发即收,斜⾝切人,右手朝指急取柴哲的左期门,疾逾电闪。

  柴哲心中冒火,穿番装怀中蔵有不少零碎物品,而且⽪袄是双层的,点⽳术不易奏效。

  同时,小娃娃一出手便点⽳道,简直岂有此理,未免太霸道太凶狠了些,而且迹近炫耀,目中无人。

  他气往上冲,却故意放慢手脚,示人以弱,扣出的手装作收不了招,脚下虚浮,一扣落空,人向前冲,手忙脚地用手急拨点来的指头。

  唐壁果然上当,招已全发。

  双方相,接触奇快无比。

  柴哲在指已及⾝触及⽪袄的刹那间,虎一扭,让指头擦胁⾐而过,他的右手已闪电似的点中了唐壁的左期门。他的手长,唐壁又太过轻敌,着了道儿,指头落实。

  “哎呀!’五岳狂客警觉地大叫,一闪即至,意在抢救。

  柴哲一手挟住怀中的唐壁,跃退八尺大喝道:“住手!你敢妄动,令师佳的小命完了。”

  五岳狂客不敢不听,颓然止步,厉声道:“你凭机智取巧,胜之不武。放下他,咱们两人放手一拼。否则他要是有所伤损,你将生死两难。”

  柴哲冷笑一声,森森地说:“你请放心,生死两难唬不倒在下的。”

  “不是唬你,而是事实。”

  “算了吧,老兄。在下又没惹你,是你在找⿇烦,杀你们名正言顺,我这个人是不怕面对事实的。”

  “放了他。”

  “对不起,天下间没有这种便宜事。在下不想惹事,也不是逃犯,你们无缘无故便惹事生非,请教阁下何以善后?”

  “你想…”

  “我想知道阁下要找的逃犯是谁,说出来公平易,放你的人,怎样?”

  “陶某从不受人要挟,阁下不必枉费心机,你的拳脚相当⾼明,工于心计,善用机智,中原江湖道上,有你这种造诣的人并不多见,你姓什么?”

  柴哲呵呵笑,说道:“你想套我的口风,我也想向你打听消息,彼此心照不宣,不提也罢。”

  五岳狂客一步步近,冷笑道:“阁下,你真要陶某亲自动手吗?”

  柴哲脸⾊一沉,也冷笑道:“阁下,你说吧,是谁先挑衅的?”

  五岳狂客冷哼一声,突然疾冲而上,竟然不理会师侄的死活,抢先动手,心肠委实够狠。

  柴哲无意和唐壁为难,将唐壁向一旁推倒,拉开马步相,运功护⾝,不敢大意。

  五岳狂客左手攻到,五指如钧,走中宮突⼊,急探肩颈,奇快绝伦。

  柴哲向下一伏,扫堂腿立还颜⾊。

  五岳狂客手向下沉,一掌向扫来的腿疾劈而下。

  双方皆有所顾忌,招一发即收。柴哲的腿扫出并未用全劲,故能收发由心,半途收腿,上体近,出手反削对方的腕脉。

  岂知五岳狂客确有过人之能,⾝形一转,右手出如电光石火“啪”一声拍中柴哲左肩。

  柴哲如受巨锤‮击撞‬,斜刺里退出丈外,脚下一。幸而他已运功护⾝,不然这一掌可能拍碎了他的肩骨。

  五岳狂客~闪即至,掌出“巨灵开山”疾劈而下,力过千钧。

  柴哲大喝一声,被迫挥掌硬接,扭⾝斜拍,用上了八成真力。

  “啪!”双掌接实,劲气迸,潜劲四散。

  柴哲再斜退八尺,感到掌心发⿇。

  五岳狂客也斜移八尺,上⾝一晃,站稳了,叫道:“好家伙!你居然接得下我一掌。”

  “你比我強不了多少,相差有限。”柴哲硬着头⽪说。其实,他心中有数,不能硬拼了。內力修为到底差两分火候,硬拼难以讨好。

  五岳狂客一声长啸,展开了狂风暴雨似的抢攻,狠招连绵不绝,皆向要害处招呼,锐不可挡,只片刻间,便攻了九拳十二掌,兼用点⽳术,指风远及尺外,凶狠无比。

  柴哲面对強敌,沉着地应付,不与对方硬接硬拼,封得紧守得稳,借力打力,消耗对方的真力,换了三次照面,退出三丈外,在危机间不容发中,避过了狂风暴雨似的凶猛袭击,并未被击中。

  五岳狂客攻势一顿,对柴哲能毫发无伤,大感意外。

  双方相距丈余,作势再次拼搏。两人都有点呼昅不平静,呼出的雾气愈来愈浓。

  “陶某走了眼,你的艺业断非无名小卒。”五岳狂客说。

  柴哲深深昅⼊一口气,沉着地说;“在下说过,你比我強不了多少。你攻势出奇地‮烈猛‬,可惜凶猛有余,灵巧不⾜。在下知道无法胜你,但你也休想稳胜券。亡命之徒有的是时间,咱们拖一二十个时辰,看谁支持不住。”

  “哼!你有马匹行囊要照顾,支持得了多久?”

  “这几匹马眼看要饥寒迫而死,是用不着照顾的。由此向东行,三四天方可到有人的地方找粮称,在下只有半天草料了。而你却有一个被制了⽳道的人要照顾,最多一个时辰之后,即使⽳道不残废,也将被冻僵,好好照顾你自己好了。”

  “哼!我这位师侄练气有成,已可用真气自解⽳道,不用阁下耽心。”

  “哈哈!令师侄即使从娘胎里练气起,也不过练了十来年,能用真气自解⽳道,没有二十来年火候,不啻痴人说梦咱们就⼲耗下去,看令师侄是否真有这种能耐好了,再退一万步说,你想擒我,又谈何容易?”

  五岳狂客冷哼一声,拔剑出鞘说:“陶某不愿和你⼲耗,休怪在下动剑了,拔剑。”

  柴哲往后退,笑道:“也许你的剑术了不起,天下无敌,在下怕你,不接你的招,你岂奈我何?”

  五岳狂客一声低叱,⾝剑合一闪电似的扑到。

  柴哲哈哈一笑,向侧一跃三丈,招手叫:“来吧,此地千山鸟飞绝,万里人踪灭,正好溜溜腿。”

  五岳狂客轻功纵跃大也极为⾼明,跟踪掠到,招出“长虹贯⽇”全力追袭。

  柴哲既不想伤人,又不愿让对手摸清自己的底细,因此决定不还手,再次一掠三丈,笑道:“天气太冷,练练轻功是最佳的取暖术,咱们玩玩。”

  追逐二三十丈,五岳狂客轻功本就相差一两分,即使彼此功力相等,也不易追上,相差一两分更没有希望。不得不知难而退,止步不追。

  柴哲却不走了,大笑道:“怎么?没‮趣兴‬练了,是不?告诉你,在下定你了,我不要坐骑,你也不要师侄,咱们两不相亏。”

  番目已扶起唐壁,但不懂点⽳术,解不开⽳道,空⽩焦急。

  五岳狂客怒得七窍生烟,可是追不上柴哲奈何?柴哲说要住他,不由他不心惊,他已看出柴哲决非虚声恫吓,不难办到住他,阻止他救人的妙着,心中一急不由怒吼道:

  “你想住在下,简直自不量力,假使你落在同某手中,你将生死两难。”

  “哈哈哈哈!”柴哲仰天狂笑,笑完说:“老兄,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怎么说?”

  “我先问你,你凭什么要我生死两难?”

  “我…你制了敝师侄的⽳道。”五岳狂客未料到柴哲有此一问,一时无从作答,只好用话搪塞。

  “哈哈!阁下,是谁先找⿇烦动手的?”

  “你…你拒绝盘查…”

  “呸!西番不是你四川的辖区,也不是大明的国士,你凭什么盘查?难道你比大明天了还厉害?再说,你并不知在下是什么人,西番地境中。有不少蒙人、更有番人二十九族,汉人有些是蒙番的客人,你老兄七八糟在西番境內生事,就是藐视这些蒙人番人,惹火了他们,领兵侵扰边境。你就是罪魁祸首,你担当得起?你有几个脑袋?年轻人做事刚愎任,胡作非为,不顾后果,真是狂妄已极。再说,你凭什么要我生死的难?你是六扇门中人,是执法者,从你的说话口气看来,你本就是个枉法者,藉官府的虎⽪,任意欺庒良民,嫁祸⼊罪自肥。哼!你比那些土匪強盗还要下,假公济私车鲁食人,横行不法括不知聇,居然说出要我生死两难的话来,你真不要脸。”

  这一串恶毒的指摘言词,骂得痛快淋漓,骂得五岳狂客气冲牛斗,气得脸⾊发青,羞愤加,发出一声怒极的厉吼,飞扑面上。

  柴哲早已料到对方必会恼羞成怒,盛怒进搏乃意料中事,不等对方扑到,已一跃三丈,飞掠而走。

  五岳狂客愤怒地狂追,两人宛如奔雷掣电,在冰雪平原中追逐不休。

  柴哲并不远走,绕着现场飞掠,在半里方圆的范围內兜圈子保持两丈暗器能及的距离,一面掠走一面叫:“阁下,不错吧?⾝为公门人,不讲法理,不择手段,你藉公门的虎⽪掩护,⼲不法的勾当,狗都不如,官府用你这种人办事,果真是祸国殃民,罪莫大焉。”

  五岳狂客气昏了头,不顾一切鼓勇狂追。

  尼牙木错番目见五岳狂客追不上柴哲,他自己又无法救醒唐壁,心中大急,丢下唐壁拔刀抄出,急截柴哲的进路。

  柴哲已绕至第三圈,脚下渐慢。但五岳狂客也相对地真力渐虚,脚下更慢。

  番目奔向柴哲,远远地面微出,用番语大喝道:“休走,接我一刀。”

  柴哲不理他,向外侧让,一面用番语叫:“你这臭番子真该死,我是索克图来的人,你帮助一个说蹩脚番语的汉人拦截我,小心我带人来抄灭你尼牙木错族,你给我赶快返回你的冬窝子,不许管那两个家伙的事。该死的东西!你得了他多少好处?不怕全族遭祸吗?”

  番目悚然一惊,止步不追了。

  五岳狂客也吃了一惊,也止步用番语叫:“尼牙木错山丹,你怎么了?”

  柴哲也站住了,在三丈外大声说:“你老兄的番语蹩脚得紧,他不会诚心信任你。告诉你,这一带我,前后三四⽇路程中,没有番人的冬窝子,在下即使目前无奈你何,但凭在下三寸不烂之音,⾜以唆动上千番人在前面剥你的⽪。你再凶,也挡不住百十名番人铁骑的冲杀,不信你等着瞧好了。往东逃,你更是死无葬⾝之地。在下不但可说服大批番人出动,还可召来无数剽勇的蒙骑出面拦截,咱们走着瞧好了。”

  五岳狂客暗暗惊心,一声怪叫,一跃而上。

  柴行同时侧跃,转⾝掠走。

  五岳狂客追了三五十丈,知道不可能追及,转⾝向唐壁躺卧处掠去。

  柴哲一声长笑,回⾝便顺手抓了两把雪捏成雪团,一面追一面叫:“老兄,你想走?不会如意的,打!”

  说打便打,他已迫近至丈內,雪团出手。

  五岳狂客也恰好在这瞬间倏然转⾝,料想柴哲必定骤不及防,收不住脚,凶猛地撞来,那可就脫不了⾝啦!刚转⾝,雪团已面飞到,奇快无比。

  五岳狂客没看清是何种暗器,只看到两个朦胧⽩影,岂敢大意?百忙中向下一伏,⽩影几乎贴头顶毡巾而过,啸风之声呼呼怪响。

  柴哲已侧掠两丈,大笑道:“老兄,你别打算将唐壁带走,任何时候,在下皆可以抢在你的前面制他的死命。咱们两人的事,由咱们两人解决,拖上三五⽇,看谁能支持到最后。”

  五岳狂客一生狂傲,目无余子,今天碰上了能的柴哲,得他几乎发疯,追又追不上,撤又撤不走,最糟的是师侄被制了⽳道,拖久了⽳道会闭死,经脉受损会成为残废,论真才实学,他比柴哲⾼明,但轻功火候却相差一两分。

  柴哲不与他近⾝相搏,他枉有一⾝傲视江湖的绝学,却无用武之地,被中冒火,七窍生烟,几乎要吐⾎,他钢牙挫得格支支地响,咬牙切齿地说:“⽇后你不落陶某手中便罢,不然…”

  “哈哈!⽇后事早着呢,老兄。阁下,咱们这次见面。也许是个不死不散之局,说⽇后未免言之过早,谁知道你是否能活到⽇后?前后数百里渺无人烟,谁也找不到帮手助拳,咱们定了,不死不散,不止不休。我⾝上带了马⾁,而我不会让你有进食的机会,看谁能支持到最后一刻。”

  这些话击中了五岳狂客的痛处,令他悚然而惊。悚然中,愤怒和动无济于事,他开始冷静下来权衡利害得失了。追逐了这许久,他确也该冷静思索一下啦!但他嘴上仍不肯放松,冷笑道:“你在痴人说梦。你除了会躲会逃之外,还有什么能耐?”

  柴哲背着手徐徐走动,笑道:“我这人不是江湖名土,仅是个在西番混⽇子的无名小卒,对名利得失毫不重视。将法不动我的,会躲会逃并不丢人,能住你便算成功了。”

  说完,又抓起两把雪花在手中庒捏成团。

  五岳狂客不再多说,举步向远处躺在雪中的唐壁走去,大声向站在唐壁附近的番目叫:

  “山丹,把唐壁带着。”尼牙木错山丹尚未有所举动,柴哲接着用番语叫道:“尼牙本错山丹,你还不赶快离开?”

  尼牙本错山丹不知道该听谁的话。脚下迟疑。

  五岳狂客突然飞掠而进。

  柴哲向侧一闪,一跃丈余,喝声“打!”一个雪团出手。

  五岳狂客左掌一挥“啪”一声雪团立碎。

  柴哲衔尾急跟,另一个雪团接着出手。“噗”一声响,雪团在五岳狂客的右腿弯爆碎,五岳狂客⾝形一顿,立即奋余力飞掠,未被击倒;柴哲一声长笑,从右面抄出,迅捷无比,仅三两个起落便超越前面两丈余,劲道仍然奇猛,一面掠走一面叫:“老兄,看谁到得快,便可决定今师侄的命运。我先到,他死,你先到,他活。他的生死握在你手中,你必须全力施展,快两步,老兄。”

  番目山丹距唐壁约有十一二丈左右,正站在两人掠来的方向。

  柴哲距番目尚有五六丈,五岳狂容则落后七八丈。

  “山丹,拦住他。”五岳狂客大叫。

  五六丈距离,一冲即至。山丹听到五岳狂客的叫声,本能地应声拔刀,刀出鞘柴哲已经接近了。

  柴哲已来不及出声喝阻,也不能绕过,那会耽搁时间,他必须冲过,而且不能稍有耽搁。

  事急矣!他别无抉择,如果唐壁被五岳狂客解了⽳道,那将是一比三的恶劣局面,马匹行囊丢定了。

  已没有思索的时间,他疾冲而上。

  番目山丹大喝一声,一刀挥出。

  他切⼊、拔剑、出招“铮”一声架住砍来的番刀,切⼊飞起一脚“蓬”一声大震,踢中山丹的右舿骨。

  “哎…”山丹狂叫一声,飞掷丈外,在雪中滚,番刀抛出三丈外去了。这一脚如果不是柴哲脚下留情,山丹即使有十条命也免不了一死。

  柴哲冲向唐壁,宛若电星飞。

  五岳狂客知道大势去矣!心中发冷。

  柴哲到了唐壁⾝旁,长剑疾挥。

  “住手!”五岳狂客大叫,叫声中居然充満关切之情。

  柴哲的剑停在唐壁的右膝上,转⾝叱道;“站在五丈外,多进一尺,在下先砍下这娃娃一条腿。”

  五岳狂客不敢不遵,站在五文外,脸⾊铁青地叫:“你如果伤了他一毫一发,陶某发誓将你挫骨扬灰。”

  “真的?”柴哲沉下脸问。

  “你…”“在下却不信琊,先挑断他的膝弯大筋。”

  “住手!”

  “你认为在下要听你耀武扬威的鬼话吗?”

  “咱们谈条件。”

  “喝!你从何时起,开始关心师佳的安危来了?”

  “咱们废话少说。”

  “好,不说废话。你要谈什么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

  “阁下进⼊西番,要追捕什么人?”

  “这个…”

  “大丈夫决不虚语诳骗,在下信任你的话。”

  “好,告诉你。陶某前来追捕几个要犯,叫翻云手李家琪,是成都反牢劫狱的要犯。其二是掩护他逃出西番的几个人,姓古名灵,江湖绰号叫黑煞掌,其三是双流县抢劫双流罗家,奷杀四名妇女的一群恶贼,贼首叫黑蝴蝶胡秋,他们一行十二人,于三月前从成都向南逃,由天全卫逃⼊西番地境。”

  “李家琪和古灵,都逃人西番了?”柴哲不动声⾊地问。

  “是的。”

  “你怎么知道?”

  “咱们抓住了李家琪的两名爪牙,李贼的好友改琊归正与咱们合作。”

  “好朋友被出卖,李家琪真傻。”

  “你认识这些人吗?”

  “听说过。”

  “古灵共有六个人,其中有一个姓柴名哲,通晓番语,所以他们敢遁⼊西番。”

  “通晓番语的人多着呢,只要有金银随处皆可请到通晓番语的向导。”

  “他们不用请向导,在茂州杀了官差,半途与李匪会合,共同遁⼊番境。”

  “老兄,他们有这许多人,你阁下只带一名师侯,就敢公然前来追捕?哼!未免太胆大狂妄了。”

  “在下只是先行探道的人,其他十八名⾼手留在乌蓝芒奈山山寨,大寨主裴姑娘盛意相留,说是风雪大大,要等到这场大风雪过后,方宜上路。陶某奉命先行,带着向导先走。今天风雪已止,他们也许该动⾝了。”

  柴哲收了剑,冷冷地说:“人还给你,咱们各走各的路,再见。”

  “阁下,你还没通名。”

  “咱们互不相识,如此最好,你走你的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阁下从何处来?”

  “从索克图牧地来。”

  “还有多远?”

  “四⽇马程。”

  “那…你为何不带够粮草?”

  “中途有一处山⾕,住着雪山三君,被他们留住好几天,几乎送掉命所以缺了粮草,阁下西行,最好别惹那三个老魔君,在下就此别过,得罪了。”

  “雪山三君住在前面?”五岳狂客讶然问。

  “信不信由你。”

  “在下去找他们打听消息。阁下,能将真面目见示吗?”

  “你想…”

  “陶某想,后会有期。”

  “在下却不想后会。”

  “你这双眼睛很容易辨识,下次见面,陶某会认识你的,除非你在西番自生自灭,如果返回中原,陶某会找到你的,但愿咱们后会无期。”五岳狂客森森地说。

  柴哲冷冷一笑说:“即使在中原相见,你也无奈我何。在下并不犯法,即使你要公报私仇嫁祸东墙,也擒不住在下。”

  他向远处散落的坐骑走去,五岳狂客叫道:“偷出国境,通番之罪⾜以杀头抄家,阁下最好不要回中原,死在西番算了。”

  柴哲不信五岳狂客能在一双眼睛中,分辨出他的真面目,并不放在心上,找回四匹坐骑,向东走了。

  走了两三里地,他猛然醒悟。忖道:“古灵一群人并未经过此地,不然该与五岳狂客碰头。番人所走的路,该是相同的。梭宗僧格与尼牙木错山丹两族是邻居,走的路更不会差到哪里。五岳狂客这家伙见人就盘问、岂有不碰上之理,既然没碰上,古灵一群人必定不曾超过这一段路。那么…我必须回头找…”

  他心中十分感大寨主大‮姐小‬云琴,显然乌蓝芒奈山的人,瞒下了他的消息,故意留住五岳狂客的同伴,好让他多走些路,免得被五岳狂客一群人追及。

  他当机立断,反正坐骑早晚无法保全,何必带着?他到了一座树林,砍下一些树枝,做成一具雪拖撬,将众人的睡囊和必需的用品捆在撬上,将三匹马的粮草也捆好,卸了三匹马的鞍辔.将马纵走,牵了一匹马,由马尔拖了雪橇,回头往西走。

  树枝草草制成的雪撬,起初马儿拖得相当吃力,等下面结了冰,马儿便不费劲了。耽搁了不少时刻,预计五岳狂客当已远出十余里外,虽有一个受了轻伤的番目山丹拖累,但由一人扶住走,依然相当快的。

  “但愿这家伙半途别碰上灵老。”他喃喃地说。

  他心中雪亮,古灵虽艺臻化境,但五岳狂客也极为⾼明,古灵毕竟上了年纪,不宜久斗。端木长风与文天霸几个人,一比一或一比二,皆不是五岳狂客的敌手。要想以六人之力,一举搏杀五岳狂客三个人,恐怕不会如意。

  五岳狂客不是傻瓜,风头不对,必会舍了唐壁和番目山丹一走了之,纠集同伴拦截古灵并非难事,那么,以后⿇烦就大了,大事不妙。

  如果五岳狂客的同伴,不等风雪止霁便便程上道,那…

  他心中大急,牵着坐骑急走。

  人暮时分,快接近昨晚投宿的地方了。北面是玛楚河河⾕,形成辽阔的冰雪荒原,南面,五六里外是⽩皑皑的银⾊山区,可看清一丛丛茂密的林影。

  前面的树林前,赫然出现了不少凌的脚印。五岳狂客三人的靴痕,也混人脚印之中。

  他暗叫不妙,急急赶去。

  所有的人,全穿了番靴,大小相差不远,很难分辨是谁留下的靴印。

  五岳狂客三个人是循柴哲来时的⾜迹行走的。已过了一天,柴哲留下的⾜迹和蹄痕,依然十分清晰。痕深近尺,风雪已上,在下一场大雪降下之前,⾜迹蹄痕皆不会消失的。

  雪地上,无数凌的脚印清晰人目。

  他留心勘察,自语道:“是动手相搏的遗痕。晤!还有⾎迹,有人受伤。与五岳狂客动手的人,似乎有六个之多,难道…”

  他倒菗一口凉气,暗叫糟了!

  ⾜迹不再西行,而是向南走的。

  他在林中走了圈,忖道:“有六个人先在林中蔵⾝,然后与五岳狂客动手,埋伏的人似乎早已蔵在此地,不像是灵老他们个人。”

  他之所以怀疑不是灵老六个人,是因为蔵在林中的脚印,并没有杜珍娘的靴痕。杜珍娘的靴小些,容易分辨。

  不管是与不是,他必须探个⽔落石出,说不定真是古灵他们呢!

  他牵着坐骑,循⾜迹向南急走,雪橇拖没了他和坐骑的⾜迹,也拖没了南行众人的部份脚印。

  他忽略了树林的西端,那儿也有不少个脚印。林广约两里地,事实上他也不可能到西端察看。

  沿途不时可发现结成冰的⾎迹,一滴滴极为触目。

  接近了山区,暮⾊苍茫中,他看到前面山坡下的树林前,有一个番人的⾝影。

  接近至半里外,他眼尖,暗叫道:“是尼牙木错山丹。”

  山丹站在林前,不住向南面的⾕口凝望。

  “好家伙!那一脚居然没把他踢伤。”他心中暗叫。

  番人⽪耝⾁厚,他那一脚又脚下留情,山丹没受伤,并非奇事。

  山丹偶然转过头来,也看到他了,在雪地上牵了一匹坐骑,不可能逃过别人的眼下。他也不想回避,向山坡走去。

  山丹首先便认出他的装束,惶然地拔刀戒备。

  他不介意地笑笑,用番语道:“不用怕,我不会杀你,他两人呢?地下有这许多脚印,是怎么一回事?”

  山丹有自知之明,柴哲真要动手,抗拒也没有用,心中一宽,说;“我们碰上了六个汉人,陶汉客几乎被他们的飞刀击中。六个汉人不问情由,突然抢出行凶。双方动手相搏,陶汉客剑伤两个汉人,追⼊⾕中去了,叫我在外面等。”

  “有多久了?”

  “很久了。”

  柴哲向林中走,说:“找一处地方躲一躲,你替我看住坐骑,我进去看看。”

  山丹不敢不遵,接过坐骑说:“这一带从来没有人居住,怎么住有汉人?奇怪。”

  两人在背风处停下来,柴哲安顿好马匹,要山丹静心等候,然后回到原处,循⾜迹向⾕內急赶。

  他看到⾕口除了五岳狂客追人所留下的⾜迹外,从西北角出⼊⾕的脚印甚多,相当凌,无法分辨到底有多少人从西北面出人,显然那是出⼊⾕的孔道,⾕中经常有人出人。

  山⾕婉蜒而⼊,两旁的山脚⽝牙错,地势逐渐上升,松林反而渐形稀疏。进⼊五六里,天⾊已经尽黑,雪光朦胧,视界已经不能及远。

  雪地上的⾜迹,已无法分辨五岳狂客的脚印了,⾜迹凌,有出有⼊,已成了二条沟形的小路,可知出人的人数不算少。

  他沿着走出来的小径趱赶,没有坐骑反而无拘无束,轻松得多。

  正走间,突听到前面山脚转角处传来一声⼲咳,清晰人耳,没有怒吼的罡风,听得十分真切,声源约在十余丈外,传自转角处的树林。

  他本能地向下一伏,先隐起⾝形,凝神注意动静,倾听一切可疑的声息。

  久久,他听到有轻微的踏雪声息,有点像蛇游过短草地的声浪,轻得几乎令人难觉。他心中一怔,付道:“咦!是拖物的声音,会不会是野兽拖着猎物走动?”

  刚才所听到的声音,分明是有人⼲咳,怎么又变成野兽拖猎物?未免有点古怪。

  他突然向侧方一闪,展开踏雪无痕轻功,掠出五六丈外,一提真气,再远飘三丈。十丈內,没留下⾜迹,他的轻功已⾜骇人听闻。

  他的造诣只能及十丈,十丈外便不能不留下⾜迹了,好在已离开小径,不怕留下形迹,便悄然向先前响声传来处掩去。

  拖物的声息早已停止,转过山脚,赫然发现斜坡的积雪中,有重物被拖走的痕迹。此外,有几个人的脚印向南延伸,拖动的痕迹却是往西走的。

  “咦!怪事!”他情不自噤地低叫。

  只有两条拖动的怪印,没有其他的痕迹,拖痕仅有三丈长短,随即消失。他已看出那可能是两个靴子所留下的拖动痕迹,显然是一个人被什么不留痕迹的怪物所拖走了。

  “难道这儿果真有妖物不成?”他想。

  他想沿拖痕消逝的方向一看究竟,却又被南面的突然出现的景物所昅引,引开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点朦胧的火光,微弱得像是天际的星星。等他定神细看,火光却又消失不见了。

  他心中一动,向火光现隐处掠去。

  假使他沿拖痕消失的方向搜寻,将可发现不远处的人迹,甚至发现潜伏在那儿的几个⽩裘人。有几个隐蔵着的眼睛,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雪地上不可能不留下踪迹,艺业再⾼明的人,也不可能长期使用踏雪无痕轻功,因此追踪毫无困难,用不着衔尾钉梢。他走后不久,几个⽩影便沿着他留下的⾜迹,追踪而去。

  首先,他希望找到一两个人探出情势,不然等于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危险可知。因此,他特别提⾼普觉,小心翼翼向內探。避开了小径,他从右面的山脚绕走,逐步探索。

  火光重现,就在前面的山坡中,一闪而没,相距不远。

  他目力极佳,终于看清了火光发自一座帐篷,有人从帐门出⼊,因此有火光外怈,随帐门的开合而明灭。

  接近至三二十丈外,方发现山崖下的背风处,有两座蒙古包,而不是番人的黑羊⽪帐。

  两座蒙古包相距约五丈左右,四周有被砍倒的树。帐门前,各有一名穿羔⽪祆的人把守。两人彼此走动着,换方位,活动着可驱除寒气。雪地冰天中守哨,是不宜站立不动的,冷得受不了,不走动不行。

  他潜伏不动,心说:“但不知这些是什么人,得弄一个来问问。”

  在欺近深⼊之前,必须先在四周踩探一番,摸清地势,决定进出路线,不能大意。他先从右面绕出,先接近山崖。山崖距蒙古包约有六七丈,一无遮掩。

  他贴近崖,接近前面的崖角。上次他追梭宗僧格,被蔵在雪下的人暗袭,中了云姑娘一枚透骨毒针,做了俘虏。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对⾼低不平的积雪,深怀戒心。

  到了崔角,他低头用脚先在雪中轻探。

  蓦地,头顶积雪籁籁而下。大意的人,对上面落下的积雪并不在意,倾斜的山崖积雪下坠,乃是极平常的事,何用大惊小怪?

  他为人机警,⾝临险地,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征候,对每一轻微的响动声息皆全神提防。

  他向山壁一贴,同时抬头。

  这瞬间,头顶劲风庒体,一个黑影带着积雪,从丈余⾼的崖顶急速下降。

  他不假思索,本能地向下一挫,向侧一闪,反掌便劈,用上了八成真力。

  怪!下扑的黑影并不发声传普,双脚疾攻他的头部,不理会他的掌,要以两脚换一掌。

  拼个两败俱伤。

  他临时变招,改掌为扣,闪电似的扣住了踢来的靴子,⾝形向侧倒,向下~带。

  “蓬!”两人都倒了。

  他抓住靴子的右手一扭,左手扣住了对方的腿弯,真力倏发,黑影立即翻不过来,腿已被扭转制住了。

  他翻转⾝躯,低喝道:“不许叫唤。”

  黑影已动弹不得,痛得浑⾝发抖。

  他屈肘起上⾝,突然低叫:“咦!是你?唐壁吗?”

  “你…”黑影也低叫。

  他松劲放手,低声问:“你怎么躲在上面向我袭击?”

  “你是⽩天制了我⽳道的人?”

  “正是。我丢了三匹坐骑,只好往回走。在路上看到有⾜迹,看出你们和六个人动手冲突,一时好奇,跟来看个究竟。喂!那六个人呢?”

  唐壁坐起动着腿,叹口气说道:“咱们受到六个人的袭击,被他们人⾕中,家师叔受到二十余人围攻,力尽被擒。我脚下慢,循踪追到时已抢救不及,被八个人狂追,我进⼊⾕底蔵⾝,天黑回来设法救人。那两个警哨精明得紧,难以接近,我在此地待机,还以为你是他们的人呢。”

  “他们是谁?”

  “我怎知道?反正都是汉人,八成儿不是什么好路数。”

  只要不是古灵一行六人,柴哲便不愿多事,整了整⽪袄说:“你一个人行吗?我看,你还是远走⾼飞大吉大利。”

  “不行,家师叔…”

  “哼!你师叔并不关心你的死活,你自己也无法救人。连今师叔都力尽被擒,你更不用枉费心机了。”

  “你…”“我才不管你们的闲事哩!”

  “请助我一臂之力好不?我…”

  “哼!你的话说得真妙。你师叔是六扇门中的鹰爪,要在⽇后将我以偷越国境的罪名法办,我反倒去救他,⽇后让他抓我去杀头吗?老弟,我不乘机杀你们永除后患,已是大仁大义的了,还会救你们?见你的大头鬼!去另请⾼明吧,在下爱莫能助。”

  唐壁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有能力帮助他的人,像是溺⽔的人捞住了一块木板,岂肯轻易放弃?焦急地说道:“兄台,家师叔乃是侠义门人,你…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见死不救,于心何忍?”

  “你简直昏了头,我刚才的话,难道你没听清楚?”

  “你…”“我救了他,⽇后我可能反而死在他手上,我能救他吗?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忍残‬,我可没有这种菩萨心肠,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大过份了吗?”

  “家师叔说的是气头上话,⽇后他未必真找你的⿇烦…”

  “可借你不是他。同时,你也没摸清令师叔的格和为人,他这人眼神险,气量狭小不能容物,格骄傲刚愎,睚毗必报,面呈豪迈,心怀小人,只知有己,从不为别人打算。

  他这种人很可怕,我可不愿自寻烦恼。”

  “兄台,你…你说得太…太过严重了些…”

  “不是我说得严重,而是实情。你口中否认了我的话,其实心中却深以为然…”

  “不!你…”“我问你,你敢替他向在下作任何口头上的承诺吗?”

  “兄台的意思是指…”

  “譬如说,我救了他,你敢担保他⽇后不找在下的⿇烦,不过问在下的事吗?”

  “这…我…我只能尽其在我…”

  “这证明了你心中有所顾忌。同时,也可看出你年纪轻,仍然有一颗⾚子之心,不愿味着良心向我保证,恐怕⽇后办不到问心有愧,算了吧,你自己去办事,在下走了。”

  唐壁长叹一声,绝望地自语道:“看来,我只有作孤注一掷的打算了。”

  “明知力所不逮,枉死无益,你不打算走?”

  “大丈夫生而何,死而何惧?咱们到西番缉凶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师叔被擒,凶多吉少,我⾝为晚辈贪生怕死逃走,有何面目再偷生人世?兄台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唐壁悲壮地说完,伏⾝一纵,远出丈外,绕向帐篷的地后方,迳自走了。

  柴哲怔怔地站在崖下,心嘲起伏。他心中在天人战。想离开却又脚下迟疑。

  “我…我能撒手不管吗?”他自问。

  权衡利害,他必须撒手不管,他不能做这种愚昧的事。不人为己,天诛地灭,他决不能管这档子事。

  他正想举步离开,却又心中暗叫:“我能丢下这视死如归的善良好孩子不管吗?”

  敌情不明,而且五岳狂客又是追捕他的人,按理,他再愚昧,也不会为这件事轻生涉险。

  他一咬牙,由原路急急撤走。

  远出三十丈外,⾝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叱喝声如雷,呐喊声乍起。

  他转⾝看去,雪光朦胧中,他看到人影杂,兵刃的反光人目。显然,唐壁已⾝陷重围。

  “糟了!这小娃娃完蛋了。”他脫口低叫。

  只了片刻,有人叫:“捆上!等会儿把他们冻成冰柱。”

  “被抓住了。”他叹息着说。

  五岳狂客师叔侄被擒,可以说,那些人替柴哲除去了后患,柴哲应该⾼兴才对。可是,他反而心情沉重,垂头丧气地徐徐举步向⾕外走。

  后面不远处,几双怪眼毫不放松地监视着他,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却一无所知。

  走了三二十步,他突然一咬牙,倏然转⾝,毫不迟疑地将剑改系在背上,向帐篷的方向急奔。

  那些隐蔵着追踪的人,共有六名之多,其中之一摇‮头摇‬,向同伴笑道:“真蠢!但却是大丈夫的行径,可敬可佩。”

  柴哲从帐篷的左面抄出,接近了左后方,面对近十丈一无遮掩的雪地,感到心中为难,真不好接近哩!

  他全神留意两个警哨的举动,等候机会。

  蒙古包中有隐隐人语声传出,听不真切,问或传出一两声叫号,传自左面的帐篷,像是唐壁的叫声,很可能小家伙正在受刑。

  他开始摸清警哨的巡走方位,利用两人会合谈的片刻,贴地滑进三丈,立即伏倒在雪中蔵⾝。

  整整耗掉半个时辰,他终于接近了右面的帐篷而未被警哨发现。

  他蔵⾝在帐篷的侧后方,准备向左面的帐篷接近。

  真不巧,两个警咱这时全到了这座帐篷,不再走动了。

  “除了搏杀两个警哨之外,别无他途。”他想。

  搏杀警哨风险太大,稍一大意便会惊醒帐內的人,功败垂成,救人的希望将成泡影。蒙古包可容纳三四十个人,里面到底住了多少人,他一无所知。唐壁在片刻间被擒,五岳狂客也被人活捉,可知这些人中,定然有可怕的⾼手在內,他必须小心谨慎。

  他正想用铁翎箭发动袭击,尚未有所举动,却听帐前的一名警哨向同伴说:“叔怡兄,你认为郑前辈今晚能赶来吗?”

  叔怡兄活动着双手,骨节格勒勒怪响,笑道:“他会赶来的,往返中原预期百⽇,⾜够办事。他这人最为守时,说‮夜午‬到来,绝不至于提早或迟到。目下还不到二更,早着呢。”

  “你说,郑老前辈是否能请来九现云龙相助?”

  “很难说,九现云龙在中原,拥有千万家财,金银満库,他犯得着来西番博蝇头微利吗?”

  “阁下说话好大的口气。哈哈!这次预定进京的活佛,有四位法王,携带的宝物,据说有二十驼之多,全是从西域弄来的人间至宝,每一件宝物皆价值连城。自从去年秋间消息传到中原,谁听了不眼红?沿西宁、陕西、山西。京师一带,沿途至少也有二三十拨江湖好手着手布置劫夺,抢先出境图谋的人,也为数极伙,咱们仅是其中的一拨而已。九现云龙虽是大豪,财宝如山,但比起这批罕见的珍宝,不啻小巫见大巫,俗语说:财宝动人心。你听说过有嫌财宝多的人吗?他会被郑老前辈说动赶来分一杯羹的,不信且拭目以待。”

  “咱们当然希望他能来,四位法王琊术惊人,护送的⾼手为数甚众,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成功的希望。”叔伯兄不在意地说。

  “其实,咱们二十四个人,也不见得成不了事。”

  “你这井底之蛙知道个庇!咱们二十几个人,如果要动手劫夺,准保是⾁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近些⽇来,咱们的头领有些心神不宁,就是为了人手不够而烦心,你以为此行必可万事顺遂?兄弟,你可不能光睡大头觉哪!”

  “胡头领是不是想利用里面的几个小辈?”

  “兄弟,你认为那几个人是小辈?你简直在做清秋大梦,如果不是三头领的魂暗香霸道,胡头领想擒他们还真不容易哩!”

  “他们到底是谁?”

  “不知道。听说三头领认识他们,要等他们甘心效命时再宣布他们的⾝份,你等着瞧好了。”

  正说间,隔邻的帐篷涌出九个人,押着五岳狂客师叔侄俩,向这儿走来。

  柴哲伏倒在帐下,急急拨开浮雪,蔵⾝在雪中,只露出耳目。

  众人进⼊蒙古包,帐中一阵。门外仍留着两个警哨,两警哨不时掀开帐门向里察看。

  柴哲立即利用机会,用神匕蔵锋景在⽪帐下端开一个小孔,定神向內瞧。

  只看第一眼,他便暗暗叫苦。

  帐中灯光大明,五名番装中年人正被刚进来的人唤起。帐角,用牛筋索捆着六个人,四马倒攒蹄捆得结结实实,赫然是古灵等人。另一帐角,堆着他们的兵刃。

  进来的九个人中,也穿了番装,但⾐领已经放下,露出头面,都是汉人。一个个生得暴眼凶睛,満脸横⾁,凶狠剽悍之气外露,一个比一个狰狞。为首的三个人尤其凶猛,⾝材魁梧,年约五十开外。

  五岳狂客师叔侄两人,已被剥去⽪祆,只穿了亵⾐,冷得肌⾁发青,不住颤抖,双手被捆在⾝后,双掌已泛出蓝⾊。假使再捆半个时辰,双手即将残废。

  帐中一阵,原住在帐中的五个人,将古灵六个人提出往中间一丢。刚来的人也将五岳狂客师叔侄俩推倒在人丛中,众人在四周席地而坐,将八个俘虏围在中间。

  为首的凶猛中年人桀桀笑,向躺倒在地的古灵笑问:“古兄,你认识这两个小辈么?”

  两名大汉上前,拉住五岳狂客师叔侄俩的发给,将他俩的脸部朝向古灵。

  古灵脸⾊一变,略一迟疑。

  “说!”中年人厉叱。

  “有点面,但记不起他们的名号。”古灵说。

  五岳狂客吃力地吁出一口长气说:“阁下姓古,敢情是黑煞掌古灵了。”

  “正是老朽,你是…”

  “在下不愿表明⾝份,反正活不成,说出名号岂不丢人?”

  中年人冷哼一声,测恻地说:“你们并不是非死不可,只问你们是否愿死。”

  “此话怎讲?”五岳江客问。

  “你可以问古兄。”

  古灵冷冷地向五岳狂客说:“这位老兄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赋黑蝴蝶胡秋。左面那位名叫⾎掌敖平,右面那位老兄则是魂仙客吕成栋,都是黑道上声名‮藉狼‬的人物。他们的要求并不难,只要咱们发下⾎誓,追随他们为非作歹,他们便会给咱们一条生路。你老弟如果不想死,最好答应。”

  “你呢?”五岳狂客问。

  “老夫虽不是英雄豪杰,但并不怕死。”古灵大声答。

  “在下也是个视死如归的人。”五岳狂客豪放地说。

  “用灯火烧这小辈。”黑蝴蝶冷冷地叫。

  黑蝴蝶下令用灯火烧人,立即站起四个大汉,分别捉住古灵和五岳狂客按倒在地毯上,一人伺候一个,另两人去摘下瓦台做的大羊油灯。

  ⾎掌敖平笑道:“冬天里以灯光用刑,像是烤火,便宜他们了。大哥,小弟另有主意。”

  “贤弟之意…”

  “把这些人全部剥光,看他们能支持多久。”

  “那…那岂不把他们活活冻死?”

  “冻死了便证明他们毫无用处,即使能发誓归附咱们,同样派不上用场,要来何用?除了那位番人咱们要留着做向导外,七个人之中,总有受不了刑愿意发誓的,多一个人多一分好处,值得一试,三更天是郑前辈赶来会合的期限,咱们用这些人打发等候的时刻,岂不正好?”

  “贤弟说得不错,好,不用火刑。”

  魂仙客却摇手狞笑道:“小弟认为,剥光了之后,下⾝用灯火烧,又冷又热,岂不妙哉?”

  ⾎掌敖平一掌拍在‮腿大‬上,怪笑道;“妙哉!老三的主意真妙,怎么我却没想到?上冷下热,有趣着哩!来人哪!把他们七个人剥光。”

  其他的人剥光不要紧,杜珍娘怎能被剥光?她心中大急,无可奈何地变着嗓音叫:“我愿发誓归顺,我…我怕冷。”

  番装不分男女,她早已改了男装,被擒来不久,所以⾝份并未暴露,在知道对方的首领是贼黑蝴蝶之后,更不敢暴露她的女人⾝份了。

  黑蝴蝶冷哼一声,恻恻地说:“还未受刑,便首先归顺的人,必无诚意。快!先剥下这小子受刑。”

  杜珍娘弄巧反拙,不由心胆俱寒。一名大汉已将她抓起,‮子套‬小刀正要割开她的⽪袄。

  帐外的柴哲心中一急,顾不了利害,钻出浮雪,抓起一团雪,向远处一抛,希望能将帐篷中的人引出。

  “啪”一声响,雪团远在六七文外落下。

  两名警哨闻声转⾝,一名警哨低叫道:“有物落地,去看看。”

  蓦地,⾕口方向传来一声⾼吭的长啸。

  警哨吃了一惊,⾼叫道:“有人闯⼊,戒备。”

  帐中应声钻出十二个人,黑蝴蝶叫道:“郑老爷子到了,个什么劲?走,上前接。”

  两名警哨忘了刚才雪回落地的异声,退在一旁。黑蝴蝶带了十一个人,举步走了。⾎掌敖平临行时向警哨说:“里面的人要小心看守,去对面帐中叫醒咱们的人。”

  警哨应跨一声,一人把守在帐门前,一人直趋另一座蒙古包。

  柴哲心中狂喜,等黑蝴蝶的⾝影消失在视线外,立即蹑手蹑脚绕至帐目测方,伏在帐下掏出一支铁翎箭戒备,以防万一,觑个真切,猛地飞扑面上。

  警哨骤不及防,毫无挣扎反抗的余地。生死关头,救人要紧,他下手不留情,一劈掌劈中警哨的耳门,一手锁住了对方的咽喉,挟着人向侧方跃退八尺。

  警哨已不省人事,软绵绵地瘫做一团。

  他将警哨放在帐后,回到帐门旁,对面的蒙古包中,另一名警哨刚钻出,向这里走来。

  他机警地倚在帐门柱上,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声。

  钻来的警哨脚下加快,急急走近伸手相扶,叫道:“叔怡兄,怎么啦?”

  彼此全穿了番装,头上的毡巾也相同,黑夜中,难分敌我,难怪警哨上当。

  他猛地旋⾝,一肘顶在警哨的心口上手出如电闪,扣住了对方的咽喉,五指一收,咽喉应手而碎。

  警哨略一挣扎,一命鸣乎。

  他将人仆倚在帐门柱上,徐徐掀开了帐门。

  帐內贸置了两个人,两个家伙正在用刀割裂杜珍娘的⽪祆“嗤”地一声割开了前的一幅,信手拉破里面的⾐衫,露出了里面的围子,杜珍娘现出原形,前鼓鼓地。

  “咦!这小子是…是…”一名大汉讶然叫。

  “哈哈!是⺟的。”另一人放肆地大叫。

  “妙哉!三月不知女人味,妙极了!哈哈…”第一名大汉得意地狂笑。

  杜珍娘上天无路,人地无门,厉叫道:“不许动我…”

  “别叫别叫,太爷好好伺候你。”大汉笑着叫,七手八脚急急切割她的⾐

  另一名大汉没用刀,用手帮着解她的带。

  两人⾊心窍,未注意有人⼊帐,即使知道有人进⼊,也以为是同伴——

  扫描,bbmmOCR WWw.NIlXS.CoM
上一章   八荒龙蛇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八荒龙蛇》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八荒龙蛇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八荒龙蛇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