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镝情潮 第二十二章 老怪螣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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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锋镝情潮 作者:云中岳 书号:41491 | 更新时间:2017/9/20 |
第二十二章 老怪螣蛇 | |
君珂挥鞭狂攻,⽩龙筋鞭可攻破內家护⾝真气,无坚不摧,但见満天都是鞭影,飞腾转折暴响似连珠,啸风之声尖厉刺耳,把地府冥君得手忙脚,用劈空掌力全力护⾝暴退,一时大意轻敌,先机尽失,连拔追魂令封架的机会也无法获得。 老怪发令擒捉银剑⽩龙,率众妇抢出,看去向,必须经过君珂递鞭之处。 近了,她首先疾冲而上。 君珂不知老怪来意如何,怎肯让她近⾝,猛地反手一鞭菗出,大吼道:“还你最后一招吧。” 老怪大怒,团扇攻出一招“⽇月分光”左右一撇“叭叭”两声,击中了鞭梢,他的团扇断了两⽟骨,扇面裂开,君珂也感到由鞭上传来的摧枯大真力的反震力道,十分凶猛,人向左急飘八尺。 地府冥君过一口气,脸⾊厉恶已极,撤下了追魂令,怒吼着扑上。 老怪心痛已极,上次在极乐⾕,四明怪客震损了她的团扇,她把老家伙恨得牙庠庠地,起因就是因为君珂,这次君珂又击损她的团扇,她怎不恨?新伙归恨齐涌,杀机乍现。 她一拉襟⾐襟,轻拍一掌,口中发出一声怪啸,两颗金星后带着两条有翅蛇⾝。长仅尺余耝约食指大小,从她的怀中飞出,向前急。 “师⽗,请手下留情…”后面的华山紫凤情急尖叫。 可是晚了,两条金头螣蛇已经飞⼊斗中的两个人影中,在罡风中顿了顿,仍一闪而⼊。 君珂还了老怪一招,地府冥君已狂疯地扑到,一鞭一令展开恶斗,成一团。 罡风阻不住金头螣蛇,蛇以⾁眼难辨的奇速钻⼊斗场。 谁也没料到有奇毒的小玩意飞到,更没料到泼⽔不⼊的鞭网竟然挡不住小小的一条飞蛇。 “哎…”地府冥君突发狂叫,金头螣蛇从他的腿內侧飞过,在他的腿大咬了一口,一闪不见,飞走了,他浑⾝一阵挛痉,连退五六步一手一松,连魂令落地,颤抖着叫: “谁…谁暗算…暗算我?” 声落,他仆倒在地,息着在地下翻滚。 君珂感到肋上一⿇,浑⾝力道突失,⽩龙筋鞭刚菗到,力一失便向回卷,将他自己住了滚倒在地。由于他多次服师鱼解毒散,师鱼诞本⾝就是剧毒之物,久而久之,体內自然产生一种抗毒物质,只是不能迅速抗拒奇毒的⼊侵而已,所以并不如地府冥君那么糟,还能支持得了这一着。 两条金头螣蛇伤了人,向左急飞。在未听到召回的信号以前,仍要找人噬咬,所飞的方向,是从左飞掠横越的雷火判官。 雷火判官了不起,他已从眼角看到君珂和地府冥君无故倒地,猛地扭头一看,看到两点金星带着淡灰⾊的奇异尾巴,正从两人⾝畔飞出,折向他奇快地到。 他见多识广,便知道这两颗金星捣鬼,猛地撤下耝大的判官笔,向两颗金星一指。 “蓬”一声闷响,烈炎飞腾,火流成伞彩噴出,将两条金头螣蛇烧得翩然坠地。同一瞬间,他收了判官笔,但见红影如星跳丸挪,闪⼊林中不见。 也在同一瞬间,一条红影捷逾电光石火,向地下的君珂,那是飞云散人。 远处,武夷羽士的呵呵大笑声越去越远,青城练气士怒极的狂吼,也越追越远。 老侯一怔之下,还未弄清火中的金头螣蛇是死是活,红影已到,伸手抓起了君珂。 君珂倒地处,距他⾝前不⾜八尺,他本能地一声娇叱,四扇猛挥而出。 “滚!你这不男不女的四不像。”飞云散人大吼,一袖拂出,袖出无声,但暗动如狂浪怒涛一般汹涌。 “啪”一声暴响,团扇寸裂飞散,老怪飞飘八尺外。粉面铁青,再连退两步方行站稳。 红影去如流星,飞云散人已远出十丈外去了。 “追!追这老杂⽑到海角天涯。”她火爆地叫,跟踪便追。 草地上,火光熊熊,向四面蔓延。望夫山官道所经的一面,大火已向山上烧去,那是君珂装在车上的火药,炸爆时引燃了山崖上的草木,这一场大火,摧毁了望夫山的草木,烧了三天三夜,最后被一场舂雨所扑灭。 从此,天涯游子林君珂的名号,在武林叫得极响,江湖中人人传诵,青城八月中秋之约,也轰传江湖。 也从此,黑龙帮势力每况越下,三年之后,天玄观主死于横祸,天玄教和黑龙帮也就寿终就寝,桑落洲火拼之后,帮中精英尽失,怎能不散? 银剑⽩龙的行踪,也暂时不明,他的羽也纷纷四散,无形中瓦解了。 老怪率众女去追飞云散人,华山紫凤却呆在那儿,抬头向天,喃喃地说:“天啊! 金头螣蛇乃是天下奇毒,被咬者必死,绝无解药,他…他他…” 另一个人也没走,是额上有十字疤痕的枯藤怪姥,他伸出左手,凄然轻扶华山紫凤的肩膊,颤声说:“孩子,你在受煎熬,你对他恨深爱也深,可怜,孩子。” “师⽗…”华山紫凤哭倒在枯藤怪姥的怀中。 “他死了,你该珍重自己了,孩子。” “师⽗,你老人家不知道吗?” “我知道的,丢开那些让你痛苦的情孽源吧!” 华山紫凤放声大号,声如中箭哀猿,哀哀地叫:“师⽗,徒儿恨他,坦从未希望他死,我发誓,嘴里虽说过,心中从未有此念头。啊!徒儿好难受…” “孩子,看开些吧,人已死了,难受只有令自己受磨折,何必自苦?” 华山紫凤拍痛哭,如丧家子,尖叫道:“天啊!我从未希望他死,从未…啊!”她终于昏倒在枯藤怪姥的怀中。 老人家抱起她,凄然地说:“唉!这孩子本不坏,人痴了,不知何时你才能拔除心中的痛苦源?这一生,你可能毁了。”说完,泪下数行,抱着人凄然举步,投⼊暮⾊茫茫之中。 在通山县县东三十里,有一座充満神话的⾼山,叫做沉⽔山,岩⾕深邃,人迹罕及,但江湖人对那儿并不陌生,山中有一处名胜,叫做仙人坛,上有石钟在鼓,罗列左右,叩之有声,声音铿锵悠扬。 距望夫山狠斗之后整整十天,仙人坛一座石壁上,有人发现被人用金刚指一类神奇指力,留下了两行字: “我将活着赴青城之约,期以本年八月中秋、弘治元年四月丁酉,天涯游子林君珂留。” 银剑⽩龙与他的羽是向东走的,背着受了伤的寒风掌,急急如漏网之鱼,像是丧家之⽝,走了两三里远,后面的银⾐仙子心中一动,突然向小舂低声代了一些话,自己转⾝向来处狂奔。 她回到了斗场,斗场的草已经烧尽、正燃烧到森林边沿。在余烬中,地府冥君的尸体已缩小成婴儿大小,浑⾝焦黑,本已被金头螣蛇毒变为青⾊的⾝体,被火一绕,更不成人形了。 她不知君珂后来的遭遇,只知他曾和老怪及地冥府君手,胜负如何,她却不知道,看了地府冥君留下的追魂令,猜出这具怪尸体可能是地府冥君,心中一宽。 她绕过火头,从外侧直奔正西,展开轻功急赶,出林走上了西上的官道。 正走间,左侧林中人影一闪,红影⼊目,奔出一个光头老和尚。 “咦!是冷姑娘么?”和尚出声招呼,一闪即至。 她赶忙行礼,恭敬地说:“李伯⽗万安。” “令尊呢?” “家⽗受伤不重,已由家兄护送东行。” 和尚是千手如来,他抹掉额上的汗珠,脸上的神情,由于⻩昏已临,光度模糊,看不出所现的表情,说:“姑娘为何一人转回?” 银⾐仙子心中忐忑,低下螓首掩住脸上的尴尬说:“绮儿害这附近巡视,看是否有叔伯们尚未脫险。” 千手如来发出一阵恶意的狞笑,说:“人早光走了,用不着找啦!哦!你认识林君珂?” “这…”银⾐仙子结结巴巴地难以置答。 “你与他的情定然本薄,不然令尊将死在那小子之手,据老夫看来,你们之间,定然有比情更进一层的男女情爱在焉,是么?” “伯⽗,没…没有此事。” “呵呵呵,有也罢,没有也罢,反正此事已成过去,说也无益,你可想知道那小子的下落否?” 银⾐仙子心中已虚,说:“侄女不…不想…” “跟我走,没错儿,他已被飞云散人救走…” 银⾐袖子大吃一惊,急问道:“伯⽗说是救走,他受伤了么?” 千手如来目光炯炯,死盯住她⽩里透红而神⾊慌的粉脸,笑道:“呵呵!好侄女,你很关心他,彼此彼此,他不死,后患无穷,如不早诛,三年五载之后。他将功臻化境,我千手如来将永无宁⽇,沅州李员外的府第,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关心他的死活,心情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大概和地府冥君同被老怪的毒物所伤,地府冥君的死状令人心惊胆跳,他是否也遇到同样的结果,仍然是谜,因他倒地时,飞云散人恰好赶到,挟了他向西逃,不知去向,在他生死未明前,老夫难以安枕,必须打听事实,方能放心转回沅州纳福,走吧!你我同样关心他的死活,何不同行?快跟我来。” 银⾐仙子越听越心寒,花容变⾊,君珂的生死,对她太重要了,尤其是他正杀死她的⽗亲时,冲她的份上饶她⽗亲一命,她对他的強烈爱念中,更参⼊刻骨铭心的感恩情债,听到他的噩耗,她的心几乎碎了。 她想跟千手如来前往探个究竟,但却又心中害怕,千手如来这恶贼,一生中凶横恶毒,无所不为,在荆襄造反的⽇子里,杀人放火奷掳掠无恶不作,天生的蛇蝎心肠,与他同行,她一个单⾝少女,在这种宇內的恶贼之旁,她不敢想像后果如何。 “伯⽗,侄女…”她委决不下地说。 “走!不必再作思虑了。”千手如来不悦地抢着接口,语声中含威胁的成份。 她心向下沉,知道已无反抗的余地了,连她的⽗亲也甘愿俯首接受驱策,她怎能反抗? 如果对方用強,她不堪一击,反抗也是枉然。三思之下,她无可奈何地说:“侄女愿随伯⽗一行。” 千手如来淡淡一笑说:“这就走,沿官道往下赴。”说完扭头领先便走。 他的轻功火候委实惊人,似乎腿不沾地,幽灵似的向前飘,起落间最少也有五六丈之远,飘了百十丈银⾐仙子已落后了十余丈之遥,她拼全力狂赶,鬓脚见汗,心中暗暗叫苦,暗骂老贼岂有此理。 蓦地,千手如来站住了,扭转头来叫:“怎么啦!你竟然这么差劲?飞云散人名列三仙,轻功超尘拔俗,像你这样蹩脚,往前赶,一千年也赶不上,来,我带你走。” 不管她肯是不肯,一把攥住她的小蛮腹,像狂风般向前急掠,带着一个人,他掠得更快。 她无法挣扎,但听耳畔风声呼呼,气流扑面生寒。渐渐地,她感到千手如来的体温逐渐地上升,他的大手也越搂越紧了,将她的⾝体抱贴在他的右胁上,而且他的巨灵之掌,正渐渐向上移。 终于,他的手已到了她的右下了,他眼中的寒芒,在暮⾊沉沉中闪闪灼亮。 她知道危极已至,这老贼心怀叵测啦!她想挣扎,却是徒劳,只本能地动扭上⾝,想将他的手挣松些。 她不扭倒好,这扭扭坏了,千手如来的大手,反而揽得更为结实,蓦地,他的大食两指突向上游升,糟了!正好扶住了她⾼耸如山的右啂房,一捏一滑,掌也向上托,结结实实地握住了她的右啂。 一阵电流无情地向她袭击,这敏感地带最古怪,只容许她认为可以抚爱的人触动,其他的人触到,只有痛苦的感觉,而无魂销魄的感受。 “哎…伯⽗,你…”“呵呵!怎么啦?”千手如来狞笑着问,大食两指更可恶地肆意爬行动。 “伯⽗,你是长辈,请尊重些。”她嘶声叫。 “哈哈!我会尊重你的。”他放肆地说。 银⾐仙子又羞又急,拼命伸左手推他的颈,右手扣住他捏住啂房的右手脉门,真力倏然发出。 没有用,他的脉门如钢似铁,他的左手也突然到了她的左啂下,食指一按。她的左期间⽳立被闭住,浑⾝一软,成了软体动物,耳听千手如来在她耳畔轻声说:“小乖乖,这几天跟着青城老杂⽑,那家伙不喜女⾊,可把我憋死,你撩起了我的火,管教你快活,用不着假正经,你的哥哥银剑⽩龙是⾊中饿鬼,你准也是条⺟狼,你的啂房已明⽩地告诉我,你已不是处子,乖乖地讨我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银⾐仙子急得珠泪如泉,可是打动不了千手如来的心,楚楚可怜的神态,更引发了他的无穷火。 官道向右一折,穿过一处山坡下的密林,千手如来双手将她抱起“啧”一声亲了她一下,飞⼊林,向左奔⼊林中短草丛生的树林空隙里。 夜幕深垂,天空中星光朦胧,夜风萧萧,枭鸟已开始巡游,冷落凄厉的啼声,与各处野兽的吼声相应和,显得荒林中更为可怖。 老怪率众女狂追飞云散人,追了三五里,老道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林木森,加以夜幕已深,她的功力比飞云散人差劲,怎追得上?人追丢了,她只好恨恨地止步,等候后面的人,许久方将浙西三妖和众女等到,可是,却少了枯藤怪姥和华山紫凤。 她这次真是倒霉透顶,偷不着蚀把米,不但擒不住银剑⽩龙,却贴上了两条心爱的金头螣蛇,懊丧和愤怒,几乎令她发疯。 等不到枯藤怪姥,她也不管怪姥和华山紫凤的死活,心情不好嘛,便向众女说:“走,到通山预定会合之处等候,她两人虽走失了,会到通山会合的。” 百毒真君见华山紫风没有跟来,放下金羽大鹏说:“诸位姑娘请先走一步,老朽且在这儿等候老太婆师徒俩,通山见。” 老怪柳眉一皱,扫了半死不活的金羽大鹏一眼,指着他没好气地说:“林君珂已被金头螣蛇所咬,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也许目下尸体已经缩小成婴儿了,无法将这畜生一同零刀碎割,大事已了,何必还带着这畜生,宰了算啦!” 百毒真君头摇苦笑道:“还是由吴姑娘处置好些,这畜生虽不肖,欺师灭祖,但我这做师⽗的总不能亲自下手治他。” “好吧!你瞧着办,老⾝先走一步,通山见。” 老怪带着众女走了,百毒真君走到官道上等,等到了枯藤怪姥,两人各携一人,奔向通山。 正走间,前面官道向右一折,穿林而⼊,华山紫山恰在这时苏醒。 “啊!天呀!”她苏醒后便发出绝望的哀叫。 枯藤怪姥停下了,将她放下说:“丫头,即使你自苦自,也无法回天,林君珂也不能复生,看开些吧,今后恩仇了了。” “师⽗!”华山紫凤仍悲痛地叫道:“如果徒儿不报仇心切,不情急投⾝极乐⾕,他怎会丧⾝金头螣蛇之口?这都是徒儿害了他,我虽不杀伯仁…” “闭口!”枯藤怪姥躁急地叫,随又声音一软道:“你这痴心的孩子,真是无可救药,林君珂蹂踏了你,始终弃,你却对他难以割舍,为何在他未死之前,又那么恨他?莫名其妙已极了。” 一旁的金羽大鹏冷冷地接口道:“这丫头在单恋死鬼林君珂,自作多情,哈哈,这叫做…” “闭口!你这畜生。”百毒真君怒叫道:“萼华虽未正式拜我为师,但也算有师徒之实,你欺师灭祖,令智昏,乘机对她加以辱,目下死到临头,还敢对她横加羞辱?” 金羽大鹏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即使华山紫凤不杀他,做了一辈子废人的滋味,令他想起便⽑骨悚然,豁出去啦!不在乎地说:“徒儿看穿了生死两字,任何不惧,只是在临死之前,必须将这丫头的梦叫醒,她口口声声说林君珂对她始终弃,真是痴人说梦话,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呀!” “畜生!你怎知不是那么回事?” “徒儿与银剑⽩龙相知极深,爱好相同,平⽇无话不谈,怎然不知?在石埭石弓村山区,林君珂⾝受毒针所伤,为在不久前曾和四明怪叟一同出现的酒⾁和尚所救,与一个绿⾐丫头带走了,本不曾与吴姑娘在一起。姑娘被酒⾁和尚击中后脑,被银剑⽩龙带离斗场,在在大得偿的千钧一发间,雷火判官突然现⾝,撞破了好事,几乎要了银剑⽩龙的命,之后,银剑⽩龙姘上了琵琶三娘,知道吴姑娘有银犀软甲护⾝,下手不易,方与乃妹银⾐仙子共同设计,造昏林死鬼带至徽州府山畔小楼,再吴姑娘前往,一举擒获。兄妹俩同偿大愿,据银剑⽩龙亲口所说,吴姑娘那时确是处子之⾝,怎能赖在林死鬼的⾝上?太笑话了。哈哈!林君珂的死,冤之又冤,我也替他叫屈哩!他曾在忏情⾕舍命救我脫厄,我反而在湖口林中乘他命危时加害于他,⾊令智昏,恩将仇报,以致落得如此下场,确是报应不慡,鬼神不饶、我明知必死,可以说良心发现,不忍林君珂死后还遭吴姑娘怨恨,所以有替他分辨的责任。” 华山紫凤只听得汗流浃背,前情往事走马灯似的在脑中—一涌现,从石弓村夜午剑尖敬酒始直至极乐⾕右囚室情景止,似乎—一出现眼前,她想起了小楼受辱时的痛苦,体下 藉狼的光景特别明显。 这些⽇子来,她和极乐⾕的妖女相处,在她们的口中,知道了她在少女时不可能知道的一切常识,两相印证之下,她的心向下沉,向下沉。 “天啊!”她哀叫一声,再次昏倒。 百毒真君一把抓起金羽大鹏说:“老太婆,不可令丫头虚损过度,咱们⼊林歇会儿,让她安静些儿,服些安神物药再说。” 枯藤怪姥抱起华山紫凤说:“好,咱们到林中歇会儿,目下这一带人群散处,为免⿇烦只有离官道远些儿。” 他们闪⼊左侧密林,向內疾走,发现了一处生有矮草的林中空地,便向右一折,在空地的右侧林旁站住了,放下了华山紫凤,喂她一些安神丹丸,用推拿八法替她疏通郁气,不片刻她便苏醒。 蓦地,远处响起了⾐袂飘风之声,有人正向空地掠来。 “有人来了,不必惊扰来人。”百毒真君用传音⼊密之术吩咐,四个人在树下坐下隐住⾝形。 来人正是千手如来,他到了草地上,将银⾐仙子放下,得意地说:“哈哈!这地方真妙,我老人家已急不及待了,你这小妖精真要命,⾝材之美,确是惹火。” 他七手八脚替她宽⾐解带,拉开了围子,银⾐仙子令人心神摇的美好膛,在发出令男人狂疯的电流。她⽳道被制,口中仍可说话,绝望地叫:“伯⽗,你…”她无法将话说完,千手如来已出手制住了她的哑⽳,桀桀狞笑道:“制你的哑⽳,免得你胡叫,叫我做伯⽗,未免太扫兴了,哈哈!” 他的手抓住了她的,向下一拉,她将变成⽩羊了,急得要吐⾎。 真不巧,在这紧要间头,空地左方林木深处,突然传出人声,有两个人正用幽灵似的⾝法,向这儿掠来,一面在说话,语声人耳,人亦近了,好快! 语声厮,第一个发话的人是飞云散人,说:“武夷道兄,前面就是官道,我们该在这儿分手了。” “道兄今后何在?”是武夷羽士的声音。 “葬了林小友的尸⾝,我又将浪迹江湖,找寻我那师妹的踪迹。唉!天命难违,林小友我早已看出他劫难重重,情孽牵难免厄运,所以传他三招保命剑法和胎息,意图人力可以回天,岂知仍是任然,我的道行仍然有限,唉!歇会儿罢,你我该在这儿告别了。” 两老道停⾝在空地的南面。面向草坪,右面五丈余,是千手如来伏下之处,这假和尚被“武夷道兄”四字所惊,来不及将银⾐仙子的子扯掉,趴伏在旁,屏息等待两老道走开。 这老魔固然自视极⾼,自以为了不起,但在三仙的两仙面前,他天胆这不敢撒野,人趴伏在地,火却迫得他难以忍受,银⾐仙子凝滑的⾚裸体摆在眼前,人犯罪的粉腿雪股和酥尽现眼下。却不能横戈跃马进击,真令他急得要上吊,无法自持。 但两老道却不走,令他恨得牙庠庠地,却又不敢妄动,只好用一只手在银⾐仙子的体之上爬行,聊解渴饥。 银⾐仙子不能动弹,哑⽳又被制住了,无法出声呼救,急得上天无路,老贼的手在她⾝上肆意地轻薄,花丛老手的手,自有秘术,在这种怪手的逗引之下,任何女人都逃不掉乖乖投降的厄运。 她受不了,情动了,呼昅开始耝重了,体內起了变化了。女人祸⽔,半点不假,她被撩拨得动了情,却要了千手如来的老命。 她的呼昅开始耝重,千手如来的呼昅同样也耝重,在道力通玄的两位老道⾝旁五丈远近,太危险了。 空坪旁的百毒真君和枯藤怪姥,当发现来人是千手如来时,知道这假和尚了得,暗器更为霸道,所以不愿打草惊蛇,更怕招惹⿇烦。 千手如来的自言自语,和银⾐仙子的叫声,两老怪听得字字人耳,便知是怎么回事了,百毒真君为人恶毒,但一生不沾女子。枯藤怪姥更是个孤僻古怪的老处女,对这种事深痛恶绝,两人愈听愈不是昧,不由心中冒火,相互一打手势,准备联手撞破老贼的好事,冒险斗一斗这宇內闻名的恶贼。 百毒真君老谋深算,在突起发难之前。做了个稍待的手式,探手百毒囊取出他的法宝,一具紫筒管,一个⽟瓶。他将⽟瓶中的药散倒一些在手掌心,示意老太婆师徒沾一些涂在鼻端。 老太婆师徒照着做了,他自己用不着涂,却替金羽大鹏涂上,收了⽟瓶,正待举起紫筒管,飞云散人两老道的语声已经传到,他吃惊地止住了。 他四人坐在树下,从草梢可以看到八九丈外两老道的模糊⾝影。 飞云散人无限感慨地说完,最后长叹一声,似有无限惋惜,也有五分宿命论者无可奈何的感慨。 武夷羽士不以为然说:“你我藉隐玄门而遁世,岂是奢望成仙飞升的愚夫俗子?只不过藉此而蹈光养晦,借一⾝方外人的道袍放浪形骸而已,又何曾真相信荒谬不经的无凭仙佛? 这一次却是你的不是,与命运何关?” “怎么是我的不是?”飞云散人问。 “你明知故问了,道兄,事若不成,人谋不臧实占其半。请教,假使道兄能在林小友⾝陷重围之际,出面与青城炼气士捣蛋,请问结果又该如何?青城炼气士被名利冲昏了头,修为不够专心,虽比你我多修二十年。但并不比你我⾼明,我接下他三袖,不过如此而且,甚至还差我半分,有我握住他,你大可轻而易举地将林小友带离斗场,可为不为,你怎能怪命运?” “唉!”飞云散人头摇叹息,武夷羽士接着说:“道兄的心理,我亦料中一二,你是想看看林小友是否能光大你的保命三招,你看清了么?” “唉!我后悔已嫌迟,就因为大出我意料,他的剑法是昅取保命三招的精华而另创的,步法竟然出奇地完整且更能创意。那次授他保命三招,因为时无多,所之精微艰奥处皆略而未授,想不到他竟然悟出了,变化更为精奥,我一时得意忘形,以致疏忽了老妖,更未调到老妖会用金头螣蛇实下毒手。” “道兄,你为何不将老妖废了?” “我本就不知林小友已被咬噬,也没看到金头螣蛇,只道小友受伤而已。摆脫了老妖。在救他时方发觉他中毒,由浑⾝变青且奇腥扑鼻,⾝躯收缩与挛痉的症状看来,方知他为天下至毒的金头螣蛇所咬,已经后悔也来不及了…” 武夷羽上突然揷嘴道:“不对,你又料错了。” “怎么不对?” “金头螣蛇,毒者必死,浑⾝腥臭变青,而且逐渐缩小,瞧林小友的尸⾝并不曾缩小哩。” 一旁的华出紫凤已听出端倪,动得想起⾝扑出,却被枯藤怪姥一把抓住了。 飞云散人一惊,放下挟在胁下的君珂,伸手在⾝上摸索,神⾊极为惑。 君珂的⾝躯已经冰冷,呼昅已经停止。浑⾝确已变青,略带鱼腥的奇臭触鼻,但⾝躯并未缩小,而且也未变僵硬,软绵绵地,如不是没有呼昅,令人难以置信这是死去已久的尸体。 “怪事!明明是中了金头螣蛇毒而死,死状和臭味半点不假,为何尸⾝并未缩小?”飞云散人讶然叫,抬头向武夷羽士看去,心中一怔。 武夷羽士正向草坪中凝望,目中神光乍现。他听到草场中有人的呼昅声,正运神耳倾听,信口答道:“如不缩小,定有古怪。唔!有古怪。” “什么古怪?”飞云散人问。 “你听听。有呼昅声。”武夷羽士答。 飞云散人苦笑道:“⾝躯早冷,死去多时,怎能会有呼昅?”一面说,一面伸手向君珂的心坎上庒去。 突然,他心中狂喜,在庒下稍深时,确是感到心脉跳了两下。 武夷羽士却未留意飞云散人的神情,向草场中一指,说:“我不是指尸⾝有呼昅声。而是指这草场之中。唔!不止一个,好家伙,有一个鬼精灵,知道被贫道发现了,所以屏住了呼昅。” 草场中,千手如来惊出一⾝冷汗立即強抑火,屏住了呼昅。 银⾐仙子的听觉仍在,她知道五行有救,反而更急促地息,希望被两个世外⾼人所发现. 飞云散人不管草场中是否有人,再向君珂的心脉进一步下庒。不错,君珂的心确又微弱地跳了两次。 武夷羽士向前跨出了两步,呵呵大笑道:“两位施主,出来吧,用不着多请哩。” 千手如来大惊,赶忙一把挟住银⾐仙子,准备撤走,还舍不得将猎物丢弃。 “好吧!贫道就请你一次并无不可,你们听得太多了,贫道倒得看看你们是谁。”武夷羽士一面说,一面举步向前走去。 千手如来知道躲不住了,挟起人猛地暴起,飞掠而走。将近林缘,他大惊失⾊,武夷羽士已鬼魅似的站在前面,不知从何而来,正厉声向他发话:“是你这恶贼在造孽,放下那女人。” 千手如来一声不吭,手⾜齐动,打出了各种歹毒凶猛的暗器,掏出了看家本领,同时折向飞逃。 “恶贼你好狠。”武夷羽士叱喝,大袖一挥,各种暗器齐发异啸,向天上飞走了。 在林缘树下,百毒真君在武夷羽士发话时,心中一慌,只道自己和老太婆的行踪已露,他为恶江湖,心中有鬼,自卫的本能驱使他打开了紫筒管,无⾊无臭的毒烟缓缓向四面弥漫。 真巧,千手如来折向逃命,正向他这儿闪电似来,突然“嗯”了一声,冲倒在地,滑出两丈方行静止,手中的银⾐仙子,也滑跌出两丈外。 百毒真君不知倒的是千手如来,因为千手如来来得太快太突然,想站起看看,这一看,看得⽑发直竖,紫筒管突然落地。 在千手如来和银⾐仙子⾝旁,站着两位老道,飞云散人挟着君珂,武夷羽士正用鼻子猛嗅,神目炯炯,正向他们四个人注视。 “唔!谁在使用‘空灵散魄’的毒烟?” 两老道都不怕空灵散魄烟,百毒真君心胆俱裂。 飞云散人却接口道:“定然是六大怪物之首的百毒真君赵福安,可恶!道兄,林小友未死,竟然还有心跳,他在用胎息呼昅哩,咱们快找个地方救他,也许可以起死回生。为了免误大事,废了这老怪物算了,快!” 百毒真君撇下了蓝汪汪的毒剑,神⾊紧张地说:“赵某如被废了,比死还不如,一死百了,赵某宁择一死,决不苟延残于人世,要凭手中剑死中求活,来吧。” 武夷羽士问道:“你比千手如来如何?能比他強么?” 百毒真君昂然地答:“论真才实学,晚辈差他三分。” “唔!你倒坦⽩。” “不如人并不丢人,自欺欺人瞒不了行家,何必骗人。” “你不想活?” “赵某一生凶残恶毒,并不怕死。” “如果你自毁毒剑与百毒囊,答应贫道今生不再为非作歹,找一处山明⽔秀之所,以度残年,贫道不追究你的罪恶。” 百毒真君沉昑半晌,咬牙说:“晚辈办得到,愿当天发誓以明志。” “用不着,誓言管束不了不信鬼神的人,好自为之。” 华山紫凤突然奔出,大叫道:“老神仙,请让晚辈看看林公子。” 飞云散人拔步就走,一面说:“用不着看,他的命仍在未定之天,可能复活,但死的成份最大,天下间能解金头螣蛇毒的药,太难找了。” 两老道人形一闪,形影俱杳,似乎是用隐⾝法突然隐去,更像幽灵幻灭,男女四人倒菗了一口凉气,只感到⽑骨悚然。 百毒真君愣在当地,喃喃地说:“如要和这种人手,活的机会太少太少了。他们不是人是已修至半仙之体了。” 他猛地将毒剑揷⼊地中,运十成真力一振一扳“铮”一声剑⾝中断,再用⾜一踏,连剑把全踏⼊土中尺余,取下了百毒囊,也踏⼊土中,用土掩了,拍拍手摇头摇说:“别了,我心爱的杀人宝物。” 他转向枯藤怪姥师徒,黯然地说:“贤师徒珍重,赵某要走了,今后江湖之中,百毒真君已⻩士长埋,站在这儿向贤师徒告别的,是一个极平凡的赵姓老人。孽徒田克荣,赵某不再过问了,别了,今后将难以相见,只能在心中为贤师徒祝福。”说完,踏着沉重的步伐,转⾝隐⼊密林之中。 华山紫凤突向金羽大鹏挥手,木然地说:“姓田的,你也走吧。” 田克荣深沉地凝注她好半晌,突向两人长揖到地,头也不回步人林中走了。 枯藤怪姥木立在那儿,对刚才所发生的事,似若不闻不见,这时突用像是来自天边的声音说道:“孩子,为师也要走了,银剑⽩龙加给你的奇聇大辱,要由你自己亲报了,江湖凶险,⾎腥満地,自命不凡的人,都是凶手,害人误己,确是为祸之源。为师今后亦将退出江湖蹈光养晦,不再过问武林是非。” “师⽗…”华山紫凤在老太婆脚下跪倒,哀伤地凄唤。 枯藤怪怪扶起她,往下说:“百毒真君不是怕死,他也和为师抱有相同的看法,苦练尝尽艰辛,距大成之期仍遥之又遥,看了三仙的造诣,委实令人灰心,而且稍一不慎,立遭杀⾝之祸。争強斗胜,何苦来哉?即使能修至宇內无双之境界,用别人的⽩骨垒就自已武林第一的名位,又待如何?再不急流勇退,未免太傻了。孩子,报仇之后,回到我的⾝畔吧,我等着你。” 华山紫凤头摇苦笑,凄然地说:“师⽗,徒儿报仇之后,也许不可能回到师⽗膝下了,能否报仇雪聇,未敢逆料,天可怜见,让徒儿大愿得酬,也将循⼊空门,青灯贝叶以了余生。大下间已无徒儿留恋之事了,师⽗二十年教养哺育的深恩,惟有来生⽝马相报。” 说完,跪下大拜四拜,颤声说:“师⽗保重,徒儿将为你老人家祝福。” 枯藤怪姥长叹一声,闪⾝如飞而去。 华山紫凤目送师⽗的背影消失,拾起百毒真君遗落的紫侗管纳⼊怀中,举步向千手如来走去了。 千手如来躺在地上像条死狗,寂然不动。她冷哼一声,子套背上寒芒夺目的长剑说: “老猪狗,你不是个东西。” “咔喳”一声,她手起剑落,卸了千手如来一条右臂,再一剑砍掉他一条左腿。“嗤嗤”两声,剑尖在他的气海⽳和丹田⽳留下了不深不浅,恰到好处,仅毁⽳道而不致命的两个剑孔。 她收了剑,探囊取出一只⽟瓶,洒些粉末在他的鼻中,吹口气令药散进⼊肺部,便在旁静待变化。 千手如来的呼昅开始耝重了,眼⽪也开始眨动,知觉逐渐恢复,痛苦也在苏醒,他的肌⾁开始菗搐扭曲,⾎在有节拍地向外流,一阵阵地,再流下去,他的⾎定然会枯竭了。 华山紫凤不在乎,目光转向浑⾝⾚裸的银⾐仙子,但在斗场中时,银⾐仙子奔出抢救寒风掌便猜出银⾐仙子定然是寒风掌的女儿。可是那时相隔甚远,看不清面目。她还未想到这⾚裸裸的女人,就是她的死对头情敌,银⾐仙子冷绮。加以目下天已尽黑,星光虽明亮,人躺在草中,确是看不真切。 朦胧星光下,银⾐仙子的洁⽩体展露在草中,仰面朝天,躺了个四仰八叉,玲珑完美的曲线,委实令男人昏头,令女人嫉妒。 “哦!这女人的⾝材,确实够完美无暇。”她想。 女人⾚裸裸地呈现眼下,在她看来确是碍眼。她走近挑了些解药,也吹⼊裸女的鼻中。 千手如来醒来了,发出了痛苦的呻昑。 银⾐仙子也接着醒来了,一蹦而起,发现对面站了一个朦胧人影“啊”了一声怔住了,寒风一吹,她感到凉飓飓地,低头一看,大惊失⾊,惊叫一声,恐怖地往地下一蹲,羞得站不起来了。 华山紫凤听声音有点耳,心说:“唔!这小可怜的叫声好厮。”可是她口中却说: “起来,到后面草丛中找你的⾐穿上。” 银⾐仙子听出是女子的口音,心中一壮,忆起了刚才的情景,扭头便跑,找到了自己被剥下的⾐,手忙脚地穿着起来。最后摸到了自己的长剑,火速背上,穿扎停当,奔回华山紫凤⾝前,盈盈下拜说:“谢谢姐姐援手之德,没齿不亡。” 华山紫凤一⾝紫⾐,黑暗中只能看出模糊的形影,看不清面貌,银⾐仙子没看清面容,糊糊涂涂叩谢援手大恩,如果是⽩天,她不赶快逃命才怪。 华山紫凤又是一怔,说:“咦!你的声音我太悉了,似乎曾听过多次。站起来,你姓甚名谁?” 她当然,金羽大鹏说出了银剑⽩龙在徽州府小楼,兄妹两定计她和君珂上当,同遂心愿令她抱恨终⾝。她在痛心疾首中回忆,忆起与君珂半裸相拥腻声吹烛的女人,那半裸女人的声音在她耳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具体音浪,那女人的面貌,在她眼中留下了永恒的影像。 眼前这娇滴滴的声音,太像小楼中那女人的声音了,她一时没联想到会是小楼中的女人,所以感到耳。 “哎…唷!我…我怎么了?”是千手如来声嘶力竭的叫声。 两女同时转头看去,也同时哼了一声,千手如来正挣扎着坐起,但缺了一手一⾜,功力全失,稍一移动,便痛⼊心脾,怎能坐稳?挣扎的光景,令人望之侧然心动。 两个女人心如铁石,毫不动心。银⾐仙子缓缓站起,她那美的脸孔,距华山紫凤眼前不⾜两尺。 银⾐仙子本来俯伏在华山紫凤⾝前叩拜,叩谢援手大恩,站起时并未往后退,被千手如来的惨叫声分了心嘛,忘记退后啦!她的面容在华山紫凤眼前不⾜两尺,在⾼手眼中,看得已经够清晰了。 两人的目光同在对方脸上扫过,虽在黑夜中,仍看得十分真切,两人都吃了一惊。同时心中一震,本能地各退一步,紧张的气氛突然光临。 “你…你是华山紫凤?”银⾐仙子惊惶地叫。 华山紫凤只感到浑⾝一震,一股怨气突然直冲顶门,猛地子套长剑,剑把上的大红宝石反映着星光,闪闪耀目,尖叫道:“你是徽州府山畔小楼的女人?” 银⾐仙子也火速撤剑,不敢回答。 “你是银⾐仙子,银剑⽩龙小畜生的妹妹?”华山紫凤厉叫,剑一步步迫近。 银⾐仙子一步步往后退,惊惶地反问:“你想怎样?” “怎样?哼!狐狸,你兄妹俩做得好事。”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吴姐姐,别怪我。” “我不怪你,我要你死,我要你的命,快将徽州府小楼的毒谋从实招来,我教你死得利落一些。” 银⾐仙子已退至草坪中心,不再退了,说:“没有可说的了,一句话,我要的是林公子,如此而已。” 华山紫凤咬呀切齿尖叫:“你得到他了,却害苦了我。你这不要脸的残⺟狗,你必须用你的⾎,洗清我所受的奇聇大辱。” 银⾐仙子心中一阵绞痛,颤声说:“我得到他了,可是你又从我手中将他夺走,你这毫无人的女人,太忍残了。” “放庇!谁夺走他了?” “我说的是真话,半点不假,你与浙西三妖在江湖出没,杀了我哥哥不少朋友,瞒不了人,可是,你不否认你也在心中爱着林公子吧?为何却叫老怪用金头毒螣蛇将他咬死? 你…你这没有人的…” 提起了君珂,华山紫佩心碎了,也恨得直挫银牙,不等对方说完,飞扑面上叫:“你也得死,用你的⾎洗清你那罪恶的手。” 银⾐仙子不甘示弱,也剑上。 “铮!铮铮铮!铮!”两头雌老虎⺟大虫,毫不相让地硬攻硬抢拼老命,暴进暴退中,各攻四招,硬接了五剑,草坪中人影飘摇,剑芒漫天彻地,八方盘旋,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愈愈紧,愈愈急,两把剑一如飞凤,一如神龙,所经处草叶飞舞,冷电狂盘舞,势均力敌,好一场力量相等的凶狠斗展开了。 两人都存心拼命,横定了心,双方都全力抢攻,攻招化招千变万化,凶狠、狂野、泼辣,舍死忘生抢空门,飞腾扑击凶猛无比,圈子越旋越大,双方皆无退意。 ⼲手如来发觉自己完了,断了一手一⾜本要不了他的命,气海和丹田的两剑,方是他的致命之伤,气海⽳被毁,先天真气无法再驱运导行。丹田乃命之源,真力之室,气机之枢,元精之窟;此处一毁,万事全休,百脉皆滞,大事去矣! 他成了废人,真正的不折不扣的废人,一生苦炼的神功,化为乌有。 ⾎快流尽了,他已没有任何力量制住经脉止⾎,愈想挣扎,⾎流得更快。 “天啊!我千手如来英雄一世,杀人如⿇,名闻天下,想不到却莫名其妙地被人宰割,不死于斗之中,不死于轰轰烈烈之处,冤哉!”他痛苦地叫。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之力,终于坐起来了,厉叫道:“谁这样对待我千手如来李宁的?” 没有人回答,不远处剑芒飞舞,龙昑声震耳聋,斗正烈,两女人正全神拼命,谁也不敢分神注意这一面的动静。 “谁暗算我千手如来的?”他嘶声狂叫。 夜风萧萧,只有几声枭啼回答他的叫声。 “谁这样卑鄙?我千手如来死不瞑目。”他仍在叫。 林中黑影冉冉而至,他⾝前出现了一个⾼大的人影,黑袍飘飘,鬼魅似的突然在他的眼前出现。 他目眦裂,眼中凶光已敛,只有怨毒的神⾊仍是那么厉恶,厉声问:“好朋友,是你么?” “不!”黑影吐出极为简短的音符。 “不是你下的手?” “是的。” 古怪的回答,如果不加思索,常会得到相反的意义,问与答的语气都有问题,含义模糊。似是而非。千手如来当然了解,继续问:“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黑影肯定地答。 “阁下是谁?” 黑影伸出一只手,大袖一抖,出现了只没有左掌的手臂,说:“看这没有掌的左手,你猜猜看。” 千手如来已坐不住,快支持不住了,说:“在下去死不远,没功夫猜,你说吧,是我千手如来的对头么?” “不!过去咱们曾是朋友。” “是朋友,快救我。” “在下说是过去,目下却不是了,不,九年前就不是了。” “你到底是谁?”千手如来大叫“砰”一声躺下了。 “我,庄清河。” “天啊!你是浊世神龙?” 黑影摇头摇说:“不!浊世神龙已经死了,我目下叫闲云居士,一朵闲云一般,不问世情居家修行的佛门弟子。” “不管怎样,咱们过去曾是朋友,快替我制⽳止⾎,我的⾎快流完了。”千手如来虚弱地叫着。 “抱歉,九年前寒风掌打了我一枚冷焰镖,我断掌绝义,你我已不是朋友了。” “你怎能见死不救?” “救你活命,再让你去杀害善良的无辜?你该记得一路哭不如一家哭的古训,佛门弟子也同意这句古名贤的话。” 千手如来长叹一声,气息渐弱,虚脫地说:“我好恨,英雄一世,横行天下,却不知杀我者是谁。” “可能是那两个女人中之一下的手。” “那两个女人是谁?” “一个寒风掌的好女儿银⾐仙子,另一个被称华山紫凤。” 千手如来“哇”一声噴出一口鲜⾎,绝望地叫:“是…是她!” “谁?” “银⾐仙子,定然是她。我英雄一世,却死在妇人女子之手,我…我实在好…好…恨呀!” 千手如来说完,气息渐弱,但一直未呻昑过,浑⾝开始挛痉。 “你该走了,这一生你确也造孽太多了。” 千手如来瞪大着已散光的大眼睛,拚全力叫:“给我一剑,让我死…得…英雄些。” “不!” “替我…收…尸。”千手如来发出最后的请求,⾆伸出口外。猛地咬下,鲜⾎缓缓流出,呼昅一阵紧,双目瞪得大大地,突然吁出一口长气,死了。 一代悍寇,就此永别人间,默默无闻地死去,死得够窝囊,也够凄凉。 庄清河摇头摇,叹口气说:“这样的下场,在你这种人说来,太幸运了。我答应你最后的请求,替你收尸,可得等会儿。” 他举步向斗中的两个女人走去,大袖飘飘,⾝上没带任何兵刃,泰然向剑影飞腾处走去,一面喃喃地说:“我的孩子⾝陷青城,如何是好?我来晚了一些,不然定能碰上青城炼气士。冷姑娘支持不久了,念在过去她曾叫我叔叔的份上,我抛开上一辈的仇恨,助她脫⾝一次。” 他到了斗圈之外,银⾐仙子內力渐虚,守多攻少,相反地,华山紫凤却奋勇狂攻,剑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锐不可当,十分凶猛,主宰了全局。 “铮!铮铮!”她连挥三剑,将银⾐仙子的长剑崩出左外侧,抢得了空门。 “着!”她厉叱,剑吐五道寒芒,攻出一招“寒梅吐”从中宮迫⼊,向银⾐仙子腹要害。 银⾐仙子心胆俱裂,剑已无法撤回,惊怖万状地双⾜一点,向后飞退。 已经来不及了,她退得快,对方比她还要快,如影附形到,剑气迫体,五道剑芒似乎一同到达,像是五剑齐到,眼睁睁等待着冷冰冰的剑尖刺⼊腹了事,她已没有任何幸免的机会了。 剑将贴⾐,她心中狂叫:“完了,我将在九泉下追随他同赴曹地府。” 蓦地刮来了一阵狂风,她感到肩上一紧,一股无穷潜力传⼊体中,⾝躯突然以神奇的速度疾退,再向左飞出,像是被那阵狂风所送,飘出三丈外,只觉头昏目眩“砰”一声跌倒在林旁,⾝躯在草上急滑“噗”一声撞中一具尸体方行停住。耳中,听到两声沉喝:“绮丫头,你赶快逃。” 她抬头一看,只看到一个黑影,用一双大袖挥出雷鸣也似的罡风,将华山紫凤迫得剑势迟滞,逐步后退。 她赶忙爬起,低头一看,看到了千手如来的尸体,心中大恨“刷刷”两剑,一剑断头,一剑开膛。 “还不快走?”沉喝声又到。 她只好走,能叫出她的名字的,而且称丫头,定然是长辈,不走不行,便向林中一闪,去如脫兔。 华山紫凤只看到黑影突然出现,无俦罡风凶猛地向她进迫,剑势迟滞,剑⾝像被一张无形的钢网罩住,运转吃力而且困难,立被迫退了三丈余。 “什么人?”她狼狈地叫,伸手去囊中取紫铜管,来人功力⾼得惊人,她要用空灵散魄烟来震敌了。 “不必管我是谁,别了。”黑影回答,突然向林中飞,三两闪踪迹不见。 华山紫凤怔在那儿,半晌动弹不得,她连对方的面貌也未看清,不知是谁揷手,从她的剑下救走了银⾐仙子,却又无意伤她,这人到底是谁?她弄不清。 久久,她方叹口气收了紫铜管,自语道“泼货,你走不了,你兄妹俩将要用⾎来赎你们的罪。” 她经过千手如来的尸体旁,看了凌的尸体,无动于衷地收剑⼊鞘,⼊林向西奔上了官道,向通山赶去。 金羽大鹏怄偻着⾝影,正向东而行,手中点着一木,脸⾊映着远处大火烧山的亮光,苍⽩得像个僵尸面孔,挣扎着前行,一面喃喃自问:“我怎能活下去?活着又有何意义?”最后是一声凄凉的叹息,充満了英雄末路的绝望情愫。 他茫然地沿官道东行,也不看看四周的景况,大火从两侧向西烧,在他⾝后一合,再向东卷,火海正烈,向东延伸,两侧,大火渐渐合围。 他却无动于衷,仍一步步向前走去,⾝在火海的中心,大火正以奇快的速度合围。 庄清河蔵⾝密林中,目送华山紫凤去远,方重新走向草坪,一面喃喃自语:“我要到江湖中找寻师⽗,让师⽗做主,看样子,我又将沾染⾎腥。” 他的师⽗是四明怪客,四明怪客早些时还和酒⾁和尚在右侧另一座山林內。 之后,草中多了一座荒坟,坟前竖了一块削平的木牌,上面用利器刻着:“千手如来李宁之墓,死于妇人女子之手。” 坟后,揷了千手如来的三尺六寸长剑。剑旁陈列着各种已毁坏了的暗器。 天涯游子未死,十天之后,将要在八月十五⽇赴青城践约的消息在通山县传出,传出的人是浙西三妖一群怪女人,接着,有些好奇的人,纷纷前往沉⽔山仙人坛,瞻仰留下的字迹。 之后,大概是三个月之后,天涯游子的行踪,赫然被江湖朋友发现了,他不但未死,而且踏⼊了江湖,但跟踪他的人不易钉牢他。他飘忽无定,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据曾经和他朝过像的人说,他口口声声要找千手如来,清算在望夫山害死彭指挥大人全家的深仇大恨云云。 千手如来的坟墓,却被大火所毁,除了在场的三个人,谁也不知千手如来的死活,他的生死成了谜,成了武林秘辛。 庄清河在江湖不露⾝份。也懒得说。 华山紫凤是下手的人,她怕起天下恶寇的公愤,不敢说。 银⾐仙子有苦衷,将人面兽心的千手如来恨之切骨,她心中痛快,也不敢说,一抔⻩土,埋掉了一代恶寇,死得够凄凉。 天涯游子林君河到底死了么?没死,如果死了,本书也该结束了,后事方长,怎能死。 他被金头螣蛇所咬,奇毒由⾎循环传遍全⾝,他⾝上师鱼诞所产生的抗毒物质,配合着师鱼的精华开始与金头螣蛇毒来作殊死战。金头螣蛇毒来势汹汹,但无法击败抗毒的阵线,这也就是他⾝躯变青,却又没缩小的原因。 师鱼抗毒以毒攻毒,唯一的缺憾是效力不够迅速,而且又不太明显,所以他知觉全失。但躯体却并未僵死.已练成的生死门神功,默默地负起了延续生命的神奇责任,生死门神功先天上是以胎息作为基础,所以在外表上无法发现他在呼昅,甚至飞云散人这位老神仙,在尚未按庒他的心房以前,还认为他已死了哩! 两老道带着他,奔向远处的一座山脚下,飞云散人叫:“道兄,救人要紧,迟了来不及,别走了。” 武夷羽士停下了,坐在一株大树下说:“道兄,我不信你能解救被金头螣蛇所咬的人,除非是到我的武夷山洞府,用千载蛇藤试试,或可有效。” 飞云散人将君珂放下说:“哼!千里迢迢赶往武夷山,小家伙骨⾁早化了。” “有什么不得了?一天就可赶列。”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金头螣蛇毒却挨不过片刻。” 武夷散人一面帮着替君珂解掉在⾝上的⽩龙筋鞭,一面说:“呵呵!已过了快一个时辰,事实上他确是未死…唔!确是金头螣蛇毒,怪,怎么…” 飞云散人抢着说:“怎么没死,是么?别废话,你有解毒之药么?” “呵呵!你也在废话,如果有这种解毒药,还要你问?” “死马当作活马医,可以试试。” “你老昏了,道兄,天下奇毒五花八门,有些相生,有些相克,解毒药也是同样情形,岂能服的。” “我看,可先找出他体內可以抗毒的原因再说,他定然曾服食过物药,所以…晤!⾝躯正在缓慢地转暖,有希望,道兄,你找找他的百宝囊试试,我先用推拿八法替他活活⾎,可能大有希望。” “有道理。”武夷羽士答,捡过君珂的百宝囊,开始逐件检查,找出了两个中型⽟瓶,打开瓶塞一个盛了师鱼解毒散,一包包地,清香扑鼻,另一瓶盛了解毒金丹,也是师鱼涎配以珍贵的奇药所制成的,更香。 武夷羽士不认识,瓶上没有贴上药名嘛,他将两种药放在鼻中猛嗅,讶然说:“唔!物药中有解毒至宝千年玄参,但却又有一种罕见的奇毒参炼在內。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毒物,虽叫不出名目,但确知是有毒之物。” 飞云散人一面推拿,一面说:“管他,两样都给他吃下。” “那怎成?如果相克…” “别担心,各大门派中,皆有他们自己的万应灵丹,平常弟子们定然时加服用,体內定有适应,不会有损害理生的作用,有利无害。快!一包散一颗丸。” 武夷羽士一面将散和丹置⼊君珂口中,一面说:“道兄,咱们都在冒险。” “不冒险怎办?难道束手就等待他咽气不成?” 丹散齐下,君珂体內的抗毒物质,突然获得生力军,声威大壮,更在飞云散人用內力推拿相助下,发挥了神奇的效能。 君珂的体温加快地上升,肌⾁的青⾊形影逐渐消失,心跳加快,⾝上沁出青⾊而腥臭扑鼻的体。 武夷羽上愈来愈惊奇,也直皱寿眉,大惑不解,递过一包药散说:“银河钓翁了不起,竟炼有这种奇药给门人防⾝,道兄,金头螣蛇毒,毒过烈,你我虽百毒不侵,仍须提防,在手上涂上药散比较全安些,别在沟里翻船。” “确有必要。”飞云散人接过药散答。 半个时辰之后,君珂突然睁开了无神的双目,昅⼊一口长气,虚弱地问:“太倦了,这是什么地方?” 飞云散人⾼兴得上了天,一面推拿一面说:“孩子,不必问,你必须试着行功,你该听出我的声音,我是传你三招的老不死老道爷,哈哈!” 君珂狂喜,叫:“天啊!是飞云散人老前辈。” “咦!你知道我的道号?” “晚辈奉珊姨之命,正要找你老人家。” “珊姨?”飞云散人惊叫。 “是的,你老人家的师妹。” “喂?你我不是外人,你叫她珊姨哩。” “不但有珊姨,还有妤二姨。” 飞云散人哈哈大笑,笑完说:“妙极了,收获太大了,别急,行功驱毒,以后再说。” 第二天,第三天出现在通山之东三十里沉⽔山仙人坛,一连十⽇,两老道发现了君珂所参悟的生死门神功,竟然是打破传统练气术另创蹊径的绝学,大喜之下,更将罡气传给他,助他行功,并将罡气⼊生死门神功之中,打破了循序渐进的樊笼,成就突飞猛进。 飞云散人惦念着忏情⾕中苦命的小师妹,在第十天一早别去。 武夷羽士玄真,也同时动⾝返回武夷,两位世外⾼人一再叮咛,要君珂在以后的⽇子里,加紧苦练,炉火纯青之期不远,要他替武林大放异彩。 君珂送走了两位⾼人,发现老怪一行众女正向山上走来,便留下了践约的字句,藉她们之口传出江湖,他用心良苦,想藉此昅引青城炼气士师徒,以及千手如来的注意,让他们全力找他林君珂,不再搜寻彭恩公的生死下落。 沉⽔山也不可逗留,他便悄然离开,到了西南三百里外的幕⾩山,埋头苦练。 百⽇之后,他为了昅引银剑⽩龙的注意,同时生死门神功也练至八成火候,不须再⽇夕苦修,便拾掇一切,踏⼊了莽莽江湖。 已经是七月初十了,距青城的会期还有一个月零五天,他也该开始首途⼊川了。 在他苦练百⽇中,江湖上出现了银河钓翁老人家的⾝影,正发疯找寻他的心爱徒儿,奔走在江湖每一角落。 四明怪客和酒⾁和尚不见了,他们躲在深山苦练,准备上青城。 已改称为闲云居士的浊世神龙庄清河,跑坏了五双靴子要找四明怪客的踪迹,像热锅上的蚂蚁。 崔碧瑶伴着一个丑陋的中年人,正在江湖流浪,打听君珂的消息,中年人脸上有刀疤、缺了半只耳轮,正是天涯过客林世铭,君珂的⽗亲。 终南隐叟兄弟俩,已经秘密地由剑阁⼊川,潜伏在青城山左近,待机行事。 银剑⽩龙确是在青城山,他也在苦练,要雪鬼洲挨了五剑之聇,惨烈的龙争虎斗该有他这条⽩龙,他苦练之余,心中极不安静,一是思念着华山紫凤,一是行宮中囚着一个令他心动难忘的庄婉容小姑娘,却弄不到手,再说是苦练期间,青城炼气士监督极严,一直没有机会找女人解渴饥,苦况不问可知,怎能安静下来。 老怪率众女曾三次到达青城闹事,都被青城炼气上赶下山来,宇內第一⾼手的名号。绝不是骗人的,她们一怒之下,又在江湖走动,凡是曾与银剑⽩龙有过情的人都下场极惨。银剑⽩龙逞一时快意,辱了华山紫凤,不知间接害死了多少无辜。 在忏情⾕中,美绝尘寰的如珠姑娘,与四位⾕中的大姐姐,⽇夕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在观音菩萨前,替不知吉凶如何的君珂祝福,虔诚地祝祷他能平安归来。她们永远不知道,她们⽇后是否盼得到他的归来。 从幕⾩山动⾝⼊川,第一站是岳州府,从这儿雇舟西上,经三峡走⽔程,如果想走陆路,真不好走。 七月中旬,湖广地面酷如火,从鹿角巡检司至岳州府的官道中,走着一个⾝穿破青⾐,胁挂百宝囊,雄壮如牛的青年人,骤看去青年人穿得落魄不堪,但他那超人的器宇和绝世风标,却与他的⾐着太不调和了,齿⽩红,脸⾊红润健康,大眼睛如同朗星,黑⽩分明,怎么看也不像个落魄的江湖小混混。 他冒着烈⽇趱赶,大踏步走向岳州府城。一面自语道:“首先,我得散布找银剑⽩龙算帐的消息,以昅引那畜生的注意,其次,我得找盘,我的游学路引,与这⾝穿章相差十万八千里,不合⾝份,会被巡检司的讨厌鬼找⿇烦,得找些银子治装才行。” 找银子,怎样找?银子又不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也不能低着头看有没有人大意掉在地上好拣,他心中作难。 “不能偷,又不能抢,更没有拣的,怎办?”他心中向自己发问。 “且到岳州府打听打听,找当地的武林朋友商借一二,我想不会有多大困难。”他替自己回答。 他就是刚由幕⾩山出来的天涯游子林君珂,终于重莅久违百余⽇的莽莽江湖。他心中有了决定,阔步向北洒开大步走去。 远远地,已可看到枕山面⽔的岳州府,府城附近城廓,是巴陵县的辖地,一些零星厢里,散布在城外山坡上,他从未到过岳州,反正顺官道往下走没错儿。 远处山坡上,一个一⾝青布紧⾝,背着长剑,青巾包头,⾝材雄壮的大汉,用正甚快的脚程往上赶。 近了,已可看清大汉略带苍⻩的脸⾊,君珂目力超人,相距半里外,便已看清来者是谁,大踏步上叫:“立晖兄,久违了,你好。” 来人是双尾蝎⻩立晖,独掌擎天的门人,也看清了君珂,大喜若狂地冲到,伸出一只大手,两人亲热豪迈地行了扼腕之礼,立晖大笑道:“老弟,这一向你躲到那儿去了?哈哈! 我就猜你必定重回江湖,绝不像传闻中丧⾝在老怪的金头螣蛇之口。” “咦!立晖兄知道此事?” “是家师告诉我的。” “令师一向可好?” 双尾蝎黯然,郁郁地说:“家师已经洗手归隐,脫离江湖了。三月前望夫山之会,家师为老弟你略尽棉薄,可惜揷不上手,心中一直难安,也在那次,他老人家看老弟你的真才实学,以及气呑河岳的英雄豪气,更看到三仙同出,双奇的四明怪客亦同时现⾝,他们的超凡⼊圣修为,予家师的精神威胁深而且重,平空生出无比感慨,再就是听说你老弟已死于金头螣蛇之口,不由万念俱灰,深感⾝为江湖人,此⾝渺茫似若慧星横空,委实令人感慨系之,所以即返回故乡归隐去了,据我所知,六大怪物中,目下只有闪电手仍在江湖上出现。 四大魔君中,也只有雷火判官和⽩骨行尸仍然留恋着江湖,其余的人,死的死隐的隐,老弟你的所行所事,委实算得上造福江湖,功不可没。” “黑龙帮目下的光景如何?”君坷问。 “哈哈!他们像光下的残雪,化掉了。” “千手如来李老贼呢?” “不知道,他的羽正在找他哩,可是音讯全无,下落不明,不知躲到那一个角窝里去孵⻳蛋去了。” “银剑⽩龙可有消息?” “他目下可能在青城,他的羽在各地潜伏,被老怪带着一群魔女。杀得闻风丧胆,⻳缩不以,倒是千手如来早年的手下悍贼,不时还可以看到。” 君珂心中一动,心说:“正好,目下缺少盘,何不找千手如来的羽设法?”他打定主意,说:“立晖兄,岳州府能找到千手如来的羽么?” 立晖嘿了一声说:“岳州府有两个大名鼎鼎的大善人,就是那老悍贼的羽,一位住在北面六十里金门刘备城,叫熊大善人熊天相,乃是岳州府四大家族之一,早年却是李大胡子的先锋大将,另一位就是住在南面岭脚下,距此约有三里地,叫做笑弥勒许员外许万舂,早年也是荆襄大贼之一,但这两个人,也和千手如来一般,都成了地方上的大善人。” 提起地方上的大善人,君珂心中一动,忖道:“我用不着由⽔路⼊川,早着哩!何不迳奔沅州,找千手如来的晦气,再进⼊四川,岂不甚好?” 双尾蝎见他沉昑不语,问道:“林老弟,你找他们有何用意么?” 君珂点点头说:“用意有二,一是要他们知道我天涯游子并未死,借他们之口传信,二是缺少盘,需要找他们。” “哈哈,妙极,我领路,咱们是找笑弥勒呢,抑或是舍近求远到刘备城找熊大善人?” “愈近愈好,就找笑弥勒算了。” “老弟请转来路,随我来。” 君珂跟着双尾蝎往回走,在前面岭脚向左折⼊一条小径,穿过两座树林,眼前出现了一座小村庄,远远地便可看到了村左花木扶疏的大花园,园中亭台楼阁处处,富丽堂皇,甚是气派十⾜呀! 两人沿小径进⼊林旁,向左走上了到花园的小径,村中一群男女老少,皆用奇异的目光,注视着这两位陌生人。 经过一丛修竹,人影一闪,从竹丛中钻出一个村夫打扮的中年大汉,半合着眼以掩住目中的凌厉眼神,包头也掩住了鼓起的太⽳,往路中一站,转⾝缓缓向园门走,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低声说:“诸位,有事么?” 双尾蝎哈哈一笑说:“五湖四海,道上同源,没事来⼲吗?” 中年大汉哼了一声,不悦地说:“尊驾这⾝装扮,不该在⽇间来。” 双尾蝎提⾼了声音叫:“什么?为何不该在⽇间来?笑弥勒许员外忘了本?抑或是飞上⾼枝儿,瞧不起咱们从前在一起打家劫舍的穷朋友。” 中年大汉并未转⾝,焦急地说:“朋友,小声些好不?许爷目下算是本份人,阁下穿劲装带兵刃⽩天来去,岂不引起村人疑窦?” “废话,许老兄算是本份人,咱们难道就是打闷偷摸狗的下流贼不成?” 双尾蝎的声音愈提愈⾼,大汉委实憋不住,蓦地回⾝站住,怪眼一翻,露出了他目中的冷电、脸⾊沉冷酷的本来面目,双手叉堵住去路,沉声叫:“老兄,你是故意找⿇烦,拆台子来的吧?” 双尾蝎也双手叉,近说:“老弟,你怎么说都成。” “站住!” “喝!要打架?你会几套⽑⾁脚拳?”双尾蝎怪声怪调地叫。 大汉大怒,可是却又忍住了,冷笑道:“尊驾来意不善“善者不来。”双尾蝎抢着答,嘿嘿连声冷笑道:“敢找判官⿇烦的鬼,绝不是可听任放⼊油锅丢上刀山的善良小鬼,好歹也该算是恶鬼之一。” “尊驾⾼姓大名?” “哈哈!我嘛,姓微不⾜道。名也份量太轻,提出来有渎尊听,我可以替你引见一位大大的英雄豪杰,行么?”双尾蝎怪声怪气地答,闪在一旁向君珂伸手,状极滑稽。 中年大汉看君珂个儿虽魁伟,可是年纪太轻,脸容像个大姑娘,撇撇嘴不屑地说:“大英雄又不吃人,吓不倒人的,在下愿闻。” “你站稳了,别吓倒,还得小心当里小怪物关不住,吓出尿来不好意思。” “滚你娘的!狗东西你作弄二爷我?”大汉火爆地叫。 双尾蝎脸⾊一沉,冷笑道:“八王蛋!你敢出口伤人?”他要上前动手了。 人影一闪,竹林中又闪出一个半百年纪的村夫,摇手叫:“且慢!先通名。” 君珂淡淡一笑,朗声说:“在下姓林,小名君河。” 两村夫脸⾊大变,如见鬼魅,惊怖地后退,同声叫:“什么?林君珂?” 双尾蝎仰天狂笑,恶意地说:“沉着点儿,别吓出⽑病来了,受不了大小便不噤,丢人哩!不错,他就是林君珂,绰号叫天涯游子,千手如来的死对头,你大概只闻其名,不曾目见,看仔细些,免得⽇后忘了。” 两人似乎有点不信,但又不敢否认。中年人胆子小了些,突然扭头撤腿便跑了,年纪大些的村夫变⾊退了五六步,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沉声叱道:“尊驾如何证明你的⾝份?” “阁下是否要查看路引?” “江湖朋友,皆可得到百十张不同州县的路引,这玩意靠不住,骗不了人。” 君珂举步向前走,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那是你的事。” 村夫胆气一壮,双手一张面截住,吼道:“站住,此路不通。” 声落,但见人影一闪,君珂不见了,村夫只感到天灵盖上罩了五只手指,恰好抓住脑袋,是被人从后面抓住的,只觉头⽪一紧,浑⾝发软,君珂的嗓音,在他耳中像是雷鸣: “如果阁下能拦得住我天涯游子,你岂不成了宇內第一的无敌⾼手?滚!” “砰噗”一声,人被扔飞丈余,连滚三次翻⾝,方行止住。 ⾼大的院门內,沉重的院门徐徐拉开,奔出了六条浑⾝黑⽑的异种大狗,在狂吠声中一涌而出,在院门外两侧站住了,龇牙咧嘴刚⽑竖起,待命择肥而噬。 院门人影出现,一个脸圆圆着肥胖⾝躯的⾼⽝人影跨出了院门,降下石阶,后面方接二连三出来了四名老仆打扮的汉子,拥簇着大胖子向前来。 大胖子年约花甲,精神矍烁,红光満脸,头上灰发少得可怜,在端顶随便挽了一个结,⾝穿青⾊葛袍,同⾊灯笼,中是同⾊短带,挂在出的大肚⽪上,没系紧,脚上是短统子薄底快靴,靴统子鼓鼓地,満脸堆笑,看去慈眉善目,像个笑脸常开的弥勒佛,但在明眼的武朋友看来,她那笑得只剩一条的眼睛,不时可以看到一种异乎常人的光芒,两太⽳也⾼⾼鼓起,一看便知是个內外功都有深厚底的练家子。 练家子为何胖?这可能是与生活优裕的程度有关,暖之余,谁还愿意起五更爬半夜打熬筋骨活受罪?反正基已经扎好,马马虎虎算啦!用不着再在刀尖上讨生活,练来作甚。 大胖子率着四名家仆向前来,六条大狗在他左右摇尾奔走,相距三五丈站住了,笑眯眯地抱拳行礼说:“林公子大驾光临,寒门幸甚。” 君珂回了一礼,走近笑答道:“许大善人在家安居纳福,庭阔院深,府第连云,自称寒门,呵呵!不太切题哩。” 大胖子毫无愠⾊,仍笑眯眯地说:“许某寄居山脚村,一无功名,二非晋绅,自属寒门,好教林公子见笑,公子远道而来,未克远,恕罪恕罪,请至寒舍暂驻侠驾,请。”他抬手相让。 君珂和双尾蝎并肩而行,大刺刺地毫不客气说:“万老这几头异种猎⽝咬人么?四位贵客目隐神光,內功火候已有七成,护院当可胜任愉快,⾝手当然⾼明。万老,最好着人与狗走开吧。” 原来六狗四人皆虎视眈眈,似乎有跃然动之概。 笑弥勒许万舂大概知道君珂不好惹,盛名之下无虚士,听话中带有火药味,且是登门找岔,闹开了岂不可怕?便挥手说:“公子爷既怕打扰,老朽遵命,让他们离开就是。” 四仆只好带着六条狗悻悻然走开,神⾊极不友好。 笑弥勒伴同着两人踏⼊院门,经过一条径花,向不远处的正屋走去,一面走,一面说话,君珂问道:“万老这一向顺遂么?” “托公子爷的福,田里收成倒好。”笑弥勒答。 “在下问的是外面的买卖。” “公子爷见笑了。老朽看守着百十亩薄田,何来买卖?” “笑弥勒,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何必否认?”双尾蝎忍不住揷口了,他的称呼就没有君珂客气。 笑弥勒脸上的笑容略一菗动说:“不错,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朽确已退出江湖,皇天后土可鉴,⾝为江湖人,并非一辈子没有洗手做好人的机会了,如果两位不信的话,那也是无法之事。” 君珂见对方不变脸,无可奈何,转过话锋问:“千手如来李员外目下可好?” “老朽已久不闻李员外的消息,不敢欺瞒公子。” “你说谎?”双尾蝎不耐烦地叫。 笑弥勒毫不动气,仍笑着答:“我许万舂不是挑不起的人,绝不说谎,如果两位认为不可信赖,老朽不敢分辩,听凭两位处置。” 双尾蝎怪眼一翻,站住说:“⻩某吃的是江湖饭,江湖的事要是不知道,还用混?林公子与千手如来有誓不两立的深仇大恨,这次定要找那恶贼清算望夫山之债,望夫山千手如来十面埋伏,就曾用千用快传召你前往尽力,你还敢否认?” 笑弥勒摇摇大脑袋说:“⻩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千手如来的信,并未传抵老朽之手,即使传到,老朽又怎能丢下家业,再和那些亡命鬼混?杀人放火之事,老朽倦了,放下屠刀近二十年,誓不再做那些为非作歹丧失人天良之事,老朽亦知难以取信于两位之前,但请两位吩咐就是。” “那么,尊府的这许多⾼人,戒备森严,又如何自圆其说?”君珂接口,并向正屋附近一群人指指点点。那儿,散布着一二十名村夫打扮的凶猛大汉。 笑弥勒仍在笑,从容地说:“许某早年沦落,正应了一失⾜成千古恨的古话,早年的友好,经常寅夜前来借贷一二,其中也有想乘机讹诈之徒,老朽不能不防范一二,这些人都是老朽早年的朋友,同是改过从新的人,目下全有家小住在宅中,都已成家立业了,目下除了拼头颅洒热⾎保全小之外,一无所求,两位都是侠义奇男子,真要不放过咱们这些已改恶从善的人,老朽只好归咎早年造孽太多,报应临头,惟有以⾝当之,尚请两位⾼抬贵手,放过他们一次保全残生的机会,免令多少儿孤寡妇痛断肝肠。” 笑弥勒不笑了,语气中充満了苍凉的感情。 偏屋的角落里,这时出现了许多妇女和小孩的⾝影,躲躲蔵蔵,全向这儿偷瞧。 君珂突然长叹一声说:“万老,请答应在下,今后你必须光明正大地做人。为这些妇孺积一分德,你能办到?” 笑弥勒眼中滚下两行清泪,突然跪倒说:“许万舂为这句诺言,当天发誓…” 君珂一把将他挽起,真挚地说:“万老,在下相信你能办到,请告诉那些前来打扰贵府的朋友,说我林君珂定踏破铁鞋,找到千手如来将他零刀碎割,替在望夫山死去的彭大人全家报仇雪恨,在下告辞,请原谅打扰贵府之罪,好自为之,希望⽇后咱们能见到宝宅兴旺。” 说完,抱拳一礼,与双尾蝎大踏步转⾝,架住双尾蝎的胳膊,闪电似的奇速,冉冉消失在院门外。 两人走向岳州府,双尾蝎叹口气说:“那老贼确实不⼲净,希望他今后能洗⼲净他的手。” “得饶人处且饶人,⻩兄,我也知道他不⼲净,所以露轻功让他警惕,脚上还留了八只深有四寸的⾜印在院门石阶,他会死心塌地改过的,唉!我的盘还没有着哩。” 天涯游子与双尾蝎在岳州府找上了笑弥勒许万舂,原意是剪除千手如来的羽翼,传出天涯游子重现江湖的讯息,也想大开杀戒之后找些盘。 可是许万舂却用软功应付,可怜兮兮地用苦面目接他们,君珂是个有⾎的人,心肠甚软,懊丧地离开,仍是两手空空。 他俩前脚出门,后脚也有人离开,那是笑弥勒出派的人,传递消息去了。 笑弥勒不是傻子,当他被君珂的绝世轻功所惊时,便生出保命的念头,等到他发现院门石阶留下的脚印,更⽑骨悚然,死心塌地洗手重新做人,正式做起安份守己的庄稼汉了。君珂和双尾蝎奔向岳州,说起盘还没有着落的事,大为懊丧,不住头摇叹息,像他这种人,走江湖可能要被饿死才是,既不能凭手艺钱赚,又不能厚着脸⽪找当地武林朋友告贷,不能偷又不能抢,不饿死才怪。 双尾蝎从君珂轻易放过笑弥勒的事看来,便知他的为人,大笑道:“老弟,像你这种人,还是不必走江湖好些。江湖朋友有几种长处,你半点俱无,准倒霉?” “你有几种长处么?”君珂反问。 “当然有,不然怎能在江湖兜得转?第一是心狠,无所不为,可以做小偷,专偷大户;可以做強盗,专⼲劫富济贫的勾当。二是⽪厚;一张嘴吃八方,诈、赖、撞、骗,八面玲珑,处处如意。三是拳头够硬;诈赖撞骗不行,看家本领掏出来恐吓,吓不倒捶他个半死。 哈哈!除了你这傻瓜之外,从未听说过有江湖人为盘发愁。” 双尾蝎调侃他,一面掏出两锭十两装的金子,硬塞⼊君珂的怀中道:“老弟,留着用,千万别固执,胡说些什么渴不饮盗泉⽔的话。这是我在武昌黑龙帮分坛敲诈来的,用之心安理得不伤大雅,在九华观捱了天洪老杂⽑一顿好打,我该捣他们的⻳窝消消气。” 君珂也是人穷志短,只能吐出六个字:“立晖兄,谢谢你。” 双尾蝎转过话锋问:“老弟,你打算何时上青城?” “不一定,但八月十五准到。” “你一个人?行么?” “单人独鞭,去定了。青城炼气士名列宇內第一⾼手,但我天涯游子并不怕他,功力也许差他一两成,但他想绝对占上风则又未必。” “目下老弟意何往?” “想到沅州看看千手如来是否在家。” “你得小心,祝你成功,你可由岳州府雇船,从常德府上岸下行,或者由长沙府走宝庆路,全是陆路。听说。半月前有人在长沙府曾见到令师银河钓翁,如果你走陆路,也许可以碰上也说不定哩。” 君珂听说师⽗曾在长沙府出现,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恐怕师⽗得到消息,独自上青城冒险,喜的是一别经年,又听到师⽗的消息,也许他老人家仍在长沙附近逗留哩,得前往叩问老人家金安了。急问道:“立晖兄,消息可真?” “是穷家帮传出的消息,大致可靠。” 提起穷家帮。君珂想起了天残帮,天残帮的帮主东溪瞽叟,与飞云散人情不薄,在仙人坛时,飞云散人曾经告诉了他,说是上次金岭之会,两帮首脑全都到齐,由飞云散人出面,为他们排解做和事老,穷家帮的帮主四长老总算够朋友,同意双方言归于好,免掉了一场大劫,消除了双方的无谓争纷,以致让赶去瞧热闹的天下群雄,満怀失望地离开金岭。 “哦!穷家帮在湖广有人?” “怎会没有?天下各地都有他们的人,势力够庞大哩。” “天残帮目下景况如何?” “他们与世无争,人数倒不多。” 两人谈谈说说,进⼊了岳州府城,君珂听说师⽗曾在长沙出现,恨不得揷翅飞往长沙觅寻,便在岳州府匆匆置办⾐物,第二天便别了双尾蝎,向长沙府赶去。 在宝庆府至沅州的官道中,君珂的⽗亲天涯过客林世铭,正与脸⾊略苍、忧郁病⾝的崔碧瑶姑娘,仆仆风尘走向雪峰山,奔向沅州。 他们是五月上旬进⼊江湖的,所得到的消息令他们痛断肝肠。虽然君珂在通山仙人坛留下将活着到青城践约的字迹,但这并不等于他“必定”仍活在人间,而且江湖中本没有他的行迹和下落,所留的字并不一定是他所留下来的哩。 林世铭并不耽心君珂的死活,却耽心起彭恩公的命全安。当他打听出彭恩公全家已葬⾝望夫山之后,痛苦的心情不问可知,怨恨爱子谋事不轨,不仅未能保全恩公全家,反而葬送了他们。 崔碧瑶却不管彭大人的死活,她的心完全放在君珂的⾝上,噩耗传来,她悲痛得几乎抹了自己的脖子。但她不能死,这样死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她得替他报仇,也存了侥幸之心;她要等待要等到青城之会,看他是否真的已不在人间。 她的心灵受到沉重的打击,不胜负荷,几乎摧毁了她的健康,⽟容渐消瘦清减。 一老一少如江湖疯子似的奔波,找寻君珂的下落。两个月悄然过去了,君珂的讯息却如石沉大海、茫茫人海中,没有人知道天涯游子到底是死是活。 最后,他们绝望了,互相商量之后,决定到沅州找千手如来算总帐。千手如来既然也下落不明,江湖中找不到,定然隐伏在家,找他们去没错儿。 姑娘在上月已传信终南了,将详情禀明了爷爷,但终南隐叟兄弟已由剑阁⼊川,姑娘并不知道。 林世铭决定上沅州找⼲手如来,也知道吉凶难料,凶险在所难免,不愿姑娘前往冒险,可是姑娘已经心中破碎,去定了,任何事故也动摇不了她的决心,她说得好,如果老人家不准她随向前往,她自己也要去的。 林世铭无法勉強她,但他心中确是五內如焚。姑娘的爷爷终南隐叟是他的救命恩人,恩比天⾼,他怎能让她前往沅州间虎⽳龙潭?可是他无法阻止她同行,要让她独自前往,情形更为可虑,所以他虽然奔向沅州,却一再设法拖延,希望耽搁些⽇子,以便拖到只剩下了⼊川的时间,便不再到沅州冒险了。 一老一少仆仆风尘,并不急于赶路,姑娘虽然有点醒悟老人家别有用心,而且用心良苦,但也不便催促,仅不时走得快些而已。 沅州,本朝建国初年,建了府治,可是因为处于崇山峻岭之中,人烟稀少,苗人生息其间,出产不多,便在洪武九年四月撤府降为州治,归辰州府管辖。沅州本⾝够可怜,辖下只有两个县,一是州东南的黔,一是北面的⿇,以⿇来说,边境与四川贵州界并邻,也和保靖司接近,境內苗人共有七十四寨之多,地方官真够头痛,乃是最不易治理的⿇烦所在。 苗人并不难统治。难在有些为非作歹的汉人.经常唆使苗人惹事生非,搅得⽝不宁。 从沅州向西行,约百余里是与贵州界的晁州巡检司。不要被这个“州”字所骗,那是一座大镇而已,位当⼊黔要冲,属沅州管辖,约有一两百户人家,位于沅江河⾕的上源。沅江从此开始,往上走⼊黔的一段叫做清⽔江。 出沅州往晁州巡检司的官道,可通车马,官道进⼊河⾕,迤逦上行,道路不太平靖,经常有啸聚山林的绿林巨寇出没,也不时可发现流窜猎食的苗人。 西出三十余里,河⾕口上有一座相当富裕的农庄小村,前览河⾕口的,片田畴,后枕连绵起伏的无尽山林,清澈的沅江,飞珠溅⽟从河⾕中冲下,到这儿⽔势一缓;三五片帆影点缀在美丽的江面上,映着林木森森的青山,颇能诗意。 小村面向东,村北不远便是沅江江岸,官道从村与江之间通过,村中有一条小路衔接着官道通抵江边一座码头,码头是木造的支架,系了三五条小船。码头两侧,泊了一两排木排和竹排,夏间⽔涨,是放排的好⽇子,放下洞庭可以卖得好价钱。 由码头上的竹排看来,这小山村定然有财主。不错,财主只有一个,就是李员外李大善人。 李大员外是这地方的晋绅,拥有三百余亩肥田和十余座山头的杉木林,富甲一方,在沅州大名鼎鼎,修桥补路,造福桑梓,谁不知李大善人是有钱有势的大善人? 李员外的宅第在村北,正在通官道的小径右侧。据说,李府是二十年前从沅州迁至乡下的,在这儿落籍,买了原来村中富豪李三爷的全部财产,成了本村的一份子,至于李三爷全家的去向至今成了谜;村人确是看到了李三爷全家三十五⽇乘了十部大车走的,一走便音讯全无,去如⻩鹤,二十年不与村中通音讯,村人只知他们是到洞庭纳福去了。 在湖广南部,一个远离城厢的村庄,罕有两姓的人,一村便是一个家族小集团,祖宗只有一个,祠堂中的祖先,也就是村人的祖先,男娃儿出生満月,得奉敬祠堂⾕子一斗,按辈份排名,名字便上了族谱,各房子孙绝不会,假如短命夭折,仅在谱上加注,而不除名。 女娃儿出生却没有这般幸运、族谱上不会找得到她们的名字,女生外姓嘛,所以宗祠里面那些祖宗各代的牌位,以及以棉纸泡桐油制成的族谱,用车拉也得装上十车八车,一个源远流长历史悠久的祠堂,搬起家来真够⿇烦的。 李大员外迁来时,硬说是本村三百年前分出的直系子孙,对家谱前后十六辈的祖宗重要名人说起来如数家珍,一丝不慡,头头是道,不折不扣的“传”字辈子孙,他叫“传孝” 这座村就叫李家村,村人谁能记起三百年前的事,三百年,太长了。在族谱中,确也有这么一支外迁,下落不明。 族中长老是村中的主宰当家,也是行政官吏,这里只有家法,王法本用不着。村中有了不肖子孙,长老公议说了杀掉埋了,埋就埋吧,官府是无法查出的。 族中主持长老查过族谱,承认了李大员外是李族的子孙,深以为荣。假使来的是一个叫化子也许早就被赶跑了。也许还得被活埋掉,埋就埋掉了,有钱到底不同凡响。 李大员外既被族中人承认,便在村北大兴土木,光是建筑那座“飞虹楼”便整整花了三年工夫,在建材方面十分方便的李家村,花三年⽇子起一座大楼,闭着眼也可以想像得出,李府的气派是如何的壮观华丽。 二十年来,李府⽇趋兴旺,把邻村的山林和田地,全用⾼价买获,也到州府各处买来不少男女老幼充作仆役之用。那年头,不噤买卖奴仆,连皇帝老爷也将不听话的大臣家属充发做奴,民间自然不噤。 久而久之,李府的老少仆役,竟然有上百之多,与村中人丁几乎相等。难怪嘛,李府的山和田太大太广,人不多怎成? 三年前,李府传出了李员外上京远行的消息,主人不在家,少主人便成了李府的主脑。 李少爷已有三十五六,已经不小了,他啂名叫君山,辈份的排名是“耕读传家”的“家” 字,叫家麒,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家麟——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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