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神功 第一章 古塔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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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绝代神功 作者:司马翎 书号:41469 | 更新时间:2017/9/20 |
第一章 古塔奇事 | |
巫山的龙头峰,左右是千寻深⾕,前临长江,后依绝壁。 峰顶有块数亩宽广的平地,疏落着几株松柏,风景宜人。 虽非寻幽探胜之处,却时常有人来来往往。 虽无寺观、庵堂、名刹,却有一座七级古塔——相传两百年前,每逢船只经过这龙头峰下,时有狂风骤起,骇浪滔天,呑噬了许多船只,遭难的客商,更不知其数。于是,凡经过此处的船只商贾,无不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后来,有一行脚老僧至此,慧眼看出狂风骤起,骇浪大作的原因,乃是一条独角怪龙在此作怪,便在龙头峰上.建筑了这座七级古塔,命名为“镇龙塔”并在塔前立了块⾼可及人的石碑,上书“塔內有毒,人塔必死”八个大字。 自此之后,果然,峰下长江再也没有狂风骇浪之事情发生了。 花开叶落,舂去秋来,老僧筑塔至今,已是两百多年了。但,谁会想到,两百年后的今⽇,峰下江⽔虽然风平浪静,峰上古塔却起了滔天风波。 请看,塔门之上“镇龙塔”三个字,已被人更改为“姻缘塔”而还加上了一副对联—— “应趁舂风桃李花开⽇, 莫待秋雨梧桐叶落时。” 塔名和对联,均系以极上乘的金刚指功所书,凹深三分,笔划苍劲,上涂红朱,鲜夺目。塔前塔后,新尸藉狼,腐体横陈,⽩骨嶙峋,坟墓林立;弥漫着无边的恐怖,无限的肃杀!更令人难解的,塔內竟然不时飘出“叮叮咚咚”的琴声,而其音韵幽怨、凄凉、悲怆、怅惆,随风飘,像哀悲鸣,像杜鹃泣⾎! 谁将“镇龙塔”更改为“姻缘塔”? 谁在塔门两旁加上这副对联? 不用说,定是塔中的弄琴者。 然而“塔中有毒,人者必死”这是众人周知的事,此人居然能长居塔中,弄琴自愉,再说,他所更改塔名,及增加对联,是什么意思?这当真是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这怪事之出现,半年不到,即震撼了整个江湖,尤其武林中的少年人,简直像着了魔发了狂似的,巫山龙头峰,成了他们成名立业的向往之地,脑子里満是绯红的彩⾊,口角噙香,不时念着那副绮丽的对联: “应趁舂风桃李花开⽇, 莫待秋雨梧桐叶落时。” 敢情,他们都把塔名和对联的意思,解释为“凰求凤”更把塔中的弄琴者,想像为一个仙女。 仙女求偶,谁能不为之着魔、癫狂、憧憬向往呢?于是,道听途说,谣言频传,今天传到少林寺俗家弟子戚家仁,⾝怀避毒“甘露珠”正往巫山访塔;明天又传到伍家庄庄主伍伯铭,家传的“冷香宝⽟”可避塔中之毒;今天传塔中有筑塔老僧的遗物,得了可称霸武林;明天又传塔中已然无毒;弄得那些为名的武林健者,为⾊的少年英雄,头昏脑,今天奔东,明天奔西,一场⾎战,接连不止。结果,塔中依然蕴蔵剧毒,而“甘露珍珠”和“冷香宝⽟”也均无避毒之效,只是塔中是否有筑塔老僧的遗物,却仍然是个谜,徒然⽩流⾎汗,而仇怨抑结。但,那些为名薰心之徒,却仍是不肯死心,挖空心思,想尽办法⼊塔并相互监视,以防有人想出⼊塔不死之法,悄悄得去那塔中的人和宝物。 斜殒落,夜慕垂罩,龙头峰顶,鬼火簇簇,秋萤点点,使这座神秘的古塔,平添一份恐怖。 蓦地,两条人影幽灵似飘上峰顶。前面的,是个剑眉星目,⽟面朱,潇洒脫俗,神采奕奕,年约十六七岁的蓝⾐书生,后面的,却是个方面大耳,鼻直口圆,五柳黑髯,气宇不凡,年约四十七八岁的⽩⾐文士。那蓝⾐书生一到峰顶,即急走向古塔—— 蓦然,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自塔中飘出。书生闻之微愕,接着,脸呈奋兴之⾊,走到古塔门前,喃喃低念塔名和对联,一遍又一遍,似乎这塔名和对联,含着无尽的滋味。 文士登峰后,似恐有人在此埋伏,即四下搜视,竟不知书生已到了塔前,偶一回头,只见书生痴立塔前,不由又惊又恐,猛地跃到书生⾝后“啪啪”就是两记耳光,打得书生俊脸肿红,眼前金星飞窜,摇晃倒。 接着,厉声喝道:“没有出息的东西,你不肯念书,又懒惰练武,这也罢了,却一味在风花雪月场所用功夫,这等妖言魔语,竟也信而为真,难道不想活了不成?” 书生垂首听训,虽然満腹委曲,却不敢诉说,只呐呐的道:“爹教训得是,元儿不敢了。” 文士叹了一声,道:“算了,其实也难怪你,自你娘死后,就跟着我躲躲蔵蔵,翻山越岭,没有好好的管教过你。”回头扫了一眼林立的坟墓,道:“此地不能久留,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我们快去找寻你爷爷的坟墓吧。”说着,离开塔前。 书生道:“吴爷爷信上所说,爷爷是葬在一株虬松之下…” 他话犹未完,突地,一阵尖锐刺耳的怪笑飞来——像猿昑,像鬼哭,像狼嚎,回绕山峦,历久不绝。 书生乍闻怪笑,有些⽑骨耸然,肌⾁收缩,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 他举目循声看去,却见秋萤点点,鬼火簇簇,那里有什么人影? 书生深昅了一口冷气,低声道:“什么人的怪笑,好难听!” 文士仰首冷笑了笑,没有理会书生的话,自言自语地道:“我乾坤三侠躲避你们已十多年了,竟还不知⾜,哼!别以为乾坤三侠怕你们。” 书生道:“爹,来人是谁?好像不止一人。” 文士冷笑道:“不外是那些自命为正派中的⾼手,今夜与他们碰上,难免一场⾎战。”顿了顿,又道:“他们无一不是心狠手辣的家伙,元儿,少停动手,为⽗如现败象,你千万不要顾我,能走时便先走,以免同归于尽。”话毕,跌坐就地调息。 “哈哈…”震山撼地的怪笑,越来越厉,越来越尖,仿若无数尖刀,不停地向书生耳膜刺击。 初生之犊不怕虎,元儿并不以为他⽗亲之言为意,当下,厉声喝道:“有本事的就现出⾝来,鬼叫鬼叫是何意思?” 怪笑声戛然而停,接着,四条人影鬼魅般的飘上峰来。 文士睁开双目,见当首一人,乃是少林寺⾼手明镜和尚,居二者,是武当⾼手烟⽔道人,第三人是名震武林的伍家庄庄主五棱神镖伍伯铭,第四位是江湖游侠司徒钧,绰号雷声侠。 四人年龄都在五旬左右,俱是武林中的一流⾼手,尤其伍伯铭,一手“五棱镖”已练至化境,厉害非凡。 文士慢慢站了起来,朝正向他走近的四人一拱手,道:“四位别来无恙!” 明镜和尚低喧一声佛号,道:“十余年不见,林施主仍是当年风采,可喜可贺。” 文士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我林义风能活到今天,实是各位的恩赐!” 五棱神镖伍伯铭,抢上一步,冷笑道:“你们三兄弟及尊夫人,能活到今天,确是难能可贵。” 元儿闻听“尊夫人”三字之后,不觉神情大动,侧首惊异地望着他⽗亲,嘴动,似乎有什么不解的疑团请他⽗亲解释,却因情况不允而没有出声。 林义风只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伍伯铭的话。 明镜和尚一指元儿,道:“这位小施主可是令郞?” 林义风道:“正是小⽝元生,大师有何指教?” 明镜和尚侧头向同伴打了个眼⾊,才道:“指教不敢,只是十三年前的那桩公案,老衲认为不应再拖了。” 伍伯铭接道:“你儿子已长大成人,也该知⾜了。”话意是林义风早就该死,现在是决不能让他再活了。 “哼…”林义风犹未答话—— 明镜和尚又道“老衲素以慈悲为怀,请施主明告令义兄及义弟隐蔵之处,然后自绝,以谢百余枉死者在天灵,我佛在上,老衲决不难为令郞,否则…”他忽然低喧一声佛号,不再说下去了。 林义风哈哈笑道:“真滑稽,十三年前的事,乃是贵派等与茅山教的梁子,你们百余人惨死茅山,应自认学艺不精,咎由自取,与我们乾坤三侠何⼲?” 站在最后面的雷声侠司徒钧,陡然虎吼一声,道:“茅山教是什么东西,若非你们老三鬼斧手⽩扬飞替他们建造的那道怪异机关,十个茅山教也非百余人对手,岂非全死在茅山之上?”他绰号雷声侠,声音耝犷,大有雷鸣之慨。 林义风道:“关于这事,我已与丐帮帮主斗酒神丐吴为非解释过,谅他早已转告各位,我义弟⽩杨飞之受聘于茅山教主太上真人,其实是情非得已…” 雷声侠怒吼道:“什么情非得已,简直就是与我们作对!” 林义风也不理会,继道:“鬼斧手⽩扬飞受聘之前,他的子和女儿已被太上真人软噤茅山,一面要挟,一面利,而当时,茅山教在江湖上并无恶行,而且更不知道茅山教与贵派等有梁子。”顿了顿,接道:“在这种情况下,四位设⾝处地,又将如何?” 五棱神镖伍伯铭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们并不是一道为奷的了?” 林义风忍气呑声,慨然道:“是非有事实证明。” 五棱神镖伍伯铭道:“什么事实证明?” 林义风道:“鬼斧手⽩杨飞将机关造好后,太上真人便把他一家三口关在机关里,幸我闻悉,冒九死一生将他救了出来,但他的子仍死于茅山教中。试想,若我们兄弟与茅山教有所勾结,而与贵派等作对,太上真人怎会这等对付鬼斧手⽩扬飞?” 雷声侠司徒钧又虎吼一声,道:“这只不过是你们脫罪的奷计,别想以花言巧语诡辩,我们又不是三岁孩童,岂会相信。” 林义风忍辱负重,无非是想把当时实情说个明⽩,消解众人误会,不料对方一任強词夺理,而含讽带刺,⾎口噴人。林义风不由大怒,道:“司徒大侠,请别欺人太甚,林某并非怕事之人。” 五棱神镖伍伯铭⼲笑,道:“我们并没有颠倒是非,尊夫人的行为就是铁证,前几年,那一处不是与我们作对?” 林义风一闻此言,不自噤地伤心暗叹,垂首无语。 林元生见他⽗亲神情,大感惊异,急道:“爹,娘在哪里?”敢情,有关他⺟亲之事,尚一点不知。 林义风喟然道:“你娘早已死了。”声调异常伤感。 五棱神镖伍伯铭磔磔怪笑,道:“死了?现在天山称王道霸的龙女花倩如,不是尊夫人么?何曾死去?” 林义风长髯一掀,怒喝道:“胡说!”一手拉着林元生,意寻路下峰。 五棱神镖伍伯铭错步挡住,冷笑道:“想走么?” 紧接着,明镜和尚也跃上拦住,道:“老衲已经说过,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若想留下命,就即赐告义兄凌望之及令义弟⽩扬飞蔵隐之处,然后,自行了结,否则,阿弥陀佛,可别怪我们赶尽杀绝的了。” 林义风好话已经说尽,至此,除一拚之外,已无选择的余地了,他暗自估量了一下敌我的实力。 心忖:我若不顾后果,使出杀招,即使胜不了对方,⽗子全⾝而退,是可以办得到的。 要知乾坤三侠之成为众矢之敌,不能立⾜江湖,就是因为武功太⾼,尤其行事论事,过于公直。论理,一个公直之人,应为万人爱戴才对,怎会弄到这等狼狈呢? 俗语有谓“树大招风,名大遭忌”三侠之首仁风大侠凌望之,以三十六招“四兽掌”冠盖天下,义风大侠林义风则以七十二式“旋风剑”威震武林。 鬼斧手⽩扬飞,在掌剑上虽无多大成就,却练就一套神出鬼没的⾝法,名为“粉蝶戏花”得授于一个古稀老尼。 且⾝创一件武器,名为“追魂”异常厉害歹毒,往往伤人于不觉之间。 当时,三人都在壮盛之年,联袂行道江湖,济弱扶危,锄暴安良,正直不阿,无论何门何派,只要有点瑕疵,他们势必大声疾责,因而造成琊者惧,正者忌。 于是,各派便藉茅山事件,由少林、武当为首,联合各派⾼手,誓将三侠置于死地,使三侠不敢露面江湖。 林义风忖度敌我实力后,淡淡一笑,道:“要打就请动手,若要我林某出卖兄弟,办不到。” 五棱神镖伍伯铭哈哈笑道:“有义气!有义气,这就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说着,力贯双掌,一步一个寸许的脚印,慢慢向林义风⽗子近。 林元生见情,急忙错步上前,喝道:“站住!” 五棱神镖伍伯铭不屑地一笑,道:“你小子既不想活,我就先打发你上路吧!” 话声甫落,右掌猛地劈出,只见一道呼啸劲风,直撞林元生腹。 林义风见状大惊,急喝道:“元儿不可硬…” “接”字犹未出口,一声“轰隆”已然响彻云霄,接着,热风四掠,砂石飞扬,数丈之內,混沌不清。 林元生未听他⽗亲之言,硬接了伍伯铭掌劲,登时,浑⾝一震“蹬!蹬!”连步后退。 林义风急忙一个箭步,将林元生扶住,关心而焦急地道:“受伤没有?” 林元生深昅了一口气,头摇道:“没有。” 但见伍伯铭,也被林元生的掌力反弹退了半步,双目瞪得老大,似乎奇怪林元生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內功火候,居然能接下他七成功力的一击! 他略顿了顿,冷笑道:“真有两手,难怪还想死里逃生,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说罢,欺⾝前扑,又劈出一掌。 林义风大喝一声,拉着林元生的手,双双斜飘八尺。 就在林义风⽗子闪避刚刚站稳之际,伍伯铭的第三掌又已出手—— 在伍伯铭发第三掌的同时,雷声侠司徒钧也扑上前来发出一掌,袭向林义风背心! 林义风反应灵敏,忙一推林元生,司徒钧却向林义风欺进,并同出快招攻击。 明镜和尚和烟⽔道人在一旁观战,眼见伍伯铭一时也胜不了林元生,十余招了,仍未占得半点便宜;再看看司徒钧,可不行了,他在武林中,虽也可列为⾼手,但在林义风的掌下,却像绑手绑脚似的,施展不开,十招一过,即被得手忙脚,险象环生。 明镜和尚见状,低喧了一声佛号,一晃⾝跃了过去,同时僧袖一佛,发出一股沉雷般的袖劲,疾卷林义风胁。 林义风矫健异常,袖劲未到,已先移步换位,冷笑道:“何必一个一个来?索就一齐上吧!” 说话之间,双掌齐飞,登时起一阵旋风,他的⾝子也跟着旋风转动。明镜和尚一连发出五招,仍是没有解去司徒钧的危险,吓得司徒钧冷汗淋淋。 然而,林义风武功虽⾼,明镜和尚却也非无名之辈,林义风虽把司徒钧得险象环生,但一时之间,仍是无法把他伤在掌下。 烟⽔道人见以二对一,仍无法扳回劣势,冷哼一声,一摇手中拂尘,上前去参与合击;他偶一回头,登时不噤一楞,不知何时,这峰上竟多了一个须发斑⽩,⾝穿黑⾐,脸上蒙着一方黑布,双目神光奕奕的老者,站在七八丈之外的一株虬枝之下。 蒙面老者见到烟⽔道人发现了他,便慢步向前走来。 烟⽔道人迟疑了一下,急忙了上去,稽首一礼道: “施主是何路朋友?” 蒙面老者连看也未看烟⽔道人一眼,依然向斗场走近。 烟⽔道人拂尘一摆,挫⾝将蒙面老者挡住,冷然道:“施主是敌是友,请明示⾝份,以免发生误会。” 蒙面老者双目神光一闪,恻恻地道:“说敌是敌,说友是友,是敌是友将来自有分晓。” 烟⽔道人⼲笑道:“施主这样的答话,太令人不解,请恕贫道不懂礼貌,要阻施主进路。” 蒙面老者⼲笑道:“你能阻得住我么?” 烟⽔道人轻蔑一笑,道:“即使阻不住,也得尽尽人事。”说话间,力贯佛尘之上,凝神贯注。 蒙面老者冷哼一声,道:“好,你就试试看吧!” 紧接着话声,只见他略展⾝形“呼呼!嗖嗖嗖!”眨眼工夫,已攻出两掌,三指,这一招虽是先后出手,却像在同一时间完成。 饶是烟⽔道人早已凝神蓄势应战,一时间也不及招架,被退七八尺之远,尚幸他也非泛泛之辈,否则,即使不死,也得受伤。 蒙面老者退烟⽔道人后,并未追击,也未停顿,双臂一展,便已来到林义风等打斗之处不⾜一丈。 烟⽔道人做梦也未想到这蒙面老者的武功之⾼,被蒙面老者一轮快攻,吓得冷汗直流,怔了半天,才急急赶去,喝道:“站住!” 蒙面老者回过头来,冷笑道:“我不是站在这里么?” 烟⽔道人老脸一红,道:“施主可是要助林义风⽗子?” 蒙面老者道:“你管不着。”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柄五六寸长的短剑,握在手中,一动也不动。 烟⽔道人见他取出短剑,急喝道:“施主,你最好别从中揷手!” 蒙面老者不理不睬,凝神看着林义风以一敌二。 此时,林义风虽仍占上风,却也无法掌伤对方,但见林元生与伍伯铭之战,林元生年轻力微可不行了,不但没有还手之功,连招架也乏力了,⾐衫已被伍铂铭撕破了几个大洞,头发散,汗落如雨,但他却仍拚命支撑。 伍伯铭陡然冷笑一声,道:“好小子,再接我一掌!”话落掌出“蓬”然一声,直把林元生兜起二三尺多⾼,跌出八尺以外。 林元生一声惊叫犹未完,即口吐鲜⾎,昏死在地。 林义风乍闻惊叫,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就在他分神回看之时,那蒙面老者手中短剑陡然飞出,去势快如闪电,只见⽩光一闪,已然钉在林义风背心。 林义风在分神之下中剑,⾝子不由自主地前倾一步。也就在这时,明镜和尚右臂一翻,一掌印在林义风左肩之上,直把林义风推出五步之外,倒地晕厥。 一时,烟⽔道人、明镜和尚、司徒钧,都惊异不已,一齐前来向蒙面老者道谢。 远在三丈外的伍伯铭,初时尚不知怎么回事,还以林义风徒负虚名,伤在明和尚和司徒钧手下,只见到明镜和尚和司徒钧向蒙面老者道谢,又见林义风背心揷着一柄短剑,方始了然其中情形,內心甚为快慰,一面大步走来,一面拱手笑道:“难得兄台鼎力除害,伍某不敢言谢,请赐告尊号,以便铭感。” 蒙面老者冷冰冰的道:“阁下武功又精进了许多,竟然能打败一个小孩子。”他剑伤伍伯铭等的強敌林义风,却又反讽刺伍伯铭以大欺小,这等行为言语,实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意。一时,伍伯铭等四人,都怔在当地,尴尬得面红耳⾚,很不好受。 蒙面老者冷哼一声,走到林义风⾝旁,把林义风抱起,回头对四人道:“那孩子是无辜的,希望你们能放过他。” 语毕,数个起落,已带着昏死的林义风消失峰下。 烟⽔道人摸了摸脑袋,道:“这蒙面老者的声音和体形,均有点像仁风大侠凌望之。” 伍伯铭道:“凌望之,我也曾见过数次,体形虽有些像他,但我却敢说不是凌望之,凌望之乃三侠之首,他岂有不助他兄弟,而反杀他兄弟之理?” 烟⽔道人道:“就是这点使人不解,他刚才与我动手时,其中有一招,好像是‘四兽掌法’中的‘指桑骂槐’,就是狐狸与猎狗搏斗的动作中化解出来的。” 明镜和尚道:“凌望之虽以‘四兽掌’闻名天下,但也不能说这蒙面人是凌望之,如伍庄主所说,若是凌望之,他岂会帮我们而反杀他义弟?” 司待钧道:“对!此事不难查明,将来自会知晓,他叫我们不要难为那小子,各位有什么意见?” 明镜和尚道:“他还是个孩子,谅他也没有什么作为,即使以后来向我们索仇,要杀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伍伯铭哈哈笑道:“我看他今生已无索仇的机会了,我那一掌,他即使不死,这辈子也别想练武了,走吧。” 司徒钧道:“这样最好,也给了那蒙面老者之人情,又不愁以后⿇烦,走!”当先走去。四人经过塔前时,探头向里看了一阵,又议论了一阵,才联袂而去。 且说蒙面老者离开峰后,并未减慢行速,一直下泻,盏茶工夫,已跃下二里之遥 他忽地停止脚步,低头看了看胁下的林义风,自言自语地道:“如让你这样的死去,想不肯瞑目,我就让你死得明明⽩⽩吧。” 语毕,走人左侧浓林,将林义风放在一株矮松之下,并自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林义风口中,以嘴贴嘴,用真气把药丸送⼊林义风腹中。 然后,拔去林义风背上短剑,又以手掌按住林义风的口,用內功替林义风疗伤。 顿饭工夫,林义风便悠悠醒来,睁开无神的双目,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蒙面人。 好半响,才翕动嘴,哂然道:“你…你兄台是谁?” 蒙面老者恻恻地笑道:“你猜猜看?” 林义风定了定神,又息了一会,道:“是你…暗算我?为什么又…”咳嗽了两声,接着:“又…替我疗伤?”声音吵哑,异常微弱,就坐在他⾝旁的蒙面老者,也要十分留神始能听清,说完,又紧闭双目。 蒙面老者冷笑道:“我岂曾替你疗伤,我只是要你醒来认识我;并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杀你。”举手撕下蒙面黑巾。 “啊——”林义风又睁开双目。 半响,他浑⾝震颤了一下,显然已认出这位杀他的凶手;登时,他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双目瞪得老大,出惊异而含奋兴的光芒,又“啊”了一声,道:“你…你是大哥!你…你…”他终因伤势过重,接不上气而停顿。 凌望之点点头道:“唔,想不到吧?你会死在自己义兄的手下。” 林义风双目一闭,眼泪顿时夺眶而出,道:“真想不到,你为什么要杀我?” 凌望之道:“你死期已到了,我就明⽩告诉你吧,也好让你死而瞑目,不过,我不说你也不会不知道。” 林义风道:“总不会是为了龙女的事吧?” 凌望之道:“正是为了此事,不过,我得说清楚些,我仁风大侠凌望之,绝非为⾊而忘义,因一个女人而毒杀自己兄弟之人。” 林义风道:“龙女之事,乃是三弟一手造成的错误,十余年来,我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很对不起你,可是,当时你为什么不杀我呢?” 凌望之怒目一瞪,冷笑道:“临死之时,还要花言巧语,将过错推在三弟⾝上,果若是三弟的过失,我不但十年前不杀你,今天也不会杀你。” 林义风道:“这却是为了什么呢?” 凌望之道:“月前,我去了一次天山,龙女告诉我:当时她之所以背我而嫁你,乃是不得已…” 林义风浑⾝一震,道:“啊!什么不得已?” 凌望之余怒犹存,道:“她说:她嫁你并非是三弟作媒,而是有一天晚上,你以蒙汗药将她倒,污了她的⾝子…” 林义风双目一闪,又涌出了两泡痛泪,道:“天啊!我的天啊!我林义风怎会做出这种事?” 咳嗽了两声,又息了一会,才接道:“她真是一个魔鬼,简直是挑拨离间,想毁灭我们兄弟的情义的谎言…大哥,我们相数十年,情逾同胞手⾜,为什么不相信我,反而相信她呢?” 凌望之冷笑道:“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了,所以才被你的虚情假意蒙骗了数十年,如非我上月去了天山一次,恐怕这辈子也不会认识你的真正面目。” 林义风脸⾊灰⽩,气息奄奄,眼泪汪汪,半晌,才悲痛地道:“大哥,我已是垂死的人了,骗你何益。三弟隐居青城山青竹峰下⻩花⾕,真象如何,你可以去问他。”这些话,声音低微,断断续续,说了好长一段时间,显然,他已将近死亡。 凌望之闻言,不自觉的涌上一股茫然之感,其中,有悲有怒,有愧有恨!…说不出是何滋味。 当下,冷冷地道:“我自然要去青城一次。” 林义风鼓起最后的一点余力,吃力地自怀中掏出一个⽟盒,颤抖地递给凌望之,道:“事情已经过去,我并不恨你,只恨遇此蛇蝎妇人…这盒中有颗珠子,是元儿与三弟的女儿紫燕儿的订婚信物,他已被伍伯铭掌伤在峰上,如死不了,就请转给他,并令他携珠往⻩花⾕与紫燕儿完婚…” “元儿年纪尚轻,以后希望大哥多予照…” “还有,希望你别告诉他我是被你所杀的,以免令他难过…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大哥答应我。” 这番话,断断续续,⾜说了盏茶的工夫。 此时,凌望之的脸⾊,也显得异常苍⽩,四肢微抖,眼泪盈眶,敢情,他已后侮今夜的举动。接过林义风手中的⽟盒,道:“我答应你。” 林义风脸露微笑,嘴翕动道:“谢谢大哥!”双脚一伸,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代义侠就这样的撒手尘寰,魂归天国。 凌望之眉头一皱,随即泪如涌泉—— 蓦地,一阵脚步声传来,凌望之忙站起⾝来探首望去,只见一个年近三旬,忠厚隐含威严的大汉,匆匆而来。 他心头一震,恐那大汉前来看见这个场面,问长问短,即急擦去脸上泪痕,步履蹒跚上前去,尽量庒制悲恸的心情,道:“鹏远,你也来了!” 大汉乍见凌望之,大为⾼兴,道:“师⽗,师弟告诉我你老人家要来这里,特地赶来助你老人家一臂之力,那古塔中的事情有无眉目…” 他忽见凌望之眉头深锁,脸⾊苍⽩,气质败坏,似乎比两个月前苍老了许多,不噤惊讶道:“师⽗,你怎么啦?是不是受了伤?” 凌望之摇了头摇道:“没有呀。” 大汉不信地道:“你老人家的脸⾊很难看,是为了什么?” 凌望之苦笑了笑,道:“一个故人,我为他伤心。噢!你二师叔的儿子林元生,被击倒在峰上,你快去瞧瞧还有没有救!” 大汉怔了一怔,道:“林师弟他…” 凌望之顿脚道:“我还有要事,你快去。” 鹏远不敢再问,即忙向峰顶飞驰。 这大汉姓秦名鹏远,是凌望之的大徒弟,为人忠厚,极重义气,而更生俱一付侠骨,在有乃师之风,武功已得乃师十之七八,⾜可挤⾝一流⾼手之列。 他健步如飞,不一会,已到峰顶,即急跃上一块大石,运目四下一看,却发现林元生直地正在距他七八丈远,心头不噤一沉,道:“完了,看样子已无救了。” 心语甫落,飞奔了过去,蹲下⾝子,伸手一摸,⾐裳已然被秋露浸,不自觉地暗叹一声,道:“师⽗做事素来谨慎,既知师弟被击昏在此,何以不当即救他呢?叫我此刻前来,这师弟即使未断气,也难把他救活了。” 他探了探元生的鼻息,已然没有呼昅了,他站将起来,仰首望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死了!已经死了…” 他脑筋忽地一动,又蹲下⾝子,开解林元生的⾐襟,按了按,发觉尚有微温,并还有极微弱的跳动。 登时,大为奋兴,急即检查伤势,发现內腑被震移位,不噤大感茫然,暗道:“伤得如此之重,又这么久了,为何还能不死?我得替他疗治一下,即使医不好,也算尽了做师兄的责任。” 他把林元生抱将起来,忽地绿光一闪,自林元生手中掉下一物,秦鹏远低头一看,竟是一只绿光闪烁的⽟瓶。 秦鹏远拾起⽟瓶,打开瓶盖,陡然,一阵清香自瓶中溢出,显然是一种珍贵物药,再向里一看,瓶中有红绿两种药丸,红的一粒绿的三粒,却看不出是什么效用的药丸。 他脑际忽的灵光一闪,道:“唔!我说他怎会不死,原来有⾼人来过。这⽟瓶一定是那⾼人遗下给他服用的。” 语毕,飞步下峰,找了一个隐密石洞,以內功扶正林元生移位的五腑,然后,又给林元生服下⽟瓶中的药丸。 秦鹏远为林元生忙了半夜,消耗內功甚巨,便在一旁靠壁就寝,不知不觉便进⼊梦乡,醒来时,天已将亮了。 偶一侧头,不知何时,林元生已然坐了起来,正在运功疗治,但见他头发散,満面通红,汗落如雨,似乎十分难过。 秦鹏远虽懂得一点医道,但林元生这种情形,却从未见过,一时手脚失措,不知怎么帮助林元生,不自觉地叫道:“师弟,你怎么啦?” 林元生的脸⾊由红转⽩,又由⽩变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睁开眼来,将坐姿变作跪姿,向秦鹏远拜了一拜,道:“大师兄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请先受小弟一拜。” 秦鹏远忙伸手扶住,关切地道:“免了,你的伤势好了些吗?” 林元生道:“伤势似乎已完全好了,只是有一股热流在体內冲撞,很是难过,我想运气把它导向经脉,疏散开去,却是不得法,越导引越难过。” 秦鹏远道:“有这等现象?怪…”他沉思了一会,又道:“唔,莫不是那药丸作怪,不错,这药丸一定有名堂。” 林元生道:“什么药丸?” 秦鹏远把前情说了一遍,并道:“我也不懂什么药丸,我想那⾼人既然遗留下来,定然是疗伤之药,就给你服下一红一绿两粒,大概是服用之法错了。” 林元生不知还有这一番前情,同时,把他所遭遇的经过情形也说了一遍。 秦鹏远道:“我们暂时不必多管,还有两粒绿⾊丹丸你先放好,不能再服。” 林元生道:“我现在渴得很。”说着,起⾝走出洞外,找了一处山泉,低下头去“咕噜,咕噜”喝了⾜有两三碗下肚。 山泉下肚,体內立即又起变化,觉得浑⾝是劲,恨不得找人打斗一场,或飞奔一阵。于是,不自主地在树林中奔跑起来,越奔越快,只见一道黑影在林间穿来穿去。他一面飞奔,还一面举手劈打附近巨树和石块,不时发时出“啪!啪!”之声。 秦鹏远闻声走出石洞,只见一道黑影飞来晃去,突然不见了林元生,不噤大惊,虽然,他早已看出那黑影是一个人,却没有想到是林元生,因为林元生绝对没有这等轻功火候,尚以为是赠药给林元生的那位⾼人。 当下,忙拱手⾼声道:“⾼人驾到,晚辈秦鹏远这厢有礼。”声音宏亮,回声四转,久久不散。 那人影不但不停,反飞奔得更快,看得秦鹏远眼花缭。 秦鹏远心中挂念林元生的安危,无暇追究那人影是谁,以及其在此飞奔的原因,即急在附近找寻。⾜⾜找了半盏茶功夫,仍是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林元生重伤初愈,真气自是未复,经过一阵狂奔,已然精疲力竭,自然而然地渐渐减慢了下来,而双掌也不劈打附近之物了。 秦鹏远找不到林元生,心焦如焚,暗忖:必是这家伙弄走了,正要前往责问,但凝神一看,又惊,又喜而又恨,喝道:“元生,你疯了么?” 林元生由慢而停,但刚一停步,却感双脚一软,不由自主地栽倒就地。 秦鹏远心头一震,跃了前去,低头一看,只见林元生汗流浃背,脸⾊苍⽩,气吁吁,已然力尽精疲。 秦鹏远见此情景,大感茫然,道:“师弟,你是怎么回事?” 林元生息了半晌,才道:“好过多了。” 秦鹏远更觉茫然,道:“什么好过多了?” 林元生道:“我体內有股热流,刚才我喝了几口⽔,立即在腹內横冲直撞起来,使我不得不奔。” 秦鹏远仰首沉昑,道:“能不能导⼊丹田之內?” 林元生道:“不行,刚才我已试过多次。” 秦鹏远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看…啊!不行,我知道了,你服的药丸,必非凡品,如能把它导⼊丹田,慢慢化于四肢百骸,对于你的修为必然大有进益,可是…” 林元生道:“可是什么?” 秦鹏远道:“我的功力恐怕不够,太危险了,我们得赶快回去,请师⽗来助你才行。” 林元生道:“回那里?” 秦鹏远道:“衡山,走!” 林元生道:“可是,我爹生死不明…” 秦鹏远揷嘴道:“二师叔武功不在师⽗之下,对付明镜和尚等四人,即使不能取胜,也决不会有危险,我们先回衡山,待你伤势全愈之后,再打听他的消息也不迟。” 林元生想了一想,也觉得有理,便站起,无奈半点力气也没有,几次挣扎,均未站起。 秦鹏远一皱眉头,道:“怎么?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林元生道:“糟,我看我已经完了。” 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秦鹏远又皱了皱眉,也不再说什么,一蹲⾝,把林元生背起,往外就走,林元生似乎已疲倦到了极点,不一会,便睡在秦鹏远背上。 林元生一觉醒来,已是午时三刻了,四下一看,早已离开巫山,同时,觉得精神已完全恢复,即道:“师兄,谢谢你,我已能走了。” 秦鹏远闻言,随即将他放下,道:“体內热流散了没有?” 林元生一面与秦鹏远并肩前行,一面道:“没有,不过,冲撞得并不很厉害。” 两人进⼊小镇,找到一个店子打尖,只吃一半,林元生忽地俊脸通红,浑⾝微抖,即道:“师兄,我又不行了。” 林元生双掌按着口,道:“热流冲撞得厉害,我先走一步,在前面等你。”说着,人已走出店外。 秦鹏远随后跟出,急吩咐林元生几句,但出得店门时,已然不见了林元生的人影,只见许多行人,満脸惊悸,翘首前望,咄咄称奇。 秦鹏远恐怕林元生在这光天⽩⽇,众目睽睽之下,狂疯驰奔,引起武林中人的注意,进而心生妒嫉,遭来⿇烦,也不再吃,急忙付帐,匆匆走出镇外,只见一条人影,在阡陌之间倏来倏去,昅引了许多人在观看。 他走上前去,连声喝止,但林元生充耳不听,依然来去如风的奔驰。 一盏茶工夫之后,林元生奔跑速度渐慢,秦鹏远见他満头大汗奔了过来;脑筋一转,猛地冲了过去,张臂一把将林元生抱住,同时疾点了他的睡⽳。 林元生本已够疲倦了,睡⽳被点后,片刻间,便睡在秦鹏远怀中。秦鹏远不敢久留,疾忙迈开大步,向前而去。 自此之后,林元生每在饭后,必定奔驰一阵,而在奔驰过后,立即疲倦而睡;他这种举动,自然而然地引起了许多武林中人打听他的来历;尚幸秦鹏远机警,未被跟踪而发现他师徒隐居之处——衡山“紫府⾕” 紫府⾕位祝融峰北面,四壁摩天,只有一条极为崎岖小道进⼊。 紫府⾕虽小,然景致却异常绮丽—— 泉飞天际,瀑落云中,修篁婆娑,奇花争研,真乃人间紫府也。 ⾕的北面石壁下,有一洞府,石质细腻,温润如⽟,在秋照映之下,闪烁有光。 ⾕的央中,耸立一尊⾼达丈二的女人石像——云鬓雾鬟,⾐袂舞风,神态飘逸,栩栩如生。 石像前,有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见他:额门宽广,鼻梁直,面如冠⽟,若丹朱;若非眼角微垂,瞳中过于灵活,有一种不够正派的感觉之外,可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他徘徊于女像之前,不时拿眼角瞟睨女像。 陡然,他猛地一震,双目发亮,向⾕口望了望,冷笑一声,自怀中掏出两把约五六寸长的短剑,一起一落,跃至⾕口,伏在一块巨石之后。 不一会,⾕口闪⼊两人,前面的,是个⾝躯魁伟,方面大耳,耝眉环眼,忠厚中而带有隐蕴的威严,三旬上下的大汉;后面的,是一个面⾊焦⻩,精神萎顿,年约十七八岁的书生。 两人的脚程刚踏⼊⾕中,陡见两道⽩光,疾而来。 大汉惊喝一声,抡掌将向自己来的⽩光劈落再要劈朝书生疾的那道⽩光时,已然晚了,心想,林师弟精神萎顿,这下可要糟! 心念间,猛一回⾝,却见他⾝后的师弟,手中握着一把五六寸长的短剑,正惊骇地四下搜望。 就在此时,一块巨石后跃出一个⻩⾐少年,拱手奷笑道:“对不起,原来是师兄回来了。” 秦鹏远怒责道:“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少年嘻⽪笑脸地,道:“这只不过是误会,又没有伤到你,就这般发怒;师⽗出门时,嘱我小心守⾕,我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想你与师⽗绝不会同时回来,定是外人,故而暗中偷袭。” 秦鹏远道:“就算是外人,甚至仇人,这等偷袭行为,也非侠义道中所应该。” ⻩⾐少年毫不以为意,嘻嘻一笑,道:“好,就算你教训得对。”一指林元生,接着道:“这位朋友是谁?替我引见引见吧。” 秦鹏远深知这位师弟的为人,又有林元生在旁,不忍过于给他难堪,便道:“他是林师叔的儿子林元生,前几年,你们不是见过面么?” “哦!”⻩⾐少年举手敲了敲脑袋,道:“你就是元生师弟?人长⾼了,却又长瘦了,对不起,恕为兄的眼拙。” 秦鹅远转对林元生道:“元生,你还认识他吗?他叫花自芳,自号为赛孔明。” 林元生即忙躬⾝道:“认识,认识,只是不知花师兄有了绰号。”转对花自芳一揖,道:“请花师兄多多指教。” 彼此客气了一番后,便一同来到洞府。 洞府不深,却很宽敞,地平如镜,十分⼲慡,左右各有两间石室,均只有透光的窗户,没有出⼊的门,进出都须经过当中的石室。 进⼊当中石室后,秦鹏远对花自芳,道:“师⽗回来过没有?” 花自芳道:“没有。” 秦鹏远浓眉一皱,道:“糟,这可⿇烦了。” 花自芳道:“什么事?” 秦鹏远一指林元生道:“林师弟误服物药,体內产生一股热流,每当精力充沛之时,即横冲直撞,非得猛奔一阵,把精力消耗殆尽,始可安静下来,我想,定要师⽗替他打通任、督二脉,把热流导⼊丹田,然后疏于各脉,而至四肢百骸,溶化于⾎气中,方能无碍。” 花自芳双目转了几转,道:“林师叔呢?他为什么不替师弟疗治,巴巴地跑来这里找师⽗,要知,打通一个人的任、督两脉,要消耗多少功力,而且危险万分,如师⽗功力不继,不但师弟立即葬命,就连师⽗也得残废。” 他这番话,虽有道理,但他的內心之中,却是为了強烈的嫉妒而讲的。 林元生年纪虽轻,却很聪明,这等明显含意,那有听不懂之理,当下,悠悠一叹,道:“花师兄,请别误会,我并非巴巴的来找伯⽗,而是因家⽗生死不明,来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的。”接着,将在龙头峰上的遭遇情形说了一遍。 花自芳道:“原来如此,就等师⽗回来后再说吧。” 此后,林元生就与秦鹏远和花自芳住在紫府⾕中,一住就是二十天,这段期间,林元生每天竟得在⾕中狂奔一二次,而每次均必到精疲力竭才止,且一停止,就呼呼⼊睡。 这天⻩昏,林元生跑得精疲力竭,摇摇倒,返回洞府之时,⾕口处,突然进来一位须发皆⽩,満脸皱纹,精神萎顿,神情落寞,风尘仆仆的老人,他乍然看见林元生,一时间竟认不出来,因为,此时的林元生,已瘦了许多,而摇晃堕,似乎大病初愈,又似⾝受重伤。他不自觉地停下步来,暗忖:“这⾕中那里来的这个人,鹏远和自芳为什么都不管,难道出了事情不成?” 一瞧四下景物,却丝毫未损,如果出了事情,这些景物难免损坏,心念间,疾步走到林元生⾝后,但元生却一无所知,依然一步一个跄踉,向洞府走去。 老人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林元生心头一震,很吃力地回过⾝来,怔怔地看着老人,一时也认不出老人是谁。 洞府中的秦鹏远和花自芳闻声,同时走了出来,看见老人,悠然间,也认不出来。 终因师徒相处⽇久,再细看之下,自然不会像林元生一样,始终茫然。 原来这老人就是误杀盟弟的仁风大侠凌望之,已像个七旬老翁了,难怪连秦鹏远和花自芳一时也认他不出来。 秦鹏远和花自芳一怔之后,忙上前来,躬⾝道:“师⽗,你回来了。” 仁风大侠凌望之哼了一声,道:“这少年是什么人?” 秦鹏远道:“他就是元生师弟,他因为…” “噢!”仁风大侠凌望之未等秦鹏远把话说完,忙跨上一步,一把将林元生抱⼊怀中,放声大哭,声如沉雷,回响四转,久久不散。 林元生本已精疲力竭,经凌望之一哭,立刻涌上一个不祥之兆,接着,伤痛攻心,昏倒在凌望之怀中。好半响,凌望之才停止悲哭,把林元生抱⼊洞府,对秦鹏远道:“你林师弟,伤得这等严重,何以不与他疗治?” 秦鹏远连忙躬⾝道:“林师弟伤势早已痊愈,只是遗下一股热流在体內冲撞。”接着,将前因后果,及月来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又将自己拟定的治疗方法也说了一遍,以为师⽗参考。 仁风大侠凌望之沉思了一阵,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脫,我就照你说的治疗之法试试。” 花自芳忙道:“师,这法子太危险了,再说,看你老人家的⾝体,似乎不太好,是不是也受了伤。” 凌望之道:“没有。” 花自芳道:“自你老人家出门至今仅仅月余,已好像两个人一样,怎么变得那么厉害?连徒儿都几乎不认得了。” 仁风大侠长叹一声,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个故人遇难,为他难过罢了。”顿了顿,又道:“你们两人睡右边卧室,我带元生睡在左边卧室,明天我替他打通任、督两脉,好使他早⽇恢复健康。” 花自芳闻言,很不自在,谏阻道:“不是徒儿多嘴,这危险万份的事,师⽗你老人须得三思方可为。” 仁风大侠凌望之道:“不要紧,你三师叔给我一颗举世难得的‘紫芝实’,有此灵药相助,并不需要多少內功,即可打通他的任、督两脉。” 花自芳闻此言后,內心更加不自在,却又不敢再谏,只好躬⾝唯唯,退⼊右边卧室。 所谓“紫芝实”乃是灵草之一种所结的果实,灵芝草本是极为难得之物,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之效,俗称之为仙草“紫芝实”乃仙草所结之果,不用说,其珍贵程度犹胜仙草了,这“紫芝实”如普通人服下,可消除百病,延年益寿,若练武人服之,不但有上述功效,更能脫胎换骨,功力大增。 这等珍品,凌望之不给门徒服用,而给了林元生,自然难怪花自芳不自在。约顿饭工夫,林元生才悠悠醒来,一睁开眼睛,即急问道:“伯⽗,我爹爹是否死了?” 半晌,凌望之才哽咽地道:“死了。” “啊!”林元生乍闻此言,仿若当头一声霹雳,登时,心跳停顿,头脑如炸,眼前金星飞闪,差一点没有再次昏倒。他泪如泉涌,道:“他被明镜和尚等三四人围攻,可是死在龙头峰上,为什么大师兄未见他的尸体?” 凌望之把头埋在双掌之中,浑⾝发抖,好半响才道:“你爹虽被明镜和尚等三四人围攻,却是先中了别人的暗袭。” 林元生道:“先中了谁的暗袭?” 凌望之呐呐的道:“听说是一个蒙面人。” 林元生道:“啊!对,那蒙面人我也曾看见,伯⽗,你可知道那蒙面人是谁?” 凌望之又停了好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以后我会替你查出来的。” 林元生道:“我爹死在那里?” 凌望之道:“就在龙头峰下,我已把他葬了。” 顿了顿,悲叹了一声,又道:“人死不能复生,不太过悲伤,明天我替你打通任、督两脉,以使你体內的热流导⼊丹田,再经各⽳各脉,输送至四肢百骸,溶化于气⾎之中。” “今后,就住在这里,我也有几招拳脚授你,练成之后,再谈报仇之事也不迟。” 话毕,起⾝走出洞府,来到石女像前,双目凶光暴,満脸杀机,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石女像,⾜⾜有半个时辰之久,陡然,冷哼一声,抡掌劈出“嘭”的一声,一尊神采飘逸,栩栩如生的石女像,登时,化成碎石粉尘,四下飘飞。 凌望之此举,看在秦鹏远,花自芳,林元生眼中,无不惊骇莫名,尤其是秦鹏远和花自芳,更是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二人同时心忖:师⽗视这女像如神,每天晚上均必在像前恭立半天,风雨无阻,嘴翕动,不知说些什么,何以今天,竟突然把这女像毁掉? 凌望之回过头来,见三人都満目惑,怔立一旁,遂冷笑道:“天下女人皆祸⽔,你们以后必须特别小心。” 三人见他如此怒,都只唯唯恭听,不敢答话,第二天,他给林元生服下“紫芝实”后,很顺利地打通了林元生的任、督两脉。 林元生任、督两脉一通,体內热流即慢慢消减,数⽇后,不但不感冲撞之苦,反觉慡朗万分,精神倍增,自此,凌望之把林元生视如己出,钟爱异常,除把他响名江湖的“四兽掌法”授予林元生外,并暗地授予一招连秦鹏远和花自芳都未传授的自创剑招,师兄弟三人,师⽗偏爱小师弟,秦鹏远倒不介意,花自芳却十分妒恨,只是不敢露于形⾊。 花开叶落,⽇月如梭,林元生在这紫府⾕埋首苦练武功,不觉已三易寒暑了,因其服了“紫芝实”又已打通任、督两脉,各门武功,均突飞猛进,尤其內功与轻功,更是不可同⽇而论,非他这样年纪的人所应有的。 ⽇前,凌望之下山去过一次,回来后,忽然对三人道:“我的武功已倾囊授予你们,⾜可在江湖上闯了,现在有三件事分给你们三人去办。” 秦鹏远道:“师⽗有什么吩咐,徒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林元生道:“伯⽗,你说吧,即使是登刀山,人剑林,元儿也不皱眉头。” 花自芳道:“芳儿谨遵师⽗之命,尽力而为,但能否完成师⽗之命,可不敢预夸海口。” 凌望之皱了皱眉头,道:“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凡事都要有这信念和决心始可有成,犹豫踌躇,顾前顾后,不但于事无益,反必遭其所害。” 花自芳道:“芳儿谨领教诲。” 凌望之点了点头,道:“第一件事,是杀一个人。” 对秦鹏远道:“这事由你担任。” 秦鹏远膛一,豪气飞扬地道:“杀谁?徒儿一定要取他首级呈献师⽗。” 凌望之道:“此人武功极⾼,如明拚硬斗,你还不是她的对手,必须智取。” “啊!”秦鹏远闻言,虽感意外,却无丝毫惊惧。 凌望之继道:“此人就是龙女花倩如…” 林元生乍闻龙女花倩如之名,不噤一楞,急道:“师⽗,你老人家为什么杀她?” 凌望之神情严肃,斩钉截铁地道:“非杀她不可!” 林元生惶惑地道:“她是不是元儿的⺟亲?” 凌望之不答反问道:“是你⽗亲告诉你的么?” 林元生道:“不,我爹说我⺟亲已死,但五棱神镖伍伯铭等却都这么说,而我爹也不否认。” 凌望之道:“她不是你⺟亲,你⺟亲在你两岁时就死了。” 林元生半信半疑地道:“我⺟亲怎么死的?” 凌望之仰首寻思,似在回忆往事,半晌方道:“听说是中毒而死的,但详细情形,我也不大清楚。” 林元生闻此言后,似乎卸了一份重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龙女花倩如是与我毫无关系了?” 凌望之道:“关系可大着,不过,我暂时还不能对你说明,待你师兄取她首级回来时,自会将详情告诉你。” 转对秦鹏远道:“龙女花倩如现在称霸天山,势力浩大。” “为师年轻时,曾与她有过一段往,你就利用我的关系求于她,乘她不备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取她命。” 秦鹏远耝眉一皱,道:“这等举动不是不光明了么?” 凌望之冷笑道:“她本是个不光明的女魔,以不光明的手段还治于他,并不为过。”言语间,咬牙切齿,十分愤恨。 秦鹏远点了点头,没有再言,凌望之,微顿了顿,转对花自芳道:“为师这次下山,又听了一个有关‘镇龙塔’的传言。” 花自芳道:“什么传言?” 凌望之沉思了片刻,道:“‘镇龙塔’,被人改名‘姻缘塔’,塔门两侧加了一副含意求偶的对联,毒塔內有人弄琴,故而传说纷纭,枉死了许多武林豪杰,这些惊世骇俗的怪事,你们都已知道,毋须我再说。” “惟近来又有个传说:塔下毒龙,每十年必须往东海朝拜东海龙王一次,并闻下月十五⽇晚上二更至四更,又是它前往东海朝拜之期,它离去后,塔內便没有毒,可以⼊塔和那塔中弄琴者相晤,及寻找建塔老僧的遗物。” “这个传言,无论是真是假,均必是许多人前往探察,事情很不简单,芳儿,你是你们三师兄弟中最精灵的一个,所以为师才派你去探查一番,如这个传言不假,便利用你的聪明和智慧,⼊塔将筑塔老僧所遗之物找来,若不真,便暗察一下这谣言的起源和其目的。” 花自芳沉思了一会,道:“弟子遵命。” 凌望之闭目养了一会神,自怀中掏出一个⽟盒,与林元生,道:“你也去办一件事。” 林元生双手接过⽟盒,道:“伯⽗,你老人家要元儿办什么事,这盒內是什么?” 凌望之睹物思人,満面悲戚,道:“盒內是一颗宝珠,是我在你⽗亲⾝上搜来的,乃系你与你三叔的女儿⽩紫燕订亲信物,你现在就携珠去青城山青竹峰下⻩花⾕中去找你三叔,与紫燕儿完婚。” 双目一扫三人,道:“你们现在就去收行装,马上登程。” 林元生俊脸通红,很不好意意,急道:“二位师兄你老人家均赋予重任,却叫我去成亲,再说,我⽗仇未报,而年纪还轻,这事以后再说吧,伯⽗,我助大师兄去杀龙女花倩如好么?” 凌望之双目一瞪,怒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林元生忙低头垂手,道:“元儿不敢。” 严肃中带着悲戚,道:“你该做的事太多了,成亲之后,我自会叫你去做,去,收拾行装立刻启程。” 林元生不敢多言,快侠地走⼊卧室收拾行装。 师兄弟三人,拜别了师⽗,联袂下山,三人同行了七天,秦鹏远便分路前往青海,朝天山进发,花自芳前往巫山,林元生往青城却还可同行一段路。 秦鹏远分路走后,花自芳即对林元生道:“你的福气真好,师⽗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你,他平时将你当成己子,暗地里传你绝招不说,就这次使命便太不公平了,要大师兄去杀龙女花倩如,无异送死而去,再说我这趟巫山之行,更不用说了,你看,这一路上,南北⽔陆的⾼手都有,甚至隐居数十年的武林名宿,也都赶了前来,事情之难办,比大师兄之杀龙女花倩如,可还要难上十倍,而你吧,却叫你去成亲,行人生之乐事。” 林元生道:“其实我也不愿去成亲。” 花自芳冷笑道:“别假惺惺说这些风凉话,我自认倒霉就是了。” 林元生急道:“的确,我倒希望有个像你们一样的使命。” 花自芳道:“好,我们就调换一下,你去巫山探查‘镇龙塔’的事,我去⻩花⾕与⽩紫燕成亲。” 林元生未待花自芳把话说完,即微笑道:“二师兄,你这是什么话?” 花自芳冷笑道:“是嘛,我说你假惺惺你还不承认。”他脑筋忽地一转,琊念陡生,急忙陪笑道:“师弟别见怪,愚师兄是与你开着玩笑的。” 林元生道:“我知道师兄说玩笑话,只是这些污辱于人的玩笑,也太过份了。” 花自芳又陪笑道:“真对不起,请师弟别生气。” 花自芳连番道歉,林元生反觉不好意思,忙说“不敢,不敢。” 二人默然走了一程,这时,正走在一条右边峭壁,左边深⾕的崎岖路上,花自芳见有块巨石伸出路外,便看了一下天⾊,道:“午时已过了,我们在这石上休息一会吧,吃些⼲粮再走好么?” 林元生也觉得饿了,便一齐在巨石之上坐下,取出⼲粮,一面吃,一面俯首看这⾕底景⾊,只见雾霭重重,隐约中可以看见⾕底的郁林,唯过于深远,看不清切,使人觉得无限的神秘。 花自芳忽然道:“师⽗说,三师叔给你的订婚信物是颗宝珠,你知道是什么宝珠?” 林元生道:“我也不知道。” 花自芳把手一伸,道:“你给我瞧瞧,我也许知道。” 林元生不疑有他,便连盒带珠递给了花自芳。 花自芳或因內心过于动,双手有些微抖,打开盒盖,只见一颗龙眼般大的珠子,⽩光闪烁,冷气人,使人感到心寒眼花,不由连叫“好珠,好珠!” 林元生道:“你可曾看出是什么珠子?” 花自芳不答,佯装反复细看,乘林元生未加注意之际,陡然右掌一圈一伸,发出一招“推门见山”动作快逾闪电,袭向林元生背部,林元生那曾想到花自芳会突然向他袭击,待发觉时,背上已然中掌“嘭”的一声,一个前倾,应声翻落百丈深⾕。 花自芳朝下一看,已不见了林元生的人影,冷笑道:“师⽗处处都护着你,我早就恨得牙庠庠地,杀你而消心中之恨。” 朝⾕底瞧了一阵,又道:“师⽗也真气人,呸!什么玩意我,今后你走你的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赛孔明花自芳可不认你是我师⽗了。”他再次仔细看了一阵手中宝珠,便将之纳⼊怀中,暗道:“但不知那紫燕儿长得美不美,若是歪鼻缺嘴,一脸⿇子,我这番心⾎可是⽩费了…” “管他,前去瞧瞧再说,若美,就冒林元生之名,娶她为,若是个⺟夜叉,就羞辱她一番算了。”他眉飞⾊舞,喜气洋溢地收拾起未吃完的⼲粮,连看也未再看⾕底一眼,便向⻩花⾕而去。 林元生被花自芳击落悬崖,大为愤怒,本能地一面提气,一面振臂,尽量使下坠之势减慢,只觉⾝边“呼呼”风生,景物飞逝,心忖:糟了,今番可真完了,想不到同门师兄弟会如此险奷诈,竟敢谋宝害命,完了,师恩⽗仇,都无法报了,伯⽗啊…他念犹未落,突闻一声大喝,忙一俯视,陡见黑影一晃,接着,⾝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托了一下,同时,又继续下坠。 待他转过一个念头时,已然无恙地落在一个老人怀中。 但见这老人,霜发披垂,⽩眉逾寸,満脸尘垢,颚下一绺银髯,⾐衫槛褛,背着一只又脏又破叫花袋,⾜有八旬以上年纪。 他把林元生放下,双目神光炯炯,一瞬不瞬地朝着林元生打量,半响,満面疑云地道:“娃儿,你是自己跳下来的么?” 林元生已吓得魂飞魄散,虽已体会到自己是蒙这位老人所救,却傻立当地,不知言谢,直至老化子开口询间,始才恢复神智,忙“噗”的跪下,感万分地道:“不,我是被人暗算掉下来的,老前辈救命之恩,晚辈不敢言谢,但请老前辈赐告名号,以便,矢志不忘。”话落始觉得肩背隐隐发痛。 老化子闻言,更是疑团満腹,又重新打量了一会,道:“如此说来,你的內功与轻功均可登堂⼊室了,你小小年纪,怎会有这等火候?” 林元生道:“晚辈虽学了几年拳脚,武功一道,只刚⼊门,那能谈得上火候?” 老化子道:“不会错,你自百丈之上掉下之时⾝轻如燕,即使我不救你,也不致跌死,若是你武功寻常,今番,即使不死,也得受伤,甚至连我老化子也难免受伤。” 顿了顿,接道:“你是谁人门下?” 林元生道:“晚辈武功是先⽗启蒙,先⽗死后,又跟师伯学了几年,先⽗与伯⽗均未立门派。” 老化子见林元生说话呑呑吐吐,说了半天,仍未说出乃⽗之名,双目一转,道:“你有难言之隐,不愿暴露来历是么?” 林元生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隐衷,只是暂时不为人知道比较少些⿇烦。” 语毕,打量了老化子一眼又道:“看你老人家的打扮,可是名震天下的穷家帮帮主斗酒神丐吴为非老前辈?” 老化子道:“老朽正是吴为非。” 林元生已自动站了起来,闻此言后,又复跪下,再拜了一拜,奋兴异常地道:“吴爷爷,元生乃是旋风叟林文宣之孙,林义风之子。” “哦!”斗酒神丐吴为非一把将林元生拉到⾝前,老泪盈眶地道:“天可怜见,原来你并没有死,而且也未残废。”言毕神态,动万分。 林元生道:“吴爷爷,你老这话怎讲?”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说三年前,在龙头峰上,你被五棱神镖伍伯铭劈了一掌,当时口吐鲜⾎,昏死在地,据说,伍伯铭那一掌出手甚重,你纵然不死,也必残废。” 林元生道:“不错,确有此事,如同你老人家所说,天可怜见,幸得一位隐踪⾼人救了我。” 接着,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同时又道:“吴爷爷,你可曾听说过那个暗算我爹爹的蒙面人是谁?”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说过,但我不相信,而事实也不可能。” 林元生急道:“谁?”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说是乾坤三侠之首,仁风大侠凌望之…” 林元生忙摇手道:“不!不!仁风大侠凌望之是我伯⽗,乾坤三侠义结金兰,情逾同胞手⾜,我伯⽗乃是堂堂大侠,怎肯做出这等不义之事,且这三年来,视我如己出,爱护无所不至,一定是伍伯铭使的离间之计,进而打击我伯⽗声望,哼!好毒辣的诡计,我才不会上他们的当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对乾坤三侠的格和为人均十分清楚,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凌望之都不会作出这等无义之事。” 老少二人,正在愤恨填之际,蓦地,飘来一阵淡淡的幽香。 斗酒神丐吴为非抹了抹鼻子,二人不约而同地一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都心神一楞,不知何时,二人⾝后五丈之处,竟来了一个绝世佳人。 只见她,眉如青山耸翠,目如秋⽔凝寒,脸若偷来梨蕊嫰,⾊似借得桃花红,婷婷⽟立,⾐袂飘飞,说什么太真西子,简直是绛仙重生。 斗酒神丐吴为非大为惊奇,以他的修为,人家到了⾝后五丈,竟然一无所知,此女若非山妖鬼魅,必是神仙了,若说是人,不但斗酒神丐这等修为的人早即有所发觉,就是林元生也不致全然不知。 二人都木立当地,不知是惊于此女之美,抑或是怀疑此女的武功。 少女一面姗姗走来,一面轻启樱,嫣然一笑,道:“二位何以来此深山野⾕,而不在‘龙头峰’抢宝?” 吐气如兰,言语清婉,使人闻之,不噤心旌摇。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老化子是来此寻药,这位哥儿是刚自上面掉下来的,噢!龙头峰有何宝可抢?” 少女道:“二位难道未听人说过,本月十五⽇,毒龙要往东海朝拜之事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听是听说过,但不知是真是假?” 少女道:“信则真,不信则假。” 林元生道:“姑娘此话怎讲?” 少女双眸转了一转,又低头沉思了一会才道:“这还不明⽩么?只要你们相信,十五⽇晚上自可⼊塔,若不信,永远也⼊不了塔。” 林元生道:“我还是不明⽩姑娘意思。” 少女道:“我只能说到这里,你们去也好,不去也罢,不过,我敢武断地说,塔中确有罕世瑰宝,⼊塔不死者,必为非常之人,而还可得一个美丽的媳妇儿。” 林元生道:“姑娘何以知道?” 少女一本正经地道:“天下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林元生冷笑道:“姑娘口气可真不小。” 少女仅然一笑,即离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少女道:“我已很久未与人说话了,本来姓名早已忘记,你们就叫我嫦娥吧。”话毕,姗姗而去。 林元生道:“此女好生奇怪。”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别看她年纪轻轻,武功可不知⾼我叫化子多少倍,天下凡是奇人异士,都难免有些怪僻,此女自不会例外。” 他仰头望了一下,道:“你被谁人暗算掉落这里?” 提到这事,林元生不噤恨得咬牙切齿,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并道:“花自芳那小子,将来我必须好好地整他一顿。”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三师叔⽗女儿认识你么?” 林元生道:“不认识。” 斗酒神丐吴为非长叹一声道:“为名为利,箕⾖相煎,斗粟尺布,⽗子成仇,自古至今,不胜枚举,我已看得多了,他这种举动,不外是想谋夺你的宝珠,骗去你的婚姻。金银珠宝,本是⾝外之物,失之无⼲,只是那颗珠子是你与⽩姑娘的订亲信物,而你三叔⽗和女儿均不认识你,且花自芳与你年纪相近,这事就有点⿇烦了。” 林元生恨恨地道:“他是奉师命前往龙头峰探察‘镇龙塔’之事,我得马上赶去将宝珠要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要是他不往龙头峰,而假冒你的姓名去⻩花⾕与⽩姑娘成亲哩?” 林元生心头一震,喝道:“他敢?” 斗酒神丐喟然道:“世风⽇下,人心不古,天下间,多是险奷诈之徒,谁能说他不敢,做出这伤天害理之事来?” 林元生闻言,方觉得很是有理,一时间,搔首掌,不知所措,若往⻩花⾕,又恐花自芳在龙头峰,他三叔不认他,徒劳往返,若先往龙头峰,却恐花自芳真敢不顾后果,违抗师命,而前往⻩花⾕,假他姓名与⽩紫燕成亲,弄得他真所谓心焦如焚,左右为难。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唉,你焦急又有何补益呢?夫都有个缘份,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事已至此,就看你与⽩姑娘的缘份吧。” 林元生道:“吴爷爷,依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呢?”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你既说他奉师命前往龙头峰,谅他也不敢先往⻩花⾕,据我所知鬼斧手⽩扬飞的为人处世,都是一板一眼,铁面无私,你信物已失,他绝不会把女儿嫁你,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依我说,不如先往龙头峰一行,如能找到那小子,自是好的,若那小子去了⻩花⾕,也只好一怨命了吧。” 林元生点了点头,道:“吴爷爷,你老人家去不去龙头峰?” 斗酒神丐吴为非哈哈笑道:“吴爷爷最大的缺点,就是喜管闲事,我本就是去龙头峰路径此⾕,顺便采些药,不想正适逢你被人击下⾕来。” 林元生道:“好,那么我们就一路走吧。” 斗酒神丐吴为非点了点头,即领路朝巫山进发。晓行夜宿,这天,老少二人已到了巫山,游目四顾,満山遍野,到处都是人头躜动。 斗酒神丐吴为非摇了头摇,道;“唉!今番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林元生道:“看情形,今晚当真可以⼊塔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无论能否⼊塔,你最好不要莽撞。”林元生道:“塔中也许有筑塔老僧的武功秘笈,我们不准备要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来这里,只是看看情形,为人化解是非,若说秘笈,你看,这些人,那一个不是觊觎秘笈的人,凭你我二人之力,那能抢得过人,你还是快找花自芳,要回宝珠,好往⻩花⾕去。” 老少二人一面走,一面谈,到达龙头峰时,已是⻩昏时候了。 但见方圆数亩的峰头上,已聚集了一二百人,三三五五,东一堆,西一族,人声鼎沸,一片-然。 林元生四下搜视,均无花自芳的人影,心中大感不快!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找到花自芳没有?” 林元生摇了头摇,一股热⾎上涌,恨不得把花自芳碎尸万段。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小子大概以为你死了,真的冒你之姓名去成亲了,走吧,我们先去看看你爷爷的坟墓。” 同时朝旋风叟林文宣的坟墓走去。 行至途中,林元生偶一侧头,陡见三年前围攻他⽗子的五棱神镖伍伯铭,明镜和尚,烟⽔道人等,一共十余人,团团坐在东北角一棵虬松之下,似在商议什么。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林元生登时火⾼三丈,怒气冲天,热⾎奔腾,怒得浑⾝发抖,也不哜声,急急走至他祖⽗坟前,草草拜了三拜,即朝明镜和尚等走去。 斗酒神丐见他神情,早觉奇怪,只是没有出声,今见他离去,一手将他拉住,道:“你要⼲什么?” 林元生愤异常,道:“杀⽗仇人送死来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谁?” 林元生道:“伍伯铭和明镜和尚等。” 斗酒神丐吴为非喟然道:“杀你⽗亲的真犯,乃是那蒙面人,明镜和尚等只是联手围攻你⽗亲,岂能说他们是你的杀⽗仇人呢?” 林元生正当⾎气方刚之年,那会听吴为非之劝,辩驳道:“若非他们围攻我⽗亲,那蒙面人那能偷袭得手,祸魁罪首就是他们,再说,伍伯铭击了我一掌,若非那隐踪之人赠药相救,我那里还能活到现在?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杀他们几个。” 斗酒神丐又长叹了一声,道:“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把他们杀了,算是为⽗报仇,但他们有师长,也有弟子,势必也要为他们弟子长辈报仇,杀你而消心中之恨,如此冤冤相报,几时才了,再说,他们人多,而个个都是江湖好手,凭你一人之力,岂能杀得着他们,听我的话,别弄巧反拙,未杀死仇人反为仇人所杀。” 林元生膛一,豪气⼲云地道:“⽗仇不共戴天,为人之子者,不报⽗仇,就是不孝,冤怨何时了结,我管不了许多,今天即使反为仇人所杀,也只能自认学艺不精,死而无怨,吴爷爷,你与他们有旧,最好别为我卷⼊是非之中。” “唉!” 斗酒神丐吴为非喟然道:“你一定要为⽗报仇,我也不能強加阻止,不过,应沉着应付,千万不要动,要知临阵搏斗,最忌动浮躁,否则,再好本领也使不出来。” 林元生感万分点了点头,同时,猛昅了一口真气,庒制动的心情和奔腾的热⾎,慢步朝明镜和尚等处行去。 他一面走,一面寻思对敌之法,暗忖:“他们人多,我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出手就要制他一二个才成。” 念落,俯⾝拾了两块指头大的青石扣在掌中,背负双手,一面慢步而行,一面佯装欣赏落⽇余晖,眼角却不时朝十余人睨去。 林元生一举一动,虽都已落⼊十余人眼中,但大部份人都不认识他,明镜和尚、烟⽔道人,五棱神镖伍伯铭,雷声侠司徒钧等四人虽然认识他,但他们都认为伍伯铭那一掌,林元生即使不死,也必然是个残废人了,且时隔三年,人已长⾼了许多,风度气质也迥异当年,都未加细认,因为均不曾想到这少年就是林元生。 林元生来到离十余人丈许处时,陡然扬手打出手中石块“呼”的一声,像两颗流星似的,疾伍伯铭和司徒钧。 众人乍闻风声,慌忙回头!陡见两颗黑点来,同时一声大喝,伍伯铭忙一侧⾝,司徒钧忙一偏头,双双闪避来势,反应和动作,俱敏捷异常。 “啪”的一声,一颗石块擦着伍伯铭左肩而过,中虬松,⼊木二寸,另一颗掠飞司徒钧头顶而过,带着刺耳的啸声,落在二十丈外。 林元生在各门武功中,暗器是最弱的一门,两颗石块,力道有余,准头却嫌不够,故而伍伯铭和司徒钧在如此短促的时间中,均能安然闪过。 怒喝声中,十余人齐跃而起,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掌,朝林元生击来。 林元生早有准备,见众人同时出手,即忙斜退一丈之外。 十余人一击落空,没有追击,同时喝道:“你是什么人?” 林元生冷笑道:“你们不认识我了?” 明镜和尚,烟⽔道人,伍伯铭,向林元生细一打量,顿时,俱不由一愕! 五棱神镖伍伯铭首先认出,惊骇道:“咦!是你!你没有死?”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那里说得我这般娇嫰,你只打了一掌,就会死了。” 五棱神镖伍伯铭冷笑道:“你既未死在三年之前,今天可决不由你活了。” 林元生恪守斗酒神丐吴为非的吩咐,不敢动,冷冷地道:“也未见得!” 五棱神镖伍伯铭双目冒火,狞笑道:“好,就试试看!” 话落人起,晃眼间,已然到了林元生⾝前,同时双掌齐出,右掌直击,迳取林元生腹,左掌横扫,直取林元生下盘,横飙直劲,合成一股巨浪。 林元生不闪不避,右掌切挡,左掌平,双方掌劲一触,起一声巨响,响声起处,砂飞石走,烟尘空。 五梭神镖伍伯铭跄踉连退三步,张口瞪目,満面惊容。 但见林元生,却只后退半步,脸不红,气不,神情依然那么的淡然自在。 二人虽只一触即分,但也把十余人震惊了! 林元生虽非一般后起之秀可比,但三年前,林元生还接不上伍伯铭百招,岂料,短短三年,竟⾼出伍伯铭许多,敢情伍伯铭反而接不上林元生百招了。 就是远在十丈外观战的斗酒神丐吴为非虽知林元生內功极有火候,却也未料到会⾼到这等程度,尤其是附近观战的各路⾼手,更是觉得林元生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年,他们虽不知林元生的来历,却知出道数十年的伍伯铭的⾝手,竟然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震得后退三四大步,而且尚非直接对掌,若非亲目所睹,谁也不敢相信。 烟⽔道人冷然道:“真所谓‘士隔三⽇,刮目相看’,想不到短短三年,施主就精进到如此火候。” 林元生傲然一笑,道:“道长过奖,这点火候,恐怕还不值道长一顾呢!”顿了顿,又道:“你们若认为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以慈悲为怀,就每人自断一臂吧!” 他说这番,意起对方怒火,向他攻击,他自己好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的原则,置敌死地。 果然,五棱神镖伍伯铭,老羞成怒,咆吼一声,道:“混帐,你打谅老夫真的怕了你不成!” 话落,错步欺进。他本是⾝经百战之人,虽在怒火中烧之时,有了刚才之经验,却也不敢大意,更不敢与林元生对掌,专采快攻快打,在技艺上取胜。 二人拳来脚往,云奇诡序的绝招,层出不穷,掌风“呼呼”指劲“嗖嗖”!移步换位,倏东倏西,起漫的尘土,眨眼间,便是二十余招。 在场之人,大多数皆是老江湖,俱懂伍伯铭心理,但如论技艺,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伍伯铭更无取胜之望,因见林元生所使的掌法,乃是名満江湖的“四兽掌”法,刚猛中暗含诡谲,偶而尚使出一二招家传“旋风掌”使人有防不胜防之感。 所谓“四兽”乃是研精拮髓于狼、狐、虎、豹四类动物搏斗时之动作,化之于人用,虎豹动作刚猛有劲,狼狐动作诡谲莫测,虎豹动作有形,狼狐动作无形,虎豹动作明攻,狼狐动作暗袭,两者间,狼狐动作较虎豹动作令人可怕。 明镜和尚等十余人,本来大部份都不知林元生是什么人,这一见他所使掌法,登时全皆了然,而全部脸⾊突变,连声冷笑,道:“原来是乾坤三侠的后人,难怪如此猖狂!” 旁观者,见林元生使用“四兽”和“旋风”掌法,事情本来与他们毫不相⼲,却竟也脸现怒容,冷笑连声,并慢慢走将过来,大有揷手之势。 当然,这些人都是恨极乾坤三侠者,因为他们都有兄弟朋友,或师长弟子死于鬼斧手所造的机关中。 突然,怒喝连天,同时,四条人影飞扑过来,一齐出掌向林元生劈来,登时,掌影如山,啸声大作。 原来林元生与伍伯铭打到八十招时,林元生使出一招“灵狐偷”一脚将伍伯铭扫倒,正取伍伯铭命。故四人不约而同飞扑发掌抢救。 林元生见情景,自救要紧,即弃伍伯铭而斜纵八尺。 飞扑发掌救人的四人中,有烟⽔道人,雷声侠司徒钧,及二个与烟⽔道人同伙的老者,这几人,早就想出手帮助伍伯铭,却又自命不凡,恐失⾝份,现为救人,也就管不得许多了,而既已出手,又何必休手呢? 于是,一招落空后,互相一打眼⾊,旋即一齐抡掌相击。 林元生大怒,立展“旋风⾝法”穿揷在四人之间,有机会时才出一二掌。 林元生在各门武功中,轻功与內功成就最⾼,其轻功之成就,固然与他练的“旋风⾝法”有关,不过,最大的原因,乃是那隐踪之人所赐的药丸之助,那是什么药,后文自有代。 五棱神镖伍伯铭死里逃生,吓了一⾝冷汗,爬了起来,摸了摸挂在间的锦囊,以自己的绝技取林元生命,但见林元生穿揷在四人之间,转动有如旋风,伍伯铭虽有神镖之称的绝艺,也无法出手,略顿了顿,只好再以拳脚对付,欺⼊战圈。 林元生以一对五,居然毫无败象,然也无法取胜,但以他年纪论成就,已是难能可贵的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情,⽩眉一皱,吐声大喝道:“住手!”声如焦雷,震撼山峰。 他在江湖上人缘甚好,声望极⾼,一句话,有影响整个武林的力量,譬如说:他说某派行事不正,其他各派就会对某派仇视,不过,他绝不会无中生有,冤枉好人。 然而,饶他名扬四海,望重如山,烟⽔道人等五人,却都把他的话当作耳边之风,不但不予理睬,反速加向林元生抢攻。 原因有二,一则是他们脫不了杀林义风罪名,不趁早将林元生除掉,再假时⽇,一个个都要死在林元生之手。 二是,斗酒神丐吴为非与林元生的祖⽗旋风叟林文宣是拜把兄弟,而又与林元生一路同来,若听他的话,即等于束手待林元生宰割。 斗酒神丐昊为非见五人不予理睬,登时,气得哈哈大笑,笑发丹田,声如龙昑虎啸,摄人心魄。 笑声甫落,怒道:“终南铁脚道长,括苍中州一君,俱是一派长老,伍家庄伍伯铭更是一派宗师,烟⽔道人,雷声大侠,俱也不是无名之辈,居然不顾⾝份,而联手合攻一个啂臭未⼲的娃儿,难道不怕人笑话么?” 他说他的,联手合攻林元生的五人,却仍是置若罔闻。 斗酒神丐吴为非又道:“各位若再不住手,我老要饭的⽪⾁也庠了,可要找人揍了!”言下之意,如五人再不停手,即要出手帮助林元生。 与明镜和尚同伙的十余人中,一位须发皆⽩,⾝着⻩袍的老道士,手中拂尘一摆,冷然道:“斗酒神丐向来为人尊敬,今天何以却要助纣为,难道就不怕人笑话不成?” 斗酒神丐吴为非哈哈笑道;“华山乃也是名门正派之一,一派长老也会说出这等无理之言,请问这娃儿只不过十几岁,他有什么恶行于江湖,何谓助纣为?” 华山长老道:“乾坤三侠制造机关,一举害了百余人,常言有道:‘⽗债子还’,这难道不是恶行?他出手就想伤人命,何异桀纣,我的话那里错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闻此強词夺理之言,气得双目冒火,须发皆竖,冷笑道:“如此说来,我老化子可是活腻了!” 话落。一甩⾐袖,跃至斗场“呼呼”就是两掌! 两掌一出,即把神州一君和烟⽔道人退三步,正要跃⾝⼊战圈之时—— 华山长老已然率领七八个赶了过来,一齐发掌遥击,把斗酒神丐吴为非截住。 斗酒神丐吴为非虎吼一声,也不打话,就向华山长老攻击,登时,两个武林名宿,便打了起来。 这华山长老,乃是华山派掌门人六爻真人之师弟,道号六,年纪已近八旬,各门武功,均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但见两位硕果名宿动手之间,动作都异常缓慢,并不见什么惊天动地之处,但两人的⾐服,却鼓得老大,显然,两人都运用气功,动作虽然缓慢,但每招每式,俱皆隐含无穷威力,伤人于无形。 此时,已⽇落月升,山⾊已是一片苍茫。 这龙头峰上,又来了不少的人,估计之下,少说也有三四百人之多,使这数亩平地,显得有些拥挤。 三四百人中,三教九流都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型各类俱全。 这许多人中,除林元生,斗酒神丐吴为非,六道人,雷声侠司徒钧等正在狠拚之人,最昅人目光外,便是一个青丝飘拂,罗⾐舞风,美若天仙的少女了,她就是叫林元生和斗酒神丐吴为非来这里抢宝的嫦娥。 只见她,半嗔半笑,目不斜视,莲步姗姗,向斗场走近,美其美,如⾊照⽔,娇其娇,若弱柳扶风,惹得许多人都舍却烈紧张的搏斗,而移目欣赏她的娇美。 甚至有许多自命风流的轻薄年轻人,有意无意地挤到她⾝旁,陪她慢行,如众星拱月一般。 她忽地柳眉一皱,侧首对一个陪她行走的青年道:“二更未到,他们何以竟先打了起来?”语音如莺歌,悦耳润心。 那青年约二十三四岁,长得倒也不难看,乍闻嫦娥问他,登时,受宠若惊,连忙答道:“他们大概是为了仇恨!” 此时,林元生以一对五,已打出二百招外,他武功虽⾼,究竟年纪太轻,战斗经验不够,不知节省真力,而对手又非等闲之辈,二百招一过,便渐渐软弱下来。 但见他,头发散,汗落如雨,气吁吁,几次险遭毒手。 嫦娥姑娘见状,又一皱眉头,对那青年道:“你去叫他们不要打了,留点气力⼊塔抢宝。” 那青年如奉圣旨,也不自量⾝份,更没考虑后果,即跃⾝而去,喝道:“不要打了,留点气力⼊塔抢宝。” 神州一君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脚⾊,也敢来⼲涉老夫等的事。” 五人不听,那青年无法,只好回来,对嫦娥仙女道:“他们不听。” 嫦娥道:“不听难道不敢揍他们?” 那青年闻言,搔首掌,十分尴尬,道:“这个…这个…” 嫦娥道:“不要紧,去!” 又转对她左侧的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短小精悍的汉子道:“你也去,若他们再不听,你们就一齐出手揍他们。” 一阵醉人的幽香,扑⼊矮小汉子的鼻中,顿时,理智全失,也不打话,即跃到斗场,举掌就劈。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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