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 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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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红粉干戈 作者:司马翎 书号:41457 | 更新时间:2017/9/20 |
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毁春宫 | |
甄红袖朱轻启,道:“荀教主见我等赶来,一定感觉到很奇怪。” 她语调之中,甚是平和,全无敌意。 荀伯业说道:“不错,钱夫人敢是有话要赐教,才特地赶来的么?” 甄红袖道:“教主猜得真对,妾⾝果然有话要说,因此央请大伙儿陪我赶来。” 荀伯业至此,总算又把心中的疑团开解了一个,那是何以甄红袖变成了主帅一事,这个疑团开解了。他徐徐道:“钱夫人但请示知,本人洗耳恭聆。” 甄红袖嫣然一笑,百媚俱生。只瞧得一元教一众⾼手,无不情意,情大起波动。 她道:“教主好说了,妾人微言轻,幸蒙教主垂聆。”原来在那十几二十之人中,除了荀伯业乃是童⾝练功,永远不近女⾊之人,是以一点也不因她的魅力而动容之外,竟也还有一人,淡漠如常。 这人竟然是以好⾊著称的不夜岛主甄南,这真是使她最感到意外之事。 要知甄红袖一上来那平和的神⾊,温柔谦卑的言语,婉转的声音,都是为了配合这百媚俱生的一笑而做作出来的。 这正是她柔骨派的无上心法,在每一记媚功杀手使出来之前,总是先设法培养情调和气氛,使之能够配合。假如她一来就表现出悍泼仇视之态,则尽管她的一笑,何等美丽媚,但由于气氛不对,起码得减弱了一半以上的魅力。 这一记媚功杀手,称为倾国倾城,在柔骨派中,乃是最上乘的绝艺之一。是以,对方那许多人都现出神魂颠倒之态,并不⾜为奇。 然而那不夜岛岛主甄南,居然全然无动于衷,这一点真使甄红袖大吃一惊,心想这个⾊中饿鬼,怎会具有如许定力?若是一向是君子之人,有此定力,目是不⾜为奇。 方转念间,荀伯业已道:“钱夫人如若是存心赶来拖延时间,暗中另有图谋的话,可别怪我荀伯业心毒手辣,全然没有惜⽟怜香的心肠。” 武当派诸人无不听得眉头大皱,只因这荀伯业⾝为天下第一大帮之主,居然当众说出这等不伦不类的话,实是可笑之至,假如甄红袖还是他的副教主,这也罢了,但目下她既然已名花有主,并且夫婿就在⾝边,这“怜香惜⽟”之词,岂是他所应出口的? 这些道人们尽管心中讶异不満,但由于⾝为出家之人,不好涉及这等男女之情亵之言,所以都不开腔。 奇怪的是钱万贯也不做声,吕杰可就忍不住了,厉声道:“荀教主,你说话当心一点,钱夫人是什么⾝份?谁要你怜惜了?” 荀伯业冷冷一哂,⾼声道:“吕少侠说得是,钱夫人目下⾝份不同,名花有主,岂容旁人对她痴心妄想?本教主容或用字不当,说出了怜香惜⽟之言,但这不过是用字不当而已,如若有人被她所,更应立时明⽩自己的愚妄,猛然醒悟才对。” 他这一番话,显然是向麾下⾼手们所说,立论锋利、坚強有力,同时又提供了现成的例子,这就是他连讲错了一句话也受对方之人驳斥,何况越轨之事,更是谈也别谈。 一众⾼手,无不霍然醒悟。 吕杰不知就里,犹自有悻悻之⾊,殊不知他一开口,已帮助对方击破了甄红袖的媚功绝艺了,钱万贯的不言不语,当然是有他的道理,并非不好意思出言斥责。 幸好甄红袖并非有意向一元教的⾼手们施为,如若不然,竟让吕杰助敌破法,那才冤呢! 她妙目一转,眼光落在甄南面上。 众人都觉她神⾊已大有变化,刚才是媚态横生,使人顿兴非非之想。 而现在却是眉梢笼愁,容⾊幽怨,生似是荀伯业这几句话,讲得她既不开心,甚是很不⾼兴那般。 自古以来,天下最不公平之事,莫过于一个人的美丑所能引起的影响了。一个美貌之人,不论是哭泣、颦蹙、含愁,抑或是笑、撒娇,无不处处皆美,甚是动人。 但一个人若是长得丑了,莫说是悲之态不堪⼊目,即使是老老实实的,不敢作态出声,也会被人觉得非常不对劲,总可以找出攻讦的字眼加以批评指责。 古今之人对美人有咏百态诗。但对丑女,则只有嘲弄的打油诗。因此生而为女⾝,如若美貌,自然是前生积德,今生享用不尽,长得不美,倒也罢了,唯独是长得十分丑陋的话,那真是莫大的悲惨。 这甄红袖以绝世的姿容,加以媚功心法,作出含颦幽怨之态,顿时使得一众⾼手,无不大为心痛,恨不得上前去细细呵护安慰她一番。 她这一招,亦是柔骨派的媚功杀手之一,称为“西子捧心。” 相传西施有心疼之疾,疼痛之时,便自然而然地用手捧住心口,露出颦蹩忍受之态。 由于她乃是天下第一美人,这捧心之态,竟自然有一种魂销蚀骨之美。 那不夜岛主甄南碰到了甄红袖的眼光,但觉她双眸之中,深邃朦胧,惹起人缥缈情思。 他不觉为这糊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冷冷一笑,忖道:“你这等手段,固然是⾼明之极,但碰上我甄南,一生讲求采补之道,深得妙法真传,虽是在仙死之际,仍然能全不动心,哼,哼,你的功夫是⽩施展了。” 他想得虽然很是自信,其实他可不敢想像假如甄红袖袒裼裸裎地向他逗挑之时,他还能不能不动心。 甄红袖当然不会忽略了他有一刹那糊之事,当下大为放心地透一口气,但表面上仍然是那么的楚楚可怜,说道:“我实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才迫不得已赶来,耽误岛主一点时间。” 她接着向甄南说道:“甄岛主,你临走之时,放了一把火,说我如何引勾王元度,这把火可把我害惨了。” 一元教之人,打荀伯业为首,没有一个听了此话不感到趣兴的。 甄南更是奋兴,哈哈一笑道:“当真把你害惨了么?” 甄红袖幽怨地道:“当然啦,假如你是很重视女人贞节之士,忽然听说子曾经裸光了⾝体,投⼊别人怀中,极力地去逗挑这男人,不管事实上有没有越轨情事发生,你的心中,也一定十分痛苦不安,如芒在背,我说得对不对?” 一元教众人都以低笑或哼卿之声,表示出心中的満⾜快意。 相反的,武当派的道人们,却感到十分害怕。 要知这等言语,表面上不带脏字,但骨子里却是亵猥无比,具有极強的逗挑力量,这对一元教之人,当然是心理上的一种快意満⾜,但对众道人而言,却是极可怕的刺。尤其是这话竟是从甄红袖这等千娇百媚的女人口中说出,简直使他们这些出家人受不了。 甄南嘻嘻一笑,那对⾊眼之中,出満⾜快意的光芒。 他警戒之心,已转变了方向,暗里间提聚功力,以防甄红袖突然出手向他突袭报仇,这实是极有可能之事。 他道:“假如是本岛主的子,犯有这等行,我一定亲手剥她的⽪,碎尸万段,再不然的话,本岛主尚有更恶毒之法收拾她。” 甄红袖在幽怨之中,更透出了惊怖之⾊,使人加倍地生出怜悯之心。 她急急昅一口气,才道:“是什么样的恶毒法子?” 甄南道:“在我那不夜岛之东,大约是百里之遥,有一座面积甚大,山岭起伏的海岛,名为‘女狱’,你但须听一听这个岛名,就明⽩我的意思了。” 甄红袖怯怯道:“我还是不明⽩,莫非你把你的子囚噤在那个‘女狱岛’上?” 甄南道:“我只须送她到岛上就行了,那个海岛上,蛇兽甚多,险恶异常,但这都是其次,最要命的是有一种介乎人类和巨猿之间的野人,行动如飞,力大无穷,全⾝刀不⼊,端的十分厉害。这种野人浑⾝长満了⻩⽑,撩牙外露,一嘴腥臭之气,中人呕,赋奇特,极为琊,最喜奷人类的妇女,如若得到手中,视之如宝,真是寸步不离,⽇夜。” 他仰天恶地大笑数声,道:“若是有不贞之,自然最好是送给这等⻩⽑野人受用,三五载之內,决不会死,但每⽇所过的⽇子,简直惨痛难当,既无华屋美食,又得镇⽇被这腥臭丑恶的野人纠躏蹂,直到形神销毁,方脫苦海,你说这法子好不好?” 双方之人,都被他这番言语刺得心慌意,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情绪。 假如这个恶之法的对象,是个普通女子,也还罢了。 目下却是⾜以使天下英雄无不销骨魂蚀的甄红袖,人人想像着竟是这千娇百媚,一代尤物的甄红袖,⾐裳粉碎,露出雪肤⽟肌,⽇夜任得那狞恶腥臭的野人躏蹂,不由得都泛起怜惜之情,但又十分刺,并且感到一种奇异的満⾜。 甄红袖颦眉道:“你这个法子未免太恶毒了,难道你竟没有一点人?” 甄南眯起双眼,浮光外露,⾊地盯住了甄红袖,说道:“假如本岛主没有怜香惜⽟之心,老实说,你早就遭了报应啦!” 甄红袖本要立施绝艺,但听了此言,触动了好奇之心,便暂时忍住不发,幽幽道:“妾自家也不知道怎会遭了报应?甄岛主虚声恫吓之法,却适⾜以得见你已黔驴技穷而已。” 甄南道:“这一点钱夫人可是没想到了,此事于我无益,于你有害,所以本岛主不愿施展而已,假如你再三相迫的话,本岛主可就不客气了。” 甄红袖道:“妾实在想不出甄岛主还有什么绝招可使?” 甄南嘻嘻一笑,突然间打袖中取出一卷图画,道:“钱夫人可认得此物么?” 甄红袖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这一幅图画,怎会落在他手中?我记得明明亲手燃毁的。 原来这一卷图画,虽然未曾展开让她瞧看,但甄红袖已认出正是那一幅精描细绘的舂宮图。 图中的一男一女,正是她和王元度,当初因为她不认识王元度,是以让巧手画匠描画的一幅舂宮,陈设在温柔陷阱⼊口。 王元度正是瞧过这一幅活⾊生香的舂宮,眼见那个女的长得如此美丽。因而其后老是想看看甄红袖是否就是画中之人。 这一招厉害异常,使王元度也无法闯得过温柔陷阱。 如若不是时机凑巧,双方突然弄明⽩了,王元度现在变成什么样子,真是只有天晓得了。 由此可知那一幅舂宮描绘得何等精致神似,假如这一幅画给钱万贯见到,他当然很不好受,并且会联想到假如他们没有这一幕情景,谁能画得如此维纱维肖? 她大惊之下,已不知如何是好! 王元度也顿时明⽩了,却朗朗一笑,⾼声问道:“甄岛主,那是什么物事?” 甄南得意地扬一扬手中那卷图画,说道:“据我所知,王兄早就欣赏过了,但当时那画工已摹印了另一份,是以这刻竟在本岛主手中出现。” 甄红袖虽是慧黠多计,但这刻心慌意之下,完全不晓得如何应付才好。 她对男人的心理,素有深湛研究,情知此画如果展现在钱万贯眼中,无论他气度何等洒脫,襟何等宽大,但这个太以深刻的印象,将使他终⾝难忘。 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对此加以想像,当自己的娇出现在一幅亵的图画中,该有什么感觉? 假如那画工的笔法平凡,倒还罢了,最可恨的是,这幅画栩栩如生,图中的裸体男女,无一处失真,甚至连面上那种含舂沉醉、仙死的表情,亦真之极,宛如把真形摄在纸上一般。 不夜岛主甄南越是见到甄红袖张惶失措,便越是觉得痛快満⾜,当下又哈哈大笑道: “这幅画除了钱万贯庄主之外,天下之人,俱应一看。” 他的目光转到许无量面上,挑战地道:“许真人,听说你自幼抗心向道,志行⾼洁,无疑是定力深厚之人,但你可敢过来一观此画?” 许无量发觉自己已陷⼊进退两难的窘境之中,假如他拒绝去瞧,无疑承认此画必有十分惊人之处,并且又等如表示他道行未深,怕有⼊魔之险。 但如惹他过去瞧着,则于王元度、甄红袖甚至于钱万贯,皆是莫大损害。他们将永不忘记这画中丑态,已被武当派掌教真人看过之事。 这个当儿,连他这等深沉多智,多年来⾝负重任之人,也泛起了怨责之心。 假如甄红袖不是坚意由她执行延缓一元教行程之责,哪得有这等可怕之事发生?现在他怎么办呢?他⾝为武当派掌门人,负天下之重望,一言一动,都受天下武林十分注意。 莫说他不能轻率决定,即使他迟疑沉昑,亦将是一件惹得天下武林谈论纷纷之事,这正是他最感到可怕和痛苦的。 荀伯业何等厉害老练,当下冷嗤一声,道:“许真人道法⾼深,⾝负武林之重望,岂有不敢瞧着区区一张图画之理?以本教主臆想,这幅图画之內,纵然有任何惊人之处,都不致于摇动道心,对也不对?” 许无量迫到这等地步,只好微笑道:“贫道虽然愧未能当得道法⾼深之言,但世间一切⽪相,只不过是镜花⽔月,贫道焉有恐惧之理。” 不夜岛主甄南喜道:“如此甚好,许真人不妨取去一瞧,而你却不可趁机毁去此画。” 要知道这一幅舂宮图给别的人瞧着的话,对王、甄、钱三人的损害程度,自然远比不上许无量的分量。 目下甄南实是已初步坠⼊甄红袖的术中,对她生出了爱怜悯惜之意。 这等心情,自然是由于她那等幽怨凄楚之态所引起。 假如他手中没有这幅画,情况自然不会变得如此。 然而由于他握有这幅戏图,⾜以使甄红袖大受伤害,因此他自然而然地会利用此画去伤害她,一则在琊心理上得到刺,二则她受害之时,越发让他感到可怜惜。 这是一种态变心理的自然趋势,甄红袖事先不知道他有这种秘密武器,所以施法之时,全无防备。 目下情势已经形成,她晓得甄南并不仅仅是推波助澜的意思,而是把这幅图看作主要的事。 她即使立刻向他施展最后一记杀手,能令他言听计从,不敢违抗。 但独独在这件事上,他会加以拒绝。 换言之,她可以当众命令他做多种事,但若然要他毁去此画,他却不会遵从。 因此她芳心无主,这最后一招杀手,施展与否,对大家全无帮助。 许无量真人力持镇静,缓缓道:“此画贫道看不看都是次要之事,但如若确系对贫道的友人有害,贫道岂能坐视而不予以毁灭?甄岛主也未免太过強人之所难了,是也不是?” 甄南道:“许真人此言差矣,要知描绘此画之人,尚在世上,他既已摹过两幅,不难再摹写出第三幅,因是之故,你虽然下手毁去,亦是无用。” 许无量徐徐道:“即使是对事实无补,但贫道仍然不能答允岛主的条件,此是贫道做人的原则,不可更改。如若甄岛主觉着不便,大可深蔵固锁,密不示人。” 不夜岛主甄南发出放肆狂妄的笑声,向荀伯业道:“许真人分明意图回避,不敢瞧着此画。只不知教主对此有何⾼见?” 荀伯业眼见对方全部⾼手,都陷⼊窘困恐惧的泥沼之中,大为欣,但表面上仍然冷淡如故,道:“依本座看来,许真人纵有毁画之心,却无毁画之力,甄岛主不妨把画与他,且看他是否有毁画的胆量?” 这番话听起来玄奥难解,但许无量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果然当真没有毁画的胆量。 原来荀伯业老谋深算之极,早已看出了对方的弱点,那就是许无量的⾝份不比寻常,这幅画但须他过了目,对那钱、甄、王三人的伤害,便已形成,这是毁画与否都无分别的理由之一。 其次许无量如若下手毁画,便不啻是以他的⾝份名望,向天下武林证实了这幅画的严重。 这时随便甄南说什么,外间之人都无不相信。 第三点,这画的画工尚在,确实可以再描绘十张八张,为人传阅于世。 由于此画经过许无量下手一毁,业已成名,世上之人,无不争睹,反而形成了莫可估量的伤害。 有这三大理由,荀伯业判断许无量不敢毁画,但他怎么办呢?扣下来既不行,不给甄南也不行。 许无量将如何处理?连荀伯业也很想知道,是以他支持甄南把画给他,并且言明他没有毁画的胆量。 钱万贯一直没做声,他是多么聪明之人,早就猜出画中是何景象,但他同时更知道自己对此全然无能为力,假如一句话讲错了,问题将更加严重。 因此他一直缄默着,不敢作声。 然而目下眼见武当派的领袖被牵扯⼊这宗事之內,可就不能再畏缩不前了。 他慡朗地大笑道:“且慢,鄙人听了半天,仍然弄不明⽩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此图画的乃是亵猥不堪⼊目的情景。” 甄南嘲声道:“钱庄主好聪明啊!”钱万贯精神一振,道:“荀教主和甄岛主言下之间,似是有必胜的信心,众所周知,鄙人天爱赌,但凡碰上这等看上去一面倒之事,总是忍不住想赌上一赌。” 甄南道:“钱庄主又把赌王本⾊拿了出来,可是在这件事上,如何能下注呢?” 钱万贯道:“世上任何事情,只要有得失胜败的意思在內,皆有可赌之道,假如在这一件上…”他停歇了一下,脑子转动的速度,前所未有。 之后,才接下去道:“你们深信许真人看过此画,不敢毁掉。但鄙人殊不以为然,换言之,鄙人认定许真人必敢当众毁去此画。如此岂不是就可以赌上一睹了?” 甄南大感趣兴,道:“很好,这赌注是什么?” 钱万贯道:“金银财货,咱们都不放在心上。若是要赌项上人头,你也一定不敢,因此,这个赌注只有荀教主才拿得出来。” 荀伯业忖道:“就算你是当世赌王,这一场亦是虽胜犹败的局势,只要赌注不太吃亏,当然不妨一赌。” 荀伯业心中盘算已定,便微微一笑,道:“本教主如若接受钱庄主之言,竟是平生以来第一次的打赌了,但钱庄主不比旁人,有当世赌王之称,本教主岂能失去这个机会?” 钱万贯道:“这样说来,荀教主是答应了?” 荀伯业道:“咱们先把话说好,这一幅图画,虽然有某种力量,使许真人不敢下手毁去,但终究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假如赌注有失公平,许真人权衡利害之下,出手毁去,岂不是等如本教主鼓励他这样做?” 钱万贯道:“教主说得是,因此问题出在赌注上,现在鄙人先讲出赌注,教主听过之后,如若认为行得通,再赌不迟。” 荀伯业点头道:“好极了,钱庄主请说。” 甄南⾼声道:“慢着,钱庄主可知道此图的內容么?” 钱万贯道:“鄙人从未看过,如何晓得?” 甄南道:“好,这就行啦!” 钱万贯⼲笑一声,清清喉咙,这才郑重地道:“鄙人提出的赌注,乃是许真人看过此图之后,胜的让贵教在场所有⾼手,以及我们这一边的人,全都一一看过,方始由许真人撕毁,倘若他当真敢下手撕毁,则荀教主须以声誉地位担保,保证贯教所有之人,包括甄岛主在內,以后述及此事之时,必须据实说出画中內容,不许有半点不实,如若有犯此诺,教主须得亲手取他命。” 此言一出,双方有几个人的表情,完全不同,在一元教方面,荀伯业是微微而笑,甄南泛起得意好笑的表情。 但甄红袖和王元度都大惊之⾊,许无量则紧皱双眉,苦苦思索。 他们虽知钱万贯才智过人,可是万一他是忿于心,故意这么设下圈套,以伤害画中有关系之人,亦是大有可能之事。 这也是心理态变或失常的现象之一,人生经验丰富的人,定必屡见不鲜。 因此,连城府最是深沉的荀伯业,也微微而笑,以为他受到太大的刺,反而想出这等奇怪主意,大大地胡作为一番。 他想来想去,认为实是全无不妥之处,当下道:“听起来似乎行得通,只不知钱庄主可是决意这样做?还有其他条件没有?” 钱万贯道:“还有两个条件,一是你答应永不许任何画工再作此画,就是现在这幅画,并非撕毁后之画,你可答应么?” 荀伯业道:“本教主答应此一条件。” 不夜岛主甄南忖道:“假如在场之人,全都见过此画內容,伤害之力已经形成,何须再画?”是以也连连点头,表示这个条件连他都肯接受。 钱万贯又道:“第二个条件,这幅画由我负责,先展出给李虚老真人过目,鄙人保证决不撕毁或涂抹此画,也不让李老真人碰触此画,待他老人家过目之后,方始让在场所有之人过目,然后才到许真人手中,任他处置。假如他不敢撕毁此画,则鄙人愿亲手割下人头,或者投⼊贯教之中,充任小卒。” 荀伯业淡淡一笑,道:“假如钱兄肯加⼊敝教,本教主情愿不作此赌。” 钱万贯道:“鄙人多蒙教主看得起,甚感荣幸,但今⽇的机会,也是不易碰上,这一场打赌,虽然在教主眼中,无⾜轻重,但在鄙人这好赌成之人看来,殊为重要。” 荀伯业一听而知,人家婉拒了⼊教之事,心想他既不为我所用,我就毁了他。 此画一旦公开,从此传遍天下,钱、甄二人必难成为眷属,而王元度从今也难当大侠之称。 还有撕毁此画的许无量,也须受到大大的伤害。 当下断然道:“好,钱庄主向来一言九鼎,⾜可信任不疑,岛主请把此画给钱庄主。” 钱万贯接过那卷图画,转眼向李虚道人望去,道:“老真人,请到这边来观看此画。” 李虚须发如霜,年逾八旬,在武当派中,比许无量还⾼一辈,但精神矍烁,眼中神光极⾜,面⾊也十分红润。 一望而知乃是武功精深,內功強绝之人。 他举步走去,两人走到一旁。 双方之人,都睁大双眼,瞧看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有王元度、甄红袖心忧如焚,恨不得拔脚开溜才好。 钱万贯向李虚低低道:“李真人前辈定必修习过贵派无上心法三功无疑,以晚辈测想,真人的功行已达到了‘火聚天灵’的境界了,不知对也不对?” 李虚一拂⽩髯,道:“钱兄承继大雄长老法啂⾐钵,这等眼力,果然至⾜惊人。不错,贫道已达到这一地步,可惜年事已老,难期再有寸进了。” 钱万贯松了一口气,道:“老前辈何必太谦,古往今来,实是罕有火候练得如此⾼深之人了,所幸鄙人未曾走眼,今⽇之局,全得仰仗真人大力,扭转乾坤,反而大败敌人才行。 鄙人料定此图必甚亵猥,难以⼊眼。但以老前辈修养之功,谅可如过眼烟云,丝毫无碍。因是之故,鄙人大胆要借老真人的法眼,毁去此一构陷多人的污秽之物。” 李虚大惑不解,问道:“贫道虽愿效力,但却不知有何法子,可以毁去此画?” 钱万贯道:“晚辈平生有一样过人之处,就是记忆力特強,有过目成诵,终⾝不忘之能,今⽇诸般缘法巧合,让晚辈在此时此地遇到了老真人,真是天意。” 李虚越听越不明⽩,但也只好耐着子,等他解释下去。 钱万贯果然继续说道:“晚辈还记得多年以前,偶然听先师背诵过一段经文,字数不多,在场之人纵然听了,也将难明奥妙。” 李虚道:“这样说来,钱道兄竟是要念一段经文给贫道参详了?” 钱万贯道:“正是此意,请老真人小心听着。” 他迅即背诵了一段文字,词句之中,竟有不少龙虎丹砂之类的字眼。 李虚听完之后,闭目陷⼊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他徐徐睁开双眼,方睁之际,竟闪出強烈的光芒。 但当他眼睛大睁之时,便又一如平时。 他拂髯道:“这一段经文,恐怕是⾚焰神君的独门心法吧?” 钱万贯微微一笑,道:“老真人猜得不错,由此可知这套戏法可以变得成了,虽然此举将惹来莫大的⿇烦,但一切自有晚辈担当。” 他回转⾝,向荀伯业道:“鄙人已准备妥当了,有烦教主赐下该画。” 荀伯业亲自取了那卷画,送到钱万贯手中,道:“钱庄主务必记住咱们所订之约才好。” 钱万贯笑一笑,道:“教主放心好了。” 接过画卷,又走到李虚真人面前,⾼声道:“老前辈,此画在别人观阅以前,拜请法眼先行过目,为了免使荀教主他们放心不下,请老前辈反背双手,万勿碰触画卷。” 李虚依言而作,但双眼却也反而闭起。 此时他面向众人,是以所有的人,全部瞧得清清楚楚。 钱万贯迂缓展开画卷,垂吊在李虚面前,此时大家只能见到此画的背面。 静寂中只听他沉声说道:“请老前辈过目。” 李虚倏然睁眼,两道目光如闪电一般,在画面上巡逡一匝,随即又闭上双目,微微颔首。 钱万贯迅即走向许无量真人,那画卷用在他举起的右手上,任何在他前面之人,皆能见到画面。 一元教方面之人,至此尚未能见到画面,但见对方所有的人,无不讶然睁大双眼,流露出十分惊诧之容。 甄南哈哈大笑,笑声透露出无限的得意之情。 甄南笑声未歇,钱万贯突然倒退丈许,到了一元教众人面前,紧接着迅疾族过⾝子,把画面向着他们。 此时人人都见到了那画,却是一片空⽩,哪有人物景致?众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才明⽩对方诸人讶疑之故。 钱万贯把图画的两面都给他们看过,俱是空⽩,毫无內容。 待他们看清楚之后,这才转⾝回去,将画卷给许真人。 许无量道人道:“无量寿佛,敢情只是一张⽩纸,贫道岂有不敢撕毁之理。” 他双手一分,已把画卷撕成两截,还给钱万贯。 王元度和甄红袖內心中的欣和轻松,完全不是文字所能形容,早先很不得钻⼊地底,现在却有如翱翔天空中的飞鸟一般,自由自在,全无滞碍。 他们也是全然不明⽩这一幅舂宮画,怎会变成一幅⽩纸?但他们的惊讶,远比不上珍蔵此画的不夜岛主甄南。 甄南厉声喝道:“钱万贯,你用什么诡计,把我的画变成⽩纸了?” 钱万贯朗朗一笑,道:“本人的一举一动,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甄岛主的指责,恐是未经三思。也许有人还要质问岛主何故以一纸⽩纸,诸多作态呢!” 甄南被他顶撞得张口结⾆,做声不得。 要知以他们的⾝份眼力,如若看不透对方如何闹鬼,那也只好哑子吃⻩莲,憋在肚中,岂能胡叫嚷? 荀伯业说道:“钱庄主不愧是当世赌王,这一场竟又得手,本任主这就当众下令,依约行事。” 他果然回头吩咐麾下⾼手,饬一体凛遵,不得有违。 此举虽是应为之事,但他当着敌人为之,⾜见中才略,与众不同。 一波方平,另一波又生。 但见甄红袖袅袅而出,她已恢复如常,是以流波媚目生,烟视媚行,无人能不倾倒。 她含笑向荀伯业道:“教主虽是当众下了严谕,但妾却窃以为将有人胆敢冒犯虎威,违令行事。” 荀伯业知她来意不善,当下面⾊一沉,冷冷道:“若有这等情事,本教主自有分教。” 甄红袖道:“教主此言差矣,假如此事与旁人无⼲,自然不敢烦渎清听。可是既与别人有关,则等事发之后,教主方始处置,被害之人,也只有徒呼奈何而已,因此之故,妾愿效微劳,指出行将违令之人。” 荀伯业道:“钱夫人如果全无凭据,含⾎噴人,可别怪荀某人心狠手辣。” 荀伯业⾝为一教之主,言不轻发,这⾜以见出他这几句话实在说得很重,假如甄红袖无法拿出确实证据,荀伯业话又说过,自必全力出手无疑。 虽然甄红袖方面⾼手不少,但假如荀伯业含怒施威,定要诛杀甄红袖,却是十拿九稳之事,因此王元度、钱万贯以及武当派诸人,无不闻言⾊变,大为惊凛,人人都暗自提聚功力,准备随时出手。 要知这等违令犯规之事,乃是预测之言,焉能拿得出证据来?换言之,这便是说甄红袖的话纵然字字皆真,但在事实尚未形成之前,从何而有证据? 一元教之人,咸信此是荀伯业借口出手,因此也尽皆暗作攻袭敌人的打算。 双方顿时呈现出剑拔弩张的紧张形势,看来这一场大战,已是一触即发了。 甄红袖从容笑道:“荀教主之言,未免有点強人所难。如果换了别人,定然无法提出真凭实据。” 双方之人,包括荀伯业在內,无不一愣,心想:她这样说法,难道她竟有法子拿出证据来么? 方在想时,甄红袖已道:“但事实上确有凭据,并非妾造谣挑拨。” 荀伯业冷冷道:“假如钱夫人拿得出证据,本教主确信不诬的话,当必在你眼前,取了此人命。” 一元教之人,没有一个表现出惊慌或紧张的神情,只因这些人之中,纵或真有存心违令之徒,但事情尚未做出,何来证据?所以众人都缄默不语,却盯视着那明醉人的甄红袖,看她如何找出凭据来。 甄红袖向一元教之人逐一望去,那两道秋波所至之处,人人都焚燃起了极烈猛的情火。 她媚笑盈盈,目光最后停留在甄南面上,招手道:“甄岛主,请过来助我一臂之力。” 甄南但觉心旌摇甚剧,他本是大行家,猛可惊觉,连忙收摄心神,举步走了过去,说道:“你要我帮你找证据么?” 心中却暗暗想道:“真厉害,假如是旁人,这刻一定被她妖媚魅力,弄得神魂颠倒了。” 甄红袖点点头,等他走到切近,发觉他并未被自己的媚功大法所,当即使出最后一着,但见⾐袖微扬,露出了欺霜赛雪般的⽟臂。 只有在近处的甄南,才能够望⼊她的⾐袖深处。 这原是人情之常,天下古今男人的眼光,总是不会轻易放弃窥秘的机会。 她既是露出了手臂,站在近处的甄南,目光便自然而然沿着手臂望人去,在通常的情形之下,总可以窥见她一部分酥。 现在,甄南也见到了上臂尽头处那丰満和特别雪⽩的肌⾁。 但同时使他觉得惊异的是,在那雪⽩隆起的肌⾁旁边,有一团耀眼的光芒。 他只瞧了那处一眼,浑⾝的⾎就已完全沸腾,火中燃,神智昏。 他的目光移到甄红袖面上,但觉她乃是世上最感最美丽的女人,为了她的缘故,他甚至有杀死自己的决心。 全场之人,无不发现这个鼎鼎大名的不夜岛岛主甄南,表情十分特别。 他眼中以及面部所流露的,尽是狂热贪婪的⾊。 甄红袖含着媚笑,说道:“甄岛主,你內心中可曾打算过违背诺言么?” 她突然如此询问,假如甄南神⾊有异,看来比⽩痴好不了多少。 甄南道:“我确实这样想过。” 没有人不大为震惊的,荀伯业冷冷道:“甄岛主,你大概是糊涂了?” 甄红袖接口道:“甄南,你可记得这诺言是什么?” 甄南道:“我记得,是荀教主和钱万贯所订的,不得找画工重描那一幅图画,同时必得将所见据实说出,不许有一句不实。例如我们已见到那幅画只是一张⽩纸,就得说是一张⽩纸,这是指许无量胆敢撕毁此画,因而钱万贯获胜而言的。” 他说得如此有层有次,谁也不能说他精神错。但他竟又当众承认他准备毁诺违令,又岂能说他不是精神错? 甄红袖道:“那么你当必也记得违令的话,荀教主将要如何严办之言了?” 甄南道:“记得,记得,他说违令之人,定要处死。” 甄红袖紧接着问道:“然则你可是认为他不敢杀死你么?抑是他没有这等能耐取你命?” 甄南自负地一笑,道:“他么?他虽有这等能耐,但假如他当真执行命令的话,谁敢说他不会先死在我的手中?” 一元教之人,无不然变⾊,荀伯业虽然是千年老狐,城府深沉,但这刻也噤不住变了颜⾊。 甄红袖又道:“那么假如我要你去暗杀荀教主,你肯不肯⼲呀?” 甄南迟疑了一下,才道:“这实在是太危险之事,不过我为了得到你,莫说是荀教主,就算是我的亲生⽗亲,也一样敢⼲掉他。” 许多人纷纷厉声叱喝,但甄南双眼始终注定在甄红袖面上,对别人的声音,充耳不闻。 甄红袖转过眼睛,向荀伯业微微一笑,道:“这就是真凭实据了,这个人已当众承认他将违教主之令,现在可要瞧瞧教主对此人如何处置了?” 荀伯业已恢复了冷静,徐徐道:“他已被你的媚功所惑,心智已失,満口胡言语,岂能当真?” 甄红袖道:“若然荀教主也认为甄南是被我媚功所制,则关于温柔陷阱之事,即可澄清了,这是人人目睹之事,我本毋须袒裼裸裎,就可以施展此术。” 王元度心中明知当时她实在曾经裸露过⾝体,这是因为她柔情蚀骨派的至宝“情镜”尚未到手之故,如若不是毒姝葛翠翠把情镜给了她,则目下对付甄南,绝对无法得手。 王元度当然不敢出声否认,因为她用尽心思气力,做成这一幕,为的是可以使江湖上没有种种不堪的流言。 再就是对钱万贯的心理上,也大有帮助,免得钱万贯心中横了一刺,早晚会发生问题。 荀伯业尚未开口,甄红袖又道:“荀教主若是认为甄南之言,只是胡言语,作不得准,则我有一个方法可以测验出他的真心。” 她察觉荀伯业眼中闪过不安的神⾊和杀机,当下立刻又道:“荀教主已明⽩了就最好不过,因为我也不想让甄南当众与你们拼斗,你爱如何处置他都行,这个人还给你了。” 她突然伸手拍在甄南口,甄南连退两步,一跤跌倒。当他坐起来时,眼⽪连连眨动,満面惑之⾊。 原来他已经恢复清醒,可是对他刚才的说话,心中仍然记得,因此之故,他正在把那似真似幻的记忆和目前的情景联接起来。 他终究是一代魔头,凶狡机警之极,霎时间已明⽩了一切,知道自己已陷⼊一个杀⾝圈套中。 他故意呻昑一声,伸手掩住膛,好像已被甄红袖那掌击伤了似的,同时艰困地挣扎起立。 荀伯业冷峻的目光,罩定了此人,中尽是森森杀机,他竟没有立刻发作之故,却是考虑到以甄南这等人物,居然也容易被甄红袖所制,竟至于不惜暗杀自己的地步。这样说甄红袖随时随地皆可施展此术,驱使自己那些心腹手下反叛。 因此,他最好斩草除,先杀死了甄红袖,这个任务,大可以利用甄南执行。 自然那甄南杀死了甄红袖之后,他本⾝的命运,也可想而知。荀伯业焉有让他活下去之理? 就在此时,蹒跚着挣扎起⾝的不夜岛主甄南,突然间以迅速无比的动作,往东南角急窜而去。 他乃是当代⾼手,一元教方面,除了荀伯业本人以外,还没有可以与甄南争胜之将。因此这甄南突然逃窜,莫说谁都没有防备,即使晓得他想逃窜,亦无法拦阻。 但见他的⾝形如流星划空般掠过草地,一晃眼处,业已隐没在树木影之后,一元教之人,无不惊愕顾视。 荀伯业却神⾊不动,似乎对甄南的逃走,早在算中。 钱万贯嘿嘿冷笑数声,⾼声说道:“荀教主,这甄南极为狡诈多智,武功又強,如若教主不速速了断,只怕将是贵教的心腹大患。” 荀伯业冷冷一哂,竟不回答。 许无量和王元度等人商议之下,决定今⽇之事,到此为止。 当下由许无量提出,就此与一元教分手。 荀伯业眼见对方似是不想再使他难堪,所以不再提甄南之事。便摆摆手打断许无量之言,揷口道:“诸位请稍候一时,那不夜岛主甄南既已答允加⼊敝教,虽未举行仪式礼节,但亦须受本人节制,今⽇当众供出叛逆之言,本人如果不能执法,既不能向诸位待,亦难以保持威信。因是之故,本人打算很快了断此事。” 王元度道:“荀教主打算如何个了断法?” 荀伯业牙中迸出冰冷的声音,道:“当然只有处死之一途。” 他歇了一下,又道:“本人已在他逃路上,部署得有人手,谅可擒下此人。” 人人都流露出惊疑之⾊,连一元教之人也莫不如是,一则荀伯业焉能得知,竟在东南方理下伏兵? 二则以那甄南的⾝手,谁能轻易擒下?莫非又另有⾼手?而这⾼手竟然比甄南还要⾼明? 这个闷葫芦当然不容易勘破,但这么一来,王元度等人当然不想走了,都希望瞧瞧伏兵是哪一路的⾼人? 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东南角上传来步声,一听而知来人数目不少,转眼之间,四名劲装大汉奔⼊场来。 钱万贯一眼望去,认得是姜石公训练的三十六铁卫,顿时恍然大悟,向许无量、王元度等人点头示意。 表示这一批人马,实在有拦阻或擒下甄南的实力。 但令人不解的是,荀伯业如何能事先在那儿布置人手,甚至连跟着他的甄南也不知道,竟至自投罗网呢? 那四名铁骑齐齐在十步外就向荀伯业行礼。接着其中之一,大步走近了荀伯业,有所禀报。 只听那大汉说道:“启禀教主,适才不夜岛主甄南闯⼊阵內,小人等极力拦阻,斗多时,但由于属下们心存活擒之心,卒被他突围出阵,往西北方遁走,属下等有亏职守,特来请罪。” 说罢,惶恐地屈膝待命。 荀伯业环视在场众人一眼,自己的面上却流露出愤之⾊。 歇了一下,才道:“甄南武功⾼強,但如何就能突出阵外?” 那名铁卫说道:“属下等也感到甚是不解,但其中显然有少许蹊跷。属下急于赶来禀告,还未及细查。” 他只停顿一下,又道:“属下等虽是存下活捉之心,但甄岛主武功过人,因此之故,属下等借阵法之力,伤了他三处。眼见他拼斗之力减弱,谁知阵法反而突生阻滞,露出空隙,致让甄岛主遁走了。” 荀伯业哦一声,微一思索,道:“这一定是阵外有人出手牵制阵法之故,甄南精通阵法之道,只要外面有人发出一记劈空掌,或是把任何一人绊了一下,阵法即现破绽。” 他的猜测虽然很有道理,但在场之人,不论敌我双方,心中的闷葫芦更多了。 这是因为荀伯业在该处布下三十六铁卫,已殊为难以理解,何况忽然又有别人暗中出手,助那甄南逃生,自是更加奇怪! 众人疑惑的是,这个暗中援救甄南之人是谁?是一元教的对头?既然是一元教的对头,他又何必救助甄南? 再者就是此人如何会及时到了那一处地方?他知不知道这边发生的种种事情? 荀伯业⾼声说道:“这叫做百密一疏,本人既然眼下无法在诸位面前处置甄南以应得之罪,这一宗事情,自是当务之急,定须先行了结,才谈得到其他了。” 许无量笑一笑,道:“既然如此,贫道等就此告辞。” 他率了众人,离开了这一块风云险恶之地。往回路上走了一程,大家在一座凉亭內停了下来。 钱万贯向李虚老道长道谢过,许无量道:“钱道兄的才智以及中之学,万不是常人所及。早先钱道兄找上李师叔帮忙之时,贫道一时测不透其中缘故,心中甚为悬虑。但到李师叔运功之时,贫道得见师叔提聚起三昧真火,方始恍然大悟。” 王元度道:“在下仍然甚为不解。” 许无量道:“钱道兄将⾚焰神君不传心法,告知敝师叔。敝师叔由于修习三功已有相当成就,是以即可利用此一功诀,把本⾝真火,蕴含于目光之中,使画面归于一片空⽩,不让…”这位武当派掌教真人,沉昑了一下,才道:“不过此事传出江湖之后,被朱轮殿侍者得闻,顿时晓得是怎么回事,到了那时,只怕不闹些风波呢!” 钱万贯道:“许真人说得是。” 他內心中也充満了佩服之情,只因这许无量不独有气魄,有谋略,兼且才智过人,渊知博闻,居然一望之下,就晓得了其中玄奥,甚且也预见了将来的后患。 他向甄红袖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又道:“但⽇后之事,鄙人早有成算了,不劳真人多虑,倒是那荀伯业在暗中埋下伏兵一事,鄙人甚是耿耿于怀。” 王元度说道:“荀伯业除非有未卜先知之能,否则焉能事先设下伏兵?假如是凑巧的话,当时匆促,事出非常,荀伯业甚至没有机会发出号令。因此那三十六铁卫,焉会出手对付甄南呢?” 他望了众人一眼,又道:“自然假如是我们这一方之人,闯⼊他们的阵中,则他们自行作主,才讲得过去。” 许无量徐徐道:“以王兄这样推测,定然是怀疑那只是一场假戏了,其实甄南早已逃遁了,对也不对?” 王元度点点头,许无量道:“假戏这一推测,亦殊少有可能,莫说那四人⼊场报告之时,曾露出舍命拼斗的痕迹,甚至在当时,贫道用尽全力查听之下,果然听出在二十余丈远处,当具有人在动手拼斗。” 钱万贯接口道:“许真人既擅天视地听之术,这话当可确信无误,鄙人亦察觉那四人都曾大量耗去真力,虽然他们极力掩饰,亦瞒不过行家。” 他转眼看了众人一遍,才又说道:“鄙人却大胆作一个推测,请大家想想看有没有这等可能,鄙人很怀疑是姜石公就在那一处地方。” 众人都耸然动容,许无量道:“善哉,钱道兄的神机妙算,实是令人折服。不错,一定是姜石公恰巧就在那儿歇息。而荀伯业事前又曾下令三十六铁卫,严密把守通道,任何人皆不许通过,违者立即全力擒下,甄南其时向那方面遁走,荀伯业心中有数,不但不赫然震怒,反倒暗暗窃喜了。” 甄红袖忍不住⾼声道:“对,对,荀伯业为人多疑诡谲,他一定怕姜石公接见任何教中之人,是以下了这道严令。假如姜石公没有改变这一项命令,则甄南必定受阻。但如若姜五公改了命令,荀伯业即可知道姜石公真有反叛之心,才想接见他的心腹死。” 她已解释得很明⽩了,王元度便提出另一疑问,道:“然则是谁暗助甄南的呢?” 众人全都默然无语,甄红袖微微一笑,道:“这个疑问只怕无人能够回答了,你可是想查个明⽩么?” 钱万贯笑道:“何须咱们伤脑筋,一元教之人,现下已倾全力做这件事,咱们大可以坐享其成。” 许无量看看已没有什么事,当下向王、钱、甄等人再致过谢意,这才告辞道:“贫道返山之后,可当真要闭关一段时期了,待开关之后,当必设法再与诸位一叙,现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王、钱、甄等人恭送武当派诸人返山,只有吕杰留下,因为他并非上山,而是打算返回襄城去。 王元度向钱万贯等人道:“小弟这就南下,替我义⽗办一件事,假如这件事没有什么波折,小弟就可望在短期间赶回金陵,举行婚礼。” 钱万贯早已体会出这个老弟的烦恼。是以颔首道:“这样很好,关于一元教方面,我们尚有点事要做,例如查出业已投⼊一元教的各大门派之人,甚至刚才是谁救走甄南这件事,也得弄个⽔落石出。” 甄红袖不明就里,提出异议,道:“对付一元教之事,没有元度兄参加,如何能行?” 钱万贯笑道:“有些事情你不明⽩,我看还是这样分头办事好。” 甄红袖突然误以为钱万贯不想她跟王元度在一起,便闭口不敢再说。甚至吕杰也生出这个误会,亦不作声。 钱万贯是什么人物,顿时已发觉甄、吕二人的错误想法。转眼一望,但见王元度皱眉沉思,似是心中有难以解决之事,他并不急于澄清甄、吕二人的误会,问道:“元度兄,你想起了什么心事了?” 王元度道:“当初追查一元教之时,颇得天宝大师和桃花派平天虹兄之助,天宝大师已返少林,但平兄的下落却不明。小弟正在想,他会不会被一元教怎样了?” 甄红袖瞿然道:“平天虹既是一心想找甄南报仇,会不会是他暗中扰了三十六铁卫之阵,暗助甄南逃走?” 吕杰道:“钱夫人这一猜似是有违常理,假如平天虹想杀死甄南,何不假手一元教?他自忖有本事可以杀死甄南么?” 甄红袖道:“这叫做初生之犊不畏虎,平天虹既非老成持重之人,当时眼见三十六铁卫并无下毒手之心,又不知荀伯业要取甄南命,因而暗中出手,甚有可能。” 钱万贯接口道:“除了平天虹之外,我又想出了一些有嫌疑的人物。” 王、甄、吕三人都惊讶地望着他,钱万贯不慌不忙地道:“那就是各大门派投⼊一元教中之人,这些人是谁,乃是一大秘密,连红袖昔⽇⾝为副教主,对此亦全无所知,可见得这些人一定都是在各门派中,地位极⾼之士,如若查了出来,武林中一定轰动一时。” 甄红袖又道:“假如甄南被擒,自然是当着我们面前,取他命,因此,特别是武当和少林的叛徒,最是担心惊恐,因此甄南临死之前,一定心存毒念,想把我们这几派弄得⽝不宁。这时他只要说出这些人的姓名,天下就有一阵好的了。” 王元度微微头摇,吕杰阅历尚浅,竟觉得有道理。甄红袖是唯一可以反驳出口之人,她道:“这理由太牵強了,难道荀伯业竟会让他轻易抖露这等大秘密么?” 钱万贯道:“假如甄南在以前就曾向这些叛徒加以威胁,要他们在有事之时,务必帮他一下,这些人可就更不敢不设法暗助甄南了。” 甄红袖听了这个道理,反而露出相信之⾊,点头道:“这倒是可信之事,想那甄南何等狡诈老练,一旦发现了这些叛徒们的真面目,岂有⽩⽩放过这等上佳机会而不加以利用之理?因此,他事先向叛徒们放下一句话,当可相信。” 钱万贯沉昑道:“咱们目前暂时已有了两个线索,假如是平天虹的话,我敢打赌不出两个时辰之內,一元教就可以拿住他,如若是那些叛徒所为,则荀伯业可能一时之间,想不到这些人头上去,当可无事,但不管事情有如何发展,第二步必是一元教倾全力搜捕甄南,力必在两个月之內,抓到此人,便可以在元度兄举行婚礼之⽇,权充礼物送去了。” 甄红袖失⾊道:“不错,以荀伯业的为人,定会连⽇把甄南的人头送到金陵,想想看是多么煞风景之事?咱们非得想个法子阻止不可。” 钱万贯道:“假如荀伯业抓到甄南,把首级送了去,则他本人亦将出现,在天下英雄之前,向元度兄挑战。” 吕杰惊道:“那更不得了啦,一场喜事,被他七搞八搞下来,那种糟糕法,可想而知了!” 甄红袖道:“照你这样说来,我们唯有出力帮助甄南,不让荀伯业抓到他,方是上上之计了?对也不对?” 钱万贯道:“不错,而我们真想一元教抓不到甄南的话,唯一的方法,就是我们早一步把他抓起来,永远不让荀伯业晓得。” 王元度苦笑一下,道:“钱兄此计虽是最好不过,但甄南是什么人物?我们想找到他已经十分不易,何况还要擒下他?还是另想办法为妙。” 甄红袖道:“假如真的无计可施,元度兄也只好延缓佳期了。” 吕杰揷口道:“这法子只怕也办不到,因为喜帖已经开始送出,武林中人人皆知王大哥的婚礼,定于两个多月后的八月初一举行,一旦改期,只怕男家女家都受不住江湖上蜚短流长的闲话。” 甄红袖点头道:“这也是道理,况且荀伯业送人头作贺礼,又登门挑战之事,只不过是我们的臆测而已,岂能为了臆测之词,而改变了婚期?” 王元度道:“这样说来,小弟已无法分⾝南下了?好在我义⽗所托之事,并不忙在一时。” 钱万贯笑一笑,道:“你不但不能南下,还得与我们同心协力,及早消饵这场大祸患,我敢打赌,成婚之⽇,必有大事发生,这是说假如事前全无防范而言。” 他口中一提到“打赌”两字,就可以使王元度等人无条件相信。 因为他乃是当世的赌王,既敢打赌,非赢不可,王元度点点头,道:“那么小弟这就访查甄南下落。” 钱万贯寻思片刻,道:“不行,关于甄南之事,由我们负责,能不能成功,得看运气。 而你在这两个多月中,须得找一个清静而秘密的地方,用心修习武功,以防万一。” 吕杰大为赞成,道:“这才是最稳当的办法,反正你早晚都得与荀伯业拼个⾼下,如今先准备好,万无一失。” 王元度觉得过意不去,因为搜寻甄南之事,既艰难又凶险,不但碰上甄南之时十分凶险,还须处处提防一元教⾼手的暗算,此事岂能完全烦钱万贯夫妇。 不过他并不说出这个理由,口中道:“小弟却以为集中力量,先解决甄南之事较妥,假如平天虹遭擒,也得救他脫险才行。” 钱万贯肃然道:“元度兄,你莫以为你专心练功,乃是轻松容易之举,要知你不能没有为你护法之人,稍差一点固然不行,同时也须得十分关心你之人才担当得这个责任,试问你心目中,可有这等人选?” 王元度想了一下,头摇道:“一时不易想到,或者我回⽇月坞去。” 钱万贯道:“⽇月坞地方虽然险要隐密,但只要你一失踪,人人都会先上⽇月坞去找你,到了风云紧急之时,你非得现⾝出手不可了,对不对?” 王元度点点头道:“小弟当然不能坐视。” 钱万贯道:“这就对了,要知荀伯业为人机谋老练,他也晓得你方在盛年。虽然三两个月的工夫,亦可以大有进境,因此他但须设法使你不能真真正正的静下来苦修,目的就可达到,此是上乘武功境界之大忌,你我固然深知,荀伯业更加清楚。” 他炯炯的目光,锐利地望住王元度,又道:“因此,你必须找一处秘密地方,用一些无法找到线索跟踪之人,充任你的护法,并且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等琐事。” 王元度剑眉一皱,道:“这简直是不可能办到之事。” 钱万贯这时才轻松地笑一笑,道:“并非没有可能,只是你心中害怕,不敢去想而已。” 吕杰大奇道:“什么?王大哥也有害怕之事?” 王元度苦笑一下,道:“钱兄说的是女孩子,就是钱大嫂的师妹⽩瑶琴姑娘。” 他迟疑一下,索全部供认,又道:“还有那位葛翠翠姑娘。” 吕杰咋⾆道:“好惊人的福啊,小弟为何连一个也没碰到呢?” 王元度精神一振,说道:“首先小弟要声明的,那就是⽩、葛两位姑娘,皆是罕有伦比的人才,小弟既然已有了婚约,自然很难匹配她们,加上她们大概没有机会结英雄俊杰之士,所以才会垂青小弟。” 甄红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元度道:“小弟之意,是说⽩、葛两位姑娘应该有更多的选择机会,方不致抱恨终⾝。小弟已有婚约,失去被选择的资格。因此之故,她们的垂青,反而使小弟受宠若惊,心下不安…”直到此时,甄、钱二人方知王元度之意,知道王元度与⽩葛二女有深深的爱意。 当下分手,王元度与目杰前往武当派的一处秘密地方,因为毒姝葛翠翠和⽩瑶琴将先后到那儿暂时隐居。 钱、甄二人目送二人走远,甄红袖十分忧虑地长叹一声,道:“钱郞,王元度此去,只怕会闹出人命案子。” 钱万贯道:“你意思是说,⽩瑶琴和葛姑娘会为情而死么?恐怕不致于吧?” 甄红袖道:“瑶琴妹妹子刚烈,葛姑娘则是毒教中人,凡事一经决定,永不更改,这两个女孩子都不是能够移情之人,所以假如王元度坚不肯娶了她们,定必发生莫大的风波无疑。” 钱万贯寻思一下,道:“元度曾告诉过我,说那葛、⽩二女,都愿意嫁他为妾,若然此话是真,倒是不难解决。” 甄红袖一撇红,道:“你把这等事看得太简单了,以我看来,王元度的固执和不二⾊的怀人格,已是无法克服的难关,何况还有蓝明珠,她乃是名门闺秀,家中富甲天下,⾝份非同小可,岂肯像一般女子般大大方方地把丈夫分了一大半与人?” 钱万贯笑道:‘既然你持这种看法,我们两口子就赌一赌如何?王元度和葛、⽩二女之间,虽然会有一些风波,但结局定能圆満,决无可怕的意外,你敢不敢打赌?” 甄红袖道:“这一回你可能要栽一大跤啦,我当然敢赌,而且是很认真的与你赌,咱们以何物为注?” 钱万贯道:“赌注方面,却颇成问题。这样吧,假如我赢了,你就得把柔骨派的秘功心法,全部传授与我。” 甄红袖忍住笑,心想:你一个大男人,学去了这等媚功秘艺,有何用处?当即应承了,并且也提出一种少林秘技为赌注。 钱万贯道:“王元度之事,暂时不必提了,目下当务之急,却是如何查探那暗助甄南之人,活捉甄南以及查明少林、武当两派的叛徒,这些难题,只有咱们两口子担承啦!” 他豪放地笑一声,又道:“咱们尽展神通,总得办出一点名堂才行,只怕到时还得请娘子施展那柔情蚀骨的绝技呢!” 甄红袖嫣然一笑,风情万种,道:“只要你不呷醋,妾又何惧于施展秘艺。” 他们首是⼊世已深,人生经验甚为丰富之人,不比少年初恋的狂热,却有深度得多。 当下相视一笑,默契于心,联袂而去。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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