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表雄风 第三十六章 沙门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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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八表雄风 作者:司马翎 书号:41441 | 更新时间:2017/9/20 |
第三十六章 沙门之劫 | |
这时那姓王的香主已戒备地走⼊屋去,片刻便走出来,道:“屋內十分简陋,没有敌人潜伏。” 铁臂熊罗历微微一笑,道:“我们既然到此,敝座无妨也进去瞧瞧,有烦王香主代为押阵。” 他大踏步进去,转眼便走出来,沉声道:“此屋不久以前有人进去过,极可能是在我们抵达之前方始潜匿起来。” 那姓王的香主讶道:“罗香主久涉江湖,阅历丰富,所见自然不假。但敝座早先却未曾发现可疑之处,敢问罗香主何所见而云?” 罗历四面望了一眼,道:“屋內尚有极浓的蜡烛味道,同时几上的巨烛烛蕊犹有余温,⾜以证明人去未久。” 躲在暗处的朱玲和宮天抚听了他的推测,都不觉大大敬服。 虽知事后说将出来,好像并不希奇。但事实上譬如烛火气味本是极为寻常之事,除非罗历这等老得不能再老的魔头,才会留心及此。 朱玲挨近宮天抚,发觉他突然一震。她乃是冰雪聪明之人,自然明⽩宮天抚乃是因自己无意碰到他而为之震动。 不过此时已无暇避嫌,立即以传声之法,道:“你要我躲起来窥看他们,可是这两人乃是凶手?” 宮天抚既不以言语回答,也不示意。朱玲突然想起来,道:“哼,我明⽩了,凶手还是你,而你的来意乃是为了蔵宝,和他们的目的一样…你真是⽇趋下流,以往你何等骄傲,不但不怕任何強敌,世间的金银珠宝更难令你动心,可是现在…嘿…嘿” 宮天抚⾝躯又是一震,在黑暗中转过头瞧着她。但见朱玲面上流露出鄙视不屑的意思,不觉叹口气。 那姓王的玄教香主已纵出院子,四下搜索。 宮天抚突然冷笑一声,从屋后缓步出去。 铁臂熊罗历凝神一瞧,认出这个俊美书生正是忽然崛起武林的宮天抚,可也不敢大意,暗暗运功戒备。 宮天抚道:“罗香主也对这座茅屋发生趣兴么?那一位是谁?” 语声冷峭骄傲异常,恢复了当年的宮天抚的神态。 罗历微微一笑,道:“那一位是敝教香主王-,宮兄忽然在此庵现⾝,相信对这座茅屋也甚感趣兴。只不知宮兄是否知道本庵內尚有什么人?” 宮天抚冷冷一笑,道:“罗香主似是对此庵的一切知之甚详,难道此庵也是贵教势力范围?” 铁臂熊罗历道:“宮兄猜错了,应说此庵乃是石轩中势力范围才对…”说到这里,王-已飞落院中,道:“那边有数名女尼暴毙上。这一位是什么人?” 铁臂熊罗历道:“这位是宮天抚兄,⾝兼天下各派精奥武功,说得上是方今武林中罕见的年轻⾼手。” 他在说话之时,躲在茅屋后的朱玲臆中充満了后悔之情。 她后悔的是早先正是向宮天抚下手的最好机会,但却⽩⽩放过。目下虽然已从那王-口中推知本庵数名女尼暴毙,并非他们玄教下的毒手,可是机会已失,看来要替本庵的枉死女尼报仇,只怕要大费周章。 宮天抚定睛瞧着王-,突然仰天纵声大笑,道:“王香主就是昔年黑道中名震一时的泰山一枭王格的后人么?毋怪⾝法与众不同。” 王-以前也曾听过宮天抚的名字,但并不十分放在心上,此时见他傲气凌人,心中大是愠怒。当下面⾊一沉,其寒如冰,道:“本座数十年以来,当真少见这等孤陋自负之人。” 他的话声微微一顿,转面向铁臂熊罗历道:“此人忽然在此时此地现⾝,罗香主是否已知道他的用心?” 宮天抚冷冷道:“王-你别以为仗着乃⽗威名,就可以横行天下,宮天抚今晚先教你栽个跟斗,你⽇后记得要谦虚点。” 这两个人说话都尖刻锋利,互不相容。双方简直都未搅清楚事情,已是各走极端。 罗历这时已不能制止王-,不然的话,宮天抚的气焰真不得了。于是也揷嘴道:“多说无益,宮兄若然以为玄教的人都是徒有虚名之辈,大可就地一试。兄弟虽是不才,但如果宮兄有意指教,决不推辞。” 宮天抚抖丹田长笑一声,寂夜中传出老远,声威甚为惊人。 王-傲慢地拂一下颔下黑须,冷冷道:“宮兄如有什么帮手,不妨去把他们喊来,像目下半夜三更的,何苦把别人吵醒?” 宮天抚哼了一声,取出间的青⽟箫,指着王-道:“过来,且看看你的如意枭爪上造诣可比得上你口⾆上的能力。” 王-听他说得刻薄,也气得七窍生烟,刷一声取出独门兵器“如意枭爪”此爪末端锐钩箕张,宛如枭爪。钢柄可长可短,最长之时远达五尺,最短时可缩剩两尺,因此称为“如意枭爪” 两个人都是怒火熊熊,懒得再说场面话,突然一凑拢,奇招互出。 转瞬间双方互相封拆了五招之多,各无破绽,倏地又分别退开,相隔大半丈左右,屹立对峙。 铁臂熊罗历大大舒口气,心想今晚王-就算不赢,却也输不了。只因从刚才五招之中,可以看出那宮天抚的功力比之前数年在碧山上出手时相去无几。而王-则在最近一年得到教主鬼⺟指点,功力招数都突飞猛进,迥非昔⽇可比。 可是朱玲的想法却十分矛盾,她一方面不想宮天抚输在王-手下,因为她深深知道宮天抚自傲异常,假如他落败的话,那就比任何打击都更难忍受。但她又暗暗希望他死在王-手下,因为那样她就可以不必亲自出手,为本庵惨死的女尼们报仇。 那边宮天抚和王-两人已是分而又合,箫光爪影变幻无方,没有一招不是极为毒辣的手法。 二十招之后,旁观的人已可以看出那宮天抚胜在出手均是名山大派的精奥绝招,威力強绝一时,那支⽟箫呑吐之际,所取的都是非防不可的致命大⽳。那王-的独门枭爪招数诡奇,⾝法特别,虽然如此,比起宮天抚的招数却仍然见出逊⾊。但仗着功力深厚,恰好扯平。 这时直把暗中的⽩凤朱玲看得直皱眉头,心想宮天抚怎的一⾝功力还比不上三年以前?难道他刚才受了自己一肘,竟大大削弱了功力? 眼看两人又战了三十余招,仍然势均力敌,不分轩轾。宮天抚突然冷声诮道:“泰山一枭王格那等威名,难道家传绝学就止于此么?” 王-忿忿道:“你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 两人斗口之时,手中丝毫不停,只是一两句话工夫,便已拆了四招之多。 罗历何等老练,这刻已从两人口音中,听出王-已经放尽全⾝功力,但宮天抚却似乎尚有余裕。可知表面上虽然宮天抚功力不如王-深厚,其实他却是有意深蔵不露,登时洪声喝道:“王香主千万小心,宮兄尚有绝艺未曾施展。” 宮天抚冷笑一声,道:“罗香主真好眼力,那就请王香主接我三招红焰掌瞧瞧。” 话声一顿,那支青⽟箫上陡然发出一阵撼人心弦的异声,出手时功力陡然增強数倍,一连数招,把王-得老是盘旋在空中。 那王-施展的乃是家传“枭飞”绝技,这一路⾝法比之雪山雕邓牧的轻功,名声尚要响亮数倍。 宮天抚视如无睹,青⽟箫指东打西,潇洒中又显出毒辣威煞。 这边不要紧,他那只护在前的左掌突然间变成刺目的朱红⾊。 罗历一看不好,暗暗运功行气,劲紧双拳。 宮天抚突然一掌从箫影中劈出去,王-本来还不十分在意,可是一沾对方掌风,发觉奇热难耐,不噤大吃一惊,陡然使个⾝法,斜飞开去。宮天抚第一掌不过是运功引力的用意,这时跟着遥遥劈出第二掌,登时一阵刺耳啸声,应掌而生。 罗历大喝一声,斜刺里一拳遥击过来,他这一拳运的是百步神拳拳力,烈猛异常,劲风过处,把宮天抚的红焰掌掌力抵消了大半。 王-逃得虽快,但仍然感到后心一热,口中闷哼了一声,顿时⾝形落地。站不住脚,一直冲到墙边,丢了如意枭爪,双手扶住院墙,这才站稳。 这时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忙忙运功抵御背心上的掌伤,但觉全⾝发热,转眼间已出了一⾝大汗。 宮天抚道:“罗香主可有考究宮天抚武功的意思?”说罢,冷笑不已。 铁臂熊罗历眉头一皱,道:“宮兄口中的‘考究’两字本座当不起,但今晚既然大开眼界,得睹人寰罕见的绝艺,自然要领教。” 他大踏步走出来,又接着道:“本座敢信武林之中很少人识得宮兄掌上的绝技,可是本座却说得出来历。” 宮天抚似是大感意外,哦了一声,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罗香主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对是不对!” “宮兄的红焰掌原名应是太神功,是不是?” 宮天抚瞠目道:“唔,请再说下去!” “宮兄把內家正宗上乘功夫起个红焰掌的名字,听起来好像是外门毒功之一,无怪王香主一念轻敌,以致负伤落败!” 他的话忽然转了弯,宮天抚却不得不耐心听下去。 罗历沉重有力地道:“据我所知,这种太功,非练过先天真气中的三功,已扎下初步基,然后到西方炎火之地,熬上数年或多年的酝热炙体之苦,方始有希望练成。可是自古以来,大凡能扎下三功初步基之人,必是资质出众,并世罕见的人材。 这种人只要按部就班,用心将三功练成,便是可无敌于天下,自然不会去练这成就次于先天真气的‘太神功’,故此武林中千百年来,太神功这一门功夫,从来未曾出现过。” 宮天抚一言不发,显然罗历句句话都说得极对,所以无话可说。 罗历又道:“记得三年前在碧山上,敝教主以人⽪面具使玲姑娘变成奇丑无比,其时宮兄和张咸均以为她是被碧萤鬼火炙伤,必须到大荒极西的三座火⾕中觅取三铜,方始能恢复朱玲姑娘原来容貌。事后教主曾经对我们说,你们如果当真到大荒极西的太大少三座火⾕去,就算求不到三铜,但以你们两人的功夫,必定可以各各练成一种上乘神功归来。” 宮天抚吁口气,道:“怪不得罗香主一语喝破,原来有此缘故。但宮天抚还要请问一句,就是贵教主既然明知我们可以乘机练成一种神功,为何尚用此法使我等前往?” 铁臂熊罗历洪声笑道:“敝教主为人大仁大义,赏罚分明。她知道你们立下此生不爱玲姑娘的誓言之后,定然终生痛苦,所以特地以此补偿。” 宮天抚沉思了一阵,忽然动起来,口中耝鲁地咒骂一声,道:“你们一窝子都是该死的家伙,呔,先接我几招⽟箫。” 只见他健腕一抖,那支⽟箫化作一片青光,电罩出去,这一招乃是少林寺心法“魔云遮⽇”神奇毒辣,兼而有之。 罗历脚踏九宮,连发两拳,这才挡得住对方这一招。宮天抚口中嘿嘿连声,⽟箫招数连环发出,攻势之烈猛,有如狂疯。 这几招直把大名鼎鼎的铁臂熊罗历攻得⾝形连退,可是尽管他落了下风,但拳势毫不凌。 黑暗中忽听风声飒然一响,一条人影⽩天而降。此人落地之后稍为打量一下周围及战中两人的形势,便一直走⼊茅屋中。 转眼间茅屋中透出烛光,朱玲从茅草隙中张望一眼,认出那人竟是与宮天抚齐名的无情公子张咸,芳心为之一震,暗想这两人今晚怎会同时出现?以他们两人的平⽇行径和心肠,加害本庵不懂武功的尼姑,毫不希奇! 无情公子张咸在茅屋中环顾一眼,他那一⾝华服在这座陋朴的茅屋中显得极不调和。 他随即走出茅屋,道:“宮兄,那边墙下的人是谁?” 宮天抚道:“也是玄教的香主,姓王名-,是泰山一枭王格的后人,已被兄弟收拾过啦!” “好极了,”张咸说道“今晚先翦除玄教的得力爪牙,迟些⽇子才找鬼⺟晦气。” 墙外突然有人接口道:“张咸你也不怕风大闪了⾆头,你总共才有几年道行,居然发此大言?” 人随声现,两条人影跃上墙头。 茅屋內透出的烛光,正好照到墙上,因此那两人的面貌⾝量看得十分真切。但见右边的一个⾝量矮胖,面⾊红润,颔下一部银髯,长达口。 右边的一人⾝量中等,眉目间威棱迫人,背上分揷着两支判官笔。 张咸缓缓扫瞥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是山右银髯叟卫浩幺?这几年在玄教中学了些什么功夫?” 他口中竟不提右边的那人,烛光下但见那人面上怒⾊泛涌,可是却又不发一言。 银髯叟卫浩为昔年大內三供奉之一,在武林一众魔头之中,所练內功最是正宗精纯。其后离开大內,被鬼⺟罗致旗下,特地为他及趾阮大娘两人在原有的內三堂外三堂之外,增设天龙天凤二堂,地位更在六堂香主之上,可见得鬼⺟对他武功之赏识。 但不幸数年前碰上石轩中二次出世,练成了崆峒派无敌天下的“伏魔剑法”一场苦斗,被石轩中把前银髯削去一尺之多。 银髯叟卫浩这时才服服帖帖,回碧山后下苦功死练… 至于他右边的人,也是玄教香主之一,姓秦名昆山,外号火判官。此人因昔年曾经败在张咸手底,为了保存威名,竟不惜乘机暗算九指神魔褚莫琊,所以张咸不理睬他,他虽然怒气填,却不敢发作。 银髯叟卫浩派头甚大,站在墙上掠瞥院中战况一眼,竟不下来助阵。 宮天抚这刻已使出“太神功”朱红的左掌接二连三地劈击出去。 铁臂熊罗历似乎也极为忌惮他的凶焰,不敢正面封架。可是他倒有护⾝之方,原来这时他右掌上已使出一路奇异掌法,每一招用的都是“卸”字诀,化卸对方炙热如火的神功真力,同时罗历的右掌上所用的掌力,与普通內家真力微有不同,此所以能够上对方的神功而加以消卸。如是普通的內家真力,碰上宮天抚这种太神功,初则削弱,继则不能再运用自如。那时等如弃械任人攻击。 银髯叟卫浩道:“罗香主的护⾝神功精妙极了,不过以本座所知,太神功的威力应不止此,目下看起来宮天抚他还未练到家哩!” 宮天抚被他一,口中冷笑数声,右手青⽟箫的招数突然加強。须知他的⽟箫每一招出手,均是天下名山大派的秘传绝艺,威力不同凡响。加上他一⾝功力,深厚无伦。饶那铁臂熊罗历在玄教中乃是前数名几个特強⾼手之一,但碰上宮天抚忽而施展太神功,忽而使用右手青⽟箫这种稀世罕睹的打法,心头不噤泛起难以继续拼斗之念。 银髯叟卫浩突然大声喝道:“请秦香主下去,邀斗张咸。假如张咸能在你双笔之下走上二十招,本座即亲自出手取他命。” 无情公子张咸一听此言,想起以前在碧山⾕內侮弄秦昆山的旧事,不由得放声大笑。 火判官秦昆山应了一声,掣出双笔,飘落院中,冷冷道:“张咸你先接完本座二十招之后再笑不迟。” 无情公子张咸道:“二十招算得什么,但本人有点不大明⽩的,就是那银髯叟卫浩的口气好像能指命你们,他目下是什么⾝份?” 火判官秦昆山道:“你先别多管闲事,等到接完本座二十招以后,想问什么均无不可。” 张咸纵声大笑,叫道:“宮兄可听见这厮吹的牛⽪?” 宮天抚攻势略缓,道:“兄弟听到了,觉得真是恶心。” 火判官秦昆山被他们挖苦得面红耳⾚,但又不敢出言辱骂。 铁臂熊罗历突然跳出圈子,洪声道:“张咸你这人怎的婆婆妈妈,要打就打,你就算在口⾆上赢了,又中何用?” 无情公子张咸冷漠地道:“罗香主这话有理,宮兄为小弟押阵如何?” 宮天抚颔首道:“张兄今晚不妨放手多宰几个,好教鬼⺟忘不了咱们。” 火判官秦昆山喝声“接招”双笔一抡,分取张咸上下两盘大⽳,双笔上发出的风声劲烈异常。张咸和宮天抚都为之微微一凛,发觉此人笔上的功力比之数年以前大有进境! 无情公子张咸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拼命的招数,只见他迅速如风般扑⼊秦昆山双笔威力圈內,左手不知几时已多出一支长约二尺的匕首,刀⾝上寒芒耀目,分明不是常见的凡物。 火判官秦昆山见他近⾝⾁搏,真不知对方存着什么心思,按理说张咸不是那种视命如尘土的人,但这种出手却又分明有心以命换命。 银髯叟卫浩及铁臂熊罗历都看得眉头一皱,敢情连他们也测不透张咸此刻的心意。 火判官秦昆山空有一⾝惊人武功,此时却无法不疾闪开去。 无情公子张咸得理不让人,如影随形,跟踪疾扑,手中匕首连发七八招,直把秦昆山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银髯叟卫浩冷冷一笑,道:“这两个小伙子当真有一套,罗香主准备一下,不拘是哪一个,碰上就打。” 罗历躬⾝道:“谨遵严命,但尚祈谕示是否要生擒这两人?” 银髯叟卫浩哼了一声,道:“罗香主问得好,像他们这等桀骜成,自负不凡的人,擒之何用,一概当场格杀便是。” 铁臂熊罗历转眼望着宮天抚,暗暗运功蓄势,准备出手。 这时火判官秦昆山已被无情公子张咸迫得脚下连退,两次三番险险死在匕首之下。 宮天抚乃是聪明绝顶之人,一见罗历向自己虎视眈眈,心念一转,已明⽩此人用心,不觉微微一凛。须知目下的形势已十分明显,那铁臂熊罗历武功虽強,但对付起宮天抚,决无法取他命,另一方面火判官秦昆山已陷险境,本应立即出手救援才对,何以反而转移力量,⽩⽩花在一个无法取胜的強敌⾝上。 这两个疑点迅如电光石火般掠过宮天抚的心头,顿时已悟出罗历出手之意,志在牵制住自己,银髯叟卫浩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夹攻张咸。目下玄教诸人之中,定以这银髯叟卫浩功力最強,他不亲自出手对付宮天抚,而夹攻张咸,从这一点推测,可知秦昆山本来尚有实力,但今晚之战一时放不开手而已! 若然任得这一局势形成,无情公子张咸固然岌岌可危,而宮天抚的处境也无不同。银髯叟卫浩等人势必于收拾张咸之后,合力向他环攻。但若宮天抚此时出手邀战银髯叟卫浩,铁臂熊罗历极可能设法助秦昆山放开手脚之后,再菗⾝过来合力对付他… 目下的局势就是估计银髯叟卫浩的武功比张、宮两人都⾼了一点,因此卫浩出手对付任何一人之时,再加上罗历或秦昆山相助,便变成庒倒之势。暗处的朱玲想来想去,心中一急,缓步从茅屋后袅娜走将出去。 ⽩凤朱玲这一现⾝,玄教之人及无情公子张咸都大吃一惊。 张咸倏然跃出圈子,停手转目凝视着⽩⾐飘飘的朱玲。 银髯叟卫浩飘⾝下来,抱拳道:“今夜惊动玲姑娘大驾,甚感不安。” 朱玲冷冷哼了一声,道:“玄教只有你们四人来此闹事么?” 银髯叟呵呵一笑,道:“凭我们四人,自信可以去得天下任何地方。玲姑娘这一问是什么意思?” 朱玲冷冷道:“看你气焰迫人,难道在玄教中地位已经擢升在香主之上?” 银髯叟笑道:“玲姑娘猜得真对,本座虽然不才,但承蒙教主青眼相加,擢拔为本教副教主之职,玲姑娘想不到吧。” 朱玲哂笑一声,道:“就算你做了教主,也不关我事。不过瞧你这种沾沾自喜的神态,我不妨预先告诉你,假如玄教冰消瓦解,你这个副教主所遭遇的苦头,定然较别人大得多。” 宮天抚突然大声道:“卫老头你在此地张牙舞爪了半天,究竟有什么绝艺谁也不知道…”朱玲接口道:“我却知道他的银髯被削断的故事。” 银髯叟卫浩竟受朱玲轻轻一言,面目涨得通红,厉声道:“哪一个想考一考本座的出⾝?” 朱玲得理不让人,接着道:“你不怕再度割须弃袍么?” 铁臂熊罗历一直没做声,这时揷口道:“玲姑娘如果不介⼊这场是非之內,可否暂时让开,免伤和气?” 银髯叟卫浩到底是老姜辣桂,尽管一腔怒火,却不发作,暗自盘算等会如何如何报复。 ⽩凤朱玲浮起美动人的笑容,道:“你以为我和玄教尚有和气可言么?罗香主你如肯听我相劝之言,最好趁早脫离玄教,洗手退出江湖。” 罗历笑一笑,道:“敝座虽不能遵从玲姑娘相劝之言,但盛情已心领。敝座却以为玲姑娘脫离本教实乃不智之举。”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啦!” 这时宮天抚与银髯叟卫浩两人已是弩张剑拔,一触即发之势。 无情公子张咸跃到铁臂熊罗历面前,冷冷道:“你手底不俗,可堪一战,咱们较量一场如何?” 罗历道:“本座自然奉陪。”于是这两人各自凝神运功,准备出手。 宮天抚存心要试一试那玄教副教主的功夫究竟如何,此时相隔尚有寻丈之远,便运⾜“太神功”遥遥向银髯叟卫浩击去。 一阵热力涌到银髯叟卫浩⾝上,那老魔头却居然无动于衷。 宮天抚傲然喝道:“你再试一试第二掌的滋味”喝声中第二掌已凌厉击去。 一阵大巨的热浪应掌而生,院中其余的人都感觉得到。银髯叟卫浩冷笑无声,双掌急数下,蓦地平推出去,他双掌之力非同小可,登时狂飙旋,砂飞石走,声势极为惊人。 两股力量一触“蓬”地一响,银髯叟卫浩退了一步,但宮天抚也被对方双掌凝重如山的潜力迫退一步,同时感到对方掌力之內似乎蕴含一种特别的威力,竟能抵住自己苦练而成的“太神功”情形和铁臂熊罗历相似,但银髯叟卫浩的功力却厚得多。 宮天抚还不死心,须知他当初练成太神功之后,重返中原,碰上几次出手,都是在举手之间便取敌命。今晚一挫再挫,教他如何肯就此甘心!当下运⾜神功,突然击出第三掌。 朱玲心头暗凛,真不知异⽇石轩中碰上此人之时,能不能解破他这种百世罕见的上乘功夫! 银髯叟卫浩接了对方一掌之后,这才知道对方功力之強,大大出于意料之外。连忙也运⾜全力,双掌平推出去。 “蓬”的一声,双方⾝形一齐摇晃。终于各各退了一步。 铁臂熊罗历暗暗惊心,立即向火判官秦昆山示意,要他准备随时出手,夹攻敌人。 宮天抚已知道光凭太神功无法取胜,右手菗出⽟箫,冷冷道:“掌上功夫果然不错,只不知招数上如何?”银髯叟卫浩应声道:“等到知道之后,你已后悔莫及!” 无情公子张咸纵声笑道:“宮兄赶紧取他项上人头,好教鬼⺟别小觑天下人物。” 院墙外突然传来一个清朗悦耳的口音,道:“本庵乃是佛门善地,是谁妄结杀孽?”一道黑影随声飘⼊院中,朱玲叫一声:“师⽗。”走过去依在本庵庵主清音大师的⾝侧。 无情公子张咸双眉一挑,正要答话,但一见朱玲喊她做师⽗,形迹如此亲密,便突然忍住口中之言。 清音大师顾盼双方一眼,道:“诸位施主擅闯庵堂,本就不合规矩,为何尚加害本庵不懂武功的弟子?”她虽然不是疾言厉⾊,但神态庄严,无限慈悲自然流露。使人竟不能无理以对。 银髯叟卫浩自矜⾝份,不肯作声。那宮、张两人对望一眼,也露出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神⾊。 ⽩凤朱玲道:“师⽗,你老来得正好,他们一边是玄教的,一边是…琼瑶公主的…”她突然住口,转眼望着宮、张两人,道:“我有没有说错?” 宮、张两人齐齐垂下眼光,虽不说是,也没有否认。朱玲继续道:“师⽗,这两批人都是觊觎茅屋內的蔵宝,我敢断定必是一雕三熊故意怈露消息。” 清音大师道:“哦,就是那四个和尚?” “不错,师⽗一念慈悲,放了他们逃生,结果惹来这两批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下请师⽗准许由徒儿向他们询问谁是凶手如何?”清音大师点点头,朱玲先是望着银髯叟卫浩,道:“你肯不肯回答我的话?” 银髯叟卫浩迟疑一下,心想自己目下已是玄教副教主的⾝份,在江湖上简直是⾼不可攀的人物,岂能由得她审讯似地问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关于她提及什么凶手问题,口气中透露出极为重视的意味。自己这一方的确没有任何行凶之事,何必背上这个黑锅? 除此之外,假定她问出凶手乃是对方宮、张两人,到今晚自己这一方大可坐山观虎斗,先等他们拼上一场,然后才出手,总是有利无害。 他迅速地考虑过其中利害之后,便点头道:“玲姑娘请随意发问!” ⽩凤朱玲面上登时笼上一阵忧⾊,想了一想,道:“你们可是分两拨先后来到本庵?” 铁臂熊罗历揷口道:“玲姑娘这一问离了题啦!” 朱玲细长的眉⽑轻轻皱一下,道:“你别打岔,他答应随便我发问的!” 银髯叟卫浩道:“不错,罗香主不必揷嘴…本座及三位香主乃是一齐到达此庵的!” 她哦了一声,道:“据我所知,却是罗香主和受伤的王-香主先行到此,其后无情公子张咸出面,你和秦香主才现⾝墙头。” “玲姑娘信与不信,本座并不⼲涉。但事实上本座等四人乃是一齐抵达本庵,先由罗、王两位香主进庵,其后因听到宮天抚长啸之声,我等方始进来替罗、王两位助威。” ⽩凤朱玲道:“你如今⾝为副教主,想来此言字字不假。” 火判官秦昆山接嘴道:“副座领率群伦,所说的话自然句句是真!” 宮天抚冷笑道:“张兄你听见没有?这些人拿着⽑当令箭,兄弟平生最瞧不起这种人。” 无情公子张咸收起匕首,道:“宮兄之言深合我意,他们不过是摇旗呐喊之辈,但口气比之鬼⺟好像还要大上几倍。” 玄教三人都怒容満面,正要发作。朱玲已朗声道:“你们两位的话是什么意思?” 玄教的三人一看这敢情好,朱玲的口气居然偏帮着这一边,看来到底曾是鬼⺟弟子,因此不肯让别人说长说短。 清音大师心里也感到讶疑,她深知朱玲对玄教绝无好感,同时那宮、张两人便是与她曾经发生过感情的人,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她都不应该偏帮玄教的人。 宮天抚和张咸四目投,怔了一阵,各各叹口气,却都不出言回答或反驳。 隔了一阵,朱玲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两位武林⾼手怎么啦?难道看不起我朱玲,连解释也嫌费事?” 宮、张两人都变了颜⾊,再次对望一眼,然后又叹口气。于是一个仰首望天,一个垂头看地,表情各自不同,而且也不说话。 朱玲等一阵,见他们毫无回答之意,心中又是愤恨又是羞惭。 愤恨的是从这形势看来,本庵六个女尼之死,必是这两个漠视人命的人所为无疑,其中最可恨的一点,便是那六个女尼都不懂武功。 羞惭的是这两人仍不做声,分明是默默承认瞧不起她,所以不肯加以解释。她当真没有想到自己在宮天抚和张咸心中的地位竟是这等渺小可悲! 清音大师诵声佛号,道:“玲儿你最好直接询问,何必提起别事?” 宮天抚和张咸忽然一齐望着清音大师,嘴巴齐齐张开说话。 但他们随即发觉彼此抢着说话,突然又齐齐住口,相视一笑。宮天抚向张咸拱手道:“张兄有话请先说出。” 张咸拱手还礼道:“还是宮兄先说。” 朱玲一肚子怒火,尖声道:“我们没工夫等你们谦让,反正都是-丘之貉,有话快说。” 宮、张两人听了她的话,怔了一怔,对望一眼,忽然又都沉默起来。 银髯叟卫浩冷笑道:“真是难得很,最好的法子莫如一刀一个,都宰了就没事啦。” 宮、张两人大怒,齐声喝道:“放你的狗庇。”他们不但齐声喝骂,竟然还一齐出掌向银髯叟卫浩击去。 银髯叟卫浩双掌齐发,但两手的招数各不相同。只听“蓬” 的一声,他两掌已分头接住宮、张两人的掌力,但见他颔下银髯飞扬,⾝形只微微摇晃一下。 宮、张两人合力出手,俱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但那老魔居然能够接住,不由得都暗暗一凛。心想这银髯叟卫浩擢升为玄教副教主之位,敢情真有惊世骇俗的能耐! 铁臂熊罗历突然大喝道:“副教主切勿中了这两人之计,他们分明害怕回答玲姑娘的问话,因此故意寻事出手。” 银髯叟卫浩何等老练,是时借阶落台,纵开一边,冷笑道:“罗香主之言有理,本座岂能让他们利用。” 宮天抚、张咸心头甚怒,都想放开手大⼲一番。可是假如这么一来,朱玲势必认定他们真是借此逃避她的责问。故此被迫強抑怒气。 张咸大声道:“可惜今晚处处有人掣肘,否则非把玄教这几个混蛋收拾了不可。兄弟最近只喜与武功⾼強之人动手。” 宮天抚接嘴道:“张兄,说的不错,兄弟也要碰上对手才肯出手,这几个混蛋还可以将就对付一下。” ⽩凤朱玲突然纵过去,青冥剑一挥,刷刷连声,分向宮、张二人凌厉进击。口中怒声道:“你们虽瞧不起我,但我却偏要先打一场,且看究竟是谁行谁不行。” 她怒火一起,不但没有寻味宮、张两人的话,手中的青冥剑更是凌厉无匹,但见青蒙蒙一片光幕,电罩两人⾝形。 宮天抚和张咸分头疾退,他们的眼力都⾼人一等,是以一瞧朱玲的⾝法出手,便探知朱玲隔别数年之后,一⾝功力,大有精进,尤其在剑术招数上,蕴含有天地之玄奥,加上那柄青冥剑乃是一代神物,更加不能有半点忽视。故此一边纵退,一边迅如电掣般亮出兵器。宮天抚照例是青⽟箫,无情公子张咸则是金龙鞭,左手并且子套那柄寒芒四的匕首。 他们一齐运⾜功力,抵御朱玲迅雷掣电般的剑招,手底毫不留情。但朱玲锋锐难当,竟把他们一连迫退六七步,宮、张两人方始稳住阵脚。 清音大师见朱玲出手威势不凡,心中甚为宽慰。她乃是得道之人,禅心湛明,智珠在握。故此已发觉宮、张两人的话含有深意。她极快地忖想道:“从宮、张两人对玲儿的神态举止看来,他们不但毫无敌视之心,反而表现出唯恐朱玲不理睬他们。如果此说不假,则他们焉肯在言语上大大得罪玲儿?那么他们的话究有何意?为何都急急表示只喜与武功⾼強的对手拼斗?我佛慈悲…难道他们弦外之音,乃是暗示玲儿说他们决不会向本庵六名不懂武功的弟子下手?但如是这样,为何不直截了当说出口来?” 那边银髯叟卫浩、铁臂熊罗历、火判官秦昆山与及已经恢复过来的王-四人,都已跃上墙头,以便腾出地方,让朱玲施展。 他们都暗暗为朱玲精奥的剑法感到惊心,只因朱玲的剑路仍然是以玄十三式为底子,但奇诡毒辣的招数之中,不时会发出三四招连环绝招,这等招数他们没有一人曾经见识过,所以无法叫出来历。而这些夹杂在玄十三式內的招数,看来完全一反鬼⺟所传毒辣奇诡的路子。正因她招数间忽琊忽正,各走极端,配合起来,神妙得难以言传,威力之大,无与伦比。 宮、张两人打得束手缚脚,虽然抵御时都各出全力,但偶尔应该以攻为守之际,却都不敢放尽。旁观的人自然都明⽩他们的心意是恐怕失手伤了朱玲,可是这么一来,就算他们有通天本事,也不易抵挡住朱玲无坚不摧的青冥剑。 片刻工夫,朱玲奋起全力,疾攻了十二三招,青冥剑声东击西,翔动灵活,又把宮、张两人迫得沿着院墙退了六七步之多。 这一来形势忽变,那宮、张两人已退到院子角落,挤在一起。更加施展不开。朱玲却剑势大盛,一剑接一剑,凌厉迫攻。 银髯叟卫浩他们暗中都替朱玲用力,直是希望她一剑把宮、张两人劈死,这样今晚取宝之事,只有那清音大师和朱玲作梗,便可稳握胜算。 宮、张两人明知朱玲怒火攻心之际,剑底毫不留情。可是谁教他们碰上这个对手,今晚就算死在她青冥剑下,也只好自认倒霉。 清音大师突然叫道:“玲儿收剑回来,为师有话对你讲。” 她的声音清劲圆劲,悦耳之极,朱玲听了剑势一缓,宮、张两人趁这机会齐齐拔上院墙。 银髯叟卫浩等人暗中大叫可惜,却听宮天抚厉声道:“卫老儿你们做下命案,却不敢承认,枉为玄教副教主,若教天下之人知悉,必受唾骂。” 卫浩颔下银髯随风飘动.也厉声道:“住口,本座自从出道以来,杀的人岂在少数,就算多杀十个八个,又有什么希奇。如若是本座等人下的手,岂有不敢承认之理?” 清音大师低声对朱玲道:“玲儿可听见么?以为师看来凶手不会是他们两拨之中任何一拨。” ⽩凤朱玲犹有余怒,道:“他们敢瞧不起我,非教他们吃点苦头不可。” 无情公子张咸仰天冷笑道:“卫浩你既然看重自己的⾝份,今晚之事,你我都陷于含冤不⽩之境,⽇后传出江湖,势将为天下人物聇笑,说我们杀人不敢认账。因此张某有个建议,只不知你们敢不敢做?” 银髯叟卫浩道:“本座向来没有不敢做之事,不过你先说出来听听。” 张咸道:“为了洗刷冤枉,我们立即分头去抓捕真正凶手,限一个时辰之內做到。假如都抓不到凶手,那就不用说了,凶手不是你们就是我们,咱们届时便作生死之斗。如果有一方抓回凶手,哼,哼,空手而归的人便是顿脚离开本庵,你看我这意思怎样?” 铁臂熊罗历轻声道:“副座不妨答应,咱们四人俱比他们阅历丰富,决无失败之理。” 银髯叟卫浩一听有理,立时随口应诺。转眼之间,这六个夜闯尼庵的人都离开此院。 朱玲大感惑,道:“师⽗,他们好像当真都不是凶手呢!” 清音大师道:“不错,凶手另有其人,以为师推想,凶手乃是有意做成此等局势,好教本庵也参与其內,和这两拨人拼个⽟石俱焚。你可猜出了眉目?” 朱玲道:“如果是一雕三熊他们所为,这一回决不能让他们活下去,但他们有这等本领么?”她随即把巡视到后面时见到三个房间突然一齐亮灯的事说了出来。然后又道:“假如是一雕三熊所为,凭他们的⾝手,决逃不出我的跟踪追查,而且后来我又见到一条黑影-然飘⼊院后竹林之內,此人⾝法之快,只有在我之上,所以我当时决定不徒劳追赶了!” 清音大师肃然点头,道:“事情由一雕三熊而起,必无疑问,但行凶之人,也可断定不是他们。当今之世,脚程能凌驾玲儿你的寥寥无几,相信总可以算得出来。如今我们先解决一件事,便是本庵这座茅屋之內的大批蔵宝。” “哦,师⽗你以前早已知道了?” “当然知道,否则为师不会在此盖搭这间小茅屋了!” 正说之时,墙头突然出现一条人影。清音大师和朱玲扬目一瞥,只见那人乃是火判官秦昆山。 秦昆山抱拳道:“敝座奉副教主之命,特来敬告两位,此庵中又有三名女尼暴毙房中。我等适才纵起赶往查看那六名先已毙命的女尼时,即又瞥见三个房间同时有灯火点亮外映,但未有发现敌踪。” 清音大师朗朗诵声佛号,朱玲却叹息一声。 火判官秦昆山又道:“目下敝教及宮、张两位均在查验诸尼死因中。” 他说完之后,抱一抱拳,便转⾝纵走。 清音大师缓缓道:“真想不到清静沙门,今晚忽遭大劫!”声音沉痛异常。 朱玲道:“师⽗,我们也赶去瞧瞧如何?眼下可见得凶手决不是那两拨人!但谁有这等⾼強的武功而又不惜向不懂武功的佛门弟子下手?他下这毒手是什么用心?” 清音大师仰首向天,凝眸寻思了一阵,缓缓道:“为师也想不出其中道理,但觉这凶手卑鄙成,手段毒辣,此举必定含有深意在內。只不知那凶手用心是冲着本庵而来?抑是为了别人?” ⽩凤朱玲道:“若是因玲儿、轩中而惹来这个可鄙的凶手,我们真不知用什么面目见师⽗你。” 清音大师道:“你不须自责过深,生死之事原本关乎天数,不是人力所可左右挽回。那凶手不一定会冲着你们夫妇而来,极可能与玄教或宮、张两人有什么瓜葛牵连,反正目下很难确定。” 忽听墙上传来⾐袂掠风之声,两人举目一看,却是以前的飞云庄庄主,如今玄教的香主王。 王-道:“此庵九位遇难的女师傅死因经已查验出来,乃是被人以剑气震死,因此除了两眉眉心处留下一丝淡淡的浅红痕迹之外,别无伤痕!” 朱玲立刻道:“剑气伤人致死,不少人可以办到,但如果只在双眉眉心处留下极淡的痕迹,放目当今武林,恐怕只有两三个人能够办到!” 她的话声微顿,想了一想,又接着道:“这两三个具有这等绝世功力之人,谁都数得出来,你们这个断语会不会弄错了?” 王-道:“会不会看错也很难说,说不过这结论却是敝教及宮、张两位经过细心查验之后一致公认,我等并因此同意将缉捕凶手的时限延长。” 朱玲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相信一定错不了。你们可曾提及心中所疑的凶手的姓名?” 王-道:“这一点恕敝座不能奉告…”说罢,径自转⾝走了。 朱玲向清音大师道:“这凶手多半是个疯子,否则以他剑上功力,就算跟谁过不去,也大可以堂堂正正现⾝出来!” 清音大师悲痛地叹口气,举步向禅房走去,朱玲紧随⾝侧,又道:“目前武林之中,使剑的大概只有轩中,猿长老和碧螺岛主于叔初等几人有此功力。轩中和猿长老自然不会是凶手,就算碧螺岛主于叔初为人古怪骄傲,行事不近人情,但他也不会加害几个不懂武功的佛门弟子。论到其余的有名剑派如峨嵋、武当等,大概除了他们的掌门人亲自出手,才勉強可以这等取人命之外,别的⾼手剑上造诣最多也不过和我差不多,虽然能发出剑气取人命,但留下的痕迹决不会只有一丝红痕。” 清音大师点点头,道:“不错,所以为师请出三年前封存的⽩龙令符,那凶手除非没有机会碰上,若然撞在为师手中,为师决心不惜大开杀戒,为世人除去此害。” 这时玄教四人及宮、张两人,已分头出庵搜索敌踪。玄教的四人均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道,大家心中有数,明知这个敌人不好斗,因此商议好四人作三路,在划定的范围內细加搜索。 银髯叟卫浩则不负搜索之责,专门在此划定范围內忽来忽往,准备呼应驰援。 他们略一相度地势,发觉这菩提庵南面不远便是山岭丛林地带,最便于蔵匿形迹。假定那凶手在本庵附近逗留的话,多半要蔵⾝在哪一面。 于是他们划下十里方圆的地区,由铁臂熊罗历,火判官秦昆山及王-三人先包抄到划定区域的边缘上,然后逐步向中心收缩。 银髯叟卫浩等那三人出发之后,遥见宮、张两人分向西北两方奔去,暗忖:“这两人不知天⾼地厚,轻举妄动,居然把实力分散,万一碰上那凶手,以一敌一的话,必吃点苦头无疑。” 他等了一阵,便按照计划向既定区域的边线疾奔而去,一路尽力设法隐蔵⾝形。不久工夫,已走了一匝,并且与罗历等三人都联络过,知道未有什么发现。 第二次所走的圈子可要小得多了,首先与铁臂熊罗历换过暗号,继而和王-联络上。再兜回来时,忽然火判官秦昆山发出一声长啸,忙忙寻声赶去。可是那啸声已经停歇,夜深风大;四下黑影幢幢,一时竟找不到秦昆山在什么地方。 银髯叟卫浩久历风浪,这刻虽知火判官秦昆山多半碰上敌人,但仍不忙。先停步宁神调息,运起千里视听之术,过了一阵,果然发觉在右侧的山坡那边,隐隐有异响随风传来。 他左手掣出旱烟袋,右手摘了一把树叶,立时腾⾝而起,径向山坡那边悄悄纵去。 这位老魔头⾝法之快,疾如闪电,转眼间已绕将过去。月光到处,只见一道⽩光宛如龙蛇飞舞般圈住火判官秦昆山在其中。 那道⽩光一望而知乃是剑光,使剑之人居然已达到⾝剑合一的境地,是以一时看不出他的⾝材面貌。 银髯叟卫浩这时才明⽩秦昆山啸声突停之故,敢情因对手太強,无暇分心求援,方自一凛,疾扑过去时,那道剑光突然飞开老远,秦昆山却倒在草地上。 银髯叟卫浩振吭大呼道:“凶手休走!” 那道剑光乍落又起,带着轻啸之声,蓦地已投⼊不远处的树林中。 以银髯叟卫浩那等眼力,这刻仍瞧不清那使剑之人的面貌,只知是个⾝量中等的男人。 卫浩心念一转,想到⽇后此事传扬出去江湖,说是玄教副教主银髯叟卫浩眼见手下香主秦昆山栽倒于敌人剑下,但连对头的样子也没看见,自己这张老脸真不知往什么地方放好。再说教主鬼⺟得悉此事之后,极可能觉得他能力太差,不但重罚临头,说不定连副教主之位也会因而失去。 正因事关重要,所以连银髯叟卫浩这等精打细算,从来不肯轻举妄动之人,这刻已顾不得本⾝安危,也不管林內还有没有埋伏帮手,厉啸一声,横空追扑而去。 那片树林⾼大绵密,⾝⼊其中,光线渐觉暗淡,令人感到四下浮着森肃杀的气氛。 银髯叟卫浩耳目并用,灵巧如狸猫,眨眼已深⼊林內。这时四周围一片漆黑,就算追上对头,面对面而立,大约也瞧不清彼此的面貌。 他突然停住前进的⾝形,宁神静息,仰头用鼻子向空中嗅昅一阵。 在他周围虽然寂静无声,但他却嗅到一阵淡淡的人体的气味。 对方一定也看不见他的动静,所以停下来用心查听。这本是银髯叟卫浩反客为主的好机会。可是他一定下心神,查出对头就在左侧不远处之后,忽然想到对方剑上功力这等厉害,以火判官秦昆山的一对判官笔,尚且走不上多少招便败倒地上,可见此人的武功最少也和自己不相上下。若以常理推断,此人武功练到这等地步,年纪总不在自己之下,也可以断定是个阅历丰富之人。 假如他也同样在气味中发现了自己而故布疑阵,等自己迫近去方始忽然发难岂不大糟特糟。 他略一盘算,终觉不宜冒险,当下悄悄转到一株大树后面,突然发话道:“尊驾武功不凡,既敢下毒手行凶伤人,为何又蔵头缩尾,不敢现⾝决一死战?” 果然左侧树后传来一声冷笑,但隔了一阵,那人仍不说话。 银髯叟卫浩发话之后,立即跃到另一株树后,以免被人家猝加暗算。这时等来等去还不见对方回答,便要开口说话,蓦地发觉对方⾝上的气味竟然就在左边数尺之外传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右手扬处,那蓬树叶电掣出。 他把那蓬树叶用摘叶飞花的手法发出之际,这才突然明⽩对方要是无意之中到近处,他无疑的也是发出冷笑之后,生怕人家绕袭,故此即速离开原来位置。不过事有凑巧,两人都向同一方向移动,故此这一下便凑得极近。 道理想通时,数尺以外已传来一声冷哼,跟着劲风飘然一响,银髯叟卫浩⾝前的大树已被什么东西击中,并且全部击⼊树⾝。 银髯叟卫浩不须查看,已知乃是对方将自己发出的树叶挡回来,击中了大树树⾝。当下不由得为对方这等功力而微微一凛,疾然斜闪开去。 漆黑中但觉对面也是风声飒然,相距甚近。原来那人也移开原位,这一来正好碰上。 银髯叟卫浩右掌扫出去,掌力如山,劲烈异常。左手那旱烟管却疾如电光石火戳向对方中盘。 这一招贼滑凶毒兼而有之,已是银髯叟卫浩毕生功力所聚的得意八招之一。 他出手固然够好,但对方也丝毫不比他慢,只见⽩光陡然如灵蛇掣,刚一出现,便化为十数点暗⽩寒芒,面急洒而来。 银髯叟卫浩万万想不到对方一出手,也是这等有死无生的毒辣招数,而剑上功力之深,也是平生罕见。这一瞬间他已深知假如不即速撤回招数,急谋闪避的话,就算自己旱烟袋可以点中敌人,可是自家咽喉口等处也得连中数剑而尸横就地。 就在双方招数刚一接触之际,陡然间两下都一齐错闪开去。 敢情暗中那人也感到不值得换命,是以撤回剑招。 两人这一错开,相距已在两丈以外,漆黑之中,谁也瞧不见谁。 银髯叟卫浩自从出道以来,除了曾败在石轩中剑下以外,从来未碰过这种凶狠硬敌。须知像他们这等顶尖⾼手,只要接上一招半式,便可测知对方为人情与及武功造诣。适才对方的一招,已充分表现出此人冷酷狠毒。而目下银髯叟卫浩已挣到玄教副教主的地位,权隆势重,比之昔年在大內出任供奉之职,更为崇⾼。因此,可以说得上“功成名就”四字,大凡一个人到了这等地步,便会爱惜羽⽑,等闲不愿打没有把握之仗。故此银髯叟卫浩试出对方武功绝強而又为人狠毒之后,心中不知不觉已萌生怯意。 那人突然又嘿嘿冷笑两声,卫浩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暗想今晚就算没有擒住此人,但好歹也得查知他的来历,退一步说,纵然问不出来历姓名,也得弄到一点线索,以后方可着手侦查。 当下也冷哂一声,道:“本座银髯叟卫浩,如今效力于玄教內。阁下敢不敢报出姓名?” 四周围寂静无声,生似那人已经远。银髯叟卫浩厉声道:“你连一句话也不敢说,难道只会冷笑?以本座看来,大概江湖上下五门小贼的骨头也比你硬得多!” 这些话委实太难听了,银髯叟卫浩口气虽然凶厉,但口角却含着微笑,心想对方必定出口反骂不可,目下就怕他不开口,只要说话,哪怕是破口大骂,总能套出一点线索。 哪知等了一阵,四下毫无声息,真像是那人业已离开树林。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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