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令 闭门秀才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血令  作者:独孤红 书号:41358 更新时间:2017/9/18 
闭门秀才
  傅少华等踏着夜⾊回到了“药王庙”

  佩君等都了上来,佩君道:“恭喜少主大仇得报。”

  傅少华道:“谢谢姑娘。”

  铁大道:“韦万祺仍活得好好儿的。”

  佩君轻“哦”一声凝目说道:“韦万祺仍活得好好儿的,那是怎么回事儿,没能找着他么?”

  傅少华道:“不,我用计让人把他引到了金九那儿,他到了我眼前!”

  查九姑叫道:“那他为什么仍能活得好好儿的?”

  商二道:“韦万祺如今是缺胳膊少腿残废人一个,一⾝功力也没了,只比死人多了口气,少爷大仁大义没杀他。”

  佩君娇面上登时掠上了一片异彩,道:“少主大仁大义,襟之宽,度量之大,应该是当世第一人,古来也不多见,令人好生敬佩。”

  傅少华淡然说道:“姑娘夸奖了,他⾝子残废,功力无存,欠‘铁骑会’的债,应该已经有所偿还了!”

  查九姑瞪大了一双老眼,道:“商兄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商二把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静静听毕,查九姑満含敬佩地叹了一口气:“少主,您这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您好,总之一句话,像这种事我是做不到!”

  瞎子道:“佩君说得对,少主大仁大义,襟之宽,度量之大,应该是当世第一人,就凭这一点,‘铁骑会’异⽇一定领袖天下,冠乎当世各门派之上。”

  傅少华道:“诸位不必再夸赞我了,如今京里的事已然了了,为免无谓的⿇烦,咱们还是连夜离开这儿吧!”

  佩君道:“我已经有所准备了,少主请稍等一等,哈德山跟董武马上就回来了。”

  傅少华道:“姑娘派他们两个⼲什么去了?”

  佩君道:“我让他们两个买车买马去了。”

  话声方落,辘辘车声跟得得蹄声已然传了过来。

  佩君道:“他们俩回来了,咱们这就出去吧!”

  大伙儿出了“药王庙”只见夜⾊里哈德山跟董武驾着一辆平套马车,带着六匹健马缓缓驰了过来。

  车马来到,佩君同乃⽗跟查九姑登上了马车,哈德山跟董武赶车。六匹健马,傅少华、铁大、商二、巴三、⿇四跟云英六个一人一匹,恰好!

  该上车的上了车,该上马的上了马,佩君车篷里探出⽟首,道:“少主,咱们上哪儿去?”

  傅少华道:“先离开这儿再说吧。”

  一马当先驰了出去。商二催马跟了上去,道:“少爷,咱们怎么出城?”

  傅少华怔了一怔,道:“你不说我倒忘了,看样子只有闯出去了。”

  商二道:“那我得往后头招呼他们一声去。”

  他抬转马头驰向后去。“药王庙”原在东城儿,离城门本就没多远,等商二一个来回回到了傅少华⾝边,东城门已在眼前。

  商二抬眼一看,立即叫道:“糟了。”可不糟了,京里宵噤早,城门都已经关上了。

  傅少华扬了扬眉,道:“商二,你去开门,我挡他们,去。”

  商二答应一声就要催马上前。忽然城门口有人叫了一声:“三爷的朋友到了,开门吧。”

  话声中,两扇城门隆隆然开了。傅少华一怔,旋即明⽩过来,抖僵缢马驰了过去,待出城的时候他扬声说了一句话:“请归告三爷,我谢了。”

  车马出了东城门老远,商二开了口:“少爷,这姓秦的是个有心人!”

  傅少华摇‮头摇‬,道:“我真没有想到。”

  铁大在后头说道:“只能说他这个人还算有良心,饶了他那主子一命,他应该感恩图报。”

  傅少华忽然眉锋一皱,道:“商二,匆忙间我忘了一件大事。”

  商二忙道:“什么事儿,少爷?”

  傅少华道:“我应该问问韦万祺,那正眉心处有个疤的俊美黑⾐书生是谁…”

  商二一怔叫道:“对,他一定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连我也忘得死死儿的!”

  铁大道:“咱们折回去找他去。”

  傅少华‮头摇‬说道:“不用了,靠咱们自己找吧,当时既问不出什么,现在折回去问就等于挟恩惠让人出卖朋友。”

  商二一巴掌拍上‮腿大‬,懊恼地道:“该死。”

  傅少华道:“算了,我不也忘了么?”

  巴三驰了上来,道:“少爷,老叫咱们往西去。”

  傅少华道:“怎么?”

  巴三道:“老说山西‘威望堡’住着个⾼人,当年在武林中的游相当广,他可能知道咱们要找的人是谁。”

  商二道:“这个人是谁?”

  巴三道:“老说这个人姓余,双名百晓,有个怪号叫‘闭门秀才’。”

  商二道:“我怎么没听说这个人?”

  巴三道:“那是咱们孤陋寡闻,跑的地方没老多。”

  傅少华道:“咱们往西去!”一拉坐骑马上折回了西。

  商二道:“听他这个怪号,人恐怕不好。”

  巴三道:“怎么?”商二道:“‘闭门秀才’,只不知道这四个字是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呢,还是闭门谢客不闻世事,不跟人往来,要是前者那还好,要是后者,他连人都不愿意见,咱们还想从他嘴里打听出什么吗?”

  铁大冷哼一声道:“要是前者是他的便宜,要是后者我把刀尖顶在他喉咙上,看他说不说。”

  商二‮头摇‬说道:“你这一套行不通,要是后者的话,越是这样儿的人越怪,对这种人你就得来软的,越来硬的越糟。”

  铁大道:“我就不信琊,到时候咱们看,有的人天生的骨头,吃硬不吃软,越跟他说好听的他越来劲儿,你一瞪眼什么事就都解决了。”

  商二没理他,望着巴三道:“老跟这个人有情么?”

  巴三道:“没有,据老说他只是听说‘威远堡’有这么一号人物,可没见过,连他住哪儿都不知道,到了‘威远堡’之后再说吧。”

  从京里到山西“威远堡”这条路不近,可以说是千山万⽔,长途跋涉,不过由于佩君准备得周到,吃喝不虞,该走的时候走,该歇息的时候歇息,这一路大伙儿倒也没觉得苦,没觉得累。

  大伙儿刚过恒山就赶上了五月端午。更巧的是个⾼照的大晴天。

  车马停在一片树林里歇息,只等正午那一刻到来。⽇影一寸一寸地⾼移。

  大伙儿的心砰砰跳,没一个不紧张的。正午快到了,每一个都盯在傅少华手里那半张⾎令上,看看那字迹到底是怎么个出现法,到底是怎么个神奇法。

  连傅少华手心都沁出了汗。照说法,五月端午正午,那半张⾎令出现字迹,指示一位异人的住处。

  可是万一这只是以讹传讹,到时候⾎令上不现字迹,岂不是⽩争⽩夺了一场么!

  太升上中天,正午到了。

  突然,那张⾎令像是有东西在动,像有不少小虫在爬,接着,字迹一个连一个的出现了。

  大伙儿除了瞎子外,每个人的心几乎要从腔里跳出来。铁大首先叫了出来:“有了。”

  瞎子精神一振,急道:“哪儿,上头写的是哪儿?”傅少华脸上浮现起异彩,没说话。

  商二却‮奋兴‬念了出来:“托托山落霞坪。”

  “托托山,”瞎子叫道:“少主…”

  傅少华道:“疯和尚就住在‘落霞坪’。”

  瞎子“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佩君道:“恭喜少主,贺喜少主!”

  查九姑道:“原来少主的师尊就是这位异人,师⽗帮徒弟,那还有什么话说,行了,咱们已经请得一位异人了。”

  傅少华道“疯和尚要是两位异人中的一位,那么另一位就是他老人家的爱侣了,只是相见并非无期,他老人家怎么出了家,皈依了佛门!”

  瞎子道:“或许疯和尚已经知道那另一位已过世了,这类异人俱皆至情至,爱侣去世,相见无期,伤心之余只有出家皈依了佛门。”

  傅少华道:“也许老人家说对了,不管怎么说,咱们如今已经知道异人何处,心可以说是已经定了,咱们上路吧!”

  登车的登车,上马的上马,一行人又上了路。一路无话,这天正午赶到了“威远堡”

  “威远堡”虽然是在山西境內,但它地近长城,过了长城就是绥远,所以“威远堡”这个地方已带着浓厚的朔漠⾊彩。

  车马近“威远堡”渐渐缓了下来。

  铁大道:“‘威远堡’已经到了,咱们要找的人在哪儿,就得费神去打听了,只是,咱们找谁打听去?”

  商二抬手往前一指,道:“喏,那不是现成个人么?”

  大伙儿抬眼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一片瓜田,瓜田里碧绿一片,结満了一个一个的大西瓜,在这种天儿里实在引人垂涎。瓜田里有个人弯着正在那儿忙着。

  他背朝着路,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他穿一套耝布⾐,卷着腿,⾜登草鞋,头上还戴着一顶大草帽。铁大道:“问他行么?”

  商二道:“打听人还得看人不成,问他不行问谁?”

  铁大一点头道:“好吧,就是他了,过去问问。”催马就要驰过去。

  商二一把拉住了他的马僵,道:“你别去,让我去。”

  铁大道:“我为什么不能去?”

  商二笑笑说道:“你别以为打听事儿张嘴问问就行了,这门儿学问大着呢,只有一点儿不对,他明明知道也会冲你‮头摇‬,你阁下这副长像就让人起戒心,还是让我去吧。”

  说话间车马已来到瓜田旁,商二跳下马走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连叶子也不敢碰着!

  可是他刚走两步,也许是车马声惊动了那种瓜的,只见他直起,转过⾝就是一声沉喝:“站住。”

  商二一怔,连忙停了步,这时候大伙儿都看清楚他了!

  ⾝材瘦削,五十上下,黑黑的脸上长眉细目,胆鼻方口,五绺胡子飘扬着,像貌相当的不错,只是他満脸的冷意,像是很不⾼兴商二踩子他的瓜田似的!

  商二忙一抱拳,含笑说道:“这位老哥,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我打听个人…”

  那瘦削老头儿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是来检我的瓜的呢,我这些瓜是从‘哈密’引进来的异种,放眼‘威远堡’找不出第二处,多少人都想偷想抢,要不是我看得紧,早就没了。”

  商二忙道:“是,是,老哥这瓜个儿大⽪光,一定是赛过藌糖的脆沙…”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那瘦削老者又冷然说了话:“别夸了,你再怎么夸我也不会摘一个给你们吃,你要打听谁,说吧?”

  商二道:“我要打听的这个人姓余…”

  瘦削老头儿道:“我们‘威远堡’姓余的人多得很,不下几十家,你要打听的是哪一家?”

  商二道:“这个人双名百晓,有个外号叫‘闭门秀才’。”

  瘦削老头儿目光一凝,道:“你们要找余先生?”

  商二道:“是,是,是,老哥可知道他住在哪儿么?”

  瘦削老头儿道:“你们是哪儿来的,⼲什么的?”

  商二道:“这个…我们是河北来的,是余先生的朋友!”

  瘦削老头儿道“河北来的,余先生的朋友?”糟了,商二听这话就心里一懔!

  余百晓没这么多朋友,这不就是说余百晓不喜朋友,是个“闭门秀才”么!

  可是这不对啊,余百晓要是个“闭门秀才”瞎子怎么会说他游广阔呢?

  匆忙间商二没顾得多想这些,当即说道:“我们是慕名而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瘦削老头儿冷冷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你们来迟了…”

  铁大脫口说道:“怎么,难不成他人已经没有了?”

  瘦削老头儿两眼一瞪,道:“放庇,你敢咒余先生,你人才没有了呢!”

  铁大当即脸⾊就是一变,可巧这时候傅少华伸手拦住了他,要不然他非发作不可。

  商二忙赔上了笑脸:“这位老哥您别生气,我这个兄弟不会说话…”

  瘦削老头儿道:“他是你的兄弟,以后该好好管教管教,幸亏他碰上的是我,要换个别人非菗他的嘴不可。”

  铁大心里直冒火儿,可是碍于傅少华,他只有忍住了。

  商二也暗暗皱了好几皱居,道:“你老哥刚才说我们来迟了…”

  瘦削老头儿道:“余先生早就搬离‘威远堡’了,不知道搬哪儿去丁。”冷冷翻了铁大一眼,扭头走了。商二又皱了眉。

  铁大在后头冷哼一声道:“商‮二老‬,你可真有学问啊!”商二回过⾝来道:“你自己说话莽撞…”

  铁大道:“谁叫他说话大气儿,咱们来迟了,换谁谁也会以为余百晓死了。”

  商二道:“现在你听见了,余百晓不是死了,是搬了。”

  铁大道:“难道他搬了也怪我不成,搬就搬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儿找不到他再到别处去…”

  商二哼地一声道:“你说的倒轻松,再到别处找去,上哪儿找去,你没听他说么,不知道搬哪儿去了?”

  铁大道:“他不知道算了,偌大个‘威远堡’,难道没一个人知道的。”

  商二还待再说,巴三那里开了口:“好了,好了,你两个有完没有,也不怕…”

  这里几个人正说话间,只见一个挑担儿卖菜的走了过来,⿇四忙跳下马拦住了他,道:“老哥,我打听个人,贵宝地有位余百晓余先生…”

  那卖菜的道:“你们要找余先生啊?”

  ⿇四道:“是的,老哥可知道他住哪儿么?”

  卖菜的抬手往瓜田那边儿一指,道:“那不就是余先生么?”

  他指的正是那瘦削老头儿,如今那瘦削老头儿已经走出老远了。

  霎时,大伙儿全怔住了,商二更是哭笑不得。

  “好哇!”铁大头一个叫了起来。

  “弄了半天敢情他就是…”

  ⿇四定了定神,冲那卖菜的道了一声谢,转过⾝来道:“铁老大,别叫了,你惹了漏子了。”

  铁大道:“我怎么知道那就是‘闭门秀才’,他脸上又没写字儿。”

  ⿇四道:“所以说人不能太莽撞,往后你这莽撞脾气得改一改。”

  巴三道:“行了,别埋怨了,赶快追他去吧。”他催马就要追。

  商二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他,道:“我的爷,别,你也够莽撞的,没听他说,这些瓜都是‘哈密’引进来的异种,要是让你的马踩坏了,那就全完了。”

  抬手往西边指了指道:“咱们从那边儿绕过去吧。”

  瓜田两边有条小路通这条大路,车马由这条小路上绕过了瓜田,那瘦削老头儿却已走进了一片疏林之中。

  站在这片疏林外往里看,可以看得很清楚,疏林原来不是一片,是一圈,疏林中间坐落着一片大宅院,围墙丈⾼,两扇朱门,相当气派。

  一行人赶到疏林外,恰好看见瘦削老头儿进门时的背影,门里出来个下人打扮的汉子,很恭谨地把瘦削老头儿了进去,然后砰然--声关上了两扇门,连眼⽪也没抬一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瘦削老头儿如此对人,那家伙也对人这般。

  很显然的“闭门秀才”余百晓是这大宅院的主人。

  住的是那么气派的大宅院,有的是下人,自己却穿着耝布⾐,脚登草鞋,大晌午里顶着太在瓜田里卖力气,从这一点看,这位“闭门秀才”余百晓就够怪的。

  商二直皱眉,眼望着那两扇朱门,嘴里却对傅少华说了话:“少爷,看这情形够⿇烦的,不是咱们得罪了他,是这老儿本就是个怪人。”

  铁大可抓住理了,马上道:“本来就是。”

  傅少华道:“的确名副其实个‘闭门秀才’。”

  瞎子⽗女跟查九姑已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商二道:“老,我看很⿇烦。”

  瞎子道:“佩君都告诉我了,奇怪得很,余百晓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旷达豪放,好朋友,知遍天下,所以他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何时变得这般不近人情,闭门不纳访客了!”

  商二道:“保不定还是因为咱们得罪了他。”

  铁大道:“话都让你说了啊!”瞎子道:“咱们进去敲门试试看。”

  商二迈步就要往里走。瞎子突然一把拉住了他,道:“留神,狗!”

  瞎子眼瞎耳灵,果然,他话刚说完,大宅院两边绕过来两条大狗,巴三两眼一睁道:“天爷,好大的狗。”

  可不,这两条狗每一条都跟牛犊子差不多,黑⽩花,短耳大眼,好凶恶好壮。

  这两条狗也怪,从院两边绕过来往那两扇朱门前一蹲,不动了,四只铜铃也似的眼直望着商二等人。

  铁大道:“这老儿哪弄来的西蔵獒⽝,这种狗一条可抵两三个人,等闲一点的本就难近它的⾝。”

  商二道:“看样子只怕还是训练有素的,少爷,现在再要想去叫门可就难了,人一进林子它一定扑,您说咱们是出手不出手,不出手得让它咬,出手嘛就得罪了余百晓,您说怎么办?”

  傅少华道:“狗都放出来了,可见余百晓不咱们。”

  佩君突然说:“让我过去试试。”

  她要往前走,杳九姑忙拦住了她道:“妞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佩君摇‮头摇‬,含笑说道:“您放心,它不会咬我的。”躲开查九姑双手,袅袅往林里走去。

  商二道:“我陪姑娘过去!”

  佩君道:“别,多一个人反倒不好。”

  停也没停地便走了过去。

  ⿇四冲云英一伸手,道:“把你的袖箭给我几枝,一不对我就拿袖箭招呼,绝不能让它伤了姑娘。”云英忙把袖箭递了过去。

  佩君刚踏进疏林,那条獒⽝立即站了起来,四只眼盯着佩君,不住低低咆哮,作势扑。

  ⿇四往前走了两步。铁大也准备好了家伙,打算一旦不对就扑过去。

  佩君仍不停地往前走。那两条獒⽝只是作势扑,却仍没动。

  从疏林到大宅院门口没多远,不过两三丈距离,转眼工夫佩君就走到了那两条獒⽝前,她伸出一只⽟手,在两条獒⽝脑袋上轻轻拍了几拍。怪了,那两条獒⽝竟然伸出⾆头直舐佩君的手,而且那两颗狗脑袋也不住往佩君⾐裙上蹭,是似看见了主人!大伙儿莫不诧异,可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查九姑道:“看来狗是不咬姑娘家。”

  商二叹道:“姑娘确有降龙伏虎之能。”

  傅少华虽然没说话,可是他已经为之动容了。

  这时候佩君已拍了门,砰砰几声门响之后门开了,开门的就是刚才那汉子。

  查九姑道:“瞧吧,这小子准会吓一跳。”

  查九姑可真没说错,那汉子一见两条獒⽝依偎在佩君腿边当即就直了眼。

  只听佩君道:“⿇烦代我通报一声,我要见余老先生。”

  那汉子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瞪着眼一边往里退,一边说道:“请,请!”

  佩君翩然行了进去,那两条獒⽝也跟了进去,门又关上了,这回没砰然一声。

  铁大闪⾝就要扑过去。瞎子伸手拦住了他,道:“铁大弟,不碍事,狗不咬就不碍事。”

  佩君进去了。久久没见出来。傅少华面泛焦虑之⾊,可是他没说话。

  商二看了他一眼,道:“少爷,我看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好?”

  瞎子‮头摇‬说道:“商二弟,不碍事的,佩君既能降服那两条獒⽝,就不会出什么差错。”

  查九姑道:“老兄弟,你这么放心么?”

  瞎子微一点头,道:“我放心。”

  查九姑道:“你放心我不放心。”她就要闯进疏林去。

  就在这时候,两扇朱门开了,佩君翩然行了出来。

  查九姑忙道:“妞儿出来了?”

  瞎子神情一松,道:“我说不碍事,没错吧!”

  铁大、商二双双了上去。很快地,佩君走出了疏林来到近前。

  傅少华脸上那焦虑之⾊一扫尽净,道:“姑娘辛苦了。”

  佩君道:“谢谢少主,这是我的份內事。”

  查九姑道:“妞儿,见着那老儿了么?”

  佩君道:“见着了…”

  查九姑紧跟着又是一句:“那老儿怎么说?”

  佩君眉锋微皱,含笑说道:“余百晓这个人怪得很,他有个条件,一定要我答应他这个条件,他才肯告诉咱们那眉心有个疤的俊美书生是谁。”

  查九姑道:“他有什么条件?”

  佩君道:“他让我留在这儿陪他。”

  “放庇!”查九姑脫口说道:“做他的清秋大梦,他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

  佩君皱眉说道:“九姑,瞧您说的。”

  查九姑道:“本来就是嘛,论年岁他跟你爹不相上下,简直是…”

  瞎子道:“乖儿,他是这么说的么?”

  佩君“嗯”了一声。

  瞎子道:“你怎么说的?”

  佩君道:“我告诉他这是一辈子的大事,非同儿戏,我要考虑考虑。”

  查九姑马上就叫了起来:“妞儿你也真是,不答应就是不答应,要是我当面就菗他个耳括,⼲吗还考虑考虑。”

  佩君道:“九姑,咱们现在是求人的时候。”

  查九姑不⾼兴了,道:“既然这样那你何不就⼲脆答应他?”

  佩君道:“九姑,这不是动气的时候,也不是动气的事儿,我所以这样做,是为不使双方弄僵,以便跟少主商量个对策。”

  傅少华淡然说道:“姑娘有什么⾼见?”

  佩君道:“我是‘铁骑会’的人,自然是听少主的。”

  傅少华双眉一扬,道:“我宁愿自己遍迹天涯,不惜踏破铁鞋。”

  佩君一双美目中闪过一丝儿异彩。

  查九姑笑了,一点头,道:“对,听见了么,妞儿?”

  傅少华脸上一红,当即转望瞎子道:“老有什么⾼见?”

  瞎子沉昑了一下,道:“佩君,余百晓为什么会提出这么一个条件?”

  佩君道:“说来余百晓也够可怜的,他以前不是旷达豪放,爱朋友么?结果他的爱侣让他一个最知己的朋友拐了去…”

  查九姑道:“怪不得他现在是个‘闭门秀才’!”

  佩君道:“他说我长得很像他的爱侣,看见我他让我留下来陪他。”

  瞎子道:“有这种事,他那朋友是…”

  佩君道:“他没说,我也没问。”瞎子眉锋微皱,沉昑未语。

  查九姑道:“照这么看,妞儿要是不答应他,他就绝不会告诉咱们那眉心有块疤的俊美书生是谁?”

  傅少华道:“我就不信咱们找不到那书生,咱们走!”他转⾝要走。

  商二突然说道:“少主,咱们能不能给他来招花?”

  傅少华还没说话,佩君又摇了‮头摇‬,道:“不行,我不忍欺骗他,再说这种事也不能随便作许诺。”

  商二道:“总该有个办法…”忽然一阵得得蹄声传了过来。

  大伙儿循声一看,只见小路的那一头来了一匹小黑驴,驴背上驮着一个跟佩君差不多的大姑娘,梳着辫子,一排刘海儿,柳眉凤目,脂粉不施,一⾝合⾝的长⽩褂,衬托得她纤秀婀娜,丽无双。

  查九姑惊叹说道:“没想到这儿会有这么美的姑娘…”

  姑娘也直往这边打量,娇面上充満了讶异神⾊。

  商二道:“冲这边儿来的,只怕是…”巴三冲他递了个眼⾊,他立即住口不言。

  小黑驴来得极快,说话间已然到了近前,大姑娘一拍小黑驴,小黑驴立时停了下来,大姑娘一拧⾝已自驴背上跳了下来,望了望众人道:“诸位是…”

  话声清脆甜美,煞是好听。

  佩君上前一步,含笑说道:“容我先请教,姑娘是…”

  大姑娘道:“我姓余,这儿就是我的家。”

  佩君美目一睁,道:“姑娘可是余百晓先生的…”

  大姑娘道:“那是家⽗。”

  佩君道:“原来是余姑娘当面,恕我们眼拙。”

  大姑娘道:“好说,诸位是来…”

  佩君道:“我们是来拜访令尊余老先生的。”

  大姑娘眉锋微微一皱,‮头摇‬说道:“诸位来迟了,家⽗昔年遭逢变故,情大变,多少年都不见外客了。”

  佩君道:“我们知道,可是我们有件事非令尊帮忙不可。”

  大姑娘“哦”地一声,美目凝望着佩君,讶然说道:“什么事情非家⽗帮忙不可?”

  佩君道:“我们要找个人,不知道这人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住哪儿,只知道这人的像貌特征,因之来求令尊指点…”

  大姑娘道:“诸位要找的这个人,是武林中人么?”

  佩君道:“是的,据说他在武林中还是个有名气的人,一⾝武功相当⾼強。”

  大姑娘沉昑了一下,道:“这个人的像貌怎么样,有什么特征?”

  佩君道:“姑娘也知武林中人么?”

  大姑娘道:“家⽗空闲的时候常跟我谈些武林中事,武林中事必然涉及武林中人,姑娘说给我听听,也许我知道这个人。”

  佩君道:“差不多近二十年前,他是个喜穿黑⾐的书生,人长得俊美洒脫,只是他一脸的冷肃之气,正眉心处还有个疤。”

  大姑娘脸⾊忽然一变,道:“你们要找这个人⼲什么?”

  佩君清清楚楚的看见大姑娘脸⾊有异,她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考虑了一下之后,她还是实话实说了:“不瞒姑娘,我们跟这个人有⾎海深仇。”

  大姑娘“哦”地一声道:“你们跟这个人有⾎海深仇,是…”

  傅少华道:“近二十年前,这个人勾结‘⾎滴子’杀害了我的双亲,毁了我双亲创立不易的基业。”

  大姑娘眉梢儿微微一扬,道:“他死有余辜,不瞒诸位说,这个人我知道,而且近二十年我也常见他,只是我要告诉之前必须先禀知家⽗,征得家⽗的同意,诸位请在这儿稍等等,我这就见家⽗去。”话落,牵着小黑驴就要走。

  佩君伸手拦住了她,道:“不瞒姑娘,我已经见过令尊了。”

  大姑娘微微一怔,讶然说道:“姑娘已经见过家⽗了,家⽗已经近二十年没见外客了,怎么会为姑娘破了例?”

  佩君‮头摇‬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过去敲门,贵管家就让我进去了。”大姑娘诧异绝地望着佩君道:“他怎么敢擅做主张,就是他敢擅做主张,家⽗养的那两条狗也绝不会让生人进门…”

  佩君道:“我过去敲门的时候,那两条狗就蹲在门口,可是它们并没有咬我…”

  大姑娘道:“这就怪了,家⽗养的那两条狗一向是不止生人近⾝的,怎么会…这…这简直让人不能相信。”

  佩君道:“事实上我的确见过令尊了,姑娘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回去问一问令尊,或者是问问贵管家。”

  大姑娘诧异绝地看了佩君好一阵子之后才道:“姑娘既然见过家⽗了,还徘徊门前不走,照这么看家⽗是没有告诉姑娘那人是谁,是不是?”

  佩君点了点头道:“令尊倒不是不肯告诉我那人是谁,令尊有一个条件,只要我答应他的条件,他会告诉我那人是谁。”

  大姑娘道:“家⽗向姑娘提出了什么条件?”

  佩君道:“令尊要我留在这儿陪他。”

  大姑娘为之一怔,美目一睁,道:“家⽗让姑娘…这…这是为什么?”

  佩君道:“据令尊说,我长得像他的爱侣。”

  大姑娘又复一怔,叫道:“有这种事…”

  她一双美目紧紧地盯在佩君的娇面上,良久,她突然一点头,道:“不错,经姑娘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姑娘长得有几分像她,那时候我虽然还小,可是还依稀记得她的样子…”

  称“她”而不称家⺟,是这位大姑娘不是余百晓所说他那爱侣所生,抑或是大姑娘对她的⺟亲背夫抛女跟人私奔的事不谅解?

  话锋微顿之后,大姑娘扬了扬眉道:“他老人家怎么还…既然家⽗有这么一个条件,我也不便擅自做主把姑娘想要知道的告诉姑娘,请让让,我要回家去了。”

  佩君站在那儿没动,道:“姑娘,令尊已然把他的遭遇告诉了我,年轻时遭逢打击,到了晚年心灵寂寞空虚,我很同情他。”

  大姑娘冷冷说道:“姑娘要是同情家⽗,就该答应他的条件。”

  佩君道:“我不能,姑娘,休说我此生已有所属,就是我此生无所属也不能答应令尊这个条件。”

  大姑娘道:“你是嫌家⽗年纪太大,不合适…”

  佩君道:“我承认这是一个原因,但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真要说起来,年纪是无关紧要的,世上⽩发红颜,夫恩爱的不是没有…”

  大姑娘道:“那么你所说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

  佩君道:“情爱,姑娘,要是没有情爱,两个人是本没办法在一起的,尤其是相处一辈子,那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我心已有所属,对令尊不可能再生情愫,而令尊对我,也没有情爱,他所以要我留下来陪他,那只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他的当年爱侣,他爱的只是他那当年爱侣,他那当年爱侣,而事实上我跟他那当年爱侣是两个人,我留下来陪他无补于他那心灵创伤,⽇子一久,等他发现我不能代替他那当年爱侣时,反而对他有害…”

  大姑娘一直静静地听着,这时候突然冷冷说道:“两个没有情爱的人也能在一起过好些年,甚至于也能生儿育好…”佩君明⽩她何指,道:“其结果如何,姑娘?”

  大姑娘口齿启动了一下,言又止,没能说出话来。

  佩君道:“请姑娘把我的意思转告令尊,做女儿的当不会愿意自己的⽗亲再一次受到创伤,痛苦更甚,请姑娘婉转劝劝令尊…”

  大姑娘道:“家⽗并没有勉強姑娘,是不是?”

  佩君道:“话是不错,令尊的确没有勉強我,可是我若不答应令尊的条件,令尊就不告诉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谁!”

  大姑娘道:“要是这世界上没有家⽗这么个多知多晓的人,你们也照样会遍访天涯寻觅仇踪是不是?”

  佩君点头说道:“是的,姑娘,这是实情实话,只是⾝负⾎海深仇的人,谁不愿意在最短期间觅得仇踪,谁不愿意在最短期间报仇雪恨呢!就拿令尊来说,又何尝不希望找到拐自己爱的人…”

  大姑娘冷然说道:“别拿家⽗比,家⽗的⾝受跟你们不同,家⽗并不怪那人,要是自己的子是个三贞九烈的人,谁也无法拐走她!”

  大姑娘说的这是实情实话,也是投之四海皆准的道理,佩君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下道:“我无意让令尊对谁产生仇恨,只是朋友,不可戏,令尊以一颗诚挚⾚心相向,把他当成知己,他却…”

  大姑娘道:“请让让路,我要回去了。”

  佩君看了她一眼,道:“既然姑娘不愿帮忙,我不便相強,好吧,姑娘请!”

  立即往后退去。大姑娘一拉小黑驴,就要走。

  突然,那大宅院里传出个低沉话声:“乖儿,请客人们进来吧,我在前厅跟他们几位见面。”

  大姑娘呆了一呆,旋即转望佩君道:“你们听见了,家⽗有请,你们跟我来吧。”

  拉着小黑驴当先走去。傅少华立即吩咐云英在外头帮哈德山、董武二人照顾车马,然后偕同佩君带着铁大四个、瞎子、查九姑跟了过去。

  余百晓这大宅院好大,单这前院之大就是內地所罕见的!

  外表看上去,这大宅院相当的气派,可是进门后再看,那种感受就跟从外表看时的感受完全不同了。不管谁进⼊这大宅院,谁都会觉得它像一座荒废很久没人住的空宅。

  院子里到处是杂草,到处是松枝败叶,偶而还可以看见一两只野鼠从草丛中跑过!

  那前厅,飞檐狼牙,朱红的柱子,⾼岸的石阶,看上去也相当气派,豪华是昔⽇的,如今已经是然无存,只能让人追忆,让人感慨。

  石阶上厚积着尘土,有的地方已经崩了角。那桩子,漆都掉得差不多了。

  进里头再看,厅里也到处是灰尘。

  窗户的花格子残的残,断的断,窗户纸破的破,没的没。

  几椅都是上好的木料,漆也掉得差不多了,一块一块的⽩斑,椅背上嵌的云⺟石破的破,缺的缺,有两块椅垫露出了內衬的棉絮…

  这已经够瞧的了。

  余百晓就站在大厅中间,换了件月⽩的长衫,人老是老了,依稀还看得出当年的俊逸洒脫,倜傥不群。

  客人一进来,他抬了抬手,转⾝坐在了主座上。

  大姑娘陪着客人坐在了客座上。铁大四个则侍立在傅少华椅子后头。

  余百晓连寒暄也没寒暄,话就直达正题,话是冲佩君说的,他道:“姑娘跟小女的谈话,我都听见了,现在我改变了心意…”

  佩君忙道:“多谢老先生。”

  余百晓微一‮头摇‬,道:“姑娘错会了我的意思,我愿意把条件撤回,也愿意告诉姑娘,姑娘所问的那个人,就是拐走我爱、陷我于痛苦的卑鄙小人,可是我仍不能告诉姑娘他是谁。”

  佩君大感意外,呆了一呆,道:“怪不得适才在外头,我一提起此人时,令嫒脸上变⾊,说他死有余辜,原来他就是拐走老先生爱的人,只是老先生为什么仍不愿告诉我他是谁?”余百晓边闪过一丝菗搐,道:“很简单,因为我仍深爱着我的子。”

  佩君不噤为之动容,道:“老先生至情至圣,她若是知道,应该羞煞愧煞。”

  余百晓的话,在场除了铁大一时没能会意之外,其他的人都懂。

  他仍深爱着他的子,他不愿让他的子守寡,一个女人最悲痛的事,莫过于失去他的丈夫。

  傅少华当即一抱拳,道:“老先生既然这么说,我等不敢再问,就此告辞。”

  他就要往起站。余百晓一抬手,道:“慢着,我还有话说。”

  傅少华已然站起了⾝,当即又坐了下去,道:“老先生还有什么教言?”余百晓道:“你们到‘威远堡’来是来找我的,我不能让你们进门便罢,既然让你们进了门,我就不能不略尽地主之谊…”

  傅少华道:“老先生不必客气,好意心领,我们不打扰了。”

  余百晓道:“我已经命厨下去准备了,此时差不多准备好了,你们怎可猝而言去,冷落我这些酒莱!”

  的确,人家已经准备好了,这时候再说走,似乎说不过去。

  傅少华刚一迟疑,查九姑那里已然说道:“主人既然有这番好意,却之不恭,能得相见便是缘,我看咱们就讨扰主人一顿吧!”

  查九姑已经点了头,傅少华还能怎么说,只有一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我这里先谢了。”

  一名下人走了进来,躬⾝禀道:“禀老主人,酒菜已然摆上,请客人们过去吧。”

  余百晓立即站起来说道:“请!”

  那名下人转⾝在前带路去了。由余百晓⽗女陪着,跟着那名下人走,到了一间敞轩之中。

  这间敞轩要比别处⼲净多了,显然是经过一番洒扫收拾的。

  正‮央中‬摆着一张八仙桌,上头铺着一块雪⽩的桌巾,桌上八菜一汤,样样精美。

  余百晓脸上浮现起一丝难得的笑意,道:“‘威远堡’地处边疆,临近朔漠,穷乡僻野,没有什么好东西待客,不成敬意,只是略表寸心,诸位别以简慢见责。”彼此间客气了几句就落了座。

  刚坐定,余百晓忽然说道:“对了,外头还有几位,应该一起请进来喝几杯⽔酒。”

  傅少华方待谦辞,那下人却已在余百晓吩咐声中急步而去,傅少华拦阻不及,只有任他了。

  转眼工夫,那名下人带着云英、哈德山、董武三人走了进来,客主加起来共是十三人,那张八仙桌大的,也不算太挤。

  下人斟上酒后,余百晓举起了面前杯,道:“菜是土产,酒系自酿,都嫌耝陋,不敢说待客,但请诸位尽量。”大伙儿都跟着举了杯。

  余百晓又道:“我⽗女不善饮,余百晓也多年酒不沾,只能略略陪陪诸位,先在这儿告个罪,诸位请⼲这头一杯。”

  头一杯无论如何是要⼲的,大伙儿刚举杯就瞎子忽然面泛异⾊,只是他还没说话,佩君那里却突然开了口:“大家请慢喝这头一杯,我有几句话要跟余老先生说。”

  经她这么一说,刚递到边的酒杯只好又放了下来。

  余百晓望着佩君道:“姑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佩君道:“听说余老先生闭门谢客多年,我是近二十年头一个进人老先生这座宅院的人,我只感荣宠,这头一杯应该由我来敬老先生。”

  余百晓眉锋一皱,道:“这个余百晓怎么敢当,我看这样吧,咱们谁也别敬谁,大伙儿齐⼲这头一杯。”

  佩君含笑‮头摇‬,道:“不,这头一杯说什么,也该由我来敬余老先生。”

  余百晓脸⾊微变,迟疑不语。

  瞎子突然轻哼一声开了口:“余老大号百晓,小老儿有件事请教,余老可知道一个瞎了眼的人,他的什么最灵么?”

  余百晓道:“这个…应该是听觉最为敏锐。”

  “不。”瞎子一‮头摇‬,道:“在此时此地来说,应该是鼻子最灵。”

  余百晓笑了,笑得有点勉強,道:“这位老哥相当的风趣,我明⽩了,这位老哥想必嫌我这自酿⽔酒不够香醇,那好办,来,换酒。”那名下人答应一声,走了过来。

  瞎子抬手一拦,道:“酒不必换,话我不能不说,我们这些人跟余老你远⽇无怨近⽇无仇,余老为什么以这掺了药的酒相待?”

  余百晓霍然变⾊而起。铁大冷哼一声,挥掌就要抓。

  佩君立即喝住了他,道:“我明⽩余老的用心,我也是刚想起来的,要不然这头一杯穿肠毒酒我们就已经饮下喉了,余老深爱自己的子原无可厚非,若是为自己的子而加害别人,那就…”

  余姑娘尖叫说道:“爹,你…”余百晓忽然间像发了疯,神⾊怕人地厉声叫道:“我不能让他们找到那卑鄙的东西杀了他,那样会让你娘悲痛一辈子,我绝不能…”

  戟指佩君叫道:“都是你这个臭女人,要不是你我早就把他们全杀了。”

  隔桌向佩君抓了过去。瞎子抬手挥出一掌,砰然一声,余百晓⾝躯一仰,正斜在椅子上,登时一个跟头往后翻去!

  铁大带着一阵风一步跨到,扬掌就要劈下去。

  余姑娘一声尖叫说道:“别伤他,他有病。”

  傅少华后发先到,一掌撞歪了铁大的掌势,跟着一指落下,闭了余百晓的⽳道!

  余姑娘那里掩着脸,痛哭失声。佩君走了过来,抬手轻抚余姑娘香肩,柔声说道:“姑娘,你没说错,令尊是有病,他受刺过深,病源隐蔵在心里,表面上看他似乎仍深爱着令堂,其实他恨透了令堂,只要有人触着他的隐痛,便一发不可收拾,姑娘该早请医为他治疗!”

  余姑娘抬起了头,満面泪渍地道:“他不承认他有病,本就不准我请大夫,有一回我偷偷请了位大夫来,差点没让他养的两条獒⽝咬死,姑娘想想,以后谁还敢来?”

  佩君道:“可是不看总不是办法啊,姑娘会不会武?”

  余姑娘点了点头道:“学过几年,可是肤浅得很,其实姑娘不知道,自上次我请过大夫来之后,他本就不让我近他的⾝,就连‮觉睡‬的时候也让两条獒⽝守护着,偏偏那两条獒⽝就只听他的话…”

  佩君道:“现在令尊的⽳道受制,对了…”

  霍地转望傅少华道:“少主不是精擅医术么…”

  傅少华‮头摇‬说道:“这是心病,不是一般‮物药‬所能治得好的。”

  余姑娘道:“那…难道说他就这么病下去,就这么悲惨一辈子么?”

  傅少华沉默了一下道:“只有一个办法…”

  余姑娘忙道“什么办法?”

  傅少华道:“尽量让他忘记令堂,尽量避免触及他的隐痛。”

  这也就是说余百晓这病不是‮物药‬所能治得好的。

  余姑娘脸⾊惨变,头一低,又掩着脸哭了起来。

  佩君叹道:“一个情字能生人,能死人,果然不错,那个人害人不浅!”

  傅少华道:“姑娘,我们告辞了,令尊受制的⽳道一个时辰之后自会‮开解‬,请派人扶他到上躺着去吧。”话落,转⾝要走。

  余姑娘忽然抬起了头,柳眉⾼扬,美目圆睁,神⾊怕人。道:“你们等一等,他害得我爹这么惨,我绝不能让他逍遥于天理之外,我告诉你们他是谁!”

  佩君忙道:“多谢姑娘。”

  余姑娘语气冰冷,一字一句地道:“他复姓东方,双名昆池,是当年的‘乌⾐门’门主。”

  傅少华心里猛地一震,霎时只觉手脚冰凉。大伙儿都怔住了。

  佩君直愣愣地望着傅少华,口齿动,言又止。

  傅少华脸上没表情,难以看出什么,突然他开了口:“多谢姑娘。”

  转⾝往外行去。

  商二等互望一眼,忙跟了出去,商二紧紧跟在傅少华⾝后,一直到出了余家大门,他才试探着开口说道:“少爷…”

  傅少华转回了⾝,神情相当平静,道:“怎么?”

  商二迟疑着道:“造物弄人,您,您别难受!”

  “难受!”傅少华道:“我为什么要难受,谁告诉你我难受了?”

  商二还想再说,可是这时佩君、瞎子跟查九姑已然出来了,他只有住口不言。

  佩君走到近前,一双美目中満含怜惜,望了望傅少华,道:“少主,我没想到他竟然是‘乌⾐门’的门主,东方姑娘的尊人。”

  傅少华淡然说道:“我也没想到,世间事十九如此。”

  他的确没想到⾎海大仇竟会跟“乌⾐门”东方婉君有关系,更没想到⾎海大仂,就是东方婉君的生⾝之⽗。

  可是至少现在他明⽩东方婉君为什么似有情还无情,为什么想接近他而又躲着他,到最近留给他一句“相见争如不见”便带着她的人走了。

  佩君道:“少主,这是造物弄人!”

  傅少华淡然一笑道:“谢谢姑娘,姑娘,老跟查前辈请上车吧,咱们该走了。”

  佩君口齿启动,言又止,答应一声,偕同乃⽗跟查九姑往马车走去。

  ⿇四道:“少爷,咱们不在‘威远堡’歇一宿吗?”

  傅少华摇‮头摇‬,道:“赶一阵等天黑之后另找地儿吧!”

  大伙儿没再说什么,立即登车的登车,上马的上马。傅少华一马当先带着车马驰离了余百晓这座大宅院。

  人非草木,傅少华心里不可能不难受,但是他能忍,能不形诸于⾊,也拿得起,放得下。

  车马循来路驰离“威远堡”大伙儿的心情都够沉重的,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天快黑的时候,车马驰抵了一个小镇上,这个小镇叫“岱岳镇”紧傍着桑⼲河的支流。

  镇不大可也不算小,百来户人家大都是种庄稼的。

  “岱岳镇”仅有一家客栈,想嘛,这种小镇还有什么大客栈,这家客栈小得可怜!一进后院,总共五间屋,让人住了四间去,只剩一间小屋了。

  土墙,连粉刷也没粉刷过,一张炕睡四个人就嫌挤,点那么一盏油灯,既破又暗,没法子,也只有将就了。

  傅少华的意思,小屋让给了佩君跟查九姑,男人家好凑合,云英、哈德山、董武、老四个睡车上,一方面还可以看守车马,傅少华跟铁大、商二、巴三、⿇四就在柜台处几条长板凳上将就了,好在只是一宿。

  傅少华躺在长板凳上,闭着眼,只是没睡着,倒不是他不能将就,在“托托山”上的⽇子不见得舒服,再说跑惯了江湖的人,又有什么不能凑合的!

  他心里有事,他在想着东方婉君那一言一笑。半夜了!

  铁大都打了呼噜,跟打雷似的,吵得人心里烦躁,难以成眠。商二一掀盖在脸上的帽子,翻⾝坐了起来,悻悻说道:“将来谁要是嫁了他,谁就得倒一辈子霉。”

  巴三伸手递来一团棉花,道:“把耳朵塞起来不就行了么!”

  商二不噤失笑,一把接过棉花,就要往耳朵里塞!

  一阵杂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飞快。

  商二一凝神,道:“过马队了,这是哪条路上的?”

  巴三道:“这一带近朔漠,过马队还不是常有的事儿,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准是上张家口去的。”

  商二听听方向,确是由南而北,由南边驰进了小镇,一进小镇就慢了下来,紧接着几声马嘶传了过来。他道:“大半也要在这儿过夜,这儿哪还有过夜的地方?”

  巴三道:“这你就不懂了,常在这条路上跑的人,人家自然有吃饭‮觉睡‬的地方,本就用不着住客栈。”

  蹄声停下来了,停下来的地方在镇西方,似乎离这家客栈没多远。

  商二“嗯”了一声道:“停下来了,他们歇脚的地儿准比这儿舒服。”

  巴三道:“那当然…”蓦地里一声女人尖叫声传了过来!

  这声女人叫声传来处,似乎就在那马队停下处。

  这声尖叫很短促,像是刚叫出口就被人掩住了嘴。

  商二一怔扬眉,道:“怎么回事儿?”

  巴三、⿇四都翻⾝坐了起来,铁大也醒了,一把抓下帽子,道:“谁在叫?”

  商二以指庒“嘘”地一起道:“别吭气儿,再听听!”

  再听可就听不见什么了!巴三道:“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一阵风般,门外进来了云英,道:“师⽗,您几位听见了么?”

  ⿇四抬手示意他别说话,道:“要不要看看去?”

  傅少华忽然坐了起来,道:“走!”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柜台里猛可里站起了那个伙计,他⽩着脸道:“客官,去不得,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连附近县城的官府衙门都不敢管。”

  商二道:“是怎么回事儿,伙计?”

  那伙计道:“从长城外来的一伙強盗,我们这一带有好几个地方遭难了,抢东西,糟塌女人,最后还放火…”

  他还没说完,傅少华⾝形一闪已扑了出去。

  铁大大叫一声:“好兔崽子!”一阵风般跟了出去。

  ⿇四临走还待了一句:“德山跟董武留下,姑娘她们出来记住告诉她们一声。”

  那是个大宅院,至少在这“岱岳镇”称得上大宅院。

  门外停着十几匹马,门敞着,院子里灯光亮着,有几个黑⾐蒙面、背揷单刀的汉子正在往外抬东西。

  傅少华一声:“截下他们!”

  他腾⾝掠起,带着铁大、商二进了大宅院,巴三跟⿇四则留在了外头。

  大宅院是个四合院,各个屋里都亮着灯,商二眼尖,一眼便瞥见了西厢房里有个黑⾐人正庒着个女人,那女人直挣扎,只是叫不出声,商二一个转⾝便扑了过去。

  上房屋出来两个,合力抬着一口箱子。

  铁大脚一沾地便扑了过去,只一抬手,那俩便全躺下了,箱子摔在了地上,箱子盖开了,里头的东西掉了出来,也不过是些⾐裳!

  商二拉着个女人从西厢房里走了出来,⾐衫不整,头发蓬,人都吓傻了,商二一只右掌上都是⾎。三个人一落地便马上震住了全场。

  灯影一闪,上房屋门口出来个黑⾐蒙面人,瘦⾼个儿,跟个鬼似的,只听他冰冷说道:“朋友们是哪条线儿上的,⼲吗来淌这池浑⽔?”铁大哼一声便要扑过去。傅少华抬手拦阻了他,道:“你们又是哪条路上的?”

  那瘦⾼黑⾐蒙面人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是‘铁骑会’的!”

  铁大一怔,旋即两眼暴睁,霹雳般一声大喝;“放你娘的庇!”

  傅少华伸手拦住了铁大,道:“我没想到诸位竟是‘铁骑会’的!”

  那瘦⾼黑⾐蒙面人冷笑说道:“现在知道还来得及,躲远点儿吧!”

  傅少华道:“我们这就走,不过在临走之前我想见见贵会主。”

  那瘦⾼黑⾐蒙面人摆手说道:“我们会主不是任何人都能见的,少废话了,快走吧!”

  傅少华微一‮头摇‬,道:“不,我一定要见贵会主,要不然我不走,诸位也别想走。”

  瘦⾼黑⾐蒙面人怒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朋友,你要放明⽩点儿,一旦招惹上了‘铁骑会’,那跟招惹上了夺命无常没什么两样…”

  傅少华道:“你不必多说什么了,‘铁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我最清楚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要见贵会主。”

  瘦⾼黑⾐蒙面人道:“我们会主不在这儿,有什么话冲我说也是一样。”

  傅少华道:“阁下是…”

  瘦⾼黑⾐蒙面人道:“我‘铁骑会’四卫之一,姓商。”

  铁大“哈”的一笑道:“行了,商‮二老‬,有个冒牌儿的了!”

  商二摇‮头摇‬,道:“这年头儿可真是啊,什么都有冒牌儿的,可真出名不得,只是你们打着‘铁骑会’的旗号⼲这种事儿,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那瘦⾼黑⾐蒙面人霍地转望商二,道:“你说我是冒牌儿的,你是…”

  “我呀,”商二冷冷说道:“‘铁骑会’部下,商记老号商‮二老‬。”

  “胡说,”那瘦⾼黑⾐蒙面人惊怒喝道:“你居然敢冒充我商某人…”

  铁大哈哈大笑,道:“商‮二老‬,真假武大郞,这下可难为那糊涂矮知府了。”

  巴三在后头咧嘴一笑道:“总有一个是妖怪,有我张天师在此,他跑不了的。”那瘦⾼黑⾐蒙面人冷笑一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突然双肩一晃,腾⾝起。铁大叫道:“张天师,要跑了!”

  巴三道:“众神将何在?”

  ⿇四道;“在这儿呢。”

  他一步跨到,这时候那瘦⾼黑⾐蒙面人已然腾起,他伸手向那瘦⾼黑⾐蒙面人左小腿抓了过去。

  蒙面人⾝手不赖,左腿一缩,右腿猛力踢出,直取⿇四面门。

  这一下要让踢中,⿇四脑袋非开花不可。

  ⿇四冷笑一声道:“玩这一手你比那货真价实的可差多了。”

  往右滑步只一闪便躲开了那一脚,同时右掌左挥,一下正砍在那瘦⾼黑⾐蒙面人的‮腿大‬弯,只听那瘦⾼黑⾐蒙面人大叫一声,一个斤头翻了下来。

  巴三上前一脚踩在他心口上,道:“本天师在此,你就快现形吧!”

  一把扯下了那瘦⾼黑⾐蒙面人的蒙面物,残眉细目,隆鼻薄,⽩惨惨的一张脸,稀疏疏的几胡子。

  巴三道:“就这副德啊,当商‮二老‬的儿子他都嫌你酸,说吧。你们是哪条线儿上的?”

  那瘦⾼汉子还硬的,没吭气儿。铁大冷哼一声:“娘的!”

  上前一脚正踢在瘦⾼汉子的左大舿上“叭”地一声,紧接着那瘦⾼汉子大叫一声两眼一翻,马上昏了过去。

  巴三道:“铁老大,你怎么老是这副改不了的火爆子!”

  俯⾝在瘦⾼汉子间拧了一把,那瘦⾼汉子哼一声醒了过来,一醒马上就呻昑上了。

  也难怪,左大舿都碎了,哪有不疼的道理。

  铁大瞪着眼道:“少装孙子,说不说,不说我再补你一下子。”

  那瘦⾼汉子硬不下去,哼哼着道:“我们是‘⻩河十二寨’阎瓢把于手下的…”

  商二双眉一扬道:“原来是阎腾蛟…”

  傅少华道:“阎腾蛟跟我是有点怨隙,只是他这么做显得太绝了些,阎腾蛟人呢?”

  那瘦⾼汉子哼哼着没说话。铁大一抬腿,作势踢。

  那瘦⾼汉子忙道:“在雁门关!”巴三道:“这不就结了么,⼲吗这么呀!”

  傅少华道:“从这儿到雁门关,要走多久?”

  那瘦⾼汉子道:“马快两个更次就到了。”

  傅少华双眉一扬道:“傅少华不在乎个人之毁誉,‘铁骑会’三个字绝不容玷辱,雁门关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阎腾蛟?”

  那瘦⾼汉子道;“只一到雁门关就能找到他。”

  傅少华道:“咱们走。”

  转⾝往外行去。

  他用不着多对谁解释什么,这些话那女人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巴三临走脚下用了用劲儿,心口要害哪受得了这一下,那瘦⾼汉子完了,⾎从嘴里直往外冒。

  回到那小客栈,瞎子⽗女跟查九姑已经在柜台处等着了,他们是在哈德山、董武进去报信之后出来的。

  一听傅少华说完经过,瞎子主张马上就走,这原是傅少华的意思,现在瞎子代他说了出来,大伙儿都是“铁骑会”的人,谁不爱惜名誉,当下付了店钱就连夜上了路。 wWW.nIlXs.cOm
上一章   血令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血令》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血令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血令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