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红 第 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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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断肠红  作者:独孤红 书号:41356 更新时间:2017/9/18 
第 一 章
  这是一座‮大巨‬古堡。

  这座堡,座落在“大巴山”崇山峻岭深处,四无人烟,远离市镇,孤独傲立,几乎隔绝了人世。

  堡,完全由石头砌成,石⾊深褐,坚逾钢铁,牢不可破;外表看上去,给人的印象是黝黑、深邃、森、神秘。还有一种令人说不出所以然的寒意。

  堡,没什么了不起,也不稀罕,世上这种庄堡多得不可胜数。

  可是提起这座堡,却是大大地有来头,它的名儿⾜能震撼字內,威慑天下,沸腾四海,惊动八荒;这座堡,叫作:“古家堡”

  “古家堡”数十年来,在字內武林一直处于领袖地位。它的声威,犹凌驾于各大门派之上,别的各帮各派,那就更不必说了。

  “古家堡”之声威之所以能凌驾于各大门派之上,能领袖武林。自然有它的道理。

  “古家堡”武学独树一帜,自成一家,诡谲、奇奥、⾼绝,举世无匹,所向披靡,就连素以秘技绝艺自诩者,也望尘难及,瞠乎其后,不得不自叹不如,俯首称臣。

  所以“古家堡”成了天下皆知的龙潭虎⽳,神秘、⾼深而莫测。武林中,人人闻名⾊变,望风胆落,视为险地,从无人敢轻捋虎须。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难道说放眼天下,就再没有人声名⾼过它的?

  有!不但有这么一个人声名⾼过“古家堡”而且他还令“古家堡”视为唯一克星,深深震慑!

  这个想象中必然三头六臂的凶神般人物,却是个俊美绝伦,人似临风⽟树般的年轻书生。

  这书生,奇才第一,美号:“谈笑书生乾坤圣手”

  也许是“古家堡”的造化大,或者是天嫉奇才,这位“谈笑书生乾坤圣手”的侠踪仅如昙花一现,来得突然,去得突然,出现武林不过三年,随即便离奇的失踪了。

  从此,武林中再不见那一袭潇酒、飘逸的雪⽩儒衫。

  恍如天上的浮云,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偶尔投影尘寰,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不过虽然仅此短短三年,这位奇才第一的“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却留给武林不可磨灭的印象,声音、容貌,侠骨柔肠,剑胆琴心,轰轰烈烈的侠迹,惊天地、泣鬼神的作为…

  永远镌刻在每一个武林人物的心灵深处。

  如此一来“古家堡”便在宇內称了尊,成了霸,肆无忌惮,为所为;恶多善少的行事,凶残桀骛的作风,使得人人侧目,敢怒而不敢言。

  于是,宇內更怀念起那位“谈笑书生乾坤圣手”了。

  尽管事隔多年,明知无望,却仍不免暗暗祈祷,希望冥冥神助,突现奇迹。

  冥冥中有没有神,神是百灵验有知,那是一回事。

  事实,毕竟是冷酷的,世上的奇迹,到底少得可怜。

  一晃又是两三年“谈笑书生乾坤圣手”不但沓无音讯,未现侠踪;反之“古家堡”

  的气焰更⾼,⾼得几乎触到了天。

  如坠⼊万丈冰窟,人们心冷了,绝望了。

  除非他死了,不然怎会…

  不!没亲眼目睹,不能妄下断言,甚至连猜测都不应该。

  失踪的,终究是失踪了。

  但,这位“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到底是怎么失踪的,至今犹是一个谜;而且,看来这个谜永远也解不开了。

  往昔的⽇子,如那滚滚长江东逝⽔,过去了,永不再回来。

  如今庒在⾝上的,只有咬紧牙关忍了。

  可是似这般忍,要忍到几时呢?

  无人敢说,恐怕只有无知道。

  距离深山中的“古家堡”不远,也就是大巴山下,有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归“砖坪县”(岚皋县)管辖,镇不大,可是十分热闹;单酒肆、客栈就有十几家。

  小镇的居民,大半以耕作为生。农家朴实,靠双手、凭劳力养活一家老少,知⾜而常乐,多年来,小镇虽热闹但一直很平静。

  可是,半个月前的一个人、一件事,却使得这小镇的平静然无存,为这地处偏僻的小镇带来了更热闹的喧嚷。拥挤、哄动…

  从此,小镇另是一番气象。

  既是半月前的事,当然该从半月前说起半个月前的那一天的⻩昏,暮⾊刚垂。

  小镇南面那条小路上,走来了一个穷极潦倒的落魄书生。

  这书生,卅左右年纪,焦⻩的一张脸,恍如大病初愈,双目呆滞、无神、疲惫,弱不噤风,摇摇倒。

  一袭⽩⾊的儒衫,又脏又破,敢情既没⾐换洗更没钱换新的,穷得⾝无分文。

  除了⾝后背着的书筐外,再无长物。

  不知是病刚好,体力未复,抑或是多少天没吃饭,饿得脫了力,走起路来,两条腿显得很虚软,支持不住,随时都有趴倒那儿的可能。

  那时候,读书人除非考场幸运,争得一份功名;否则多半是可怜虫,手不能提,肩不能打,合起来也没有几两力量。书,又不能当饭吃,一旦贫病迫,想卖力糊口都成问题。

  有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一点也不差,眼前这位书生当初他要是能预知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有这么一天,相信他说什么也不会十年寒窗、铁砚为之磨穿地抱着书本子死啃。

  别说什么⻩金屋、颜如⽟、千钟粟,现在连十文大钱、半碗饭都混不到。

  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学点什么不好?若有一技之长还怕饿死?

  既然这样,还背着那要命的书箧做甚?人都快‮下趴‬了,还舍不得⾝后书箧,真是可笑又可气更可怜!

  这究竟是否痴、呆、迂腐,恐怕要问他了。

  书生,一步艰难一步地往小镇中挨去,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升客栈”前,停了下来,没再走。

  这书生确也真不开眼儿,没钱还要住客栈:“⾼升客栈”在这小镇中是首屈一指的大字号。

  总算还好,士、农、工、商“士”列四民之首,尽管书生百元一用,可笑读书人在那时候到哪儿都占点便宜,人家都看得起,也敬重。

  可能是,读圣贤书,通圣贤事,读书人都很清⾼,再不就是洁了孔老夫子的光。

  也许就基于这个原因,也许“⾼升客栈”的店东不是只认孔方的势利眼;其实,是这落魄书生运气好,合该今天有饭吃,有地方住,他碰对了主儿。“⾼升客栈”

  的店东姓魏,单名一个“清”字,是外乡人;人,和气、谦恭、老实、诚恳,没有一点生意人的习气,也不像一般生意人那么奷猾。在这小镇上,人缘好,生意好,还颇有善声,小镇上,提起魏胖子,无人不知,名气比县太爷都响亮。

  书生一进“⾼升客栈”大门,适时,魏胖子正坐在柜台里跟帐房说话,没注意到他,可是一听到他那有气无力、带着‮京北‬口音的话声,立刻精神一振,撇下了帐房,急步了出来,带笑拱手,既⾼兴又诚恳。“相公要住店?”

  好一口京片子,书生眼睛一亮,惑然凝注,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叫人看房,您,先请这边儿坐。”

  热和得很,绝没有一丝虚假成分;魏胖子说着话,手不闲,连让带拉地把书生请进柜台里,按坐在帐房边那张椅子上。

  连帐房先生都有点诧异地隔着老花眼镜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更别说书生自己了。他怕人家认错人,瞪大了一双失神眼,道:“店主东,您这是…”

  眼力不差,还能看出店主。

  魏胖子不等他把话说完,笑着接了口:“相公,您府上是‮京北‬?”

  书生有点明⽩了,点头说道:“不错,小可是‮京北‬人氏,店主东莫非是…”

  魏胖子咧口大笑,笑得一⾝胖⾁打晃,道:“老弟,不!不!

  不!相公,您没错儿,在这地方能碰上乡亲可真不容易!我可是十多年没听见过咱们这清脆、悦耳的家乡话了。“当着乡亲,再看看自己这副落魄狼狈样儿,书生有点‮愧羞‬,低下了头。

  魏胖子经世故,眼睛雪亮,这还能看不出来?忙也一旁坐了下来,正⾊说道:“相公,别这样儿,这样就辜负了我认乡亲的本意了。我不怕你怪我浅言深,站在乡亲立场上,我要奉劝几句。人,不能一辈子都得意,总有个‮意失‬的时候,这不算丢人,像我魏胖子初来此地的时候,还不是穷困潦倒,只能帮人做做活糊口?

  相公,放宽心,魏胖子这十多年见过的人不少,对自己这双老眼还颇有自信,您相公总有飞⻩腾达的一天,到那时⾐锦还乡,不照样扬眉吐气么?“书生没说话,头垂得更低。

  魏胖子沉默了片刻,又说道:“相公,您别误会,咱们是乡亲,这跟自家人的关系没两样,您…怎会离家远来川陕?是考场‮意失‬,还是出外游学没了盘?”

  书生终于开了口,抬起头来,又‮愧羞‬又感地望了魏胖子一眼,道:“不瞒店主东说,小可是大比未中,无颜见家中双亲,到处流浪至此…”

  魏胖子一笑接道:“相公,您也真是的,怎么这样儿看不开?考场人人得意,天下读书人岂不都成了状元了?这玩意儿跟做生意一样,一半儿要靠运气,今年不中还有明年,明年不中还有后年,没什么大不了,这不丢人,您也别怈气…”

  突然一拍膛,义形于⾊,接着说道:“没说的,这小镇客栈有七八家,您别处没去,单找上了‘⾼升店’,那是缘,合该咱们乡亲碰头,人不亲上亲,您别愁也别忙,先在这儿住两天,缺盘包在我魏胖子⾝上。”

  书生大为感,似是一时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摇‮头摇‬,道:“谢谢店主东的好意,小可只能心领…”

  魏胖子微有不豫之⾊,道:“相公,您这是见外,落叶归,魏胖子也有回乡的一天,到那时…”

  书生又摇‮头摇‬,微笑说道:“店主东误会了,小可只是暂时没有回去的意思。”

  魏胖子一愣说道:“相公这是怎么说?”

  书生说得好,道:“小可懂得店主东的意思,双亲在堂,倚闾盼望,怎可久出不返?不过,店主东以为,既已久出未归,不如索多在外耽搁一些时⽇,设若能博个⾐锦还乡、扬眉吐气,二位老人家应该更⾼兴,也光彩。”

  这话不错,也是理,魏胖子噤不住微微点头。“相公既然有这种心意,那么就先在我这儿住下再说,别的等…”

  越是人穷越想争一口气,书生好強得可以,道:“住店有店钱,吃饭有饭钱,虽是乡亲,小可不愿⽩吃⽩住。”

  魏胖子这回可真不⾼兴了,猛然站起,道:“相公,这您可是真的见外了,魏胖子虽然是生意人,却还不是为利忘义的势利小人,仅个把人吃住还不在乎,您也吃不穷我…”

  书生面上飞快掠过一丝异样神情,跟着站起来,说道:“店主东,我该称呼您一声老哥哥。老哥哥,这不是见外不见外的事,⽇子久了,您老哥慢慢就会了解我的为人,我生就一副既又傲的骨头,您如一定要我⽩吃⽩住,我宁可现在就走小可也改成了”我“。

  有骨气!魏胖子暗暗点头,脸⾊稍霁,一时没再说话。

  书生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再说,我若长此这般⽩吃⽩住下去,固然吃不穷您老哥哥,我也永远别想⾐锦还乡、扬眉吐气了。”

  魏胖子不噤失笑,道:“我也托大称呼您一声老弟,老弟的意思是…”

  这一来,不但土亲,人也亲了,更近、更热和,乡上真情,颇为感人。

  书生笑道:“找些事做,挣点钱花,不但店钱饭钱有了着落,说不定还可以积存几个。”

  魏胖子沉昑说道:“主意倒不错,可是老弟您能做什么?”

  书生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书生还能做些什么?只有搬出书本上的那套东西,除了写写画画,另外我还略通卜卦、风鉴、歧⻩。”

  魏胖子猛击一掌,道:“老弟,这样好不?就在我这‘⾼升客栈们前摆个摊儿,既算卦又悬壶?”

  书生扬眉笑道:“我一无青囊经,二无龙宮方,万一推吉为凶,医死活人,让人毁了牌儿,砸了摊儿事小,吃官司事大。”

  帐房老先生眨动着老花眼镜后的一双老花眼,不噤莞尔。

  魏胖子也失笑说道:“走江湖的郞中哪个有真本领?还不是凭着一张能说善道,把死人说成活人的嘴胡说八道,満口胡扯!说笑归说笑,说真的,老弟,就这样成么?”

  书生笑道:“成,就这样办,不过…还要⿇烦老哥哥了。”

  魏胖子一副古道热肠,豪迈、⼲脆道:“自家兄弟,没这一套,择⽇不如撞⽇,咱们明儿个就开张,应用的东西您一概别心,全给我好了。您就长住在我店里,⽩天做生意,晚上‮觉睡‬,店钱、饭钱先赊着,等您有了生意,挣⾜了钱再算不迟,如何?”

  书生目光凝注,微笑点头不语。

  魏胖子笑了笑,没再说话,可是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望了望书生,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后脑勺,例嘴一笑,道:“瞧我多糊涂,这半天都没通个姓名,我叫魏清,小镇上都叫我魏胖子,老弟,你呢?”

  书生似也才想起,也觉好笑,道:“姓吕,双口吕,单名一个毅字,毅力之毅。”

  魏胖子异地遇乡亲,认为值得庆贺一番,以替这位乡亲。

  新的吕毅老弟洗尘名义,吩咐店中伙计准备盛宴一席,邀老帐房做陪,要大吃大喝,作一夕之

  书生吕毅才要开口,魏胖子却大笑说道:“老弟放心,这一顿归我请客,不跟你算钱。”拉起书生便往后院行去。

  书生坚拒不成,只得叨扰。

  书生毕竟是书生,在魏胖子那只又肥又大的巴拿下,他那难以缚的几两力气,本派不上用场,有挣扎之心,无挣扎之力,蹩眉苦笑,任由魏胖子拖向后院。

  魏胖子没有家室,清清净净的一个人儿。

  据他说,一个人儿无牵无挂,舒服!

  至于“⾼升客栈”偌大产业,他说得更妙,也显得襟洒脫,他说:“钱财⾝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旦伸腿瞪眼儿咽了气,谁稀罕谁拿去!”

  这顿饭,生个大男人无拘无束,也许因为有东西填了肚子,书生有了活力跟魏胖子、老帐房两人开怀畅饮,放声谈笑,兴⾼采烈,愉异常。

  席间,魏胖子借着酒意要试试这位老弟的青囊卜卦神术灵不灵,哪知不试还好,一试之下,竟使他目瞪口呆,酒醒一三分,惊服无似,疑为天人!

  书生坦而言之,历历如绘,有若目睹。

  老帐房震惊之余,意动心庠,也要凑凑热闹,他说他经常头昏眼花,请书生妙手一诊。

  按说,老年人头昏眼花这是必然现象,可是,书生他并不推辞。

  他伸出那⽩皙修长的手指只一把脉,便立刻微笑的说出症结。他表示,老帐房年轻时酒⾊过度,因而老来肾亏体虚,并即席挥毫开方,包管一帖立愈,更戏谑这一切一方,全部奉送。

  老帐房老脸通红,并非酒意,窘笑称谢,双手接过。

  就这么一席酒,吃到了将近二更…

  第二天一早“⾼升客栈”门前,摆上了一个卦摊儿。

  卦摊儿上,一块桌布直垂桌前。字,是书生的亲笔,左边写的是:一支铁笔分休咎。右边写的是:三个金钱定吉凶。横批;铁口卜卦。

  桌上,应用物品一应俱全。

  另外,还悬了一块木牌,两边写着:“专治奇疑百症”、“包管药到病除”正中‮端顶‬横写四个大字:妙手回舂。

  书生吕毅,就坐在摊儿后面,换上了一⾝新行头,一袭雪⽩儒衫。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装”一点不差,瞧他今儿个这⾝打扮,除了脸仍是⻩的,不太好看外,由背影看,十⾜的潇洒飘逸美书生。

  造物确也弄人,这么一个人儿却偏偏让他生了这么一张脸,设若换上一张冠⽟般俊面,那真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

  头三天,一晃过去,没生意上门,一文钱也没挣到。

  本来嘛,才开张,哪行哪样不是这样儿?

  尽管魏胖子与老帐房不遗余力地到处宣扬,说店里来了位活神仙,天如因有乡亲关系,摊儿也摆在他门口,不用说,那是吹嘘、夸大、渲染,没人儿肯信。

  过路的人,都只投以既诧异又带讪笑意味的目光,却不愿意走近摊前来问津。

  书生吕毅对这种看似必然,又好像苗头不对的情形,毫不在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魏胖子却反而有点难过,一番慰劝费了大半夜工夫。

  人,究竟噤不起一再宣扬鼓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第四天早饭过后,卦摊儿来了生意,发了利市。

  那是个中年耝壮汉子,一⾝蓝布⾐,戴着草笠,袖子腿卷得老⾼,手上、腿上都是于泥巴,一望而知是个庄稼汉;他还是抱着灵不灵、试试看的想法。

  走到卦摊前,直愣愣地望着书生目毅,劈头一句话,便说:“算卦的,你这卦灵不灵?”

  书生吕毅想笑,可是他没笑出声来,望了望面前这半截铁塔,答得妙:“这很难说,我磨破了嘴,说上了天也没用,你老兄何妨试试看?”

  庄稼汉,老实人,说话不会拐弯儿,直筒筒地说道:“我本来就是这个打算…”顿了顿,一翻牛眼,说道:”你说话怪好听的,哪儿来的?““‮京北‬。”书生目毅答了两个字。

  “怪不得。”庄稼汉咧了咧嘴,算是笑,道:“‮京北‬,离这儿很远,是么?小时候听我爹说过那儿很热闹,有皇上、宮殿,还有什么大楼,人能挤死人,早就想上‮京北‬逛逛,可是不敢去,没盘也去不成…”

  这倒好,哪像是来问卦的,他一抹嘴,咽了口唾沫还想往下说。

  书生吕毅已然微微地皱了皱眉锋,截住话头,道:“老兄,你是看相、占卦?”

  庄稼汉停了嘴,还有点不甘心,摸了摸口袋,又愣愣发问:“算一卦儿文钱?”

  书生道:“卦不灵不要,卦要灵,随你老兄的意思,给多少我要多少。”

  “这倒稀罕。”庄稼汉呆了一呆,道:“你先生还是开个价吧,我给不了你太多。”

  书生不噤失笑,道:“这样吧,灵,你给我两文,不灵,我分文不取,如何?”

  “两文?”庄稼汉有点不相信,瞪大了一双牛眼。

  书生吕毅笑道:“我是因人开价,这年头儿挣钱不容易,我怎好多要苦哈哈的⾎汗钱?

  换个钱来得容易的,我会狮子大开口,狠狠地敲他一笔。”

  庄稼汉耸然动容,道:“看不出你先生还是好人…”

  书生吕毅一笑接道:“好人,坏人,脸上都没字儿,你老兄要问什么,说吧?”

  这是他第二次催促,庄稼汉突然间害了羞,一双満是⼲泥的手,咧嘴嗫嚅,赧然的说道:“我老婆快生了,接生婴说出不了三五天,这是头一胎,你先生给我算算是个小子还是个赔钱货。”

  听口气,这位老兄望子心切,希望是个能接替香火、传宗接代的小小子。

  书生笑了,对这种人,用不着弄璋、弄瓦,文诌诌的、酸溜溜地那一套,手未动一下,只望了对方那张淳厚、朴实、憨直,溅了几点泥星儿的大脸片刻,便道:“这容易,恭喜老兄,添丁发财,是个小子。”

  庄稼汉正被他看得脸红心跳,闻言一蹦老⾼的,惊喜大呼:“真的?先生,你不是诓我⾼兴吧?”

  “这还能骗人?”书生淡淡笑道:“灵不灵,三五天后便知。

  钱,你先别忙着付,等到时候再说,不灵你老兄别给,再不然你砸我的卦摊儿。

  “”这样就行了么?“显然,庄稼汉动了疑,没吃过羊⾁,总闻过腹膻味儿,他看过不少算卦的,可从未见过像这位算卦先生不动手,只凭眼睛的。

  “行了。”书生点头说道:“我这算卦的跟一般走江湖、混饭吃的郞中不同,信不信由你,灵不灵到时自知。”

  这时候,卦摊儿前已经围上了不少吃了饭,闲着无事儿的看热闹的人。书生话才说完,突然有人笑着揷了一嘴:“听见么?大牛,别在这儿发愣了,回家等着去吧。

  先生要是算得准,你就只管乐掉了牙抱小子,好在只有三五天,你急什么?”

  庄稼汉看了那人一眼,脸一红,带着傻笑钻出了人群。

  就这么一桩生意,一时还拿不到钱,正主儿走了,看热闹的也失去了‮趣兴‬,又站了一会儿,看看没第二个问津,就要散去。

  蓦地里,喜呼声震天惊人,刚离去未久的庄稼汉大牛,挥着手,飞奔而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満脸惊喜,指手画脚,口沫飞,道:“灵,灵,真灵!一点没错,是个又⽩又胖的小子,先生,你简直是活神仙,大牛给你叩头了。”纳头真要拜下。

  却被看热闹的一人一把拉住。“大牛,你喜坏了?大伙儿也弄糊涂了,不是说你媳妇儿还要三五天才生么?”

  大牛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回家,跨进门,她就生了。”

  “那…”那人说:“你该好好谢谢人家先生了。”

  “当然,当然,一定!一定!”庄稼汉大牛点头像捣米道:“这是卦钱,明天再送红蛋来,小意思,就算谢谢先生吧。”就要探手人怀。

  书生突然一笑挥手:“老兄,这不忙,你是喜糊涂了,这时候怎能放着嫂夫人一人在家?”

  对!天!忘啦!大牛抬起的手又放下,急急一声,道:“那…先生,我先赊着,明天我再来。”拔腿飞奔而去。

  惹得看热闹的人哄然一阵大笑。

  这下行了,卦灵了,看热闹的再也不肯走了,所有的目光齐集这位“活神仙”

  一⾝,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也难怪,他们就从未见过算卦算得这么灵的。

  这一次也许是偶中,但再看,生意接踵而至,算卦问卜的接二连三!

  以后的事,那得等以后应验,可是,以前的事却是每言必中,分毫不慡。

  这可不简单,岂不成了君平再世,詹尹重生“鬼⾕子”王禅老祖出了“云梦山”?

  卖主讲十句,抵不过买主说一句时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书生吕毅那“吕铁四”、“活神仙”之名便横里传播,不胫而走。

  传话的,会渲染,有人竟说,书生吕毅是洞宾老相吕纯的化⾝!

  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之无稽之谈?

  不过,由此可以证明,书生吕毅的确是精通深港风鉴之学,是有多么不简单,卦是多灵、多准!

  同样的,他那一手⾼绝的歧⻩之术,也果然能妙手回舂,医好了不少奇难怪症,正如那牌上所写:药到病除。

  这么一来“⾼升客栈”之前,门庭若市,车⽔马龙,络绎不绝,拥挤不堪!

  魏胖子喜不自胜,笑口常开,逢人便夸乡亲,引以自傲,大沾光彩。

  不出半个月,已经红透半边天,震动了遇进,小镇上妇孺皆知不用再说,就是那附近几个县城,也都知道小镇的“⾼升客栈”內,住着一位活神仙、赛华佗。

  于是,小镇更热闹了“⾼升客栈”门外门內,雪花花的银子滚滚而进。

  魏胖子更胖了,脸也更红了,笑眼眯成了一条儿。

  但,书生很怪,他分文不留,每⽇收⼊全数给了魏胖子,他的用意很好,要魏胖子代他存着,⽇后要走时再拿回来,否则他一个人要他往哪儿放?

  除此而外,他还兴了个新规矩:每天只算十卦,医十人,绝不超过此数,然后收摊下牌。如天⾊尚早,就背着手到处逛逛;晚了,就在客栈中帮魏胖子及老帐房料理一些事务,俨然像一家人。

  这个规矩一兴,远近慕名而来的,更是争先恐后,挤破了头;有的甚至天未亮就等在“⾼升客栈”门口,唯恐落人之后。

  “秃子跟着月亮走”小镇上的大小客栈全沾了光,生意立刻都兴隆起来。尤其是“⾼升客栈”比别家生意更好,几几乎夜夜客満。

  书生仍是一本初衷,有钱的多要,没钱的少要,甚至于奉送。

  魏胖子渐渐悟出,自己这位乡亲吕毅老弟所兴的这套规矩,对他,是感恩图报;对这小镇,是为这群苦哈哈的朋友旺盛生意,让他们有机会多赚两个钱。

  魏胖子口虽不言,心中却着实大大感,更坚信“善有善报”之语不虚。钱由前门进来,他却让它由后门出去,去周济一些贫苦朋友。

  人一多,难免品流就会很杂,小镇上,也从此出现了各形各⾊的人物,上自达官贵人、豪绅巨富,下至贩夫走卒、流氓地痞。

  这,就是半个月前的一个人、一件事。

  半个月后的这一天上午,书生吕毅正依先后次序算完了第三卦,在那第四个人,还没有来得及移⾝上步的时候。

  站在附近围观人群中的一名黑⾐汉子,突然伸手排开来人,抢先一步到了卦摊之前,沉沉地道:“我慕名已久,今⽇让我来看看卦在我⾝上灵不灵。‘活神仙’,且替我算上一卦。”说着,一庇股坐在卦摊儿前面那张长凳上。

  书生吕毅皱了皱眉,未开口,可是那等了半天的第四个人,理所当然地说了话,走过来,望了黑⾐汉子一眼,道:“朋友,请让让。”

  黑⾐汉子听若无闻,连眼⽪都未抬一下。

  第四人,是个年轻汉子,⾝披风氅,內着劲装,一顶宽沿大帽,庒得低低的,遮住了半个脸孔,令人一眼难窥全貌;不过,由那张紧闭而角微挑的嘴看来,此人相貌必定很英武,而且,情也必十分⾼傲。

  只见那帽沿影后有两道极为明亮的东西一闪,随即听他冷冷说道:“朋友,莫非你耳朵有⽑病?”听口气,这年轻汉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黑⾐汉子这才抬起了脸,瘦削、眼、鹰鼻、耳后见腮,稀疏疏的几山羊须予,令人第一眼便觉得此人狠、毒辣、狡诈而不好斗。

  他偏着头,冷冷地看着年轻汉子,道:“你是对我说话么?”

  年轻汉子道:“你多此一问。”

  黑⾐汉子牵动了一下薄薄嘴,道:“凭你这啂臭求⼲的⻩口孺子也配称我朋友?

  我今天心情好,算你造化,以后跟秦大爷说话,要学客气点。”

  年轻汉子一袭风氅无风自动,似乎強忍怒气,道:“你讲理么?”

  “讲理?”黑⾐汉子一笑,寒意人,令人⽑发悚然。

  “讲!当然讲!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有不讲理的?别让人说我以小欺大,有理,你说吧。”

  既然讲理就好办。

  年轻汉子一指书生吕毅,道:“这位先生算卦限十人之数,大家都依次序,分个先来后到,你凭什么不守规矩,抢在我前头?”

  黑⾐汉子“哦”地一声说道:“花钱算卦,我倒没听说过还有规矩!”

  鸷的目光投向书生吕毅,又道:“算卦的,有此一说么?”

  任何人也不敢相信一个手无缚之力的文弱书生,对着这等凶人,也敢点头。

  黑⾐汉子更是深具自信地双目凝注,静待答复。

  结果,很出人意料。

  吕毅书生不但点了头,而且神态十分冷漠。“不错,有此一说。”

  这简直是个不知死活的书呆子!

  围观的人,都为他暗捏了一把冷汗。

  黑⾐汉子双目凶芒一闪,嘿嘿笑道:“算卦的,凭你这句话,我今天也该好好地照顾你的卦摊儿。”

  这不是好话,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唯独书生吕毅他没听懂,神⾊安详,未予答理。

  他未说话,年轻汉子可搭了胶儿,道:“姓秦的,你要是条汉子尽管冲着我来,人家可是个读书人,没得罪你。”

  书生吕毅依然故我。难道他仍没听懂,不知危厄之将至?

  他应该为自己占上一卦,速谋趋吉避凶之道才对。

  黑⾐汉⼲抬眼又望望年轻汉子,突然纵声狂笑,像鬼哭狼嚎,刺耳难听,道:“看不出你这小子竟有一副好心肠,难得!

  难得!其实泥菩萨过河,自⾝都难保,还替人家的什么心!

  秦大爷若有动他之心,他早伸腿瞪眼躺在卦摊底下了。这种事儿,秦大爷自诩⾝份,还不屑为,也不过瘾,你不是逞強讲理么?来,来,来,你要把秦大爷从这张凳子上请开,还怕秦大爷不乖乖地让你么?“

  此言一出,群情大愤,但都看得出,这家伙不是好来路,扎手得很。远道来的,不愿惹是生非,自招⿇烦,也幸灾乐祸,乐得看看热闹。

  小镇上,个个老实庄稼汉,有心无力,敢怒而不敢言,出头伸手,那是蛋碰石头,个个难碎,只有眼睁睁地瞧着他发模。

  年轻汉子怒极而笑,一句话没说,便要动手。

  猛地,卦摊后站起了书生目毅,他双手连摇,说道:“小可不是珍惜这值不了几文的卦摊儿,而是不愿眼见为这点⽑蒜⽪芝⿇事,伤了和气,闹出人命,让小可做个和事鲁仲连,说句公道话…”

  转向黑⾐汉子,道:“不客气的说,这位秦大爷的确是于理有亏,再咄咄人,那更是太不应该;不过,也许他有什么疑难大事待决,所以抢了先。再说,事先并不知算卦有规矩,勉強可称情有可原…”

  他竟敢数说凶神的不是,岂非耗子放猫子鼻梁骨作死?

  看热闹的,脸上都变了⾊,心想:这位“活神仙”这回是占卦不灵,不知吉凶,死定了。

  可是怪了,大概是书生吕毅算准了自己毫无凶险,瞧!黑⾐汉子只是噙着一丝狠的冷酷笑意,并未动手。

  人家都替他担心,他自己却若无其事,又转向了年轻汉子,接道:“至于你这位,虽然占了理,但却不能作小忍;小可看阁下仪表不凡,似乎不是一般耝鲁武夫,怎不知动辄拔剑、怒起斗殴,那是匹夫之勇,算不得大英雄大豪杰?再说,以一个有用之⾝,在诸事未成之前便到处树仇強敌,以⾝试险,那是大不智,也太不值得。路窄何妨让人一步?大不了多等片刻,一早上都等过了,何在乎再等片刻?为息事宁人,小可今天增占一卦,阁下请坐一会儿,行不?”

  这口气,比较客气,但隐隐有教训意味,按说,谁听得下这个?

  可也怪!年轻汉子竟怒气全消,听了他的。

  而且,这番话还听得他颇为寒栗地机伶一颤,抬眼深注,异采闪漾,一句话没说,默默退向一旁。

  轻而易举地排解了纷争,等着看热闹的,未免有点失望。

  书生吕毅收回目光,坐了下去,又转向了姓秦的黑⾐汉子,道:“现在该你秦大爷,要占卦还是要看相?”

  姓秦的黑⾐汉子目注书生,一笑道:“你管闲事的本领还真不差,我的命我自己了解得比谁都清楚,用不着看相,秦大爷要你替我占上一卦!”

  书生吕毅道:“要问什么?”

  姓秦的黑⾐汉子角泛起一丝笑意,笑得好不险,道:“秦大爷跟几位合伙做宗买卖,你给秦大爷算算,这宗买卖能否顺利做成功?”

  书生吕毅看了他一眼,拿起卦筒摇了摇,倒出三枚金钱,看着桌上三枚金钱,郑重发问:“秦大爷跟几位贵友要往何处做生意?”

  姓奏的黑⾐汉子道:“你既称‘活神仙’,难道这还要问我?”

  书生目毅眼⽪不抬,道:“算卦的只预测祸福,使人有以趋吉避凶。”

  姓秦的黑⾐汉子咧嘴笑道:“看来是非说不可了,好吧!

  就在这一带。“书生吕毅不再发问,凝注三枚金钱,嘴一阵翕动,似在哺哺自语,可是声音却低得别人听不到。片刻之后,抬起了眼,神⾊一转凝重,道:”这一带偏南,南方属火,近山,不聚财,小本经营可,临时投机大买卖,大不利。“姓秦的黑⾐汉子道:“说明⽩点。”

  书生吕毅道:“照卦象看,阁下不宜在这一带轻冒风险,否则包管连本带利赔个精光,等于往火坑里跳。”

  姓秦的黑⾐汉子眨眨眼,笑道:“真的?”

  书生吕毅道:“我是照卦象实说,信不信由你。”

  姓秦的黑⾐汉子嘿嘿一笑道:“你是名传遐迩的‘活神仙’,看来秦大爷只有宁可信其实,不可信其假了。为了保全老本儿,也只有跟那几位朋友打消此一念头,放弃这宗大买卖了。多少钱了‘书生吕毅伸出一个手指,道:”十两。“姓秦的黑⾐汉子脸⾊一变,笑道:”太贵了吧!“

  书生吕毅脸上毫无表情,道:“我要得客气,这已经很便宜了。”

  姓秦的汉子眯着一双鹞眼,笑得狰狞,道:“算卦的,睁开眼睛瞧清楚点,秦大爷可不是好敲的;秦大爷在这儿瞧了半天啦,前面三个没有一个超过十文,你若想敲秦大爷,那你是找错人了,走江湖吃这碗饭,眼睛应该雪亮,懂么?”

  书生目毅淡淡的说道:“不错,别人都没超过十文,可是你秦大爷不同,我一句话救了一条命,十两银子应该很值得,你秦大爷一条命难道值不了十两银子么?”

  姓奏的黑⾐汉子目中异采连闪,凝注书生吕毅,大笑说道:“秦大爷这条命不贵,可没人能拿得去,哪位朋友有此自信,姓秦的随时恭候。算卦的,姓秦的走眼了,看不出你竟是个有心的人,是该好好谢你。这样吧,今儿个先付十文,剩下的先赊着,明儿再给你送来。”说着站了起来。

  书生吕毅似乎听不懂对方话中之话,一心只在卦钱上,只是他一点也不急,仍然坐在那儿,道:“秦大爷,抱歉得很,我这卦摊儿上从来谢绝赊欠。”

  姓秦的黑⾐汉子双目凶光暴,嘿嘿笑道:“穷酸,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秦大爷付你十文,已是你天大面子。”丢上十文钱,转⾝而去。

  看热闹的大多厌恶他,可没人敢拦他。

  适才那退立一旁的年轻汉子却是忍无可忍,就要⾝打抱不平…

  书生吕毅连忙说道:“阁下,好意心领,这件事儿你管不了,且看看,我算准了,他马上就要触霉头,不但丢人现眼,而且十两银子会一分不少地付给我。”

  说话间,姓秦的黑⾐汉子已经走出人群到了街道拐角。

  这时,街道拐角处,正东张西望地往这边走过来一名青衫少年。

  书生吕毅倏然地站起,向那姓秦的黑⾐汉子扬手大呼:“喂!朋友,你敢是看我书生好欺?算了卦不给钱,撒腿就跑?”

  那姓秦的听若无闻,却惊动了那名青衫少年,他抬眼向卦摊这边一望,面上陡现惊喜之⾊;适时,姓秦的汉子已擦着他⾝边走过,他停步转⾝,一声轻喝:“站住!”

  声音不大,却震得姓秦的黑⾐汉子⾝形一颤,不由自主地驻步回⾝,既感然又惊讶地望了青衫少年一眼,道:“小子,你叫谁站住?”

  青衫少年被这一声“小子‘叫得剑眉猛挑,似又強自忍住,大声道:”谁算了卦不给钱,我叫谁!“姓奏的⽪笑⾁不笑地道:”这么说来,你是叫我秦大爷了,叫住我你小子想⼲什么?“

  青衫少年风目寒芒一闪,道:“不⼲什么,乖乖地付了卦钱,我放你走路。”

  “又是一个好管闲事的。”姓秦的黑⾐汉子笑道:“你小子有把握管得了么?”

  青衫少年冷冷说道:“管不了不会张口。”

  “好!”姓秦的黑⾐汉子笑道:“小子,照子放亮点儿,别少不经事,不知天⾼地厚地伸手。对那穷酸,秦大爷是不屑出手,对你,秦大爷可没那么多顾虑,奉劝一句,秦大爷的事,你最好少管,现在知悔回头还来得及。”

  青衫少年想纵声大笑,终于忍住,话,比先前更冷,道:“少废话!路见不平,这件事我管定了。说!你给不给卦钱?”

  姓秦的黑⾐汉子脸⾊一变,狞笑说道:“秦大爷从来没今天这般好耐,可惜没用,好心难点执人,是你小子不珍惜小命儿,怨不了我,秦大爷不给,你看着办吧!”

  青衫少年剑屑一挑,道:“不给你点颜⾊看看,谅你不知厉害。”

  话后,⾝闪,出手如风,一掌掴了过去,好快。

  姓奏的汉子早有了提防,可没料到青衫少年来得那么快,想躲,无奈躲不掉。

  “叭”的一声脆响,満天金星,瘦脸上被掴个正着,五道鲜红指痕立刻肿起老⾼,牙齿险些被打断,痛得要命,闷哼一声,捂脸飞退。

  卦摊儿前看热闹的人群,早就转移了方向,这下大快人心,暗暗大呼痛快。

  年轻汉子却看很微微⾊变、神情震动,脫口说道、“‘无影追魂手’!莫非是‘铁面天…’。”

  适时,书生吕毅轻笑说道:“瞧,朋友们!我这卦没算错吧!小鬼碰上了钟馗,这回卦钱少不了啦。”

  这一打岔,那边又有了变化;姓秦的出自娘胎也没吃过这么大亏,⽩了脸,红了眼,双目暴凶芒,厉笑一声:“看来,秦大爷又走眼了!”闪⾝扑了上来,一探掌,疾取青衫少年腹要害,出手便是毒着。

  青衫少年站着未动,不屑一顾,冷笑说道:“哪里是走眼,分明瞎了狗眼!”

  信手一挥,也看不出招式如何奇奥,姓秦的右腕脉竟被他扣个正着。

  姓秦的这回可更吃了瘪现了眼,毫无挣扎。其实那是⽩费,半⾝酸痛,右腕如火灼,本就提不起真气,龇牙咧嘴,⾖大汗珠涔涔而下。

  青衫少年⽟面上浮起了一丝轻蔑笑意,道:“秦大爷,我小子就凭这一手,管得了你的闲事么?”

  姓秦的凶态尽敛,煞气无存,垂首不语。

  青衫少年一沉脸,冷哼说道:“秦无常,别说是你、就是你们‘索命五鬼’同来,照样得给我个个躺下,今天算你造化大,付了卦钱给我滚,去!‘”

  手腕微震,姓秦的踉跄倒退数步,差一点儿没栽倒;左手抚着石脫,目露惊讶,望着青衫少年,道:“姓秦的既然栽在你手,那是姓秦的技不如人,卦钱分文不少付给他就是。好朋友认得‘索命五鬼’中秦无常,也应该有名有姓。”

  青衫少年说道:“‘索命五鬼’在我眼中字号小了点儿,还不配动问我的姓名,你要是不死心,不服气,尽管上河南‘抱璞山庄’找我,随时有人接待。”

  秦无常一听“抱璞山庄”四字,更是面如死灰,垂头丧气,再不说一句话了,转⾝走向卦摊儿。

  这个仇报不成了!他只求付了卦钱赶快离开,越快越好。

  青衫少年不怕他跑,似是也想到卦摊儿上瞧瞧热闹,举步跟了过来。

  看热闹的人群,自动地让开了一条路,让秦无常走近卦摊儿,大多数的目光都投向那位打抱不平、看起来跟个大姑娘似的英雄侠少。

  众目睽睽下。何等难堪,应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下去;而秦无常已经顾不了这许多了,低着头,走到卦摊儿前,掏出一锭银子,看也没看,放下就走。

  “慢点!秦大爷!”书生吕毅突然说道:“这锭银子⾜有十两,我一文不多要,这十文钱,你拿去。”说着,站起,拈起十文钱塞⼊秦无常手中。饶是他秦无常是个武学不俗的武林⾼手,竟未来得及菗手!只有握着十文钱匆匆离去。

  穿出了人群,走到了街上,越走越觉不对,摊开手掌一看,脸上不由得又变了⾊,十个铜钱竟变成了厚厚的一个。

  那算卦的适才分明站起的是十文,怎么就在这刹那间变成了厚厚的一个?而且不是用某种力量硬庒的,竟似在冶炉里重铸的一般,那书生莫非…

  另外,掌心中还有个小纸团,打开纸团一看之下,已经变了⾊的脸⾊,更形难看,小纸条儿上,写着两行小字:“请与贵友速速回头,莫自取杀⾝之祸,这宗买卖岂是你等做得了的?有我在此绝不容任何人轻举妄动。急流勇退,为时不晚,再迟两天,想走也走不掉了。”

  没上款,没署名,也无任何表记。书生是何来头?

  秦无常向左右看了看,飞快地把纸条揣⼊怀中,疾步离去。

  这件事妙,卦摊儿那边发生的事更妙!

  秦无常走后,青衫少年向着书生吕毅眨眨眼,微笑拱手,才要说话。

  书生吕毅手比他还快,不过那是摆手。“分个先来后到,按次序来,我不能再让这几位客人久等,请先坐坐。”

  没谢谢人家,口气还不太客气,可是青衫少年竟吃这一套,笑道:“您别误会,我是由河南来这儿找人的…”

  书生目毅接口说道:“找到了么?”

  青衫少年道:“找到了,好不容易,我几乎跑遍了江湖!”

  书生目毅道:“那阁下还有什么事要问我算卦的?”

  “有。”青衫少年道:“我想请我那位三叔回去,⿇烦先生给我出个主意。”

  书生吕毅眉锋微皱,沉昑说道:“这种事我倒是首遇,恐怕无能为力。”

  青衫少年苦着睑,近乎哀求,连忙拱手道:“我也是慕‘活神仙’之名而来,无论如何请先生帮个忙,可怜我几乎跑断了两条腿,既然找到了我三叔,要是请不动他,我可不敢回去见我义⽗跟我大伯了。”

  书生吕毅笑了,想了想,说道:“那么,阁下请先进‘⾼升客栈’,晚上我再替阁下想想办法,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一定有把握。”

  青衫少年愁容尽扫,展眉笑道:“只要先生答应给我想想办法就行,我有信心先生的办法准灵,‘活神仙’嘛,否则岂不砸了招牌?”

  拱手再谢,走进“⾼升客栈”书生呆了一呆,望着那洒脫背影‮头摇‬失笑,随即转向适才那年轻汉子道:“累阁下久等,真是对不起,请摊儿面前坐。”

  经过这半天的观察,敏锐的直觉,使年轻汉子觉得眼前这算卦的书生和常人不同,究竟哪儿不同,他又说不出来。

  他觉得书生有点⾼深莫测,因为片刻之间书生对他所说的那句话,乍听起来很平常,却每一句都似含有深意。

  这种话,除了他,任何一个别人都无从领会,莫非这位书生真是“活神仙”着穿了他的行蔵?窥透了他的目的?

  其实,能这样更好,自己不正想求书生指示机宜,解决疑难么?有此一念,不再犹豫,走上前去坐下。

  “阁下是占卦还是相命?”书生习惯地问了一句。

  年轻汉子道:“占卦。”

  书生道:“问什么?”

  年轻汉子没有即时回答,有意无意,抬头四望。

  是吃午饭的时候,看热闹的,散得差不多了。

  这才收回目光,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找东西。”

  书生扬眉反问:“不找人?”

  年轻汉子顺口答道:“找到了东西不愁找不到…”

  “人”字未出口,猛地⾝形一震,目奇光,凝注书生道:“先生怎知我要找人?”

  书生道“哦”了一声,淡淡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要找什么东西?”

  年轻汉子看着书生,半晌才道:“一件传家至宝‘古⽟决’。”

  书生目毅:“怎么丢的?”

  年轻汉子道:“这很重要么?”

  “当然!”书生吕毅道:“请阁下相信,我不会无故发问。”

  年轻汉子略一迟疑,终于说道:“被人偷去的。”

  书生不再发问,由卦筒中摇出三枚金钱,他凝注三枚金钱良久,忽地皱起双眉,道:

  “卦象很混,阁下似乎所言隐而不实,漏了一点。”

  年轻汉子⾝形再震,道:“我不懂先生此言何指?”

  书生目毅道:“由卦象看,跟阁下丢失的东西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卦象是,这个人也应该是个男的…”

  年轻汉子低头不语。

  书生吕毅接道:“为使卦象清明易判,我希望阁下不要有所隐瞒。”

  年轻汉子猛然抬头,目光微⾚,动说道:“我没有什么可瞒的,这件事也无须怕人知道。实告先生,家严与‘古⽟决’一起被盗被掳,至令下落不明,家慈也被贼杀害,⾎仇未报,我为这件事遍访天下已将三年,却无一丝蛛丝马迹可寻。⽇前闻得先生大名,故不远千里,特来求教,望祈先生指点一条明路,若能藉此寻回家严,⾎仇得报,我不惜万金重酬。”

  好怕人的神态。书生吕毅微皱双眉,道:“原来如此,万金重酬那倒不必,读书人本一点仁心,只希望阁下⾎仇得报,贤⽗子早⽇团聚…”

  说着,收回金钱,二度摇卦,金钱落处,他双眉皱得更深,沉昑不语。

  年轻汉子急急问道:“先生,卦象如何?”

  书生吕毅摇‮头摇‬道:“卦象虽已趋明朗,无如我目前仍难做一个明确判断。这样吧,半年后烦阁下跑趟洞庭,到时我会给阁下一个満意答复。”

  年轻汉子有点失望,但旋即道:“只要能寻回家严,报得⺟仇,便是十年我也能等。”

  书生吕毅颇表赞许,望了望他,点头说道:“那好,半年后,岳楼头我自会指示玄机,告诉阁下所要知道的一切。”

  卦象止于此,年轻汉子只得站起,探手人怀,道:“先生,卦钱多少?”

  书生吕毅笑道:“暂时免付,等阁下⽗子团圆,报得⾎仇再算不迟。”

  年轻汉子也不客气,菗出了手,道:“那我就先赊着先生的了…

  话锋微顿,犹豫嗫嚅,接道:“先生…”

  “阁下放心。”书生吕毅一笑道:“我愿以信誉担保,半年后必有所报,今生仍有相见时,江湖上到处可碰头,届时不兑现,任凭阁下…”

  年轻汉子大窘,道:“先生神奇⾼士,当能以觅亲痛仇心切见谅。既如此,我先谢了,咳,容我再请教一句,到时候…”

  书生吕毅又是一笑,道:“阁下不必多虚。”

  年轻汉子不再多问,拱手称谢而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半年后他当然说什么也要跑趟洞庭,登上岳楼,灵不灵且待到时看。

  红⽇西斜,晚霞満天。

  书生吕毅做完了一天的生意,由魏胖子帮着正预备收摊儿。

  蓦地里,蹄声大作,街道拐角处,一阵风般驰来了两匹⾼头骏骑。

  马是异种龙驹,一⽩一黑,通体无一杂⽑。

  马⾝上的装配,不但讲究,而且华贵异常,好气派。

  鞍上人儿,是两位绝⾊美姑娘。

  前面⽩马上的那位,芳龄较长,无限美好的‮躯娇‬之上,紧紧地裹着一袭黑⾊劲装,外罩黑⾊风给,若桃李,冷若冰霜,秋⽔如刃,柳眉凝威,令人望之寒栗,目光不敢丝毫随便。

  紧随她的⾝后,黑马上的那位,则是⾝穿大红劲装,虽也称罕见美⾊,较前面那黑⾐人儿却已大显黯然。

  不难看出,这是一主一婢。

  街道上,扬起数声低低惊呼,路人纷纷躬⾝哈,笑脸问好。

  黑⾐人儿频颔螓首,却是难见笑容。

  这情形,惊动了书生吕毅,他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收他的卦摊,可能是鉴于“非礼勿视”

  魏胖子也抬起了头,可是未再低下去,停了手,直了眼,并非餐秀⾊,而是无限惊讶,喃喃说道:“天!这位姑难得下山,今儿个…”

  说话间,两骑已直驰摊儿前,停了下来。

  魏胜子神情一紧,连忙着手赔笑走向马前。“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姑娘给吹了来?

  您,一向安好?老堡主安好?”

  黑⾐人儿微一点头,道:“好。”

  冷冷地看了正在低着头收摊儿的书生吕毅一眼,道:“这位可是有君平、唐举、赛华佗之誉的活神仙?”

  “您夸奖。”魏胖子回头招呼书生吕毅,道:“老弟,快过来见见…”

  书生吕毅这才直起⾝子。

  魏胖子唯恐怠慢地接道:“这位是威震天下的‘古家堡’的古姑娘…”

  “古家堡”威震天下,那是武林中事,读书人不懂这一套,书生吕毅“唔”了一声,一拱手,道了声“久仰”又要去收他的摊子。

  却被魏胖子一只肥胖的大手死命的拉住,魏胖子笑得好不自然。“姑娘,这是小老儿的乡亲。”

  黑⾐人儿眼见书生吕毅的傲慢态度,似要发作,但一触及书生那两道跟神,不知怎地,‮躯娇‬却突然机伶一颤,道:“先生,你我似曾相识?”

  书生吕毅神情微愕,随即谈笑说道:“落魄书生潦倒人,哪来那么大荣幸。”

  黑⾐人儿脸一红,红⾐美婢突然娇喝道:“狂徒大胆!”⽟手一扬,马鞭就要挥下。

  书生吕毅恍若未见,黑⾐人儿目闪异采,伸手一拦,回首轻叱:“先生面前,不可放肆,离堡前我怎么告诉你的?”

  老实人哪见过这等场面!魏胖子吓得面⾊如土,连忙赔笑脸,打圆场,道:“红姑娘万莫见怪,小老儿这位乡亲心直口快不会说话,您多包涵…”

  黑⾐人儿微笑说道:“婢女无状,先生雅量海涵。”

  书生目毅没有答腔,魏胖子抢着说道:“姑娘说哪里话来,只要姑娘你⾼抬贵手,不降罪,小老儿与乡亲已属万幸,姑娘今儿个是…”

  黑⾐人儿微微一笑道:“昨天有人回堡,我才知道镇上来了位‘活神仙’,我慕名而来,想占一卦…”

  这是天大的面子,也难得今个绽露了笑容,多说了两句话,魏胖子忙不迭地躬⾝让道:

  “那…姑娘您请小店里坐,请小店里坐!”

  黑⾐人儿又现笑容,舂风解冻,花朵绽放,好美!“不是已经收摊儿了么?”

  吕毅一句“不错”尚未出口,魏胖子已飞快说道:“没关系,您难得出来一趟,只管请里边坐。”

  黑⾐人儿这才轻移‮躯娇‬,离鞍下地,领着红⾐美婢袅袅走向“⾼升客栈”

  店內,早有人准备接驾,捧凤凰般必恭必敬地把她们主婢了进去。

  书生吕毅皱眉说道:“老哥哥你这是…”

  魏胖子急忙以手虚搞其口,苦着脸道:“老弟,看我薄面,你就破例一次,成不?”

  拉着他急步走向店中。

  书生吕毅无可奈何,只有付之‮头摇‬一笑。

  店中,柜台里面。黑⾐人儿居中而坐,红⾐美婢侍立⾝后,魏胖子与老帐房垂手秦立一旁。

  书生吕毅,隔着桌子,坐在黑⾐人儿的对面,桌上摆了一于应用之物。他望了望黑⾐人儿,开口发问:“姑娘是占卦?”

  黑⾐人几点头不语。

  “问什么?”书生吕毅又问。

  黑⾐人几道:“我要找个人,⿇烦先生指点。”

  书生吕毅道:“可有生辰八字?是男是女?”

  黑⾐人儿道:“腊月十九,子时生,属大龙,男的。”

  书生目毅拿起卦街,钱落眉皱,面⾊忽转凝重,道:“姑娘,算卦的可要直言了。”

  黑⾐人儿想也冰雪聪明,玲戏剔透,娇靥有点发⽩,微笑道:“福祸皆无定,吉凶不由人,先生请只管直说。”

  书生吕毅叹了口气,道:“姑娘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多年了。”

  黑⾐人儿‮躯娇‬猛起一阵轻颤,娇靥煞⽩,摇摇坠。

  书生吕毅似乎不忍目睹,垂下眼去。

  红⾐美婢大惊失⾊,皓腕双伸,扶住黑⾐人儿,急急叫了两声:“姑娘,姑娘…”

  黑⾐人儿闭目未应。

  红⾐美婢陡挑柳眉,面布寒霜,美目含煞,紧咬贝齿,怒视书生吕毅。“算卦的!

  我家姑娘若有差地,你也别想活了!”

  书生吕毅一抬眼,道:“这位姑娘说话好没来由,算卦哪有报喜不报忧的?卦象如此,又是你家姑娘吩咐,我有什么办法?”

  魏胖子惊急集,手⾜无措地揷口:“老弟,你不能不…”

  “算卦的,你好大的胆子!”红⾐美婢一声怒叱,挥掌就要劈出;黑⾐人儿美目突睁,颤声说道:“小红,这时候你还惹我做气么?”

  红⾐美婢一震收手,噙泪说道:“姑娘别听这江湖郞中信口雌⻩,胡说八道!

  我就不相信南宮大侠会…“她忌讳一个”死‘宇,截然住口。

  黑⾐人儿边掠过一丝凄惨笑意,轻摇螓首,道:“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想象不到的,他来得突然,去得突然,短短三年如昙花一现,至今十多年宇內未现侠踪,我曾怀疑他死了,但那只是怀疑,不得真消息,未亲眼目睹,我仍有信心,而现在…

  这位先生有‘活神仙’之称,无卦不灵,我…“‮躯娇‬又是一阵颤抖,连忙低下了头,无奈已经来不及了,两颗晶莹珠泪无法掩饰地坠落在襟前。

  红⾐美婢也半俯螓首,无声饮泣。

  “谢谢先生,我懂。”

  话锋徽顿,又道:“听说先生典擅歧⻩,专治疑难怪症,医术⾼明着手成舂,有‘赛华佗’之誉。家⽗数年前⾝罹怪病,瘫痪在,口不能言,虽经遍求天下名医,至今未有起⾊,我想请先生拨冗前往施妙手,只要能治好家⽗怪病,先生但请开口,任何重酬我在所不惜。”

  书生吕毅神情微震,魏胖子惊讶揷口:“怎么?老堡主卧多年了!小老儿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这般厉害…老弟你该去一趟。”

  书生目毅刹那间恢复平静,点头说道:“理应竭尽绵薄…”

  黑⾐人儿站起‮躯娇‬,微笑接口道:“我先谢先生了,今⽇天⾊已晚,明天一早我派人下山接先生上山…”

  翻腕自袖底取出一片金叶,道:“先生决我疑难,我无以为谢,区区俗物,聊充薄酬,请先笑纳,并勿以渎冒见责是幸。”

  书生吕毅表示过重,婉拒不受。

  黑⾐人儿却坚请笑纳,且诚恳说道:“倘若先生不收,我怎好再劳动先生大驾?”

  此言一出,魏胖子、老帐房都搭上腔儿,书生吕毅这才称谢接过。

  黑⾐人儿再三提及明⽇之事,然后领着红⾐美婢出门上马辞去。魏胖子和老帐房恭谨地跟出门外,哈相送,书生吕毅及门而止,忽地目光呆滞,半晌不作一语…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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