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颂 第二章 酒肆隐奇高碑店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侠骨颂  作者:独孤红 书号:41348 更新时间:2017/9/18 
第二章 酒肆隐奇高碑店
  这是一座小镇,这座小镇,名唤⾼碑店。

  ⾼碑店,没有多少户人家,大半以耕作为主,农家朴实,靠双手,凭劳力养活一家老少,知⾜而常乐。

  ⾼碑店镇不大,可是相当热闹,如果扳手指头算算,⾼碑店的酒肆、客栈,一双手十个指头就数不下来。这一天,时方正午。

  虽然已届枫叶遍红,丹桂飘香的季节,但⽩天里,⾼悬的依然炙热人。

  由西南出镇,直通官道的那条小路上,尘土⾜有寸厚,偶然一阵风过,能卷起弥天⻩雾。

  加上这正午,这条路上,已是行人绝迹,别说看不到一丝人影儿,便连飞鸟也难见一只。

  本来是,大热天的,谁在这时候赶路?这时候,谁要不是抱着一壶凉茶,拿着一把薄扇,倒在树荫下打盹儿,便是躺在那屋檐下的凉椅上乘凉。

  于是,那⾼悬的,尘土厚积,空的道路,那路旁被晒得发焦的老树,还有那光秃秃的枝桠…

  这一切一切,构成了一幅静的画面,可惜,这幅静的画面,不能维持永久。突然,随着热风,飘送过来一阵既缓慢又轻微的得得蹄声。

  就这阵得得蹄声,划破了这幅静的画面,也划破了这寂静,空的一切…

  蹄声,来自西南那条官道上,随着这阵划破寂静的蹄声,那西南方天边一线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点。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渐渐地,小⽩点越来越大,越大也就微微地显得有点⻩意。

  接着蹄声也越来越清晰了,那带着⻩⾊的⽩影,也就清晰地呈现在视线之內,那是一人一骑。

  马,是匹罕见的异种龙驹,⽑⾊⽩里带⻩,昂首踢腿,风轻嘶,并未因长途跋涉,千里奔驰,而失去丝毫神骏。

  马鞍上的人儿,却是位面⾊金⻩的⽩⾐书生,他,人鬓剑眉轻皱,双目呆呆前视,似乎有着很重的心事。

  因之,他懒得拂去那一袭雪⽩儒衫上那层淡淡⻩尘,其实,拂也没有用,刚拂⼲净,待会儿一阵风过,准又立刻布上了一层新的。

  这书生,孑然一⾝,别无长物,不但是没个行囊包裹,便连个读书人起码具备,那长年不离⾝的书箧也没有。

  你说他是走遍名山大泽,尽览古迹胜地,探幽寻胜去玩儿的吧,他不该眉锋轻锁那一股愁。

  要说他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出外游学,以广眼界,以增见闻的吧,他却又没带行囊,包裹,书箧。所以,一眼看上去,很难断言他是⼲什么去的。

  有人说,读书人都有点儿痴傻劲儿,如今看看,是一点儿也没有错,大热天里,谁在这时候赶路?就偏偏只有他,头顶着炙热人,能晒出油来的大太,冒着热风,浴着热风,浴着漫天⻩尘,而且是策马徐徐缓缓地行进,似乎一点儿也不急,一点儿也不热。不信你看,那匹神骏坐骑的⾝上已见了汗,而他先生⾝上,脸上,却点滴汗渍不见,八成儿是读书读出了修养,心静自然凉。转眼间,这一人一骑到了官道分岔口,往左的一条小道,便是直通小镇⾼碑店內。书生,他犹豫了一下,随即一抖缰绳,带转坐骑,转⼊通向⾼碑店这条小道。就在这时候,他这一人一骑适才出现方向的官道上,突然尘头大起,蹄声大作,两匹⾼头健马快如闪电飘风疾驰而来。先来的慢,后来的快,转瞬间,两匹⾼头健骑,也来到了官道分岔口上,马头一偏,下了小道。后面健马快似电,书生却是头也未回,缓缓地将坐骑带向一旁,让出路来。适时,两匹⾼头健骑已追上书生,铁蹄卷起阵阵尘土,风驰电掣般自书生⾝旁掠过。任它⻩尘弥空,洒了一⾝都是,书生仍是低着头,策马缓行,连眼⽪也未抬一下,别说弹拂了。马壮,那两匹⾼头壮马上,人也似两尊铁塔,是两个带长剑,气宇轩昂的锦袍大汉。就在这两匹健骑擦⾝而过的刹那间,两名锦袍大汉中,突有一人发出一声轻噫,一阵马嘶起处,二大汉同时勒马控缰,两匹健骑一齐飞旋,人立即而起,好精湛的骑术!接着,又一声带着嘲弄的轻笑:“背影儿有八分像,前面嘛,十⾜的窝囊穷酸!”话落,健骑前蹄着地,泼刺刺洒开,飞驰而去。

  不知是因为又一阵⻩尘面,抑或是那句令人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话儿,书生皱了皱眉。但那只是皱了皱眉,不错,读书人虽然个个呆痴,迂腐,却都有着一份难得的好涵养!本来嘛,读圣贤书,所学何事,就是要知书达礼。

  不过,那也或许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看看自己,再瞧瞧人家,⾝上没有人家壮,拳头没有人家半个大,一条‮腿大‬也比不上人家胳膊耝,凭什么跟人家横鼻子竖眼儿?难不成就凭他那合起来也没有四两力气,难以缚,那双又⽩又嫰,几乎吹弹得破的拿笔杆儿的手?

  忍了吧,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什么要跟那斗酒块⾁,狂放,蛮横,动辄⽩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耝俗武夫一般见识?他跟在人家后面进了镇,转个弯,进⼊了镇西街。

  镇西街,是⾼碑店的中心地区,那酒肆,客栈,几乎全都集中在这条街上,因之,这条街也最为热闹。书生缓策坐骑,在一家名唤杜记老号的酒肆门前停了下来,不错,这读书人有眼光!杜记老号是⾼碑店最大的一家‮店酒‬,店主人杜掌柜的常对人这么吹,说他是杜甫的多少世子孙!究竟是与不是,没法稽考,喝酒的人只嗜杯中物,懒得去翻他的家谱,同时,只要你的酒好,也用不着管你是谁的后人,不过,吹尽管吹,杜掌柜的招牌的确硬,字号的确老,酿出来的酒,能让你喝了一杯还想喝第二杯,三杯下了肚,更叫你不到烂醉如泥,绝不想走。因此,既有了这一套⾼明手艺,别人也不管他瞪着眼吹,翘着胡子说瞎话了,闷着头喝酒是真。那两匹⾼头健马,就拴在杜记老号前的拴马桩上,按说,书生他该敬鬼神而远之,避为上策。岂料,理虽如此,事却不然,他看都未看那两匹⾼头健马一眼,便慢腾腾地离鞍下了马。自有伙计躬⾝哈,満面堆笑地一边接过了缰绳,一边往门里让客,书生他微微点头示意,负着手昂然走进店门。那年头,读书人到那儿都吃得开,到那儿都受敬重,里面的伙计,又让着他直上雅座。书生落了座,那副座头,靠近东隅,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两名半截铁塔般锦袍大汉,就坐在他左边相隔两席的一副座头上,掳胳膊袒,正在那儿斗酒块⾁的据席大嚼。豪放是豪放,可是显得有点儿耝野。

  一见书生居然也进此店打尖,而且毫不避忌地坐到眼头上来,似乎是颇出意外,两个人互觑一眼,其中一个嗤地一笑:“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瞧不出这穷酸一阵风儿能吹倒的样儿,一副胆子倒是不小!”书生,他似乎是没有听见,连正眼也没看他俩一眼,一双眼望着门外出神,好像在想着什么,有心事。那人没能逗恼书生有点没趣,耝里耝气的带笑又道:“怎么样,要不要给他点儿乐子?”另一人有点不耐烦:“那来那么好兴致,大热天的,头上能晒出油来,我正一肚子的牢没地方发呢,算了吧,人家又没招惹你,你何必拿人家开心,正事儿要紧,吃完了还得赶路呢!”

  先前发话那人噫了一声,道:“往⽇老兄杀人不眨眼,今天怎么连逗乐儿寻寻开心都心软如棉?难得,难得,行,冲着你啦!”

  “叭”地一声,酒壶砸在了桌子上,杯盘一阵猛跳,引得人人注目,那人又拍着桌子大叫:“喂,伙计,爷儿们不给钱是什么的?快拿酒来,慢一步小心你们的脑袋,惹得爷儿们不舒服,哼!”要人脑袋?花钱吃酒,用不着这么横,这么凶啊!

  也许,伙计们吃这一套,话声犹未落,里间已然飞步抢出一名店伙,手捧酒壶,面⾊如土,还躬⾝哈地作出心惊胆颤的満脸笑容,一个劲儿的赔不是:“两位爷多包涵,小号人手少,侍候不周,还望您两位…”“少废话,滚到一边儿去,别让爷们瞧着讨厌,要是扰了爷们的酒兴,我要你的命。”先要脑袋后要命,伙计闻言方自一震,一只蒲扇般大巴掌,已既沉又实地飞到了脸上。瞧那巴掌能打死一条牛,伙计他不是铁打金刚,铜浇罗汉,一个活生生的⾎⾁之躯,如何受得了?杀猪一般地一声惨嗥,踉跄暴退而出,差点儿没离地飞起,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等他捂着脸跑人后面时,地上多了一片⾎渍与几颗门牙,那张脸,准已肿起老⾼了!这一来,満座酒客惊了心,破了胆,脸⾊刷⽩,颤抖着腿,一下站起了好几个,想溜,打算走为上策,远远避开这两个煞神,免得城门失火,殃及鱼池,沾上一⾝⾎。但,砰地一声,那名靠里的锦袍大汉又拍了桌子,浓眉倒竖一副凶像,瞪着那満布⾎丝的铜铃眼,发了话:“爷们没走之前,那个敢动,我打断他的狗腿!”一句话真灵,站起来的那几个,一哆嗦,连忙又坐了下去,坐下去是坐下去了,可已没心情再吃喝了。于是,刹时间全店一片寂然,鸦雀无声,没人敢大气。

  书生他皱了皱眉,脸上神⾊变了变,双目之中,闪过比电光还亮十倍的光芒,可是他没动,也没看那两个锦袍大汉一眼,一个人若无其事,照样吃喝他的。适时,柜台里站起个⾝材瘦削的老者,老者面貌清癯精神矍铄,毫无一丝龙钟老态。他刚站起,耳边,突然响起轻若蚊蚋的清朗话声:“掌柜的,动辄拔剑,那不是勇,真勇要能忍人所不能忍,创业不易,何必轻易为自己惹祸?”瘦削老者神情一震,惊讶四顾,他愣住了!

  凭他那双阅人无算,精而又精的老眼,他竟未能看出发话的是谁,因为除了那两个煞神恶霸外,満店酒客没有一个扎眼的。定了定神,他终于又坐了下去,可是,一双老眼仍然満座搜寻,希望能找出那示警的⾼人。适时,两名锦袍大汉酒⾜饭,抹抹嘴,双双站了起来,靠外的一名,转过⾝去,面对柜台:“掌柜的,爷们出外公⼲,随⾝银子带的不多,赊个账,记下来,以后有空,到京里拿去!”敢情好,逞蛮逞横,打了人,到头来还是喝的霸王酒,吃的⽩食,漂亮话人人会说,那不就等于不给了!那年头,百姓见官三分怕,谁敢上衙门要账去?

  柜台里,那瘦削老者杜掌柜的拱了拱手:“没关系,两位公⼲,为百姓,一路辛苦,百姓们招待吃喝,那是应该的,算小老儿孝敬二位了的!”够落开,够慷慨的,那名锦袍大汉,目光深注,咧嘴一笑,道:“想不到这小地方还有善解人意之人,掌柜的,你很知机,也很识趣,不错,不错!”一招手,与靠里的那名一起离了席,整个杜记老号好静,就等他两个走,他两个走到门边,却突然又停了步。居左那名转过⾝,凶狠目光一扫全店,多少人不自觉地连忙低下了头,他,那横⾁遍布的大脸上,绽开了一丝得意而冰冷的笑意:“瞧清楚了,窝蔵叛逆,同罪论斩,通风密告,赏银千两,不论死活,缉获送官者,⽩银万两!”居左那名,从怀里取出一卷⽩布,拔下门边两钉子,竟以拳头当铁锤,硬生生地把那块⽩布钉在了门上,杜掌柜的脸⾊为之一变,那名锦袍大汉转⾝要走。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冰冷轻喝:“斯可忍,孰不可忍,你两个,站住!”谁敢叫他两个站住,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寿星公公上吊,八成儿是活得不耐烦了,叫人替他捏一把冷汗!两名锦袍大汉一怔,霍然转⾝,四道惊怒目光投注处,不由同时呆了一呆,那本难怪——东隅里那副座头上,负手站起了面⾊金⻩的书生。

  这读书人真是胆上长了⽑了,就算痴、呆、迂腐,也总该知道一条命值多少钱,想死也不该找这么个死法呀!居左锦袍大汉突然咧嘴笑了,笑得好不怕人:“穷酸,是你叫爷们?”

  人人替他书生提心吊胆,书生他自己却没把那无价的命当做一回事,仍面无表情,冷然点头:“不错,叫你两个的,是我!”是谁倒霉,居左锦袍大汉咧着嘴,道:“那么,穷酸,有何贵⼲?”

  谁都知道这不是好话。

  可是,书生他似乎就不懂,冷冷说道:“要你两个做两件事儿,另外答我一问,要不然,你两个谁敢跨出这杜记老号一步,我就打断谁的狗腿!”敢情这后面一句,是借两名锦袍大汉那适才的一句加以回敬。

  居右锦袍大汉然变⾊,猛地抬手,却被居左的那名伸手气!

  住:“别慌,⼲什么那么沉不住气?你不是要逗乐子,寻开心幺?如今我酒⾜饭,有劲了,瞧我的!”居右锦袍大汉放下了手,居左锦袍大汉转向了书生:“穷酸,难得今天我脾气好,就凭你么?”书生冷然说道:“我懒得跟你两个废话,不信你两个就试试!”

  居左锦袍大汉哈哈狂笑,声震屋宇:“八成儿你穷酸是个深蔵不露的⾼人,行了,爷们今天喝舒服了,就陪你穷酸玩玩,走!”

  他走字方落,居右那名锦袍大汉当先转了⾝,但是,他还没迈步,便突然‮腿两‬一软,砰然一声跪在了地上,矮了半截。

  那该是突然冲风了,因为全店,包括那柜台里的杜掌柜的在內,没人见书生他动一动。

  可是,居左锦袍大汉肚子里明⽩,脸⾊一变,倏然狞笑:“我得改一改,不是八成儿,你穷酸十成十是个深蔵不露的⾼人,我走了眼了…”

  杜掌柜的几疑眼花,満脸惊喜。満店酒客更是暗暗称快,人人出了一口气。

  适时,居左锦袍大汉弯探手,一掌拍向居右锦袍大汉膝弯,意料中,居右锦袍大汉必然是⽳道立解,应掌跃起。岂料,大谬不然,一掌拍实,别说那居右锦袍大汉没有⽳道立解,应掌跃起,便是连动也没动一下。

  这够难堪,居左锦袍大汉立刻红了脸,转注书生,狠毒地冷笑说道:“没想到你用的竟然是独门手法…”

  书生冷笑说道:“看你那目中无人,桀傲狂妄,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我怀疑你究竟学到了多少,这叫独门手法了?”

  姑不论是不是独门手法,居左锦袍大汉他解之不开是实,闻言立即更涨红了脸,尽管平⽇里凶残強横,不可一世,‮京北‬城的大小官见了都让他三分。

  尽管他此刻羞恼怒,杀机狂炽,可是他眼睛雪亮,书生适才那一手惊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单那一手儿,他就得再学上个十几年,心知今儿个倒了运,遇上了深蔵不露的硬手,他没了脾气,没敢动。

  凶睛一转,道:“朋友,我明⽩了,可是我兄弟钦命在⾝,另有公⼲,不敢多事耽搁,朋友你⾼抬贵手…”他软化了。

  “可以!”书生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要我抬抬手,让人一步,可以,我适才说过,替我做两件事儿,答我一问,我立刻放你二位上路!”

  居左锦袍大汉可不知道那是两件什么事,略一犹豫,点了头:“彼此个朋友,你说吧!”他打的好算盘,书生中雪亮,可也不含糊,冷冷一笑,道:“这头一件,酒资多少,如数给人家留下!”

  居左锦袍大汉似乎是只求息事,书生话声才落,他已然探手人怀:“这容易,就冲着你朋友的面子了!”

  摸出的,是一锭银子,随手放在⾝旁一张桌上,对掌柜的道:‘这不但如数,而且只多不少,不用找了…”“不!”书生一摆手,淡淡说道:“我不让你吃亏,杜掌柜的也未必是那爱占便宜的人,是多少,你给多少,一个不要少,一个也不要多!”杜掌柜的向书生投过敬佩的一瞥。

  而,居左锦袍大汉却皱了眉,但是他忍了,伸手拿起桌上银锭,两指只一捏,立刻裂为数块,他丢一块在桌上,其余的放回怀中,抬眼望向书生,道:“朋友,行了么?”书生淡淡气笑道:“好俊的鹰爪功,怪不得你那么蛮横骄狂,这第一件算是通过了,第二件…”笑了笑,转注柜台內,接道:“掌柜的,劳个神,请刚才那位挨打受气的朋友出来一下。”杜掌柜的目中异采一闪,略一犹豫,拱手笑道:“这位相公,您恐怕还不知道,这两位是…”“我知道!”书生目光掠视二锦袍大汉一眼,淡淡说道:“这两位是原属侍卫仪仗,京城噤卫军,如今则专任巡察缉捕,主理诏狱的京都锦⾐卫!”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锦⾐卫,正如书生所说,专掌巡察缉捕,理诏狱,多以勋戚领之,其作威作福,凶残骄横,目中无人的作风,不下东西两厂。别说百姓,就是朝廷的大小‮员官‬,天下各处的衙门,无不忌惮三分,甚至连怒都不敢,更别说敢言了,而且,锦⾐卫与东西两厂一样,钦命有生杀予夺之权,缉访叛逆妖言大奷恶,自京师及天下,旁午侦事,便是王公卿相也难免。文弱书生人何来铁胆?有几个脑袋,竟敢招惹这般权势无边,杀人不眨眼,以皇上为靠山的凶神煞星?杜掌柜的呆了一呆,连忙又拱手,強笑说道:“所以,所以,咳,咳,相公该明⽩,咳,咳…”想必读书人都有好智慧,书生一笑说道:“我明⽩了,掌柜的是说,适才那位挨打受气的朋友,已吓破了胆,便是拉也拉他不出来,是么?”杜掌柜的将头连点,口中一连应了好几个是。

  “那容易!”书生笑道:“苛政猛于虎,百姓本畏官,我不敢相強,这样吧,杜掌柜的是掌柜的,我想请杜掌柜的代表,受他三个响头,如何?”这书生够捉狭的,杜掌柜的他那儿敢,只怕杀了他他也不敢点头,脸⾊一惊,刚要摇手。那居左锦袍大汉已然变⾊狞笑说道:“朋友,你不知道我二人⾝分,那还情有可原,既知我二人⾝分,那便罪无可恕,你是藐视皇上了!”这项帽子可不小,论罪⾜诛连九族!可是,书生偏偏他就不在意,更没把皇上二字放在眼內,淡然一笑道:“你,别拿大帽子来扣我,也别拿皇上来庒我,我不妨告诉你,就是皇上在此,他今天也得讲理!”天!他简直想造反,杜掌柜的一阵紧张,瞪目张口。

  那居左锦袍大汉脸⾊铁青,戟指颤声:“大胆狂民,你,你敢…”

  “少废话!”书生一摆手,冷然说道:“就是站在朝廷之上,我也要这么说,你叩头不叩…”第二个头字未出,居左锦袍大汉突然嘶声厉喝:“大胆叛逆,你还不纳命…”更大的帽子庒了下来,话落,腾⾝而起,掠过几张桌子,飞扑而至,单掌一抛,是那歹毒霸道的鹰爪功。书生陡挑双眉,目中威棱一闪,冷然说道:“你是不到⻩河心不死,不见真章不叩头,跪下!”单掌隔空缓按,一晃而回,锦袍大汉如中千钧重击,闷哼一声,一个半截铁塔般⾼大⾝形,连翻倒而回。

  适时,书生出指遥点,锦袍大汉落地后,没能站着,竟直地面內跪在门口,正好跟同伴跪个对背。

  书生淡淡-笑,道:“你自己说,叩不叩头?”

  那名锦袍大汉一张脸铁青,凶睛突出,牙关紧咬,不说话,有心想挣扎站起,无奈两条腿却偏不争气。

  书生目中威棱再闪,扬眉笑道:“好-副铁铮硬骨头,我倒要看看你是铁打的金刚,还是铜浇的罗汉,我话说在前头,我这五绝脉手法,便真是铁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也经受不起,你最好估量着点儿!”说着,扬指作势点。

  那锦袍大汉机伶一颤,突然大叫说道:“朋友,我认栽就是!”砰,砰,砰,当真向着柜台內叩了三个响头,杜掌柜的⽩了脸,慌忙摇手道:“小老儿福命两薄,生受不起,生受不起,折煞了…”

  书生望着杜掌柜的笑了笑,然后又转注那锦袍大汉:“这才是,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才算⾼人,大丈夫能伸也要能屈…”脸⾊一沉,接道:“如今,答我那一问,萧涵秋他犯了何罪?”锦袍大汉到底是作威作福惯了,依然还是嘴硬,道:“告示上写的分明,朋友不会自己看看!”叛逆就是叛逆,罪名是莫须有,前例也屡见不鲜,为此冤死的,不知有多少,书生他没看,道:“这种罪名可大可小,可有可无,萧涵秋他乃是一代奇才,盖世英豪,天生侠骨,深识大义,我不以为他会…”锦袍大汉截口说道:“这个我也知道,只是他不该勾结瓦刺,妄谋不轨…”书生目中威棱怒闪,道:“这话是你说的?”

  锦袍大汉一震说道:“我那有那个胆,我说的话也不能算数!”

  书生冷冷一笑,道:“那么,是谁说的?”

  锦袍大汉凶睛闪过一丝狡黠光芒,道:“朋友何必问我,要知道详情,不会到京师走一趟么?”“说得是!”书生想仰首长笑,但终于忍住了,一笑说道:“你怕我不去?‮京北‬城中你们那号称无敌铁卫的锦⾐卫,东西两厂,噤卫军,我还没放在眼內呢,替我带一句话回去,有事儿只管找我,萧涵秋,你们最好少惹他,滚!”话落,单掌微抖,两名锦袍大汉应声飞起,如⾁球般直门外,砰然两声着了地,随听一阵马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骤雨般,滚滚而去。书生威态一敛,‮头摇‬失笑,手刚探怀,杜掌柜的由柜台里一个箭走了出来,老眼发直两手发颤,环腮的山羊胡子直打哆嗦,着书生直哈:“相公,小老儿作这门买卖,眼⽪最杂,今天可走了眼,原来相公您是个既读书又学剑的大侠客…”书生淡然一笑,道:“掌柜的好说,我读书不成,学剑不成,是两无所成。”杜掌柜的陪了个⼲笑,那里是笑,分明比哭还令人难受:“不过,相公,咳,咳,今天您这祸可就闯大了,惹了那般爷们还得了,轻则个人命难保,重则株连九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呀,相公,小老儿奉劝一句,现在走还来得及,越远越好,‮京北‬城更是去不得…”虽萍⽔相逢,缘仅买卖,难得他古道热肠,一番好意1书生目光深注,直透视肺腑,笑了:“掌柜的,谢谢你了,是非只因多开口,灾祸皆由強出头,这个祸既然闯下了,就躲不掉了,锦⾐卫何等神通,只消一纸公文,快马传送,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找到,与其如此,何如⼲脆到‮京北‬城去碰碰运气。掌柜的,我,落拓半生,萍飘四海,到处为家,没有什么⾝家之累,你,这份儿产业挣来不易,你受人三个响头,只怕…”杜掌柜的吓⽩了脸,刚一哆嗦,书生已然接着说道:“不过,你我都不差,我不在乎,你掌柜的也未必把这份产业放在心上,对么?”手一松,一锭碎银落在了桌上,书生他一笑迈了步。杜掌柜的不知怎地,突然老脸通红,刚一怔,睹状忙跨前一步,急道:“相公,这酒钱说什么小老儿也不敢收,您…”“怎么?”书生停了步,扬眉笑道:“掌柜的,我不是拿官威庒人,动辄摘人脑袋,扣人帽子的锦⾐卫,也不是来自东西两厂,住店有店钱,吃饭有饭钱,喝酒当然得给酒钱,何谓不敢收,再说,我不让人喝霸王酒,吃⽩食,你掌柜的要我自己打自己的脸?”

  杜掌柜的老脸又复一红,着手,窘笑说道:“相公,您错怪了,小老儿做的虽是挣钱的买卖,可不是睁眼只认孔方的人,也向来厌恶生意人那既奷又滑的満⾝铜臭,打年轻时起,就仰慕朱郭之流,今儿个小老儿碰上了,您相公也替百姓们出了一口气,实在是…”

  书生截口淡笑:“掌柜的,是想朋友,还是什么聊表寸心”

  杜掌柜的道:“相公,您明鉴,朋友,小老儿自惭形秽,不敢⾼攀,诚如您相公所说,这,小老儿请客了,聊表寸心!”

  够诚恳,够大方,岂料,书生他不领受,摇了头:“掌柜的,恕难从命,那越发地不敢吃⽩食了,天下人管的是天下事,学剑,为的是拔刀助人,铲除不平,倘若我以此博顿酒饭,那不是我的本意,也说不通,更让我愧对所学!”

  书生好犀利的词锋,杜掌柜想必自知不如,甘拜下风,眉锋一皱,道:“那,那就算是小老儿⾼攀吧!”

  书生笑了:“杜掌柜的,感荣幸的是我,朋友可以,你掌柜的答我一句,你掌柜的未必会把这份产业放在心上,对么?”

  杜掌柜的不答不行,可是他也不含糊,略一沉昑,答了话,答的很妙,也显得襟洒脫:“相公,钱财⾝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旦伸腿瞪眼咽了气,谁稀罕谁拿去!”

  这,该行了,也该令人満意了,岂料——书生他又摇了头:“掌柜的,朋友,贵在‮诚坦‬,披肝沥胆,你掌柜的,这些都不够,所以我不敢攀…”

  说着,转⾝又要走,杜掌柜的突然伸手一拦,苦笑说道:“相公,您,是小老儿生乎所仅见,小老儿服了,而且五体投地,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行了么?”

  他,终于低了头,书生眨眨眼,笑了:“掌柜的,这还凑和,还有点像当年北六省的那位没奢遮的好汉,掌柜的,服,我不敢当,五体投地,也没那么严重,更使我消受不起,掌柜的只要记住,武林之中,有我这么一个读书学剑两不成的人就行了!”杜掌柜的手,咧着嘴笑了,笑得真诚,笑得慡朗,可也带着点儿神秘,眨动了一下老眼,道:“相公,那可不是现在,也不用您相公吩咐,打小老儿侪⾝北六省那年开始,小老儿就记住了,至今未敢片刻或忘,除非有一天小老儿真的伸腿瞪眼咽了气!”书生眉锋一皱,‮头摇‬笑道:“掌柜的,我直说一句,你自作聪明,弄错了,当年你记的是一个,如今我要你记的,是另一个,这两个情不浅,但绝非一个人,懂么,掌柜的?”杜掌柜的没放松,笑道:“相公,开封大相国寺前那回事儿,怎么说?您指教!”书生一惊,随即淡笑说道:“掌柜的好灵通的消息,宝刀不老,雄风依旧,令我佩服,不过,掌柜的,恐怕你没听完全!”“那也有可能!”杜掌柜的耸了耸肩,笑道:“人一老,就难免眼花耳重,不过,当面的话还听得清楚,言犹在耳,相公的训示,朋友,贵在‮诚坦‬,要…”

  “够了,掌柜的!”书生仰天大笑,手掌落上杜掌柜的肩头上:“人言姜是老的辣,一点不错,六月里的债,你掌柜的还得真快,看来,厉害的是你,服的是我,掌柜的,我借你一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杜掌柜的老眼中异采一阵闪动,难掩动,哑声说道:“我说么,有谁有这⾼手?相公,那除非是您,您恐怕还不知道,这两年,‮京北‬城里那三个衙门可不比当年了,那每一个都是一等的,差一点儿本不要…”书生扬了扬眉,笑道:“掌柜的,物是人非,所以我要到‮京北‬城里去走走。”杜掌柜的没再拦,也没再劝,眼角一溜那门头上的启示,皱眉说道:“那么,相公,这回事…”书生目中威棱电闪,笑道:“屡见不鲜,朝廷大员都难免,何况我一介落拓书生,掌柜的,也是我所以要去‮京北‬的原因之一!”杜掌柜的眉梢儿挑了挑,道:“他们瞎了眼,也得看看对谁,咱,也该看看是谁那么大胆,相公,小老儿不敢再拦您了!”“那么,我谢了,也告辞了!”书生一笑迈了步。

  杜掌柜的一眼瞥见桌上碎银,忙道:“相公,这…”“我说过!”书生笑道:“住店有店钱,吃饭有饭钱,喝酒当然也得给酒钱,天下没有那种便宜事儿,难不成你当我是个酒⾁朋友?”那怎能把他当成酒⾁朋友?杜掌柜的刚一怔,书生已然跨步到了门边,一抬手,揭下那张告示,出门而去。

  随即,门外响起了一阵得得蹄声,杜掌柜的定了定神,那张老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 WwW.NiLxs.cOm
上一章   侠骨颂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侠骨颂》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侠骨颂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侠骨颂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