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冰心 第十六章 毒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铁血冰心  作者:独孤红 书号:41341 更新时间:2017/9/18 
第十六章 邪毒
  “上天堂,下苏杭”而扬州与苏州齐名,犹胜于杭州。

  “⽟树琼花,绿杨明月”不亚苏杭,而其金粉之盛,远过于秦淮,东南数百万漕舶,浮江而上,此其咽喉,商旅什九,有十里长街及二十四桥之胜,风光旑丽,热闹繁荣,

  扬州即江都,处江淮之要冲,为兵家必争之地。

  扬州地并不大,临近运河的一带,遍植杨柳,所以,古诗中有那么一句:“绿杨城廓是扬州”与杭州的⽩堤垂柳齐名。

  到过扬州的人,那自不必说,没到过扬州的,也该听说过,那十里珠帘香影廊,朱楼画阁,朱栏翠槛,纸醉金的“瘦西湖”

  还有那当⽇欧修与文人士假以招传花,尽情畅饮,往往深夜戴月而归,传为千古风流韵事的“平山堂”

  还有那“二十四桥明月夜,⽟人何处叫吹箫”的廿四桥。

  还有那每逢六月十八夜,通宵达旦,寺中如香火海,由城北广储门起至观音山下,沿途店铺林立,庙会之盛况与泛舟游瘦西湖,波光鬓影,笙歌鼎沸相映的观音山古刹。

  更有那…

  这,都是那旑丽风光带点风流味的。

  如今,再看看那令人热⾎沸腾,发上冲冠之余而肃然起敬,恭立悲悼,值得追思效法的。

  那是在广偕门外,梅花岭上一代忠臣史阁部祠“万点梅花,尽是孤臣⾎泪,一怀故土,还留胜国⾐冠。”

  “万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飨堂中,有史阁部手书,寄夫人遗笔真迹石刻,有⾎有泪,不忍卒读。

  手书对联云:“斗酒纵观廿四吏,炉香静对十三经”笔力工而劲。

  “心痛鼎湖龙,一寸江山双⾎泪,魂归华表鹤,二分明月万梅花。”

  “殉社稷,只江北孤臣,剩⽔残山,尚留得风中劲草!

  葬⾐冠,有淮南壤土,冰心侠骨,好伴取岭上梅花。”

  嘉定三屠,扬州十⽇,民族覆亡之一页痛史,这就是与扬州共存亡,大节凛然的一代民族英雄,为万世所仰敬。

  实际上说起来,扬州的繁华,与盐官、盐商、文士要结不解之缘,扬州本民贫地瘠,可是,豪富甲天下。

  隋唐时,江南之始,以扬州为中心,官商均精研食谱,招传花,所以有了那句:“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也就因为扬州处处画舫歌楼,优娼舞,所以小杜有了那首:“落拓江湖载酒行,楚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小杜,他风流煞人!

  口口口口口口

  在那扬州城中的东街,⾼⾼地矗立着一座美轮美奂的酒楼,酒楼,大招牌,红底金字:“扬州第一楼”!

  再看看两旁巨柱上那副联:“舂风阆苑三千客,明月杨州第一楼。”

  好大的口气!

  难怪,本不愧第一楼之称,建筑豪华,摆设雅致,招待亲切,那自不必说,便是那醇酒美人,也是扬州城中,其他酒楼所望尘莫及。

  更难得的,是楼主人不惜以斗量金,聘来十多位南国红粉,北地胭脂,⾊艺双绝的歌

  就凭这,瞧吧!每当华灯初上之际,这场州第一楼灯火辉煌,人声沸腾,门前是车⽔马龙,川流不息!轻歌妙舞,鬓影钗光,楼上,透过了垂帘,那猜拳行令之声,与阵阵丝竹之声,悦耳动听的曼妙歌声…

  这一切的一切,令人意驰神往,脚下不由自主地往那儿移,而且,唯恐是移慢了一步。

  今夜,是华灯初上,座中早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逗人发馋的菜味酒香,与那引人遐思的脂粉味儿。

  伙计们往来奔走于酒客之间,汗流浃背,却笑逐颜开。

  一眼望去,黑庒庒的一片,热腾腾的一片,士,农、工、商、达官显贵、豪富巨绅…品流极其之杂。

  酒酣耳热,猜拳行令之声更⾼,⾼得几乎庒过了那透自重帘后的阵阵丝竹之声。

  不过,満楼酒客中,也有显得比较文静的,闷声不响的‮坐静‬着。轻品浅尝,纵有谈笑,那声音也很低。

  那是四个人,为数极少的四个人。

  这四个人,有三个是共据一桌的,而那一个则独占一席。

  共据一桌的三个,是两名文士装束的中年人,与一名耝布⾐、面貌清癯的老者。

  两个中年文士,没什么扎眼处,倒是那一⾝耝布⾐的清癯老者,精神矍铄,目光锐利,不类常人。

  不过,他三个有一点相同,那是流露自眉宇的凝重端肃之气,举止神态不但斯文,更难得显得飘逸、洒脫。

  人人酒酣耳热,喧嚷吵杂,惑于丝竹,于重帘后唱歌人儿那鬓影钗光,他三个,却是听若无闻,视若无睹。

  那独据一席的,则是个装束考究、神情举止显得很气派的长袍老者,老者⾝材⾼大,银髯飘拂,一袭古铜⾊的绸质长袍,一望而知必是扬州城中的豪富巨绅,你不见,那伙计送酒端菜之际,独对他特别周到,特别亲切,还带着点儿恭维?

  有钱能使鬼推磨,八成儿,长袍老者是老主顾、常客,而且也必然地出手阔绰、大方,赏头多!

  年头儿不好,人都是笑贫不笑娼的势利眼,别看长袍老者相貌平庸毫无惊人之处,凭他那一⾝装束,万贯的,人都巴结他,侍候他,是唯恐不到不周。

  这长袍老者跟那三个一样,是真正来喝酒,醉翁之意也的的确确在酒,他也不听丝竹声,也不贪看美⾊,而独对隔着远远的那三个,似乎是颇为留意,不时投过一瞥。

  突然,丝竹声转急,一个曼妙甜美、恍若银钤,又似莺声百啭的清脆、轻柔、娇滴的歌声,透帘而出,袅袅而起:

  落拓江湖载酒行,楚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簿幸名。

  这是那风流小杜,最脍炙人口的遣怀诗儿。

  此诗本就旑丽,加上那唱歌人儿的一副逗人歌喉,⼊耳直能令人气回肠,意

  一阵轰雷般掌声过后,突然有人大叫道:“小娘子,你快快出来,我也是落拓江湖载洒行,却尚未曾试过楚是否掌中轻,且莫管它多少年,我是既解风流又多情,准包不会落得个薄幸之名!”

  许声方落,怪叫四起,掌声再动。

  那三人中,青衫文土与清癯老者皱了皱眉,而那隐透⾼华气度的⽩⾐文士,却神⾊不动地喝他的。

  也许是因为歌生涯,帘后唱歌人儿,对这颇为轻薄的话儿,表现的毫不在意,反而一声轻笑,一个娇滴滴、软绵绵的话声随之传出:“纵情诗酒,名士风流,千里知音难遇,承蒙垂顾,敢不厚颜应召,竭尽所学,一酬知音!”

  话落,只见垂帘掀动,唱歌人儿竟袅袅行出。

  満楼灯光为之一黯,立刻鸦雀无声,数百对目光一齐投注,投注处,不觉为之意撼神摇。

  云髯⾼挽,环佩低垂、那如花娇靥堪称绝⾊,那似⽔双眸更‮媚娇‬。

  玲珑体上,裹着一袭蝉翼般‮红粉‬轻纱,曲线宛然,若隐若现,凝脂般肌肤,更有着一种感人的光彩。

  她,妙目流波,略一轻扫,轻抬皓腕,微理云鬓,风情万种,展颜一笑,百媚横生,娇声说道:“恕我眼拙,不知知音何处,适才是哪位…”

  酒客中,发出数声惊叹,只有那四个未为所动。

  忽地,酒客中有人失声再叹,扬声昑道:“恨眉眼醉甚轻轻觑着,神魂,常记那回,小曲栏⼲西畔,鬓云松,罗袜划划,丁香笑吐无限…”

  “扬州第一楼几时来此解语鲜花可人儿?我遍历檀板,可从未见过如此国⾊天香,小娘子,知音在此!”

  随着话声,东隅里站起一名华服少年,模样儿俊是够俊,只可惜目光琊而不正,令人讨厌!

  唱歌人儿妙目深注,‮媚娇‬一笑,道:“贵客谬奖,小女子可不敢上比秦少游笔下…”

  那华服少年⾊授魂与一拱手,谄笑说道:“小娘子,我自觉唐突,但惊之余,情不自噤,小娘子恕我这个,千万莫以轻薄见责!”

  唱歌人儿展颜一笑,风情万种:“小女子不过一名歌,贵客不以风尘见鄙,只有受宠若惊,怎敢不识抬举,嗔怪轻薄,贵客请坐,小女子愿竭尽所能,报投知音!”

  华服少年一笑点头:“郝某人敬遵小娘子芳谕,先⼲一杯⽔酒,敬谢歌舞,聊表心曲!”

  说着,举杯一仰而⼲,然后欣然坐下。

  唱歌人儿嫣然一笑,轻抬皓腕,向后微拍,悦耳乐声再起,透帘传出。

  接着,她檀口轻启,一缕柔美娇音袅袅而出:

  风销焰烈,露挹洪炉。

  花市光相,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下。

  ⾐裳淡雅,看楚女,纤一把…

  竟是那阙周邦彦的词儿,曼妙歌声及半,她无限‮媚娇‬地含笑裣衽,香袖挥处,兰麝浮动,‮躯娇‬一转,突然翩翩起舞,歌儿已醉人,更哪堪边歌边舞,随乐婆娑?

  本该舂雷乍动,掌声不绝,但,満楼钗光鬓影,翠袖翻飞,早巳令人眼花缭,目神移,忘了!

  鸦雀无声,一片寂然,个个屏息凝神,灵魂儿出窍,瞪大了眼,随着那灵妙⾝段,轻盈舞步,时东时西。

  但见那唱歌人儿舞影轻盈,转来转去,轻舞中,⾐袖四拂,媚眼儿抛,任谁都会觉得她那媚眼儿,是抛向他。

  似乎不错,那一双‮魂勾‬摄魄的妙目,的的确确是罩住了全楼,罩住了每一位酒客。

  就在唱歌人儿蛇款摆,⽔袖飘拂之际,那共据一席的三人中,那⽩⾐文士双目陡两道寒芒,一闪即隐。

  而适时,那青衫文士低着头,举杯饮。

  就在他举杯方的刹那间,⽩⾐文士出手如电,突然一把抢过了那只酒杯,杯中酒点滴未溅,好⾼的手法!

  青衫文士一怔抬眼,⽩⾐文土却淡淡一笑,道:“老弟,这,沾断肠,喝不得!”

  青衫文士脸⾊一变,双眉方挑,⽩⾐文士已然又道:“老弟,别煞人风景,扰人酒兴,待会儿再说!”

  说话之间,歌声已至最后一句,唱歌人儿也随之舞罢,面带娇羞甜美,微俯螓首,盈盈裣枉。

  轰然一阵舂雷,采声沸腾,震得酒楼晃动,直掀起屋顶,唱歌人儿乍喜还羞,螓首一垂,便待转⾝。

  突然,⽩⾐文土举杯站起,一双犀利目光望着唱歌人儿,一笑说道:“姑娘且诸留驾片刻…”

  唱歌人儿倏抬螓首,娇靥上的神⾊,竟有点惊意,美目轻注,随即展颜媚笑,柔婉相问:“这位贵客,有何见教?”

  “不敢!”⽩⾐文士淡淡说道:“姑娘人美、才⾼、辞佳、舞妙,更难得心思灵巧,对这一席独厚,我敢以一杯⽔酒,敬谢歌舞,聊表心曲。”

  双目凝住,将手中酒杯,缓缓递了过去。

  那一杯,是抢自青衫文士手中的那一杯。

  満楼大笑,有人怪声叫道:“谁说读书人木讷呆痴?各位看,这酸丁不是很解风情很通‮趣情‬么,可惜那张脸…否则小娘子必一见钟情!”

  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中,华服少年霍地站起。

  唱歌人儿笑了,笑得有点不自然:“小女子献丑,为得是助酒兴,聊博诸位一笑,怎敢当贵客一个敬字,贵客请自饮,这一杯,算小女子敬贵客…”

  要是换个怜香惜⽟的人,或是楼上别的酒客,他必定会欣然收手,一仰而⼲,岂料,这⽩⾐文士,不但没收回手,便是连话也未说一句。

  倏地,又有人叫道:“刚说他解风情,通‮趣情‬,如今怎么又不灵了?嚷,噢,对了,八成儿小娘子一见钟情不赏脸,他下不了台…”

  笑声四起,⽩⾐文士充耳不闻,唱歌人儿却大窘垂下螓首,⽩⾐文士双目紧紧凝注,突然笑了:“姑娘奈何不肯赏脸?正如那位所说,姑娘倘不饮我这杯酒,我如何能下得了台,坐得下去?”

  唱歌人儿螓首倏抬,方张口。

  华服少年已越众而出,大步行向⽩⾐文士席前,冷冷地望了⽩⾐文士一眼,挑眉说道:“鬻歌生涯,全仗一副⽟喉金嗓,如何能进此烈酒?阁下这岂非強人所难?阁下倘若执意非敬不可,拿来,我代她尽饮,点滴不剩就是!”敢情以护花使者自居,他怜香惜⽟,唱歌人已妙目微斜,飞快投过那満含感的异样一瞥。

  ⽩⾐文士一双目光由那唱歌人儿的一张如花娇靥上,移注在华服少年那张俊而透着琊气的脸上,淡然一笑道:“年轻气盛,戒之锋芒尤露,这酒要是甚于穿肠毒药的金蚕蛊,你阁下也要逞強出头么?”

  唱歌人儿一震,花容立即失⾊。

  青衫文士目中精芒一闪,霍地站起,却被⽩⾐文士一手按上肩头,他挑了眉,又坐了下去。

  适时华服少年脸⾊一变,旋即扬眉笑道:“阁下何如此会说笑?我不懂什么金蚕蛊不金蚕蛊,便是穿肠毒药,沾无救,我也要一仰而⼲,拿来!”

  ⽩⾐文士目中异采一闪,道:“好骨气,拿去!”

  持杯右手往前一伸。

  华服少年,毫不犹豫,伸手接过,举杯一仰而⼲“叭”地一声,放下酒杯,面不改⾊,回⾝说道:“小娘子请回楼后休息吧,没事儿了!”

  唱歌人儿満含感,应了一声,微一裣衽,行⼊楼后。

  华服少年转注⽩⾐文士,冷冷一笑道:“金蚕盅不过如此,我代她谢了。”

  一拱手,便要转⾝。

  “你站住!”⽩⾐文士突扬轻喝,指着华服少年笑道:“怪不得你敢喝,原来如此,好一出⾼明妙戏,阁下,她是个女流,我不愿跟她一般见识,至于阁下,要委曲一二了…”

  华服少年然变⾊,冷笑说道:“好个不讲理的读书人,你想⼲什么?”

  ⽩⾐文士淡淡说道:“不⼲什么,我想委曲阁下如今陪我坐坐,稍时陪我一起离去,否则,惊扰了别人酒兴,大家都不好看!”

  此言一出,华服少年尚未答话,酒客中站起几个好事的,显然,这几个是站在唱歌人儿一边。

  只是,这几个刚站起,青衫文士猛又站起,犀利目光只一轻扫,开口说道:“几位不了解內情,奉劝莫管武林事!”

  武林事沾不得,刀口舐⾎,动辄⽩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几个酒客⼊耳三字“武林事”立刻吓⽩了脸,没敢再吭一声地便连忙乖乖地坐了下去。

  没人敢管闲事了,华服少年双目厉芒刚闪。

  ⽩⾐文士突然目威棱:“阁下,我说过,别煞人风景,扰人酒兴,阁下要是不听,最好衡量一下自己的所学!”

  华服少年脸⾊又复一变,却立即凶态全敛,气狠俱消,默然垂首不语!显然,他是有了自知之明了。

  ⽩⾐文士淡淡一笑,方摆手让座。

  适时,満楼灯光一暗,风刺骨,飞拂而过,灯光一暗复明再亮时,満楼酒客一阵哗然,惊骇失⾊。

  未听楼梯声,那楼梯口处,已并肩站着两个人,两个⾝材瘦⾼,长发披散,面目森惨⽩的黑袍怪人。

  那深陷目眶,四双眸子碧芒闪烁,神⾊冷峻木然,直⽩⾐文士座头,不言不动。

  一见这两个人,华服少年面上陡现喜⾊,青衫文士则一惊⾊变,脫口呼道:“琊毒二凶…”

  ⽩⾐文士目中冷电一闪,道:“我知道,老弟,你坐着,一切由我应付!”

  青衫文士刹时恢复平静,笑道:“我两个还能搏个百招!”

  ⽩⾐文士目光不离二黑袍怪人,笑道:“我也知道,论其功力,他两个难敌二位百招,可是他两个一琊一毒,防不胜防,二位犯不着…”

  突然一声森冰冷诡笑,居左黑袍怪人开了口,那话声,闻之能令人不寒而粟,头⽪发炸:“你明⽩就好,快快还我兄弟少主人…”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文士截口说道:“一琊一毒,别人也许头痛,我可没放在眼內,你两个那琊,那毒,碰上我只怕起不了作用!”

  居左黑袍怪人目中碧芒一闪,笑道:“那么,你何妨试试。”

  ⽩⾐文士扬眉笑道:“待会儿我自然要试,其实,那由不了我,只怕不试都不行,山,你说他是你二人的小主人?”

  居左黑袍怪人冷然说道:“不错,站在你面前的,正是我兄弟的少主人!”

  ⽩⾐文土笑道:“琊毒二凶,几曾服过人?没想到,家兄弟今⽇也为人奴役?”

  居左黑袍怪人冷笑说道:“你哪里知道,我兄弟能为老主人奴仆,这是我兄弟的毕生荣宠,别人就是求,只怕也难以求到!”

  ⽩⾐文士笑了笑,抬手指向华服少年:“他,该有个姓名!”

  居左黑袍怪人双眼一翻,碧芒暴闪:“你何不直接问我老主人名讳?”

  ⽩⾐文土道:“我想不出那有什么分别!”

  居左黑袍怪人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兄弟这位小兄弟,姓厉,单名一个⽟宇,武林公送美号,‘金环⽟二郞’…”

  ⽩⾐文士,目中威棱暴闪,⾝形微震,截口说道:“这么说,你兄弟那老主人便是‘毒魔’厉无影了?”

  此言一出,不但青衫文士与清癯老者齐齐⾊变,便是那独占一席的长袍老者也为之震动。

  居左黑袍怪人点头狞笑:“不错,我兄弟老主人正是当年‘毒圣’厉天尊,你如今明⽩了?”

  ⽩⾐文土一笑说道:“我明⽩了,只是我不相信厉无影、邢⽟珍夫妇俩,还活在这人世…”

  居右黑袍怪人扬声厉喝:“我兄弟老主人健在,你敢咒他老人家…”

  闪⾝扑,却被居左黑袍怪人伸手拦住。

  适时,⽩⾐文士一笑说道:“好个忠心耿耿的护主奴才,山,你何不放他过来试试?”

  居左黑袍怪人冷笑说道:“稍时我兄弟自当试试你几样绝学,如今我兄弟投鼠忌器,自不能轻举妄动,让你伤了少主人!”

  ⽩⾐文士笑道:“你很老实,但是我告诉你,你两个不必等,我不知他是厉无影之子便罢,我既知道他是厉无影之子,说什么我也不会放了他的!”

  那华服少年,金环⽟二朗脸⾊一变。

  居左黑袍怪人却狞笑说道:“只怕由不得你!”

  ⽩⾐文士拍手一指,笑道:“就凭你两个么?”

  居左黑袍怪人道:“我兄弟有自知之明,或不敌,但我兄弟有办法让你乖乖地送出小主人,这该够了!”

  ⽩⾐文士“哦”地一声,笑道:“琊毒二凶何时也学会了用脑筋?我不相信你二人有什么⾼明计策,⾼明得能使我放过厉⽟!”

  居左黑袍怪人一指満楼酒客,狞笑说道:“我兄弟以这多条命换我少主人一个!”

  満楼酒客大惊失⾊,个个颤抖破了胆,有几个扶着桌子刚想站起,那两道森冷目光直过来:“哪个敢动一动,我兄弟就劈了他,我兄弟多年未吃过人心了,如今正好用以下酒!”

  一句话听得人人魂飞魄散,一个没敢再动。

  青衫文士目中飞闪怒芒,变⾊起。

  ⽩⾐文士却突然一笑说道:“老弟,我刚才怎么说的?”

  青衫文士站起子一半,闻言轩了轩眉,又坐了下去。

  ⽩⾐文士转注居左黑袍怪人,淡笑说道:“山,那随你,这些人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居左黑袍怪人冷笑说道:“我却知道你自命侠义,绝不会坐视!”

  “你说对了,也知我颇深!”⽩⾐文士扬屑笑道:“你敢动在座酒客的任何一人,我以你兄弟两颗人头偿命!”

  居左黑袍怪人一笑,道:“那么,可以,放过我小主人来!”

  ⽩⾐文士道:“山,你岂非痴人说梦?”

  居左黑袍怪人目中杀机一闪,狞笑说道:“那你就别怪我兄弟,当你的面杀人,剥⽪、挖心!”

  ⽩⾐文士目中威棱暴,沉喝说道:“山,你敢!”

  饶是琊毒二凶凶残桀骜,⼊目威态也不由心寒,居左黑袍怪人神情一震,笑道:“怎么不敢?你知道,我兄弟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为护卫小主人,我兄弟更能不惜一切!”

  ⽩⾐文士挑眉道:“那么好,你动手吧,你兄弟要是敢动一个人,我就以厉⽟抵偿,你杀一人,我断他一手,然后二手、‮腿两‬,双耳、眼、鼻、⾆,甚至于心!”

  居左黑袍怪人机伶一颤,道:“你敢动我小主人分毫,我就一个一个地杀给你看,只要你认为睁着眼看得下去,随你。”

  ⽩⾐文士淡淡笑道:“倘若如此,厉无影夫面前,只怕你很难待。”

  居左黑袍怪人道:“人是你杀的,不是我兄弟!”

  ⽩⾐文士道:“可是由你兄弟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在厉无影那种人眼中,我想不出有怎么不同!”

  居左黑袍怪人⾝形一震,默然不语。

  居右黑袍佳人却狞声一笑,道:“倘若我兄弟不拯主难,那也没什么两样!”

  居左黑袍怪人突然笑道:“对,我险些被他哄骗了!”

  敢情他以为如今明⽩了!

  ⽩⾐文士笑道:“没有任何人哄骗你,我懒得多说,要怎么办随你了!”

  说着,坐了下去,不再言语,竟举杯捡箸,又吃喝起来。

  再看那金环⽟二郞厉⽟,却如同泥塑木雕的人像一般,站在那儿,木木然,一动不动!

  这,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被人制住了。

  居右黑袍怪人目中碧芒暴闪,神⾊狰狞怕人,一笑,突然抬起右掌,哪里是手、分明是一只鬼爪…

  ⽩⾐文士视若无睹,连正眼也未看他一下,把杯浅饮,举箸轻尝,那神态,既安详,又洒脫!

  居右黑袍怪人掌出一半,却突然冷哼一声,自动沉腕收掌,他哪里敢杀人,小主人还在人手中呢!居右黑袍怪人沉腕收掌之后,未再动,一双碧芒闪烁,尽怒火杀机,狠残酷的眸子,直⽩⾐文士,但却是其可奈何,束手无策。

  再看居左黑袍怪人,神⾊仍是一片森冷峻,不见一丝儿喜怒哀乐,不过,显然地,他是在思索对策,而他的心智,也比居右那-个深沉得多。

  两方面,就这么僵持着,可只苦了那満楼酒客,坐在那儿,⽩着脸,浑⾝发抖,没一个敢动。

  有这么两个紧紧把着楼梯口,纵有人敢动,没有⾼来⾼去的本领,只怕也是走不掉,好不难煞人!

  片刻过后,居左黑袍怪人又沉不住气了,残眉一轩,方待发话,适时,一桩出人意料的怪事突然发生!那金环⽟二郞厉⽟一袭华服无风自动,边渗出-丝鲜⾎,顺着嘴角挂下,成串地滴落楼板上。

  二黑袍怪人睹状⾝形暴颤,心胆裂,双扬厉喝:“匹夫,还我小仁人的命来!”

  他二人是红了眼,人如‮狂疯‬,喝声中,双双飘起,四只鬼爪倏递,二十缕凌厉指风,分罩⽩⾐文士诸大⽳。

  ⽩⾐文士中雪亮,知道金环⽟二郞是嚼⾆自绝了,知道是知道了,可是发觉已晚,阻拦已是不及。

  一见二凶扑到,他双眉一扬,道:“我没想到他竟如此刚烈,念你二人护主尽忠,我不为已甚,不伤你二人,带着他走吧。”

  信手微挥,厉⽟一个⾝子应势飞起,直向二凶撞去。

  这-着颇得时宜,二人一惊,立即散去两臂歹毒功力,四掌齐伸,接住厉⽟,飘⾝而退。

  ⽩⾐文士忽有所悟,目中威棱一闪,双眉倒挑。

  二黑袍怪人已齐扬厉笑:“匹夫,你上当了,我家小主人何曾有点损伤?”

  话才说完,怀中厉⽟一跃下地,仰天长笑,声似鬼哭狼嚎:“天下第一的十绝不过如此,好不令人失望,我厉⽟不过用了点小智,便夷然脫了⾝,何消再…”

  那⽩⾐文士赫然竟是十绝,他该是十绝,那不用说,青衫文士与清癯老者,当是呼延灼与褚一飞了。

  这一变化太出人意料,呼延灼与褚一飞二人方自惊愕互觑,慕容岚已自站起⾝形。

  他一站起,厉⽟退了半步,倏扬厉喝:“慕容岚,你若敢妄动半步,我厉⽟就先杀座中酒客!”

  看情形,这厉⽟心之狠毒,怕不在琊毒二凶之下,有可能是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

  其实,何用他说,就是任何人也能权衡出目前利害而有所顾忌,何况宇內第一的十绝!慕容岚站着没动,笑道:“厉⽟,在我面前别来这一套鬼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凭你,还想不出这种⾼明办法来,是另有他人传音对你及他二人暗授机宜,对么?”

  厉⽟神情一震,⽟面微红,道:“你明⽩了又如何?可惜我如今已夷然脫出你的掌握…”

  慕容岚笑道:“所以,这一着我不得不认输,是我一时疏忽,也是你福命两大造化大,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要是敢伤一个无辜,你三个今夜就一个也别想生出第一楼…”

  厉⽟冷笑说道:“那要看你是否我了!”

  慕容岚道:“我不你,你也最好莫我,厉⽟,你告诉我,厉无影与邢⽟珍两个,当真还在?”

  厉⽟道:“当然,我爹与我娘,他两位老人家功力通玄,天下无敌,谁能奈何得了他两位,自然是双双健在!”

  慕容岚淡然笑道:“他两个所学是不差,放眼宇內,能奈何他两个的,也的确不多,不过,生老病死,人总难免…”

  厉⽟脸⾊一变,道:“那信不信由你了,我懒得多说!”

  慕容岚淡淡一笑,道:“我当然不信,我只以为被罗刹教利用,并依为靠山的,是你跟他两个,还有厉无影那独步宇內的施毒、施蛊之术,而不是厉无影跟邢⽟珍本人!”

  厉⽟哼了哼道:“我不加争辩,因为那没意思,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后彼此总有碰面的机会,你到时候看吧!”

  “说得是!”慕容岚扬眉说道:“厉无影、邢⽟珍,他两个当年目空四海,不可一世,我不明⽩为什么虎⽗出⽝子,你竟甘心被人利用…”

  “你错了!”厉⽟冷笑说道:“一切由家⽗做主,这不是我的意思!”

  慕容岚道:“莫非厉无影他改变了作风,抑或自认不及罗刹夫人?…”

  “你又错了!”厉⽟冷冷一笑,截口说道:“彼此是亲家,何分彼此⾼下?罗刹教的事,就是我⽗子的事!”

  这倒是着实地出人意外,慕容岚呆了一呆,随即笑道:“找理由,何患无辞…”

  厉⽟道:“家⽗⺟与罗刹教联手缔盟,似不必要什么理由!”

  “这么说来是真的了?”慕容岚又复呆了一呆,诧声说道:“厉无影他何时又跟罗刹教攀了什么亲家?…”

  “你更错了!”厉⽟冷冷说道:“以家⽗毒圣厉天尊之声威、⾝份,怎肯向人攀亲!”

  慕容岚道:“那是罗刹教向他毒魔攀亲了?”

  厉⽟傲然点头说道“不错,只有这个理!”

  慕容岚道:“别的无亲可攀,当是儿女之亲!”

  厉⽟略一犹豫,毅然点头:“也不错,是两家儿女姻亲!”

  慕容岚笑道:“厉无影仅你一子,罗刹夫人仅那一女,这已经够明⽩了,不过,据我所知,那罗刹女似乎不中意于你!”

  厉⽟脸⾊一变,道:“谁说的?是她…”倏然改口冷笑:“别对我挑拨离间,她中意不中意,那是她的事,我厉⽟要是想要一个人,那是她几生修来,福大造化大,再说,婚姻订自⽗⺟,也由不得做儿女的多说!”

  “那是!”慕容岚点头说道:“不过,我只怕这是一着美人计!”

  厉⽟脸⾊又变,但却冷笑说道:“那与你无关,用不着你担心I”

  慕容岚扬眉笑道:“看来,罗刹夫人是怕女儿嫁不出去了,厉⽟,谁是大媒?”

  厉⽟将口一张,却顿了顿才道:“我⽗她⺟,面订姻亲,没有媒人!”

  那险些失言的神态,哪能瞒得过十绝?慕容岚笑道:“由你适才那罗刹夫人攀亲之请看,当非不谋而合,而是罗刹夫人主动求亲,我不信以她的⾝份,声望,会怕女儿嫁不出去地登你厉家的门求亲!”

  厉⽟道:“但偏偏事实正是如此!”

  慕容岚‮头摇‬说道:“这虽令人难信,看来,我却是不得不信了,厉⽟,天下美⾊多得是,罗刹夫人那位掌珠,我见过,姿⾊不差,惜乎不宜为室,凭厉无影的⾝份、声望,想娶个名门淑媛、大家闺秀的儿媳并不难,为你厉家,我希望你赶快告诉厉无影,让他从速退掉这门亲事,越快越好,否则,一旦中了圈套,落了陷阱,再退就来不及了。”

  厉⽟目中凶芒连闪,嘿嘿笑道:“纵然家⽗舍得,我还舍不得呢,倘若我退了这门亲,舍了这⼲娇百媚的未婚娇,被别人跟踵而至抢了去,我岂不要懊悔莫及,遗恨终生!”

  慕容岚挑了挑眉,道:“舍不舍得在你,逆耳的忠言,我是奉劝过了,等你将来明⽩了,恐怕你真要懊悔莫及,遗恨终生…”

  笑了笑,接道:“至于抢婚,我不愿妄自菲薄。大丈夫只患不立志,何患无,不但我不会要这种儿媳,我的儿子恐帕也不会中意

  罗刹夫人的那位掌珠!”

  厉⽟冷冷一笑,道:“姑不论这是否什么美人计,单凭你这几句话,我厉家就跟你姓慕容的誓不两立,今生没完!”

  敢情,他是十分护着那位未过门的娇

  慕容岚扬眉笑道:“人各有志,委实是不能相強,那好吧,随你了,回去告诉厉无影,他要是不怕⾝败名裂,就只管这样糊涂下去,带着他两个,走吧,我不难为你!”

  按说,这求之不得,厉⽟他该带着琊毒二凶飞奔逃命,唯恐稍迟,岂料,大谬不然。

  厉⽟他没动,竟然鸷目光凝注,嘿嘿一笑,道:“你不难为我,我倒不愿就此罢休,你站稳子,我要试试你这宇內第一的十绝,有什么惊人之处?”

  说着,他缓缓抬起了右掌。

  慕容岚目中异采一闪,道:“刚才试的还不够么?”

  厉⽟道:“那是刚才,刚才我没有机会出手!”

  右掌已抬至际。

  慕容岚淡然一笑,道:“你现在有机会出手了,可惜我已经没‮趣兴‬了,跟你动手试招,也有失我的⾝份,我不愿落人…”

  厉⽟一声狞笑,右掌倏翻。

  慕容岚双目威棱电闪,倏扬轻笑:“老弟,替我挡他一下,用你本门心法运气,出中指,功凝六成,点他掌心!”

  呼延灼双眉一挑,笑道:“固所愿也,我憋了好久了!”

  端坐不动,右掌倏抬,曲四指,立中指,面点出。

  厉⽟一惊收手,双目凝注慕容岚,狞笑说道:“这是十绝名震寰宇的震天指,厉⽟自知难敌,不敢轻撄锐锋,只是,我不明⽩,你为何假诸他人之手?”

  慕容岚淡淡-笑说道:“你很渊博,我不是说过了么,跟你动手试招,我没‮趣兴‬,也自贬⾝分,不屑出手,明⽩么?”

  厉⽟笑道:“我明⽩了,只是,我有点怀疑!”

  慕容岚道:“你怀疑什么?”

  厉⽟道:“我怀疑你十绝是否徒有虚名,虚有其表!”

  慕容岚笑道:“你如不急于离去,那么时间多的是,何妨接一下试试?”

  厉⽟抬头冷笑,道:“我不愿再做第二试,那没有用,你自己不肯出手,我永远难遂心愿,试不出你的功力深浅!”

  慕容岚道:“你明⽩就好,那么,请吧,还等什么?”

  厉⽟狂黠目光一转,道:“你似乎很想让我赶快离开此地?”

  慕容岚淡淡说道:“那是自然,我不愿因为你,扰了在座诸位的酒兴!”

  厉⽟嘿嘿笑道:“你怎不说,我在这儿片刻,对你便有莫大的威胁,使你难有片刻之神安,片刻之心宁?”

  慕容岚挑了挑眉,说:“别我出手,那没有用,对你也没有多大好处!”

  厉⽟道:“我知道那没有用,因为你徒有虚名,不敢出手,一出手,便要露出马脚,自暴弱点!”

  “是么?”慕容岚目中异采闪动,淡淡笑道:“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厉⽟冷笑说道:“何须他人要我做,是我金环⽟二郞自已有心领教绝学,可惜你始终不敢面对面地出手一试!”

  慕容岚淡笑道:“小小年纪,怎満口欺人之谈!恐怕是有人授意你这么做的吧?也罢,你看清楚了,也站稳了!”

  右掌倏抬,虚空微按。

  他到底出手了,厉⽟面上方现喜⾊,蓦地,那刚自浮起的喜⾊凝注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惊讶,⾝形也跟着仰了-仰,他骇然变⾊,瞪目说道:“你,你,你并未…”

  慕容岚笑道:“并未什么?并未失去功力,可对?回去告诉那授意之人,千万轻举妄动不得,十绝功力犹在!”

  刹那间,厉⽟恢复平静,冷冷说道:“你错了,没人能授意我做什么,我的目的,不过在你出手而已,信不信由你了!”

  话落,一挥手,率琊毒二凶穿窗疾而去。

  望着那腾夜空的三个⾝影,慕容岚双目之中,闪漾着一丝异采,边,跟着也掠过一抹轻微笑意。

  随即,收回目光,举起了面前酒杯。

  呼延灼适时问道:“慕容大侠,适才那名歌,真是…”

  “怎么不真?”慕容岚淡淡一笑道:“老弟,亏你还是出了名的老江湖呢?怜香惜⽟強出头,哪有这般不要命的,固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是事到临头,没人会愿意死,他两个一个下蛊,一个解围,分明一路,老弟倘若不信,不妨到楼后看看,适才那位千娇百媚的唱歌人儿可在?”

  呼延灼挑了挑眉,没答话。

  这副座头上开始轻松谈笑,搭上了话,満楼酒客立时纷纷站起,转眼之间,杯盘‮藉狼‬,座中空了一大半。

  那独占一席的长袍老者,仍坐在那儿自斟自饮,轻品浅尝,毫无离去之意,跟那另外小半大胆的酒客一样。

  呼延灼没回答,褚一飞却突然接了口,道:“以我看,那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准是她搬来的!”

  慕容岚点头笑道:“还是老姜辣,褚老哥一语中的,分毫不差…”

  褚一飞赧然一笑,道:“慕容大侠夸奖,我是福至心灵…”

  忽地眉锋一皱,接道:“不过,我难懂,他们怎知咱们必上扬州第一楼?”

  慕容岚淡淡笑道:“这不难解释,罗刹教做事,向以神秘诡谲著称,那不是专为咱们而先来,便是各地的大酒楼中,都潜有罗刹教的余孽,待我证实一下…”

  招手,一名伙计战战兢兢而至,慕容岚平和笑问:“小二哥,

  我请问,适才那位唱歌的姑娘,是刚来的还是…”

  伙计瞪着眼直‮头摇‬:“不,不,相公,曼姑娘在这儿已很久了,相公你不妨试打听,扬州城中,哪一个不知道曼姑娘?”

  看来是名噪一时,誉満扬州,红透了半边天。

  慕容岚点了点头:“曼姑娘?她姓什么?”

  伙计又摇了‮头摇‬:“这个小的不知道,只知道她叫曼姑娘!”

  显然,他是就知道这么多了,再问下去也是枉然,其实,就这么多已经够了,慕容岚挥了挥手,道:“谢谢了,没事儿了,你去吧!”

  伙计如逢大赦,哈个,连忙转⾝离去。

  慕容岚笑顾褚一飞,道:“听见了么?老哥哥,厉害、厉害!看来当年僧尼二圣联袂阿尔金山,所谓的平妖氛,只不过是扫除了万劫魔宮中的罗刹教徒,并未发现天下各地皆潜有罗刹孽羽,只待罗刹夫人东山再起,一声令下,他们便死灰复燃,眠而复苏,大肆活动了!”

  褚一飞神⾊凝重地点头说道:“这么看来,他们不单单志在僧尼二圣与慕容大侠…”

  慕容岚道:“那只是附带的一小部份,其实也正是主力所指!”

  这话何解?褚一飞呆了一呆,刚要问。

  慕容岚已然笑道:“老哥哥是难得糊涂,只消除去僧尼二圣与慕容岚等人,天下武林何愁不唾手可得?”

  褚一飞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呼延灼却忽地说道:“慕容大侠真以为罗刹勾结了毒魔?”

  慕容岚道:“不是我以为,是事实如此,施毒、放蛊,毒魔厉无影夫妇独步宇內,所向无匹,罗刹夫人可不谙此道,前此在西湖冷泉亭前,那罗刹女竟也会放蛊,今宵这第一楼头的唱歌人儿,罗刹余孽也擅此道,⾜见…”

  “慕容大侠。”呼延灼截口说道:“怎见得今宵此女是罗刹余孽,而非毒魔一脉?”

  慕容岚笑道:“厉无影夫妇情怪异,从不收门人弟子,那厉⽟恐怕是他夫妇唯一之⾐钵传人,看情形厉⽟他如今还只是克貂箕裘,倘若假以时⽇,难免不青出于蓝,至于琊毒二凶,那只是甘心臣伏,受他驱策的奴仆,更重要的一点原因,是厉无影夫妇平生不喜女孩子,所以那邢⽟珍连个侍婢都不用!”

  呼延灼点了点头,道:“那么,此女当是罗刹余孽无疑了…”

  略一沉昑,又道:“慕容大侠,所谓两家联姻之语,可信么?”

  慕容岚道:“固然,罗刹勾结毒魔,无需任何理由,但这两家联姻之说是绝对可信,老弟该知道,厉无影夫妇情⾼傲怪异,除对僧尼二圣稍有忌惮外,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没有一点好处,他夫妇绝不会与罗刹缔盟联手,另的好处还不行,罗刹夫人非得在他夫妇那唯一爱子⾝上打主意不可,以女嫁之不但能讨得他夫妇心,而且更可以掌握其独子厉⽟,也只有为了爱子婚姻,他夫妇才会肯与罗刹缔盟,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着颇为⾼明的美人计,假如他⽇罗刹夫人不能使得爱女就范,恐怕他两家势必由亲成仇,亲家变冤家,吃亏的还是罗刹夫人!”

  呼延灼道:“恐怕罗刹夫人还不知女儿已有心上人,要不然便是她有十成把握,能使爱女舍弃那郝‮二老‬的六徒弟…”

  “也不然!”慕容岚‮头摇‬说道:“那罗刹女我见过一面,就这一面就够了,她很可能朝秦暮楚,喜新厌旧,她不会重视那一个‘情’字,有其⺟必有其女,罗刹夫人当年如何,大家都知道,不过…”笑了笑,接道:“美人计有真有假,也许罗刹夫人并非真联姻,一旦強敌尽除,大势既定,她会转过头来对付毒魔!”

  呼延灼皱眉说道:“不论如何,毒魔夫妇健在,他两家联姻缔盟是实,一个罗刹已难应付,再加上毒魔夫妇…”

  摇了‮头摇‬,住口不言,脸上的神⾊,可难掩心情之沉重。

  慕容岚淡笑说道:“大和尚说得好,琊不胜止,道必胜魔,如是,何虑之有?老弟,东海⽔曾闻无定波,世事何须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闲地,人生且自舒眉,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你老弟如此満脸沉双眉皱,岂不大煞风景,来,来,来,咱们三个共浮一大⽩!”

  说着,举杯相邀。

  洒脫、豪放、襟超人,不愧第一奇才!

  呼延灼赧然一笑,愁容略扫,与褚一飞举杯而起。

  一杯尽饮,呼延灼却忽地皱眉又道:“慕容大侠,别怪我大煞风景,我这个人心里憋不住事,总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慕容大侠先言大媒,后指受意,莫非怀疑…”

  慕容岚截口笑道:“事实上,的确令我怀疑,姑不论他两家联姻,有无大媒,厉⽟他为什么一再我出手…”

  呼延灼道:“慕容大侠以为…”

  慕容岚道:“老弟该知道,据理说,见了我,既知是我,厉⽟他逃都犹恐未及,焉敢迟迟不去,故意我出手…”

  呼延灼点头不语。

  慕容岚接着说道:“分明,那是认为我功力已打折扣,大不如昔,而知此秘密之人,只有大和尚跟百里相,大和尚自不会到处替我宣扬,百里相却可能故意怈露,他自己不敢以⾝试险,只有假诸他人之手…”

  呼延灼道:“这不是意味着那里面又有个百里相!”

  慕容岚道:“很难说,不过,两下里事情之巧,却令人怀疑!”

  呼延灼眉锋皱得更深,道:“倘若这里头再加上个百里相,那事态就更严重了!”

  “老弟,又来了。”慕容岚笑了笑,道:“九妙比毒魔更⾼傲,按理说,毒魔与罗刹该是他的敌人,不过我说过,这也很难说,有可能九妙打的算盘如同罗刹夫人,先驱虎狼伤人,然后再除去虎狼,这全是他一手搞出来的!”

  呼延灼道:“怕只怕不幸言中!”

  慕容岚笑道:“老弟,我又要说了,琊不胜正,道必胜魔,别说这只是猜测,便是真的,凭这八个字又何惧之有…”又举起了面前酒杯,笑道:“来,咱三个再浮一大⽩!”

  呼延灼苦笑不语,与褚一飞也举了杯。

  接下去,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轻松谈笑,谈的,全是那无关痛庠的扬州城花花美景。

  适时,独占一席的那位长袍老者,饮⼲了最后一杯,探怀取出一锭碎银,丢在桌上,站起来要走。

  楼梯一阵登登连响,楼口又上来两个人。

  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材魑梧,巨目长髯,威态慑人,少的⾝材颀长,俊美脫拔。

  那赫然竟是慕容继承与古寒月!

  看来,今宵⽗子该相会,主仆该重逢。

  慕容岚神情猛震,⾝形剧颤,便要站起。

  呼延灼与褚一飞二人也要出声招呼。那长袍老者却脸⾊一变,随即低下了头,绕道走往楼梯口,似是认识二人,却不愿碰面。

  但是,他未能躲过古寒月一双巨目,只听他笑道:“莫老五,你这是⼲什么?”

  长袍老者听若无闻,没抬头,仍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古寒月呆了一呆,伸手又一拦,道:“莫老五,见了朋友不招呼,莫非忘了故人?”

  呼延灼与褚一飞两人似有所悟,同是一怔,刚要站起,却被慕容岚一手一个,按了下去,‮头摇‬示意静观。

  呼延灼与褚一飞讶然说道:“慕…”

  “容”字未出,耳边已响起慕容岚的话声:“我早知此人是八剑中老五神目剑客莫怀古,但却没想到他会回避古大哥与承儿,且静静看下去!”

  呼延灼与褚一飞明⽩了,偷眼望去,只见长袍老者猛然抬头,冷

  冷说道:“阁下你认错人了,我不姓莫…”

  旋见古寒月呆了一呆,扬眉笑道:“莫老五,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你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你不姓莫,难不成你改了姓么?”

  长袍老者道:“阁下,我姓仇,也没有阁下这么一位朋友!”

  为什么回避,立即了然,呼延灼与褚一飞二人眉头一皱,转眼望向了慕容岚,慕容岚泰然安详得很。

  只见古寒月神情一黯,強笑说道:“莫老五,我明⽩了,你这是何苦,你难道还不知道…”

  长袍老者冷然说道:“我姓仇的不知道什么,阁下请让路!”

  古寒月默然不语,一侧⾝,就要让路。

  慕容继承突然冷冷说道:“思叔,这位就是‘神目剑客’莫怀古?”古寒月一震点头。

  慕容继承没说话,犀利目光直长袍老者。

  长袍老者双目陡现悲愤杀机,冷冷说道:“慕容继承,我知道你明⽩了,醒了,但是我却认为武老大是死在你手,酒楼之上多有不便,明晚此时,廿四桥上,我等你,我只邀你一人,如今,让路!”

  话落,举步便闯。

  慕容继承没动,也设说话,古寒月却突然二度伸手:“莫老五,你还要我怎么说?”

  长袍老者冷然说道:“爱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如今我没工夫,倘若你一定要说,先忍着,明晚此时,廿四桥上再说。”

  古寒月长眉一挑,还要再说。

  慕容继承忽地冷冷说道:“对慕容继承,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对我恩叔,莫怀古,你未免太过分了,恩叔,让他走!”

  古寒月一惊,刚一迟疑。

  长袍老者倏扬大笑:“老子英雄儿好汉,可惜我姓莫的不是畏事人,闪开!”

  话落,单掌一挥,就要去推开古寒月。

  慕容继承冷哼了一声,跟着抬起右掌。

  不能再看下去了,呼延灼一跃而起,扬声叫道:“承哥儿,莫老五,两位都别动!”

  慕容继承沉腕收手,循声望去,不由一怔。

  古寒月却惊喜叫道:“铁嘴、妙手,原来你两个在此…”

  忽地,他神情猛震,立时怔住了,一双巨目望着慕容岚一眨不眨。

  慕容岚有意无意地低下了头,而,那双目之中,已现了泪光。

  这时,呼延灼已至近前,一手抓住慕容继承,一手抓住长袍老者,并望着长袍老者笑道:“莫老五,不是我铁嘴派你的不是,对驼子,你也许可以躲,对我俩,你却不该不招呼,来,来,来,都过来,我铁嘴做东,大伙儿谈谈!”

  说罢,拉着二人便要往里走,古寒月铁掌倏探,一把攫上他的右臂,目光不离慕容岚,哑声说道:“铁嘴,那一位是…”

  呼延灼“哦”了一声,笑道:“我新的朋友,姓殷,殷适仁,待会儿我自会为你介绍介绍!”

  拉着慕容继承与长袍老者便走。

  长袍老者投以诧异一瞥。

  呼延灼却忙冲他眨眨眼,笑道:“莫老五,待会儿我也会替你介绍!”

  长袍老者想必不是糊涂人,一点即透,没说话。

  背后,却传来古寒月喃喃话声:“看来,是我看错了,我说嘛,他这时怎会…”

  拉扯间,已至桌前,慕容岚已恢复他那超人冷静,与褚一飞双双站起,含笑拱手。

  呼延灼趁势为双方介绍。

  对古寒月,慕容岚拱手而笑:“原来是铁面神驼古大侠,殷适仁久仰古大侠铁铮奇豪,义薄云天,只恨福薄缘浅,无缘拜识…”

  对莫怀古,慕容岚也満面堆笑地客套了几句。

  唯独最后对慕容继承,他敛去了笑容,淡淡说道:“阁下便是十绝之后,慕容继承?”

  慕容继承可没发觉什么,忙点头说道:“殷前辈指教…”

  “岂敢!”慕容岚淡淡说道:“我久仰阁下的威风煞气。”

  这一句,不但慕容继承听出了不对,便是古寒月也听出了不对,他长眉一挑,尚未说话。

  慕容继承已然微显不悦说道:“殷前辈这话…”

  慕容岚截口说道:“我对你的事,知之甚详,你为先人威信,奉行师命,那无可厚非,但你懵懂无知,对你恩叔的劝告一再置诸脑后,却行无可恕,有道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八剑中的几位,虽非死在你手,在道义上,你却不无责任,八剑中的任何一位对你不谅解,你都该一忍再忍,甚至于百忍,怎能凭一时⾎气之勇,大胆应莫大侠明晚之约?我认为,你该向莫大侠低头认罪,任凭处置!”

  慕容继承脸上变了⾊,不过他没敢动手,只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位殷适仁神态、举止有慑人之威。

  尤其是那双目光、那语气,尽管他既羞又怒,却不知为了什么,他竟胆怯地不敢发作。

  古寒月心里自也不是味儿,但是适才那令他动莫名的“错觉”再加上眼见呼延灼与褚一飞二人,竟然神⾊不变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使他也莫名其妙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看莫怀古,他却微显不安,一拱手,刚要开口。

  慕容岚已然摆手笑道:“莫大侠,你我的事,待会儿再说,请坐!”

  这一来,莫怀古不便再说什么,略一迟疑,坐了下去。

  慕容岚转向慕容继承,立即又敛去笑容:“怎么,莫非你不服?”

  慕容继承腔⾊又复一变,挑眉说道:“事实如此,慕容继承不否认!”

  慕容岚冷笑说道:“毕竟还是年轻气盛,懵懂无知,我今天要借这扬州第一楼,当着你古叔及诸位前辈的面,煞煞你的威风,慕容继承,你只答我一句,低头不低头?”

  慕容继承倏扬怒笑,目中暴闪寒芒:“阁下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话?”

  慕容岚道:“这个你管不着,只答我一句,你低头不低头?”

  慕容继承未答,安然转向呼延灼与褚一飞:“晚辈忍无可忍,要放肆了,二位原谅!”

  呼延灼与褚一飞两人都没说话。

  慕容继承立又转向慕容岚,冷笑说道:“我只当阁下是位前辈,岂知阁下太不自量,凭阁下尚不配管教慕容继承,要我低头,可以,阁下先使我服了再说!”

  这话很明⽩,他要动手。

  慕容岚笑了,笑得好冷:“你大概自以为学自令师一缺老人处的那⾝浅薄武学很了不起,是么?武学是卫道除魔的,不是要你持以逞強逞横的,也好,我就试试你凭什么目中无人,对后生晚辈,我向来先让三招,你动手吧!”

  双手往后一背,冷然而立,那神态,能气煞人!

  慕容继承一⾝傲骨,哪堪如此一?脸⾊一变,冷笑说道:“那么,我有僭了!”

  单掌一挥,疾袭而出。

  古寒月一惊,未及出声喝止,慕容岚出于如电,一指已点-上慕容继承掌心,古寒月大惊失⾊,刚要动。

  呼延灼有意无意地横跨一步,正好拦在他的⾝前。

  只见慕容继承机伶一颤,骇然失⾊,抱腕而退,旋即,目中突现惊人奇光,羞怒笑道:“怪不得你如此狂妄,原来是仗着这…”慕容岚冷然说道:“该够了!”

  慕容继承道:“过了三招再说不迟!”

  话落,⾝闪,恨天掌跟着出手。

  慕容岚目中怒闪威棱,冷叱说道:“一无远怨,二无近仇,不过是仗义执言,训了你几句,你竟以独门歹毒掌力相加,⾜见心肠狠毒,不肖不义,要你何用!”

  五指一翻,疾扣而出。

  呼延灼、褚一飞二人仍自不动。

  古寒月目睹状心胆裂,失声惊叫:“擒龙手,幼主,挡不住,散功…”

  擒龙手所向披靡,发无不中,中者必然⾎脉倒流,攻心而死。

  慕容继承闻言一震,沉腕收掌,闪⾝飘退。

  古寒月却砰然一声,跪倒席前,巨目涌泪,満腔动:“恩主手下留情,老奴这里跪下了!”

  慕容岚他再气再怒,也不敢受古寒月这一礼,连忙闪⾝越出,出双手相扶,双目之中,热泪盈眶,颤声说道:“古大哥,你这是要折煞我,十多年大恩未报,我怎敢再受古大哥这一礼,古大哥,快快请起!”

  古寒月泪⽔横流,只是说不出话,在慕容岚掺扶之下,缓缓站了起来,浑⾝颤抖,无声无泣。

  慕容继承瞪了眼,张了口,惊诧叫道:“恩叔,这是…”

  古寒月霍然转头,颤声轻喝:“幼主,恩主在此,还不快快跪下!”

  慕容继承为之一震,望着那张惨⻩丑面,満面疑惑,犹自犹豫,本难怪,⽗子俩本没见过面,没有一点印象,再加上那传了十多年的死讯…

  古寒月长眉一挑,倏扬霹雳大喝:“幼主,这等事老奴还敢欺骗幼主不成!”

  慕容继承神情剧变,木木然呼地一声,跪了下去。

  当年尚在⺟腹中,一别如今已成人,此情此景,本该是相拥抱头,失声痛哭,既悲又喜的感人场面。

  但慕容岚却霍地沉下脸⾊:“慕容少侠,我不敢当,快快请起!”

  这,谁都听得出不是好话。

  慕容继承如今明⽩了,他明⽩面对天下武林能无惧,为什么独对这位殷适仁那慑人之威胆怯。

  ⾝形一震,他头垂得更低。

  古寒月跨前一步,刚要说话。

  慕容岚已然摆手说道:“古大哥陪呼延灼老弟三位坐坐,我要是不管管他,我愧对列祖列宗,也羞见天下武林!”

  古寒月未敢再说,应了一声,脚下却未动。

  慕容岚转注慕容继承,目中立又闪起威棱:“对你,我没有别的话说,为宇內苍生,为天下武林,为我慕容一门,同时也为你自己,我不能让你仗一⾝琊恶霸道的功力逞強逞横,任意伤人!”

  说着,一指点下。

  古寒月机伶一颤,心胆裂,抢步上前,一把托住铁腕:“恩主手下留情,老奴这里又跪下了。”

  ⾝形方矮,慕容岚哪敢再让他跪下去,右腕一翻架住他一只手臂,道:“古大哥,你这是…”

  古寒月颤声说道:“恩主仅幼主一脉…”

  慕容岚挑眉说道:“这种儿子我不敢要,慕容岚宁可绝了后,也不能有子不肖,让他仗艺为恶,为害武林!”

  古寒月道:“禀恩主,幼主毫无恶迹,为恩主威信,为奉行师命,那是为人于、为人徒者所当为,虽死不能辞!”

  慕容岚道:“古大哥莫替他说话,他冥顽无知…”

  古寒月道:“禀恩主,恩主明智,该知这绝不能怪幼主!”

  慕容岚挑了挑眉,道:“那或许不能怪他,过去的也可不提,那么他今夜因何为些微小事,便轻用那歹毒霸道的独门掌力,幸亏是我,要换个别人,古大哥该知道后果如何,他今夜既能以此对我,⽇后便能以此对别人,古大哥请想,我能漠视不顾,任他这样下去么?

  慕容岚磊落家声,不能为他断送!”

  古寒月⾝形剧颤,垂首说道:“老奴也知道幼主不是,但请恩主开恩!”

  慕容岚挑眉说道:“古大哥,我不能让他自陷不义,为我丢人!”

  古寒月悲声说道:“别时幼主未出世,初逢幼主已成人,十九年离散孤单,未得一⽇庭上严训,恩主怎忍心对苦命娇儿苛责?”

  慕容岚脸⾊一变,⾝形倏起轻颤,许久始渐趋平静,神⾊冷漠地淡淡说道:“古大哥,割⾁之痛,人人难忍…”

  古寒月忙道:“既如是,恩主何忍…”

  慕容岚咬牙说道:“不能因骨⾁之亲,而有亏天下武林!”

  古寒月⾝形剧震,忽地挑起长眉:“老奴斗胆,以为幼主罪不至此,倘若恩主执意非毁幼主功力不可,敢请恩主先杀了老奴!”

  慕容岚一震,哑声说道:“古大哥这是何苦…”

  古寒月说道:“老奴⾝受恩主大恩,不敢眼见恩主绝后!”

  慕容岚道:“古大哥,我只是要毁去他一⾝仗以为恶的功力…”

  古寒月截口说道:“恩主明智,老奴以为,那跟杀幼主没有什么分别!”

  慕容岚又复一震,默然不语!半晌,忽地一整脸⾊,沉重说道:“古大哥真要代他求情么?”

  古寒月毅然点头:“老奴愿代幼主受过,一切在所不辞!”

  慕容岚霍地转注慕容继承,沉声喝道:“畜生,给我跪到莫大侠面前去!”

  慕容继承哪敢丝毫违悖,转⾝跪向莫怀古面前。

  莫怀古一惊站起,急急说道:“这岂非折煞莫怀古,慕容大侠这是…”

  慕容岚正⾊说道:“莫大侠,慕容岚适才说过,⽝子虽未手沾⾎腥,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慕容岚⽗子在道义上不无责任,心中也不无歉疚,如今跪在莫大侠面前,慕容岚敢请随意处置,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这下莫怀古倒为难了,正自犹豫,呼延灼忽地叫道:“莫老五,人家未伤你兄弟一个,你还犹豫怎地?”

  莫怀古呆了一呆,抬眼望向呼延灼:“铁嘴,武老大当真不是死在他手?”

  呼延灼道:“你不信驼子,难道还信不过我?我铁嘴还会骗你不成?”

  莫怀古又沉昑一下,立刻转向慕容岚抱起双拳,正⾊说道:“慕容大侠,八剑兄弟恩怨分明,武老大既非死在慕容少侠之手,这‘仇恨’二字从此一笔勾销,莫怀古不敢再言雪报二字,也无颜再留,告辞了!”

  话落,转⾝便要离去。

  呼延灼出手如风,却一把又将他拉了回来,道:“莫老五,说好的,呼延灼做东,如今酒菜未上,你…”莫怀古老脸菗搐,哑声苦笑,道:“铁嘴,这一顿,我不叨扰也罢,你知道…”

  呼延灼皱眉说道:“莫老五,这怪不得你,但你要这么一走,慕容大侠将何以自处?还有驼子,总该藉着这顿酒,释释前嫌!”

  莫怀古苦笑说道:“如今事已明⽩,武老大既非死在慕容少侠之手,还有什么前嫌可言,至于对慕容大侠…”

  慕容岚突然含笑说道:“莫大侠,慕容岚要奉告一句,当年⻩山邀斗八位的,不是我慕容岚,而是另有其人,信不信但凭莫大侠!”

  莫怀古神情一震,瞪目说道:“慕容大侠,此话当真?”

  慕容岚淡淡说道:“莫大侠该知道,无论任何事,我敢做敢当。”

  莫怀古须发俱颤,默然不语,须臾,神情一肃,道:“慕容大侠,莫怀古明⽩了,从此不敢再对慕容大侠有不敬之心,是莫怀古八兄弟懵懂无知…”

  慕容岚截口说道:“慕容岚三字累人,莫大侠要这样说,慕容岚形将更难自处了!”

  莫怀古双眉一挑,目精芒,道:“莫怀古不敢再言其他,请慕容大侠赐知,当年⻩山邀斗我八兄弟之人,是当今武林中的哪一个?”

  慕容岚淡淡笑道“莫大侠,慕容岚虽明知是谁,但事关重大,无证无据,我不敢空口指人,请莫大侠假以时⽇,等候半年,届时慕容岚必当有所奉告!”

  莫怀古眉锋一皱,道:“以慕容大侠⾝分、声望,倘有所指,莫怀古不敢不信!”

  慕容岚笑道:“坏就坏在这不敢二字之上,莫大侠说的是不错,但慕容岚却不愿落个以⾝份声望庒人之名,我要在证据明确的情形下,对天下武林洗刷待,使那陷害我之人无辞可辩:无可遁形!”

  显然,他是处处不愿有失他那磊落侠风。

  莫怀古目敬佩,略一沉衅,道:“既如此,莫怀古不敢再问…”

  呼延灼忍耐不住,双眉一挑,方待发话提示。

  慕容岚已然淡笑说道:“老弟,空口无凭,说话要有据!”

  呼延灼一震,闭口不言。

  莫怀古愕然转注,道:“铁嘴,难不成你也知道?”

  呼延灼冷哼说道:“只怕天下武林之中,就数你莫老五糊涂,只要稍具头脑之人,只要他肯用脑筋,任何人不难知道!”他现在说得神气,倒忘了自己糊涂的时候了。

  莫怀古双目奇光一闪,变⾊说道:“我明⽩了…”

  慕容岚急忙说道:“莫大侠,小不忍则大谋,为天下武林,我希望莫大侠候我半年,恕我直言,⾎气之勇逞不得!”

  莫怀古神情一紧,垂首说道:“多谢慕容大侠明教,莫怀古遵命就是!”慕容岚淡谈说道:“该致感谢的,是我慕容岚,今宵慕容岚兄弟重聚,⽗子初逢,人生快意喜事,莫过于此,加以与八剑间的误会得解,前躇得释,说起来,也称得上双喜齐临,慕容岚理应庆贺一番,敢假这第一楼头做东宴客,共谋一醉,莫大侠倘不嫌弃,还请坐下!”

  这一来,别说莫怀古打消去意,就是还想走,可也不好意思言去了,略一迟疑,抱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莫怀古也理应略表贺忱,叨扰了!”

  尚未坐下,呼延灼纵声长笑,一巴掌拍上他的肩头:“莫老五,早该点头了,要不然,你便是连我与姓褚的这两个朋友也不想要了,驼子,大家拉个手吧!”

  古寒月出手如电,伸双手握上莫怀古双腕动地道:“莫老五,我驼子只有一句话,谢了!”

  莫怀古赧然苦笑:“古大侠,莫怀古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愧疚良深!”

  这等武林奇豪,有这两句,已然⾜够了。

  适时,慕容岚又转向慕容继承,轻轻说道:“你起来,让我看看你!”

  慕容继承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站起⾝子,却仍是低着头,不敢仰视,慕容岚又道:“抬起头,我要看看你是像你娘,还是像我!”

  古寒月两眶眼泪急涌而出。

  慕容继承闻言抬起了头,那俊美、脫拔、英的面貌,活脫脫的另一个十绝,慕容岚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承儿…”还带着颤抖。

  慕容继承⾝形剧震,一阵动,脫口呼道:“爹…”

  ⽗子天,人间至情,一刹那间流露无遗。

  在此,慕容岚已不是个叱咤风云、威震宇內的十绝书生,而是个平平庸庸的慈祥⽗亲。

  在此,慕容继承也不是那名慑武林、豪情万丈的煞星,而是一个稚气未脫的软弱幼儿。

  古寒月须发俱颤着,低下了头。

  慕容岚一袭儒衫无风自动,突然之间笑了,那星目之中,却隐蔵着辛酸欣喜的泪光,微微点头,声音有点哑:“差不多跟我一般⾼了,好,好,坐下,坐下!”

  这是慕容继承十九年来,第一次听到⽗亲的话声,是那么慈祥,那么和葛,与先前那冷漠严峻的语气,简直判若两人!

  有人说,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但⽗子天应该例外,因为慕容继承体內,有他⽗亲的⾎。

  如今的,他悲喜,他温馨,他感动!

  适才的,他震慑,他畏惧,他胆怯!

  然而,他毫无半点怨心,因为,他知道,那都是毫无半点虚假,人间最真挚的⽗爱。

  突然间,他哭了,而且失声!虽不是十九年来第一次的流泪,却是十九年来第一次痛哭。

  慕容岚伸出颤抖的手,抚上爱子头顶,笑道:“今宵该⾼兴,这么大个人了,都跟爹一般⾼了,还哭,也不怕叔叔,伯伯们笑话,不许哭,要笑,要…”

  他不让人哭,自己却难忍那忍了十多年的伤心泪,扑簌簌洒了一襟,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情多意更豪…

  呼延灼等人没一个笑,都双目微地低下了头。

  当此之际,面对这感人情景,谁要是能无动于衷,那该是天下第一等忍人,该是缺乏人的铁石人儿。

  好半天,慕容继承方始收泪抬头,那双星目,已然有了红意,抬眼凝住,将口数张,言又止。

  慕容岚立即了然,展颜笑道:“爹为查缉真仇,诈死隐忍了十九年,这详情,⽇后再慢慢告诉你,如今,你所看到的,不是爹的真面目,想要知道爹的真面目不难,什么时候找面镜子看一看自己就知道了!”

  慕容继承默默点头,古寒月却猛热的‮头摇‬道:“恩主,老奴斗胆,恩主如今已无掩蔽真正面目的必要…”

  慕容岚一笑说道:“古大哥奈何也…”

  古寒月截口说道:“恩主错了,今宵幼主初见恩主,十九年来,只以为今生无⽗,无福一睹慈颜,老奴也是盼了十九年…”

  慕容岚一阵动,道:“古大哥说得对,我遵命就是!”伸手取下了两张特制面具,那俊美、脫拔、英,与慕容继承毫无二致,只是,慕容继承缺少了两点——那⾼华气度,隐隐慑人之威,与祥和的闪闪神光。

  慕容继承所有的,只是那已然消敛不少的懔人煞气!

  不愧宇內第一武林共尊,这,丝毫勉強不得,也丝毫装扮不得,古寒月又是一阵动,轻声地说道:“岁月不饶人,恩主又老了不少!”

  慕容岚笑道:“生老病死,何人能免?杜子美说得好:‘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忽又苍。’古大哥鬓发不也已苍⽩了么?”

  古寒月苦笑不语,旋又抬头说道:“禀恩主,主⺟…”

  慕容岚截口说道:“古大哥,我知道了,大和尚告诉我的,我跟呼延老弟、褚老哥来扬州,便是为了寻她跟承儿!”

  慕容继承眨眨眼,转注古寒月:“恩叔,我娘现在扬州?”

  古寒月点头说道:“事已至今,恩主已出,老奴不敢再瞒幼主,主⺟如今是在扬州,是跟在幼主之后出来的,而且…”

  慕容继承惊喜绝,急急截口,道:“恩叔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古寒月苦笑说道:“幼主请宥,是主⺟的令谕,老奴不敢…”

  慕容继承一把抓住古寒月手臂:“恩叔,那么,她老人家现在何处?”

  古寒月尚未说话,慕容岚轻喝说道:“承儿,放手!”

  慕容继承一震,连忙松了手。

  慕容岚道:“如今不必问,稍时跟为⽗一起去见你娘去!”

  慕容继承尽管孺慕难待,恨不得马上就飞投慈⺟怀中,但⽗命如此,他也只得点头顺从。

  慕容岚谈淡一笑,转向了古寒月,道:“古大哥,藉今宵之会,当着几位朋友,对古大哥,我有既合情、又复合理的要求,万请古大哥俯允…”

  古寒月立即明⽩他所提何事,长眉一挑,忙道:“老奴不敢,老奴也明⽩,只请恩主暂时收回成命,等个老奴一年。”

  慕容岚呆了一呆,道:“古大哥,一年之后…”

  古寒月道:“恩主如今莫问,届时自当知晓!”

  慕容岚略一沉昑,道:“那么,承儿他不能…”

  古寒月截口说道“何妨两事并一,也请等老奴一年!”

  慕容岚默然不语,举步肃客⼊座。

  坐定,慕容岚又将罗刹教复出,并勾结毒魔厉无影夫妇的事说了一遍之后,这才举起酒杯,分别邀饮。

  这一席酒,自然是宾主尽,其乐融融,一直到了快二更,慕容岚等方始下了扬州第一楼。

  出了扬州第一楼,莫怀古诚恳相邀,请慕容岚等人到他那毁剑园中做客,不必住什么客栈。

  他说得好!慕容岚等人不来杨州便罢,既来到扬州,哪有让他们住客栈的道理?

  他一片诚恳,呼延灼与褚一飞不好推辞,一时可也不便答应,望向慕容岚,等着他开口。

  慕容岚沉昑了一下,含笑说道:“莫太侠盛意,却之不恭,这样好了,呼延老弟与褚老哥先跟莫大侠去,慕容岚待会见过拙荆之后再打扰如何?”

  这当然好,于是莫怀古与呼延灼、褚一飞三人立即告辞而去,临行,莫怀古还一再叮嘱,一门团圆之后,务必早临,一定要让他尽

  尽地主之谊。

  盛情可感,慕容岚自然是満口应允,眼望着三条人影渐去渐远,消失在茫茫夜⾊中不见,⽗子主仆三人方始踏着那昏暗的冷辉,真奔瘦西湖。 wWW.nILXs.cOm
上一章   铁血冰心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铁血冰心》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铁血冰心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铁血冰心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