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瑟哀弦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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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古瑟哀弦  作者:郎红浣 书号:41220 更新时间:2017/9/18 
第十三章
  浣青赶着还要打,菊人却躲到璧人背后去,笑道:“肋不⾜以当尊拳…你讲我们怎么样串通怎么样捉弄?”

  浣青道:“夜来嘛!盛畹愁眉泪眼的还菗着短剑,跑来楼上寻死觅活,哄我答应她的请求…

  今见个一早嘛,这一位龙大人果然来了,当然他也必是受了人家強迫哪!否则还能够纡尊降贵找我来吗?

  你大少和盛畹串通⽟屏,乃至勾结哥哥大表哥,‮动耸‬老太太,大家联合起来算计我,刚才你跟⽟屏盛畹就躲在银铃儿屋里听隔壁戏。你们守着我和龙大人做这一盘情面婚姻,假使弄僵了,你们大伙儿出来要挟、转圜。

  我这一答应下来,盛畹第一个先溜走,你便过来取笑我们,⽟屏却到扶梯下打忽哨,报告老太太婚事成功…是不是呀?

  大少…告诉你,我早看出了你们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勾当,只可怜人家龙大人糊里糊涂的被你们愚弄了。我这久病余生,尸居余气无才无德的女人,你们何苦作孽哄骗他…再说,我也实在关顾着盛畹。

  今天我要是不答应,说不定她真会⼲出什么好看的,恐怕你大少就要受不了。现在闲话都不必多说,只问你盛畹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时候走?”

  浣青轻快的说完这一连串话,菊人由璧人背后钻出来,摇着头道:“厉害呀!姑老爷,姑这些话讲给谁听呀?怎么是纡尊降贵,怎么叫情面婚姻,怎么又说无才无德…姑老爷,你别真的受了委曲了?”

  璧人红着脸很不自然的笑道:“怎么好这样讲话,我完全満意,我也决不受任何人強迫啊!”菊人拍手笑道:“这像话,姑很可以放下一百个心了!”

  浣青道:“不管别人会说!我认定我不过为人而嫁…”

  璧人听了这句话,脸上蓦然变⾊。

  菊人赶紧笑道:“你们别只管闲磕牙,老太太等着呢!”

  浣青眼看璧人神⾊不对,晓得自己话说重了,便也抢着道:“你还没让我们放心呢!告诉我们呀!盛畹为什么要走?那儿去?”

  菊人道:“姑又来了,这何必我说呢!她这次间关跋涉,费尽心机,还不是为着你们俩?

  你们俩赏她面子,媒算做成功了,当然她该走了,天下薄命人她属第一,少遭家难,生长离,好容易嫁了南枝…这数年来她过的是什么样⽇子?对人笑背人啼,她还能忍心留在这儿看你们的热闹吗?”

  说到这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璧人不噤慨然长叹!

  浣青竟是滴下眼泪了。

  半晌,还是菊人搭讪着強笑道:“不管她啦!反正她是闯飘零惯的,此去天涯海角,谁也都不必为她担忧。”

  璧人道:“到底到什么地方去呢?”

  菊人道:“大约先上‮京北‬,随后带贾得贵回去直隶,说不定还要陪她⼲娘走一趟山东,黑龙江也是必去的。

  她一心要替她⽗亲报仇,所以必须出关调查当年出事真相,有很多她⽗亲的旧部属都是关外人。”

  浣青道:“她⽗亲的仇人据说就是豫亲王,来头不小,有什么办法…”

  边说,边把眼看定璧人。

  菊人急忙说:“这回事盛畹决不要璧人管,姑千万胡闹不得。”

  璧人道:“嫂子,我不怕什么豫亲王,应该管的我还是要管。”

  菊人道:“得啦!姑老爷,请吧,老太太跟前你还该有个表示才对呢!”

  一句话刚讲完,⽟屏搀着老太太上楼来了。

  查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嚷着:“怎么啦!你们俩老躲着我吗…”

  浣青赶紧扯手帕拭⼲泪痕。

  璧人抢出去,在扶梯边,弯陪笑着道:“您老人家倒上来了,我们正要下去请示您呢…”

  老太太推开⽟屏,一手便搭在璧人臂弯上,満面堆说:“还请什么示呀?你们不都讲好了么!”

  嘴里说着,一眼望见浣青登在门槛上,手中玩弄着手帕,垂头含笑,‮媚娇‬如花,便又嚷起来道:“羞呀,羞呀!宝宝…”

  浣青道:“大妈,您还来取笑我,你们安排好牢笼好计谋。”

  老太太赶一步,探⾝扯姑娘一只手,回头再看看璧人。

  老婆子不噤心花怒放,一边手一个,把他们俩拉进屋里。

  菊人向前拦着道喜。

  老太太道:“哟!少,你还留在这儿偷闲,底下有多少事等你呀!”

  说着,急急又问璧人:“怎么样?你们是不是讲好了?”

  璧人笑道:“是,姑妈,我觉得十分荣幸…”

  老太太赶快再看住浣青问:“你呢?宝宝。”

  姑娘笑道:“我觉得非常快乐…”

  老太太大喜道:“好呀,讲的多好听呀!谢谢老天爷,这下子我可放心了。唉!讲起来天大的喜事都亏盛畹一个人,这孩子太好了,费尽苦心,牵合你们姻缘成功,她…”

  说到“她”老太太声音就有点不很自然。

  菊人急忙笑道:“老菩萨,请坐,您老人家话匣子打开,站着也讲不完。”

  老太太骂道:“你管我的,还不下去帮你老公的忙。”

  菊人笑道:“老菩萨,您不讲理,那一次那一回家里有事,不都是我一个人卖傻劲,他何曾帮过我一点儿忙?这番嘛,难得他満怀⾼兴,愿意为妹妹效劳,我还不得偷闲,您老人家讲话不公道。”

  老太太道:“你就少放庇!公道不公道我自个儿知道。”

  说着,就在浣青梳妆台边坐下,一边手兀自擒住璧人不放,口里却对浣青道:“真奇怪,自从盛畹提起你们俩的婚事,你大哥就十分起劲,一切他都打好谱儿了。

  我告诉你,他准备即刻替你们‮理办‬文定、纳彩。岐西大表哥算是大媒,又算男家长辈,这也还是盛畹出的主意。

  她说南枝和璧人不啻骨⾁弟兄,岐西当然有资格替璧人主婚。昨儿晚上盛畹拿出一万银子给岐西做聘礼,另外又是一付金镯子,乃至婚书大帖许多应用物件,原来这孩子都给带来了,她就把得住拿得稳这姻缘保准成功。

  你大哥大概受了她的一番热诚感动,所以他也就打起精神来!本来我预备给你三万银子置办妆奁,你嫂子跟大哥,他们夫妇力争非要十万不可,他们俩笑我老婆子太小器。后来岐西也说十万太多,因此决定了给你五万。

  我也不是舍不得,凭我的心,把全部财产都给你我也愿意,不过我不能不顾虑到你哥嫂下半世吃的穿的,是不是呀?

  再说,你⽗亲也还有几个钱留在‮京北‬给你,好的女婿不用岳家钱,你看璧人眼前已经一品大员了,底下封侯拜相还不是意中的事,也用得着我们拿钱去巴结他吗?”

  听到这儿,浣青实在有点厌烦了,她笑着摇手儿说:“得啦!大妈,只管提到钱⼲嘛呢?您老人家还没讲为什么要让盛畹离开我们呢?”

  查老太太道:“姑娘,人家还不是为你们一对子奔走,她说她在‮京北‬铁狮子胡同买了一座好房子,这房子原是预备送给璧人的,现在她先赶回去看看,房子该修理修理,家具该添置的添置,等侯你们北上完婚使用。

  我的意思要你们成婚后再进京,盛畹岐西和你大哥都反对这样办,他们说潘桂芳螟蛉璧人为子,为的是什么?

  而且还经过皇上一番赐姓恩典,假使璧人在外面不告而娶,于礼法、道理、人情上都讲不过去。他们大伙儿反对我,道我胡闹,教我怎么办呢?”

  说着,竟又哽咽起来。

  菊人道:“妈,别讲啦,他们把帖子预备好,我们得下去祖宗前上供,你老人家不是说下午要请客么?”

  老太太放手推推璧人道:“你跟你嫂子下楼吧!我们娘儿还要谈谈话。”

  菊人晓得老太太要对浣青谈的是什么话,笑了笑,便向璧人使个眼⾊。

  他们两人下楼去了,这里老太太一把揽住浣姑娘说道:“宝宝,我有一桩事要求你,你得答应。”

  姑娘笑道:“您有什么事,我那能不答应。”

  老太太道:“第一、我要你最少养四个男孩子…”

  一句话吓得姑娘一大跳,她又是害羞,又是惊奇的问道:“您老人家开玩笑呢?还是正经话?”

  老太太道:“听我讲呀,你大嫂子恐怕不会生儿子了,你又没有哥哥弟弟,那么查家香烟靠谁承嗣呢?你也想到这一点么?

  我要你给古农夫妇一个儿子兼祧你⽗亲那一房,甥立舅嗣,也还是我们查家的一半亲骨⾎,这是一个。

  再来潘桂芳是不是必须你夫为他生个孙儿呢?这又是一个。南枝岐西都无嗣,璧人算是石家异姓骨⾁,我也要你一个男孩子给盛畹,这是第三个。还有龙氏本门呢?那可不是最少也要四个才够分配?”

  姑娘笑道:“我想养儿子如果像⺟生蛋那般容易呢!也许我能办得到,否则您老人家还是另请⾼明!”

  老太太道:“告诉你,一个女人就怕不生养,这是说有內病的女人哪!像你大嫂子患的是天癸不调,假使没有病就会养他十个八个…”

  姑娘道:“那么妈为什么只养大哥一个人?”

  老太太笑道:“这当然有理由,可是我不能说。”

  姑娘道:“算了吧!我实在没有做⺟的‮趣兴‬,还是请您另想办法。”

  老太太笑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怕你不能赞成。”

  姑娘道:“您讲呀!”

  老太太道:“我想把⽟屏给璧人做小…”

  姑娘恍然失笑,风吹荷花点头,不住的道:“赞成,赞成,这办法好极了!”

  老太太道:“不过,给你大哥的我还是要你亲生的。”

  说到这里,楼梯上一片哗声,古农岐西菊人璧人都上来了。小丫头银铃儿笑嘻嘻地手中拖着大红拜褥子,跟在后头。

  大家围紧老太太站住,银铃儿铺下拜褥,璧人向前跪下,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老太太忽起忽坐的,嘴里直道:“不敢当…”

  随后大家依序给老人家道喜!

  因为岐西代表男家,古农凑趣娱亲,回头向岐西作个长揖,一本正经的道:“⾼攀,⾼攀!”

  岐西结结巴巴的连道:“委屈,委屈!”

  菊人一旁拍手嚷起来道:“你们哥儿俩多会讲话呀!⾼攀还可恕,委屈难饶。大表哥,你讲清楚,到底谁委屈了谁?不要说一个九门提督,就是皇子阿哥娶了我们浣妹妹也不算委屈。”

  岐西急了话又说错了,也一手摸着脑门子,赶紧道:“那里,那里…”

  老太太笑着骂菊人作弄表哥,菊人却又忙着到处找浣青。

  原来浣青听了老太太一篇话,便留心到⽟屏⾝上,但是这么久时间就没看见她的影子,心想:别也躲起来听隔壁戏。

  想着想着,趁大家忙着给老太太道喜,悄悄溜到银铃儿屋里一看,可不是躺在上装睡。

  她们平常就像姊妹一般亲热,说年纪⽟屏还比浣青大两三岁,向来是什么话都讲的。

  这会儿浣青轻轻的爬上沿,伏到⽟屏耳朵边,悄声儿道:“屏姊姊,快起来,老太太要请你当⺟去呢!”

  ⽟屏一伸臂弯勾住了浣青脖子,她却还是紧闭着双目道:“请放心,谁也不敢抢你的生意。在我看眼前离进京还有一些时间,你倒是赶快学养儿子而后嫁吧!”

  浣青狠狠地拧了她一把,两个人在上扭扯一阵,菊人就也进来了。

  他们姑嫂主婢互相偎倚着,一边咬耳朵说体己话,一边听外面老太太的话匣子又打开,牵棉拖絮似的住璧人岐西讲个不了。

  菊人看看时间不早,便约了⽟屏一同下楼,预备上供去了。

  这天举办的是文定仪式,下午古农下帖子请客,倒也是笙箫古乐、结彩燃灯闹了一天。

  第二天又忙着下聘,礼节更隆重,请的客人更多,那些太太‮姐小‬们谁不赞美姑娘一声好福气,配得好郞君。

  姑娘也总是淡淡的,不露一点得意神⾊。

  璧人横了心充傀儡,他对人一味随和,一味缄默,没有人看得出他心里难过。

  百忙里他详细给义⽗潘桂芳具禀,提到订婚经过,并说赶月內回去‮京北‬完婚,天一亮派李⿇子送信走了。

  时见过得真快,屈指假期已经差不多了。

  璧人便请示过老太太,约好岐西带了李大庆先行北上。

  老太太和菊人夫随后亲送浣青进京,他们一家人都住在马大人胡同浣青家里。

  潘桂芳因为查家在南方也是有名儿的簪缨望族,所以对于⼲儿子攀这一门亲相当満意,他老人家倒是鸣锣开道先来拜会古农。

  眼见古农那样淡泊⾼洁的一个人,心里越发喜。

  第二天古农袖着通家子侄名帖,上潘公馆回拜。

  潘大人留茶留饭,谈话中间才晓得人家还是自己的老盟兄石人龙的外甥,这下子不免又加添了几分亲热。

  于是谈到南枝惨死详情,谈到盛畹报仇经过,璧人从旁乘机提到盛畹的⽗亲华良谟死蒙不⽩之冤。

  听了这些话,潘桂芳不住的唏嘘叹息!

  他说跟华良谟原是很要好的朋友,答应调查案情,为友反狱,但又诰诫璧人勿得多管闲事。

  过了两天,桂芳为璧人具折出奏,请旨赐婚。

  道光帝览奏很喜,立宣璧人便殿见驾,霁颜垂询什么人做的媒?什么时候订的婚?

  璧人疑惧皇上嗔怪他当时违旨拒婚,只得谎奏,说当年在直隶结识石南枝时,承他介绍订下的婚约。

  提起南枝,璧人脸上有点惨凄神⾊。

  因此道光帝又问石南枝是什么人?

  璧人巴不得有这一问,当即奏说石南枝为石总镇人龙的次子,怎样英雄了得,怎样被赵岫云所害,石岐西怎样京控得直,沉冤幸蒙昭雪。

  一篇话璧人只捡紧要的地方说,却也费了好半晌工夫,说到伤心,不噤泪落如绳。

  道光帝着实感动,沉昑了一下,说:“这案情我好像也晓得一点,那个知县何文荣正法了么?”

  璧人碰头奏道:“听说还关在监牢里。”

  道光帝大怒道:“这种狗官还留着,刑部是⼲什么的!”

  这时,谆亲王、瑞亲王和豫亲王裕兴都站在皇上背后。

  豫王心怀叵测,从旁奏道:“这案子也有点可疑的地方,虽然说刑部定谶,可是潘桂芳和石人龙结拜兄弟,潘提督和南枝也是兰谱之,巧在潘提督恰又是潘桂芳的⼲儿子,这案石家屡控不直,显见必有虚情,桂芳遽予定识,对避嫌两字似乎未加讲究。

  赵协镇岫云叛变情形,朝廷只据潘提督一面之辞。奴才听说石南枝娶的罪臣华良谟之女,该女子伏匿太湖为匪,积案如山。

  潘提督斗杀赵岫云,手刃三百余众,当时该华氏女匪就也在场,潘提督究竟有无感情用事,假公报怨之处,奴才不敢妄说…”

  这几句话好比晴天霹雳,震得璧人汗流浃背,⾁跳心惊!

  还好道光帝本来对豫王印象不太好,再来他也知道赵岫云叛变属实,因为李总督李如玺原有详细报告,并不单靠璧人一面奏辞。

  因此他沉着脸看住豫王说:“你知道的比我还清楚?我早告诉过宗人府,不准你们这些闲散王爷管什么事!”

  说着,却又问璧人:“你对王爷所讲的也有什么解释么?”

  璧人顿首奏道:“赵岫云叛情显著,现有伪制旗摇冠裳印信等为证,无可讳饰。臣奉诏诛逆,只知有我无敌,格杀何论?

  石南枝确为微臣义弟,弱冠惨死,臣对赵岫云实有衔恨之心。华氏女与臣不相认识,石南枝结璃时,臣远在云南,臣回朝蒙恩赐姓,华氏女更无所知。臣⼊太湖,闻有女侠,奉⺟食力,偕隐孤石岗,以系孝女,且不为贼,未忍加以拘捕。

  及臣进兵双龙镇,格斗叛臣,该华氏⺟女适于此时卒临‮场战‬,助臣扫,经加慰劳,始知系臣弟媳…”

  说到这儿,璧人哽咽再拜,又道:“华总镇良谟⾝死二十年,沉冤莫⽩,弱息流离失所,不得归宗,其情可惨,愿乞圣恩,赐予昭雪。”

  道光帝道:“华良谟早有刚直之名,颇有人说他死非其罪。准由刑部查案具奏,其女免予深究。”

  璧人大喜谢恩,旁边却就气坏了豫王裕兴。

  接着皇上又查问了一番查家门第家世,便即起驾回宮。

  豫王捉空儿过去握住璧人一只手,瞅睨着道:“潘大人,你也算极顶走运了,还不満⾜么?

  华良谟扣发粮饷,迫反士卒,案情非轻,我劝你省事一点吧!当官不比当侠客专门抱不平管闲事过⽇子,像你这样肆无忌惮,我恐怕连你⼲老爷的顶戴都要保不住呢!”

  说着,呵呵大笑!

  璧人竟也丝毫不客气,冷然笑道:“谢谢王爷关照,龙弼为官心存君国,不知其他,决不容豺狼当道杀人以逞。”

  豫王然大怒,厉声问道:“你是言官么?”

  璧人道:“这个王爷还管不着。”

  说着,拂袖走了。

  他回去潘公馆却不敢把这些话告诉桂芳,只说官家提到华良谟,频频叹息,面谕准由刑部查案具奏,看样子大有平反的可能。

  桂芳听了非常喜,中也就有了几成把握。

  第二天一早,宗人府隆格亲王驾临潘公馆赍旨赐婚,还带来许多赏赐。

  璧人桂芳都知道隆格为人端正,⽗子恭恭送,执礼谦卑。

  王爷倒也十分赏识璧人,临走还牵着璧人手,说道:“好好的⼲,没有人敢欺负你的有事只管找我去,我总帮忙。”

  璧人急忙拜谢,心里暗暗决计走这一位亲王门路为盛畹复仇,不怕扳不倒裕兴,而且还可稳保桂芳不至牵累受亏。

  查家回到京都,立即一面赶办嫁妆。

  菊人百忙里两次驱车铁狮子胡同查问盛畹消息,什么也都没查出来。

  第一次去的时候,王氏老太太还在家,二度再去时,王氏和贾得贵率都不见了。

  岐西也在查家,他和古农都不怎样注意到盛畹⾝上,只是璧人得到菊人口讯,不免难过,但一时也无法可想。

  看看吉期到了,查家在京戚友无多,显得冷淡寂寞。潘公馆可就热闹得不得了,车⽔马龙,文武咸集。

  隆格亲王算是官家代表,谆王瑞王豫王同时光临。

  谆瑞两王还不过为应酬而来,豫王可是另有心计。

  第一,他想查探华盛畹是不是匿存潘家。

  第二,他听说浣青美貌绝伦,不能不见。

  他原是有名儿的⾊鬼,眼前虽说一把年纪了,却仍然未改老⽑病。

  除了这些宗室以外,顶特别尊贵的,要算五阿哥奕琮、四阿哥奕伫。他们兄弟年纪轻轻又都长得极漂亮。

  奕伫皇后所出,也就是以后的咸丰皇帝,这位至尊可说是倒楣的一代,但他却的确倜傥风流,而且相当聪明灵巧。

  行礼时一对新夫妇拜过隆格亲王,又给这一班皇亲一一磕头致谢,到了新娘脫妆时候,他们还都没有走。

  豫王呆在洞房里,那一副嘴脸很难看。

  隆格觉得太不顺眼,便把他拉了出去。

  潘桂芳急忙教重整杯盘,亲自侍候王爷们喝酒。

  満族人大约都有几杯酒量,就是隆格也不脫这一个嗜好,当时裕兴带着几分醉意,恰好璧人上前敬酒,他拿杯儿一口喝⼲,照杯说:“小潘,为着你的美貌新娘,我喝这一杯酒,娶了这样一位美人,你该为她自爱自重好好的做官。

  前些天你奏对时简直有点胡闹,我可是为你好,你晓得不晓得?你应该为你漂亮的新娘子自重…”

  听了裕兴这些话,潘桂芳忽然变⾊,把眼盯住璧人。

  璧人却装作没有看见似的从容笑问道:“老王爷提的是那一回事?我倒记不起来!”

  裕兴圆睁着两目,狞笑着道:“记不起了,不会吧?小潘,告诉你,一定要我敞开来说,于你的前程恐怕很不方便呢!”

  璧人笑道:“龙弼愿领三爷训示。”

  裕兴霍地站起来,立刻又坐下去,握紧一对肥⽩的拳头道:“你要听?”

  璧人道:“是,王爷。”

  裕兴道:“华良谟的女儿不是长得很动人吗?有一次她打扮做渔家女,向你‮情调‬献媚,不久你和她就认了亲。

  你们前后来京,铁狮子胡同置有蔵娇金屋。后来你们一道儿去直隶,转山东,南下杭州寻幽揽胜。这些事,我没有打听错误吧?我说,你大概是为⾊所,所以想⼊非非,是不是呢?”

  璧人对于这一席严重诬诳,竭力忍耐。他还是笑着说:“怎么样叫做“长得动人”龙弼平生对于女⾊未加注意,无可奉告。

  华‮姐小‬在太湖渔猎自赡,苦节坚贞,冥顽如湖匪也会奉为神明不敢‮犯侵‬,要说她‮情调‬献媚,这恐怕除了老王爷以外没有什么人肯信。

  她是石南枝结发正室,与龙弼份属至亲,自应相认。铁狮子胡同置产,这是石家产业问题,与龙弼风马牛不相及,谓为蔵娇金屋,未知何所见而云然?

  直隶山东两地扫墓,同行者颇多,其间就有石南枝的堂兄岐西在內,亦即华‮姐小‬之夫兄南下杭州,在龙弼为省岳,在华‮姐小‬为探亲,岂可目为嗳味行动?龙弼少读诗书,幼秉庭训,立地顶天,决非⾐冠禽兽。

  前天奏对之事,龙弼于正义不能缄默,圣上犹加矜恤,王爷难道一定要使忠贞亮节之臣沉冤不复吗?”

  几句话顶得豫王面红耳⾚,一时老羞成怒,他猛的一拳擂在桌上,站起来正待大肆咆哮,潘桂芳急忙喝退璧人。

  隆格王爷一摆手道:“不,龙弼,站住。”

  回头又看定豫王说:“怎么样?你是来给人家贺喜的是不是…”

  隆格一讲话,裕兴便又坐了下去。

  可是那一位四皇子奕伫他却皱着眉头,问璧人道:“你们到底吵的那回事?率讲出来咱们听听!”

  璧人赶紧歙容正⾊,把那天奏请为华良谟申冤,道光帝怎么样面准由刑部查案‮理办‬,豫王怎么样反对,因此,彼此引起一场争执,一股脑子说个⼲净。

  隆格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了,他又看住豫王说:“你不要他管这码事,有什么道理呢?”

  豫王道:“我是为他好,因为他不是言官。”

  四皇子笑道:“他不是言官,王爷是言官吗?再说,朝廷只有几个言官能讲话,这也有点儿说不通,我以为如果华良谟确实蒙冤,谁也都可讲话,老王爷,您说是不是呀?”

  隆格道:“四阿哥这话对,华良谟一案,很多人可疑有冤,皇上也听见了一些闲话,华家没有人上控,以后也就不提这回事了。皇上既然有话,桂芳,你就查查看吧!”

  潘桂芳这边站起来,答应一声“是”

  那边豫王也站了起来道:“我看,你们简直好事,自找⿇烦!”

  说着,回头对跟他的人使个眼⾊,转过来又对桂芳一抱拳说:“咱们再见吧!”

  谆王瑞王看他要走,他们跟着相率离席。

  隆格和四五两皇子也都起⾝告辞,上轿回府。

  这班王爷都走了,外面那些文武大小官儿才敢走。

  这一阵送客礼节,桂芳璧人⽗子忙了好一会工夫,直到戌时时光,潘公馆才算渐渐清静下来。

  桂芳把璧人叫到书房里,着实抱怨他不该公开触犯豫王,说是这位王爷著名险,从此事事处处必须加意提防。

  璧人却说横竖不免闹翻,不如及早图之。看看刚才隆格和四皇子一番神情,或可引为臂助。

  桂芳又说平反冤狱,事非等闲,非有确凿证据,岂可躁急用事?说时声⾊俱厉,严训不准重提此事。

  璧人只得唯唯而退。

  璧人回去屋里时,却还有一些女客未去,那都是潘家的至亲戚属,她们坐到更深,目的无非闹洞房。

  娘儿们闹新房,对新郞总要来番磨难,璧人当然惟有忍耐了。

  好容易哄走了这些人,又打发开了四个喜娘,天也就快亮了。

  ⽟屏上前服侍璧人更⾐,低低问道:“听说刚才跟豫王闹翻了,为什么事呀?”

  璧人赶紧使眼⾊,‮头摇‬,怕的是让那边红烛⾼烧下低头弄带的新娘听见。

  ⽟屏却不管,她一边就舂凳上叠起袍褂,一边又道:“你怎么这样急,假使出了岔,对华姑娘丝毫没有好处,您也晓得吗?”

  说到这儿,那边新娘站起来了。

  她盈盈地一手按住桌沿,悄声儿问:“你们讲什么…”

  这时她已经脫了妆,⾝上只穿一件霞红缎子上银鼠⽪的短袄,下面一条百折绣一百只蝴蝶儿的红裙,发光可鉴,粉润脂酥,烛光下美目横睨,汪汪如秋⽔照人。

  看得璧人一阵心庠难熬,这便走过去捉住她那一边手,陪笑道:“你不觉得累吗?先请安置吧!”

  浣青不讲话,也不躲闪,脸上一片笑,是冰雪一般聪明的笑,是曲邃深渊一般幽默的笑,笑得璧人十分不好意思。

  他放了她的手,搭讪着道:“不要紧的事…裕兴醉了胡说八道,我不能不分辩。”

  ⽟屏那边又轻轻的说:“你心里事,你自己晓得,不过裕兴是什么样声势的一位王爷,你还该打听个明⽩,意气用事,智者不为。

  再说,华姑娘一⾝仇怨也太多,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要替她卖气力,慢慢的搞不嫌迟,她已经忍了二十年了,还忙在一朝吗?一时任,恐怕华姑娘未克承情,我们一家却要先蒙其祸…”

  ⽟屏大约拿稳了姨太太⾝份,说话竟是这样亲密密的。

  浣青中有数不以为奇,璧人可就觉得“你”呀、“我们”呀有点甜得难受,他两眼瞅着浣青怔住了。

  浣青微笑道:“发什么呆嘛!屏姊姊讲的是好话,你记着好了。请歇歇吧,我们还有事呢!”

  说着,她走到妆台上坐下,让⽟屏上前替她卸下头上首饰,拿红绸子把髻儿包上,然后盥手抹脖,重勾脂粉,再往后去了一会,出来时⾝上就只剩了紧⾝红绸子袄儿、红绸子子。

  一⾝轻佻,満面娇羞,细步伶仃,前又却。

  这时候⽟屏蓦地趋前,颤声儿给璧人道了喜,又去浣青耳朵旁说了一句什么话,嫣然一笑,翩若惊鸿,迳往后房去了。

  一对新夫也不过并头儿躺了一会儿工夫,璧人便起来忙着随桂芳上朝谢恩。

  卯时光景,浣青也换了命妇服⾊,⼊宮给皇后磕头。

  回家稍事休息,又双双偕往隆格王府请安谢恩。

  隆格设宴款待,他的福晋已经五十岁以上的人了,却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粉腻脂香。

  她十分爱惜浣青,百灵鸟儿叫似的,直说浣青长得好、风度好、礼节好、这好、那好…说着,又扯手帕儿擦着眼眶儿,说她是个苦命儿,就养不出这样好女儿。

  原来这位福晋就会烧砖,不会弄瓦,娘儿们年纪到了,总喜有个女儿,没有女儿就好像不够风光,虽然夫妇齐肩,儿孙満堂,到底美中不⾜。

  这会儿福晋旁边有几位专门承⾊笑的官眷,一些有头脸的老妈们,大家都晓得她老人家心里在想的是什么,口里不便说出来的是什么。立刻便有人凑趣儿,提议拜⼲娘。

  那年头的王公大臣內眷都有这些⼲的的嗜好,这提议马上満屋子通过了。浣青心里纵是一千个不愿意,面子上怎么好违拗呢?

  外面请进来了老王爷,听说认⼲女儿,老头子却也非常起劲。

  浣青拜过⼲爸⼲妈,便算是⼲郡主⾝份,谁又不想巴结她、奉承她呢?一时热闹情形就也不必细说。

  隆格亲王由里面出来时,兀自満面笑容,他指点着告诉璧人说:“小潘,福晋收了你的夫人做女儿,你不觉得受委屈吗?”

  璧人闻言,吓了一个大跳,但他倒是立给王爷打铨儿谢恩。

  隆格又是一摆手说:“得啦!娘儿们爱热闹取乐,让她们吵去吧!”

  一句话刚讲完,外面报说:“四皇子驾到。”

  隆格急忙带了璧人出去接。

  四皇子穿着一⾝便⾐,跳下车望见璧人,便说:“好呀,你也在这儿,我还想一两天看你去呀。”

  璧人赶紧请安。

  隆格却笑道:“你今天又逃塾了。”

  边说,边让他走进客厅坐定。

  四阿哥茶也不及喝,又问璧人:“你准备什么时候接任履新呢?”

  璧人回说皇上只准十天婚假。

  四阿哥笑道:“近来京中很不安静,有你这样一个人来当步兵统领,我们都很放心。”隆格抢着问:“你大约长在外面跑,得到什么消息吗?”

  四阿哥道:“我知道的你也总知道,也还没有什么。”

  说着,又对璧人道:“我听说你当标统时所带的亲勇都是有法术的,真的吗?”

  璧人微笑道:“没这回事。”

  四阿哥道:“那么,你本人总会的吧?”

  璧人道:“法术,我想还不过有这个名辞罢了,什么叫做法术,我本就不知道。世间如果真有法术,也无非是一种琊怪,绝对靠不住的。在军中假使说法术,那就是左道惑众,应该要受严重制裁。”

  四阿哥笑道:“你是这样讲?”

  璧人道:“至少,我治军是奉守这一个信条的。”

  四阿哥道:“世界之大何奇不有,假定说你偏碰着有法术的敌人,该怎么办呢?”

  璧人笑道:“我决不怕,我相信一切法术都是假的。”

  四阿哥笑道:“成,你明天有空吗?下午我在阿哥所等你。”

  璧人微微一怔,问道:“上青宮吗?”

  四阿哥点点头。

  隆格亲王赶紧道:“四阿哥话要说明⽩,到底是那一回事?”

  四阿哥笑道:“豫王爷过去告诉过我许多关于潘提督的琐事,他说他有两下子琊术,我倒是不大理会。今天一早他派一个很奇怪的人,带一枝小洋来见我,那枝短短的非常小。

  那带的人说,虽小,威力很大,在三十步以內可以打死人,而且还可以联发。他说现在不怕这种的只有两个有法术的人,一个是他,一个是潘提督。他说着,拿往自己口上‘砰’、‘砰’开了两,果然没有躺下去。于是,再装弹药向墙上开,墙可不行,打陷了一个窟窿。

  他说,他愿意拿这枝跟潘提督比较法术,让潘提督先开他两,他再回敬两,看谁没受伤,谁就算法术⾼強。他问我有没有‮趣兴‬看这一场热闹。”

  隆格道:“这是裕兴在捣鬼,别理好了!”

  四阿哥笑道:“不然,我倒是颇有‮趣兴‬看热闹,现在这个人还留在我那儿,潘提督假使愿意的话…”

  说着,把眼看定璧人。

  璧人笑道:“我相信这个拿的人和我一样没有什么法术,有法术的大约还是豫王爷自己。”

  四阿哥点头笑道:“这句话讲得很有意思,怎么解释呢?”

  璧人笑道:“我开打死那个人,我可不犯了杀人罪?豫王爷当然立刻出奏,至不济也要弄掉我的前程。假使我让那个人开死了,那就更妙,他老人家从此⾼枕无忧。

  这是谋也就是最厉害的法术,不过他还没想到青宮里发生命案,这事对各位阿哥恐怕也有点不便!”

  四阿哥拍掌笑起来道:“他只是放不过我,五阿哥和他要好,六阿哥还小呢!”

  隆格道:“你们既然明⽩人家使的什么解数,不理他可不就完了。”

  四阿哥道:“潘军门以为如何呢?”

  璧人道:“我对洋颇为悉,因为我统带过三百名洋手。那个人说让我先开他两,这话就有破绽,他一定先上药把给我的,也一定是双管连发。可是这上好的两响都没有装上铅丸,我当然打不死他。打我的时候须再上药,用的却是加铅丸的,我还能够不死吗?”

  璧人停了停,又解释道:“简单说,洋所以能杀人,就都在弹上讲究,这弹是用一种铅丸装上去的,含有毒质。

  不装铅丸一样会响,但是打不死人。眼前大家都不大懂得洋作用,很容易上当的,其实一点不见奇特。老王爷要是⾼兴,我想把那人叫来,让我点破他,滚他回去销差,了却一桩事。”

  隆格道:“也好,在我这儿还不妨事,你可千万别上阿哥所。”

  四阿哥道:“我看那个人鬼头鬼脑,倒真像有点神通,若是他一定要跟你比呢?”

  璧人笑道:“我决不怕。”

  四阿哥点点头,便打发他的跟随回去传人。

  转眼工夫,那人来了,带上就揷着那一枝小洋,还挂着一只用牛角制的火药瓶。

  璧人细看他生得短小精悍,年纪不过四十岁,倒是个练过武功的人,一看就晓得必是一名稔匪。

  稔匪流窜天下,来去飘忽,与官兵锋,打了就跑,官兵穷于应付,其中确是有不少人才。

  不但人才中有武功⾼強的人,据说也有许多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妖人混迹其间。

  璧人掌过兵符,相当了解稔匪的底细,因此就不敢大意了。再一看那枝小洋,更不敢掉以轻心。

  他一看那人的像貌,再一看那人的眼睛不住在王爷和四阿哥⾝上转,更是提⾼警觉,心中已有点明⽩。

  他独自上前,近那人⾝边,问道:“你叫什么?随豫王爷当差?”

  那人也十分机警,说:“不,我不在豫王府当差。我叫林明,我在教,山东人。我师傅李四娘娘,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算出你大人也会法术,派我来向你大人领教。”

  璧人笑道:“你会什么法术?”

  林明大声道:“我会念咒。”

  璧人追问:“念什么样的咒?咒死?咒病?”

  林明道:“能避⽔火刀兵,法力通神。”

  璧人笑道:“很好。你带的这枝是那儿来的?”

  林明挪了挪说:“我师傅娘娘的。”

  璧人道:“你要和我比法术?”

  林明道:“是的。”

  璧人道:“你说要让我先开你两,你再回敬我两是不是?”

  林明点头说:“是的,我念起咒来,开不死我。”

  璧人说:“也许真的开不死你,但我倒不想占你的便宜,现在你的膛里不是已经装好两个吗?我教人拿个碗,装満⽔放在地下,这两响向碗里开,让大家看个清楚明⽩。我也不用念咒,保证碗一定破不了。随后再装药,我开你两伧,你也开我两…”

  他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留心察看林明脸上的神⾊反应。

  果然不错,林明已经吓得目定口呆,冷汗直流。

  璧人笑了笑又道:“这样吧,开过碗,让你先装药向我开两。”

  林明一听,又乐了,立刻点头道:“好,我答应了,一切依大人的安排。”

  这时有人从后面捧出一大碗⽔,放在走廊上。

  璧人本来是近林明面对面站立的,霍地手一伸,就在林明一怔神间,已将对方揷在带上的拔在手上了。

  林明恼羞成怒,猛地伸手夺,下面攻出一腿,手脚齐来。

  可是璧人已晃⾝到了走廊,扳开机,往那只盛⽔的碗连开两。响声过处,烟雾里可以看清碗完好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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