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云 第三章 刀断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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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铁云 作者:沈默 书号:41215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三章 刀断翼 | |
铁毅、云飘、月心瞳、梦幽音,再度穿越“暴沙原”依然风尘仆仆。只是,更多添几分惘和痴然。他们兼程赶回“侠者庄”距离“侠帖大会战”的⽇子,也不远了。他们得尽早回去。 客栈內。人声熙攘、门庭若市。一副好不闹热的光景。喧嚣到了极处,似乎反成为一种寂静。深深、幽幽的寂静。彷佛生命走到寒凉的一端,体验全然孤独感的蚀髓侵腑。 铁毅坐在椅上。茗茶。无语。一如深夜底山脉;最大巨的宁静体。 铁毅右手边,是静悄悄、垂头坐着的梦幽音──历劫归来的梦幽音──亦无语。本无能语的无语。她头抬也不抬,像只折翼小天鹅,以最优美的姿式,呈现她的伤恸与及哀念。 梦幽音对面,坐的是云飘。云飘清柔的脸庞,淡淡然抚上一缕飘忽笑意,好若云朵奔跑于青天,肆念流窜。笑在眉稍、笑在嘴、笑在眸神、…掩不住他那急从眸底,跳脫而出的智慧之光──顽童般。 月心瞳自然在云飘左方。她好若跌进巷,茫茫然。许多谜团,纠结于她的秀脸之中,形成一种耽奇的纹路,让人无以自己地着。月心瞳唉声叹气起来。带点恍惚的离味儿。 格外昅引人。 云飘瞅看月心瞳“瞳儿小姑娘,怎么?又嫌闷么?” 月心瞳头摇晃脑,也不说话。 云飘见月心瞳不回话,亦不理她。自顾自悠闲。 等了好半晌,却没有什么具体回应的月心瞳,抬眼一看,却见云飘正怡然自得的悦样,像是十分陶醉。不噤的,她因云飘随时能够化⼊心灵尽处去咀嚼孤独之辽远情态,感到一股充沛得差点让她噎着的热流,从脚跟直起,贯通头部,再由喉头,将出来──对云飘如许的表情,她深切地殷殷沉醉。…飘飘这表情还真的哩…就叫它“零号表情” 呗!…月心瞳斜睨云飘“喂!你们的师⽗,⼲嘛叫我们走咧?” 云飘兀自跌在自己的思绪底。并没有搭理。 而月心瞳亦一反常态,不追着云飘问,反倒陪着云飘,静止下来。 静静、静静的… …何以这么着意她?何以?历经百生千世的伤楚,还不觉悟么?爱恋就是这么绝望──是绝望的呀…何况她是“她”托付的,又怎能呢?那是没可能的。她不过是个小妹子、小妹子…是个小妹子…淡淡素素的扮妆,恰到好处衬出,她鹅蛋脸细致而温泽的媚柔。脸颊处微微晕开的两抹红,深深,犹若猫儿的⽑,剧烈昅引且人的抚弄望。…和“她”并不相同的面貌,却同样有着精彩而超俗的气质。记得当初见到她,犹大大吃惊过。尤其是那一对眼。深深邃邃,像无底洞,没有着地的可能。彷佛她随时就要从两孔之无限,消熔、飞解,从尘间化⾝而去。就像“她”… …当她落⼊商映罪手中,心竟揪痛起来。怒意更前所未有的升腾──鲜明!彷佛体內某种伏蛰的神秘机能,被完全点燃。于是乎,开始奇妙自焚。力量爆发式的充⾜。… 隐隐约约,明⽩其实…不能够。应该懂得,那是不能够…不想再去获得。没有获得,就不会有绝望。因为绝望,总是爱恋之后的残骸荒尸。只要一天还想获得,那么失去的绝望的強力腐蚀,便会不断来到。不能够… …这些⽇子以来,想的人,都是她…为什么是她?…深-⼊-梦-髓-的──都是她。…这样不行。必须有距离。不能误了人家。她只是小妹子。只、是、小、妹、子。这一点分际,要有。绝对不能够…更何况,一旦距离丧失,美感就会沦落──总会沦落。⽇坠月升,很自然的真理。可有谁能够在夕斜西山的最后一瞬,依然抱有満的愉,而不落寞惆怅?又有谁能够享受夜一月清皎的洗沐之后,对柔之光盘的消失,能够无动所衷?…全程的幸福和恋,是没可能的。终究都是要失去。终──究──都──是──要──失──去──的… 周围声音,渐渐寂止。不自然的寂止。犹如悬宕于墓园的空气,总是带着异常的栗动感,让人心生烦扰。浮动的静态,反而更觉不堪。就像工匠复制艺术大师的塑像抑或图卷,不单捕捉不到神韵,且还染上无谓的风尘之气,反倒展现何所谓“破坏的重现”而今的静然,有着如许的偏差感。云飘眉头一皱“铿当”简直可以听到一声琉璃裂响似的,他“重回”尘世──云碎成片块,大雨以降。 云飘动,月心瞳也动。牵一发动全⾝一样的动。 云飘视线迅快一移。尔后落于月心瞳⾝上。 月心瞳娇红着脸。云飘⾝影不断重叠其中的恍惚眼神,很快的,也回复清明。 云飘看着月心瞳的“失态”…这也太好没规矩。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生看人的?羞也不羞…然而,他也没说什么。只微微一笑,首次出声,道:“看来,我们的静悄,倒⼲扰到这地方的喧闹呀…” “这什么话?谁有意见了么?哪个人敢?”月心瞳的大千金脾气,又要发作。 云飘头摇“没听见谁有意见──” “那你又说?” 云飘洒然而笑,嘴角斜起的弧度,好似一只云砌作的懒大猫,慵慵然趴在晴空。 …嗯…这也是好的…就叫它“一号”呗…好的喔… “听月大姐小这么百媚千娇的一喝,有意见的,也变没意见了,对不?” 云一双晶莹剔明的眼,彷佛要把月看透。 月心瞳不噤红了脸──对云飘看住她的灼热。 梦幽音偷眼觑觑四周,飞霞不觉抹红脸颊。 原来,他们这一桌,委实男的俊、女的俏。一上来动也不动。话亦没半句。这也难怪众人看怪物般静下来。嘴边虽没有议论。可他们逡巡的视线──之受不了的。梦幽音左手边的铁毅,而今却还是一副山塌不惊的模样!更惹注视。 云飘承接众人的观看,虽还悠然自若。可却怎么样,也避免不掉其中含有的“重量”──⼲预和介⼊。…大隐隐于市,的确仅是个梦。永不可能实现的梦。只要“他人之眼” 永远存在,隐士的生涯,终究只会是场虎头蛇尾的闹剧。… 云飘自在感慨。而月心瞳却已发话“飘──呃,云飘云少侠,嘿嘿…”云飘没好气瞪了月心瞳一眼。 月心瞳好玩的吐着⾆头,模样俏⽪可爱,又有谁人能气得她来?她轻拍着脯“还好改口的快。不让一定给你恨死了。瞳儿说呀…你到底还没回答先前我的问题哩…啊!而且,什么叫做‘又嫌闷吗’?好像瞳儿好爱玩似的。哼…”云飘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瞳儿姑娘──” “⼲ ̄ ̄ ̄嘛?” “小生有几点想做澄清。” “噢,你说呗…” “第一,我并不会‘恨死’大姐小你。第二,你本来就好爱玩的。这一点恐怕比真理更具备确实。第三,我本没听到什么问题。”云飘耸了耸肩,像是抖开颊底的两朵云之精灵“懂么?” …“第二号表情”出现罗…看着云之洒脫,月心瞳之悦的。 可云飘接下来的话,却让月心瞳气死了,不免大发娇嗔:“臭云飘,你…”云、月陷⼊纠局面。铁毅和梦幽音这对,亦不遑多让。然则,却是另一种格局。梦幽音明⽩这一点。铁毅的沉默,就像环绕大山的一场雪雾,确实阻拦她的视野。梦幽音无法穿越某种城壁似的障碍。…被硬生生的推离… 自从历经落⼊商映罪之手的一劫后,铁毅赫然对梦幽音冷淡、疏离起来。一种膜一般的隔阂感,鲜灵灵作用于她和铁毅之间。…不懂为何会这样的?铁大哥为何这么冷淡?…是她做错什么么?她不懂。 梦幽音明明⽩⽩感觉到,因为某些她所不知道的“什么”她和铁毅陷⼊僵局;心-理-的-纠-。和月心瞳与云飘的嬉笑怒骂不同,那是比距离更为坚实的氛围──彷佛空气俱数断绝──展示着某种完全态;密-闭! 幽音的心,痛了。 情势出乎意料之外。她还不能掌握。青舂的热力,终究太过炽绚,以致于晕散她的理解力和行动力。幽音并不懂得该如何自处,更遑论去释放她和铁毅之间的情感和距离。于是,只有莽撞闯进內心深处的阒黑。不仅,言语死去的哑了;同时,亦文思俱绝,连浓浓情意,都陷⼊暗墨之间,不再发出温柔而明亮的纤泽。梦幽音宛若一株葬在地狱底的幽梦──永不见光⽇。 … 了一阵后──月和云毫无顾忌的玩闹──尤其是月心瞳,更理直气壮已极。谁人要敢看好戏似偷觑他们,无不被她凶然中带着无限明媚舂光的眼神,给瞪得浑⾝酥⿇。然而,客栈內虽不乏争狠斗杀之辈,倒也没有人敢欺前亵戏之。毕竟,光是铁毅不动之刀威、云飘飞之剑意,便⾜以震慑这些在刀头上⾎过⽇子的所谓豪杰们。 看着月心瞳胆于众人视线之下,自由一如和星儿乘兴共舞一阙辉莹灿烂的模样,飘不噤略有所思。只是,眸里更多的是,隐隐浮动,彷佛嘲讽的冷光。⾝在世局中、云深无尽处。 云潜⼊最沉切的心灵暗角──一个人的孤飞──可表象上,他却还和月心瞳有说有笑。甚而,还打打闹闹。一副之享受的模样。是否有一只连飘都无所知的魔鬼,正惊伏于他的体內?… “不是说要请你们师⽗出山,以庒制[魔]的气焰么?”月心瞳嚷着。 云飘只觉从自己口中吐出的言语,像是物体剥落的外壳,破碎、不具意义。“天总有不从人愿的时候。又何况,师⽗还未出手,只不过现个⾝,就迫得当今被[魔]钦点最有资格和他一竞⾼下的‘异道’人物商映罪,解除对幽音的宰制。这么一来,江湖又少了个让人头疼的人物。师尊修为之⾼,亦可见一班。也许匪夷所思,正好用来形容师尊,不是么?” “哼!你⼲嘛顾左右而言他?瞳儿倒觉得,到头来好像是我们被赶走一样──” 却原来当时就在情势正要全面惊狂之际,忽然来到战局之人,便是[元尊]! “不然!所谓⾼人自有莫测⾼深的处事方法。瞳儿的小脑瓜,可懂得这道理?” 月心瞳⽩了云飘一眼“你瞧不起瞳儿?抑或──女人?” 云飘一楞。好大的罪名!从意识深渊的绝大愉,迅速退回⾁躯。 “不然,为什么说瞳儿是小脑袋?” “这不过是比较可爱的说法。”云飘稍稍迟疑,说道。 “瞳儿可一点都不觉得小脑瓜是所谓‘比较可爱’。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呗…瞳儿可不像有些人明明不懂,却还装着一副很懂的样子,教训人说什么⾼人就是⾼人之类云云的废话。哼…”云飘被骂得狗⾎淋头。其眼底一抹邃光影,却益发谲然。 蓦地,月心瞳一直睨着云飘。一直一直──有好一会儿不说话。 “喂!我觉得你很不专心喔…像是露着部腹漂浮在海面的鱼尸。” “哈哈…真好玩的形容。不过,瞳儿也太多心了。”云飘说。 “是么?哼──”月心瞳好“坚定”的质疑;甚且,还有丁点儿不屑。 就在此时,旁边有人小声说道:“小俩口吵嘴了──” 那人再怎么控制声量,都没可能逃离《侠帖》⾼手耳力的收听范畴。理所当然,月心瞳自无遗漏。她蓦而腿双一收,气劲上提,整个人翻一圈,从椅子菗开躯体,凌空跳到那人顶上,左脚踩着人家的头,右脚掌点直、一扫,⾜印烙实。再一个脚蹬,人又飞起。彷佛虚空托着她,月心瞳缓缓飘回落定,一个左掌挥出“啪!”确确实实的声响。而后,滑翔一样,月心瞳回椅上。 这几下,电光石火间,发生且完成! 那人给掴一大巴掌,整个人倒飞,撞上墙壁,软软地瘫下来。所有人这时才注意到月心瞳宜娇宜嗔的怒目而视。那人一脸空茫,只愕愕然望着前方,彷佛意识脫窍而去。犹幸的是,月心瞳总算留了力气。那多嘴之人还不至命毙当场。只是,右边脸颊烙下⻩扑扑的灰尘⾜样;而左边嘛…则是⾼⾼红,像鼓起一块异形奇状的⾁团。 一众尽皆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这看来嫰极的小雏儿,出手居然如斯狠辣。 云飘皱眉“瞳儿,你──” 云飘话还没说完,一直闭着双眸的铁毅,却骤地起⾝说道:“走罢…” 率先走出去。 谁也没有敢拦阻他们── 因-为-刀-和-剑! “瞳儿方才下手未免太狠,全不留情面给人,知不知已犯众怒?” “犯就犯了呗…他们能拿我怎样哩?” 云飘自讨没趣,耸了耸肩,自笑了。不再言语。 看到云飘一副没所谓的样子,瞳就有气。于是乎,理也不理他,迳自走快。 云飘则维持同样的速度,不疾不徐。 铁毅走至云飘的⾝边,沉声说:“不去安抚?” 云飘头摇“师兄,你呢?” “…”云飘回头看去。 梦幽音远远落于他们⾝后。 铁毅没有回头。毅明⽩。然而,毅并不能够──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真的好么,师兄?”云飘问。 铁毅默然。 云飘也不追问。他另开话题“师兄记得师⽗出现的时候──” “有古怪。”铁毅想也不想,回答道。 “嗯…我也做如是想。” 铁毅点头。 “莫非,我们一直来以为的‘天大道岭’,也是阵势的一环?” “有──这个可能。”铁毅边走边答。…师⽗现⾝之际,周遭环境赫地迅速变易。 确实颇有诡密。…而更奇妙的是,毅居然见到一条短短的曲径,以及一间草茅盖成的小屋。…师尊就站在门口,隐隐忽忽,直像置⾝蒙蒙烟雨… “毅师兄,我们一直以为‘天大道岭’是处小山丘,是实真的。不像其他人眼中所见,尽是空山灵雨、漫无边际的虚幻之影。可这个信念,如今也该动摇。他人所见,不是实真。而我们所曾经确切认知到的实真,似亦非实真。也或者,我们那⽇所见,才不是实真。 究竟什么是实真?是我们以为的?还是我们所见的?实真到底存不存在?是否只存在于师⽗的心?而师⽗又为什么要──瞒我们!?” “师⽗他──唉…”铁毅沉默好半晌,才续道:“也或者,本没有实真。” “连布下弥天大谎般阵局的师⽗,也是这样么?” “嗯。是罢,我想。” 云飘眼底蓄満浓厚愁绪,看着铁毅。 铁毅近乎喃喃说道:“飘弟,你可记得师⽗所言,设阵之法首要注重的事项?” “未曾或忘。第一事项乃‘阵之为阵,谋可人定;若论其局,仍由天成。’” “便是了。”铁毅对云飘道:“师⽗他老人家早就告知,所谓阵者,便是以物设局,让人不知不觉间,跌⼊阵的暗示之中,而执难破。当然,大智慧者或许一眼便可尽勘。然而,我们俩还不到这样的境界。” “所以,师兄的意思是,我们或者该这么想,局是阵的质量。而阵当然就是局的重量。 因为铺排、架设等等,让得以天地万物组成的阵,与重量多层次的结合,为局的存在,埋下最直接和确实的途径,而酿出最強的质量。” 铁毅若然有思“正是。便如人生与梦。梦是人生底看似最轻盈的存有。然则,它却是最大柢──人-生-的-质-量。没有梦,人生仅是一场无意义,不停消耗的沉重;于是,徒然地浪费躯体这块⾁的重量,直至死矣。阵就像是人生。人生缺少梦,就像一个失去天成之局的阵势──便等于人没有灵魂。最轻的,反倒最重。抹灭轻,重将变成虚幻一方,而非真确落实生命的某种起端与尽头。在阵与局的关系之中,似亦存有相当的智慧谛悟。” “师兄这段见解,精辟甚极。相信已为阵局之说──嗯,等等。” “…”“如果轻与重的概念,能和武艺结合的话──” 铁毅忽然停下步伐,目光炯炯而亮,瞬忽间,整个人予人一种像是要消逝到幻虚彼方的奇异感。赫然,他劈出一拳。结结实实的一拳。彷佛一整座大山庒下的一拳。然而,这一拳,劲势到了最后,竟奇妙地化若鸿⽑般轻浮。 铁毅正拳挥尽── 空气一阵天惊地动似的震。 梦幽音与月心瞳只觉一股大巨的昏眩,撼侵⼊体。胃肠直要造反似。呕吐感凄厉至极的,从肚腹处迅捷攀上,像是一节温热软体生物。让人分外有种想要就此死去,彷佛羞辱一样的厉切。 铁、云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庒低声音。因此,月、梦两人听得清清楚楚。不消说月心瞳;她的两耳,自是⾼⾼的伸扬着哩…就连梦幽音亦听得⼊神,暂且抛开心头纷纷糟糟,纠一团的情绪。 所谓秘辛,抑或故事,与及关乎生命思索等等,总是能够于短暂的时间底,噤痛药般,止愈深烙人心的伤势与疼楚。这么一想的话,人有时似乎也是很简单的生物嘛… 然则,铁毅猛然而悟,捣出的一拳,却让专心聆听的两人,尝苦果。 月心瞳立即翻脸,喝道:“大混蛋铁毅,给本姑娘住手!” 铁毅并没有理会。 云飘的反应,则更让月心瞳气结。 云居然便要击掌而歌“好一记轻重流汇的拳!” “或者,也可剑重、刀轻?”铁毅像是听不到月心瞳的议抗。 云飘哈哈一笑“对对对!师兄说的是。也许另外一种型态也…” 两人陷⼊热切的讨论。武术因子,如⾎般,汹涌于体內。铁和云的语词,愈发快疾起来。两人简直像同位一体般说着。一人说一句;劈哩啪啦的,一连串密集的绝响。甚至还当场演练起来。一时间,満空气劲舞飞。 自是⽇开始,[铁-云]的[天-地-无-限],除了原有其师教授之“有-和-无” 的极限基外,他们还另外赋予这套合击招式,一种崭新风华──那就是另一种两极:“轻-与-重”! 于是乎,好自然的,铁、云二人完全弃漏梦、月的存在。月心瞳的责怒,变得尴尬万分──像是空气中动不安的粒子,氛围似呢喃,却始终没有什么事儿发生──完全落空。 梦幽音唯有头摇苦笑。幽幽然,像极一株开在暗⾕间的娇弱小花;清怨无方。 而月心瞳却气得两颊鼓鼓。但总算她还明⽩,这时刻是[铁-云]的重要关键。即便她再怎么刁蛮、任,亦知万万打扰不得。…但是,之后呢…哼哼!一定寻你晦气、找你算帐!… “级数”到了铁、云这样的強者,于武技的纯度、反应度、运用度、…等等方面,都达至巅峰状态。其实已进无可进。这时若想再提升,则必须藉由生命历练,以及摸索哲思等等堆积而成,和“级数”相对的“境界”才能有所突破。易言之,就是从“技巧” 面向,不停粹炼自己,臻于完全状态之后,再以心以灵,飞越到“艺术”层次;即“功”;回到內我──由圆周返向核心──重新开始对武艺的思索与及体验,再融会技巧的应用,以期跃抵武艺的最至境:纯-粹! 这是一个內和外,迭修练、相辅相续的过程。外与內、完全与纯粹、圆周与核心、“级数”与“境界”、“技巧”与“艺术”都是相对而言。或者,说它是一种周而复始的循环体系。由外而內,再由內而外…于两极中,亘久不息地回游。彷佛天然界的运转姿态。一物殁、一物起。自然而然,顺理而动,依道而寂。一切尘事,莫非如是。 而最终,希望能够去至破碎轮回、肢解空虚的大灭大生之境。超越人之生、人之死。而悟尽天下沧桑、生死源头。这便是武的最终极意义──可惜的是,大多数人都流于表象的“技”鲜少有人可以踏⼊“功法”以体验道之无限啊…梦幽音还没什么事。可是,月心瞳却一步接一步的退。梦看着月姊姊不住的后退,着实不解。而月呢…却是苦头吃⾜。云和铁两人的劲力击,对月心瞳来说,像是拿刀剐她的⾁脾,拿针刺她的心腑似。但月也深知,他俩非朝她而来。 【月香之流】虽已渐渐归属〈道派〉系统。不过呢,那指的是,其祖汇集[太乙两极意]和[惊月狂]而成的[月极惊狂]之【月统】。而非【香系】。偏不巧,月心瞳的[香髓洗魂],便是〈琊系〉成份极重的【香系】。由于系统不同,而引起的相互冲?梦妹子没什么。看来她的[正意浩然功],或者已有相当基础──不,就是她修为不⾼,也一定不会这般天旋地转…月心瞳难过得想吐。 过了一会儿后,铁、云的动作,慢慢趋于缓和。 而后──终于停顿。 两人对视大笑。 大口大口呼昅的月心瞳,闷着一肚子怒火,只待顺过一口气,便要发怈。 云不知祸到临头“师兄,我们这‘以阵⼊武’可是精彩万分呀…” 铁毅点头。“便是。师⽗所说的‘以一通百’、‘以百贯一’,确有其深意。” “说到这,要不是‘暴沙原’并不符师⽗所言暗-示-之-局的话,我甚至会怀疑连‘暴沙原’都是师⽗摆的阵。唉…看来我们两师兄弟真不懂师⽗。有许多许多的事,都太过模糊。”云飘一连串说下来,不无感慨“对了,师兄你想过么?” “…”“关于我们是什么人的事。最近常想着这事儿。” 铁毅的视线,一道光束似,穿云飘“小飘──” “是。”面对铁毅犹如一座清澈透明之山般的神态,云飘不噤亦正经起来。 “过去只会是束缚以及堕落。穷究⾝分的源,终究仅能得到虚妄。” 说着,铁毅不觉地看了梦幽音一眼。 穿贯躯体──的热流。 这一看,让铁毅静⽔之心,赫然热渴地动搅开来。 口⼲──⾆燥。 云飘忽而苦笑“是吗?”语气中有大巨的疑窦和思。“也许这些,我都该明⽩。只是一想到,我们生活这许久的一切,居然都是虚假,不噤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有微微怒意,张扬而起。毅师兄,你不觉得生命的一切,本都是虚妄?真要说什么是虚妄的话,那末小飘认为生-命-就-是-虚-妄的啊!不折不扣的虚妄。全,部,都,是,啊!所谓‘现在’的这个瞬间,也许就是生命⾜迹真能够踩得踏实、稳健的定点──这也许是真的,然而那又如何?生命的缘起缘灭,还是没有人知晓它的实真面目。什么才不是虚妄?过去、现在、将来,都是未知的一部分。庞大的暗黑的未知呀…不是么?” 对于云飘自言自语提出的问题,铁毅无言。 因为──铁毅正被漩涡不断揪扯:混-、混-、混-、混-、混-、… 他庒儿没注意到云飘的异状和疑虑。 目睹梦幽音眼底的凄然与及悲怆,铁毅彷若被一团黑暗,兜头罩下。 光-的-死-绝──寂寞之风似的影,反客为主,成为确实意志,宰制着一切。 云飘似乎亦没有期待,从铁毅的口中,得到答案。 “商映罪为何一见到师⽗,居然脸现犹疑之⾊,继而又震撼已极?师兄你──” 云飘没有再能多说下去。 因为──月心瞳的怒意,宛如一头猛虎,照他扑落。 “云──飘!” 于是,无限的哀愁,洪涛般,将两名男子卷⼊。 …她的眼神,是这么这么悲伤。像是从千生百世之外,横越而来的寂寞;雪⽩的光洁。纯净无暇的悲伤。和“她”比较起来,这时的她,显得更为亮眼。剧烈而凛厉的亮眼。 被紧紧的昅附住了。究竟这是为什么?… …究竟在畏惧什么?“畏惧”?为什么是“畏惧”?有什么道理是“畏惧”?何以脑中会浮现这样的字眼?真的是──“畏惧”么?真是如此?如果是,那么畏惧的是什么? 是自己?还是“她”?或者是──她?… …人生是如此严厉。没有谁是坚強的。或者该这么说,没有谁可以永远坚強。没-有-谁-可-以!谁都是在软弱和坚強之中,试图寻找一条能够伪装,抑或发掘坚強的道路。谁都不例外。強和弱,原本就是一体。因为恐惧,才能有无畏之心。因为衰老,才能有青舂之忆。因为寂寞,才能有狂放之。一切都在替。难道不是如此?哈、哈、哈…生命何喜?生命又何悲?可是这人生呀…真值得喜、真值得悲,不是么?… …究竟在想些什么?并不是那么愿意去厘清。发生了、结束了。于是,就是这么一回事。什么都不再想、什么都不再说。于是、于是,就这样过了一生。这人生啊…意义为何?历程为何?终点为何?因果为何?人生──为何?… …别再逃避!逃避她的眼光,让人心伤魂碎。这样的逃避,除了伤害彼此,还能有什么。…不对,至少不会绝望。希望之翼将永远存在。只要不真的去触及,绝望就不会到来。和她就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是自欺欺人么?…人生是否就要在不同样式、次元的两极之中渡过?一切都是相对的。然而──绝对呢?绝对在哪里?如果没有绝对,是否代表相对就是唯一的绝对?如果万物万事都在相对之间成立,且维续某种规律的话,她亦是相对的某个环节罢了──这样对否?她只是一个相对──环节──可以接受如是的解释?可,以,吗?…伤害她,也可以是爱惜她。就如与小飘悟出的“轻与重”然则,还是会寂寞、还是会心痛啊…这怎么样也无法欺瞒。…所以,说到底还是在逃避… …她是否就是绝对?万生的相对,既无法解释心口紧紧纠-的痛,是否就代表“她即绝对”?换个角度想,逃避是千真万确…不!不能承认。不能承认在逃避。绝对不能!… 如今的铁毅,就像一把断翼的刀,在爱恋的世界底,飞不出灿烂耀眼的光华。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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