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血幽灵 入庄查鬼血 无言心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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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鬼血幽灵 作者:黄鹰 书号:41206 | 更新时间:2017/9/18 |
入庄查鬼血 无言心中明 | |
龙立索将事情复述一次。 他的记忆力很好,三年前重所发生的事情,一些也没有忘掉。 沈胜⾐一面听一面问。 他听得很仔细,问得很详细。然后他沉默了下去。 龙婉儿等于一会,看见沈胜⾐仍然保持沉默,便道:“龙立的⽗亲原就是我家的老仆人,他是在我家长大,与他的⽗亲一样忠心,沈大侠不必怀疑他的说话。” 沈胜⾐道:“我并没有怀疑,不过在将整件事由头至尾想一遍。” 他沉昑接道:“这件事实在奇怪。” 龙婉儿道:“什么地方奇怪?” 沈胜⾐道:“那个无面法师的出没,说话,与令尊对这件事采取的态度,无一不奇怪。” 他连随问道:“姑娘这一次找我,莫非是要我设法找出令尊的下落?” 龙婉儿道:“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沈胜⾐道:“事情发生之后,你们当然会派人到附近找寻。” 龙婉儿道:“当⽇中午仍不见家⽗回来,我们便派人出去找寻的了,但是一连几天,找遍了周围百里,一些线索也没有,甚至没有人见过家⽗与及那个无面法师走过。” 她颤声接道:“那条横巷,简直就像是…”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住口。 沈胜⾐知道她要说什么,便替她接下去道:“简直就像是幽灵的⼊口,一进去,便会从人间消失?” 龙婉儿苦笑道:“很多人都是这样说,那条横巷竟因此变成了一条鬼巷,再没有人敢走进那里去。” 沈胜⾐道:“人就是这样,他们大概忘记了那之前不少人曾经走进那条横巷,现在仍然生存在人间。” 龙婉儿道:“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继续找寻了半年,那附近一带,几乎连老鼠的洞⽳都翻转了,始终是一无所获,才死心罢手。” 沈胜⾐道:“你们这样找都找不出什么,我也未必能够有所发现,况且事隔三年,即使当时真的有线索留下来,又未被你们发现,亦没有可能存在的了。” 龙婉儿道:“我们既然已死心,又岂会在三年后的今⽇再如此劳驾沈大侠。” 沈胜⾐目光一闪,道:“然则今⽇之所以找我,莫非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与令尊的失踪很有关系。” 龙婉儿点头,说话却尚未出口,沈胜⾐已自脫口叫道:“鬼⾎,是不是鬼⾎出现了?” 龙婉儿点头道:“正是!”沈胜⾐道:“那个无面法师的预言竟然实现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龙婉儿道:“前此一个月夜里。” 沈胜⾐道:“鬼⾎怎样出现?” 龙婉儿道:“那天夜里突然打雷闪电,狂风暴雨,到第二天早上我们醒来,就发觉庄院的內外到处都是⾎。” 她的面⾊已青了。 沈胜⾐道:“你们怎知道,那些是鬼⾎?” 龙婉儿颤声道:“因为那些⾎与那个无面法师所说的鬼⾎完全一样。” 沈胜⾐道:“这件事,有没有惊动官府?” 龙婉儿道:“事情一传出去,官府就派人到来调查,还来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老仵工,他们检查之下,都肯定那些红⾊的鬼⾎事实是人⾎,死人的⾎!” 沈胜⾐道:“死人的⾎?” 龙婉儿道:“那些⾎虽然颜⾊鲜明,并没有鲜⾎的⾎腥,从⾎上散发出来的是腐尸的气味。” 沈胜⾐道:“紫⾊的又如何?” 龙婉儿道:“腐尸的气味更浓。” 沈胜⾐道:“人死若是变鬼,死人的⾎也就是鬼⾎了。” 龙婉儿道:“官府中人亦因此认定那些的确是鬼⾎,劝我们暂时迁出去。” 沈胜⾐道:“你们有没有迁出去?” 龙婉儿道:“没有,家⺟不肯。” 沈胜⾐道:“原因何在?” 龙婉儿道:“家⺟其实是遵从家⽗的吩咐。” 沈胜⾐道:“哦?”龙婉儿道:“家⽗对于那幢庄院显然非常喜,搬⼊去之后曾经一再表示,五年之內无论如何也不迁出去,所以出现了鬼⾎之后,附近的几个有钱人虽然立即就着人前来游说,甚至出到很⾼的价钱,家⺟亦一一拒绝,不肯将那幢庄院出卖。” 沈胜⾐道:“你们是否知道那几个有钱人为什么明知道有幽灵作祟,也要买那幢庄院?” 龙婉儿道:“这件事后来我们已调查清楚,他们所以这样做,其实在斗气,亦有意藉此一出风头。” 沈胜⾐淡笑道:“这种有钱人我见过不少,他们闲着无聊,就是喜这样,一来出风头,一来找刺。” 他又问道:“令尊何以一再強调五年这个时间?” 龙婉儿想想,头摇道:“家⽗并没有加以解释。” 沈胜⾐转顾龙立。 龙立亦头摇,道:“主⺟也许会知道其中原因。” 沈胜⾐目光回顾,道:“鬼⾎的出现,与令尊的失踪也许真的有关系。” 龙婉儿道:“家⺟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们却找不到丝毫线索,每一⽇就只有怀着恐惧的心情,在庄院之內等候那些幽灵出现。” 沈胜⾐道:“那些幽灵,是否相继出现?” 龙婉儿道:“它们没有。” 她苦笑接道:“也许它们已经在庄院之內徘徊,只是我们看不见,幽灵本来就是一种很虚幻的东西。” 沈胜⾐道:“这个与无面法师的预言并不符合。” 龙婉儿道:“也许它们已改变了主意,也许它们现在已出现,不过我没有看见,我离家已经七天。” 沈胜⾐道:“已经七天?” 龙婉儿道:“七天前龙立从一个行商的人口中知道了沈大侠在这附近,告诉我,我立即就赶来了。” 沈胜⾐道:“令堂是否也知道了这件事。” 龙婉儿点头道:“她也主张我找沈大侠,二叔也同意。” 沈胜⾐道:“令尊有几多个兄弟?” 龙婉儿道:“本来两个,一个却已在多年前病逝。” 沈胜⾐道:“亲生兄弟?” 龙婉儿头摇道:“结拜兄弟。” 沈胜⾐道:“也就是当年陪同令尊出海的那两位?” 龙婉儿道:“不错。” 沈胜⾐道:“你那位二叔是否也住在庄院之內?” 龙婉儿道:“一直都是。” 沈胜⾐道:“那幢庄院之內现在一共住了多少人?” 龙婉儿毫不隐瞒,道:“我,家⺟西门碧,舅⽗西门鹤,二叔傅青竹,二婶于媚,表哥司马不群——他是我三舅司马斩的儿子,此外管家龙立夫妇,舂梅秋菊两个丫环。” 她一顿又道:“舂梅侍候家⺟,秋菊一直追随我左右。”她的目光斜落在⾝旁那女孩子⾝上,道:“就是她。” 那个女孩子连忙一福。 龙婉儿接道:“还有张旺夫妇,与及他们的一个儿子,负责烧饭破柴之类的工作。” 沈胜⾐忽问道:“令堂姐弟不用说都是洋人?” 龙婉儿道:“西门碧西门鹤是家⽗替他们起的名字。” 沈胜⾐沉昑着道:“你们这家庭倒也复杂,⽗⺟双方都有亲戚住在里头。” 龙婉儿道:“不过彼此之间相处的也算融洽。” 沈胜⾐道:“如此复杂的家庭相信多少总难免有些争执,其间不难有幽灵出没的余地。” 龙婉儿道:“沈大侠的意思是说,那些鬼⾎有可能是我们家中的人弄出来?” 沈胜⾐道:“我是这样怀疑。” 他一笑接道:“我这个人的疑心向来就大得很。” 龙婉儿道:“可是…” 沈胜⾐道:“这件事如果是人为,这个人必然对庄院的环境非常悉,否则不可能在夜一之间在黑暗之中,将那些鬼⾎洒遍整个庄院。” 龙婉儿道:“可是…” 沈胜⾐道:“如果有幽灵,这件事在幽灵而言,当然也简单得很。” 他一笑接道:“我不相信有所谓幽冥幽灵,因为我本没有到过幽冥,见过幽灵,但,一个人未到过,未见过的地方的东西,并非就等于没有,所以我也不能够否定幽冥幽灵的存在。” 龙婉儿道:“我也是这样说。” 沈胜⾐道:“也所以,在未到那庄院之前,对于任何事情我只是存疑,绝不下任何断定,一切都留待到那幢庄院之后再说。” 龙婉儿听说喜动形⾊,道:“你是答应了?” 沈胜⾐颔首,道:“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跟幽冥和幽灵打道,难得有这个机会。” 龙婉儿笑道:“多谢你。” 沈胜⾐连忙摇手,道:“这件事,我未必能够替你解决!” 龙婉儿道:“你肯去,我已经感得很。” 她満怀信心的接着又道:“何况你一到,事情一定有一个⽔落石出。” 沈胜⾐失笑道:“有一件事你似乎还未知道。” 龙婉儿道:“是什么事?” 沈胜⾐笑道:“我与捉鬼的那个钟馗并没有任何的亲戚关系,甚至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如果真有幽灵在捣鬼,莫怪我袖手旁观。” 龙婉儿亦自笑道:“你既从来没有这样经验,又怎知自己没有捉鬼的本领?” 沈胜⾐道:“我不知道。” 龙婉儿接道:“也许你捉起鬼来,比钟馗还要厉害。” 沈胜⾐笑道:“如此非要尝试一下不可了。”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周围那些不是鬼⾎的“鬼⾎”之上!夜幕已低垂,本来已经森的寺院更加森!灯光却相应更加明亮!明亮的灯光照耀之下,那些“鬼⾎”也更加触目!这是假鬼⾎!真鬼⾎又是怎样?⾎! 一⼊庄院沈胜⾐就看见⾎!紫红⾊的鬼⾎!这不是古寺之中那种油漆鬼⾎,是真的鬼⾎。 古寺之中他嗅到的是油漆的气味,现在他嗅到的,是一种妖异的恶臭。 他将鼻子移近去,一个胃几乎倒转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真的是鬼⾎?他皱起眉头,道:“这么多天了,怎么仍然这么臭?” 龙婉儿道:“比开始的时候,已经淡了很多。” 沈胜⾐道:“这样臭,当夜你们怎么完全没有感觉?” 龙婉儿道:“我几乎忘记了告诉你,这些鬼⾎在⼲了之后才开始发出恶臭。” 沈胜⾐目光一闪,道:“哦?”他突然拔剑。 剑光一闪,闪后薄薄的一块染満了鬼⾎的木片便被他用剑削下来。 他接在手中,着太拿起来,然后眯起了眼睛加以细看。 时当正午,天⾊睛朗,太⾼照。 木片的鬼⾎在太下泛起了一抹妖异的光芒。 龙婉儿、秋菊、龙立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沈胜⾐手中的木片上。 沈胜⾐细看了一会,忽然将木片放⼊口中。 龙婉儿三人大吃一惊,却哪里还来得及阻止。 沈胜⾐也只是以⾆轻舐,便将木片取出,神⾊却变得古怪起来! 龙婉儿鉴貌辨⾊,道:“沈大侠是否有所发现?” 沈胜⾐将木片放⼊袖中,以袖一擦⾆头,道:“尚有待证明。” 他连随问道:“庄院的大门与及两边围墙之外,鬼⾎还在什么地方出现?” 龙立道:“除了房间之外,整个庄院没有一处地方不是鬼⾎淋漓。” 沈胜⾐目光一转,道:“门那边是不是大厅?” 龙婉儿道:“是,沈大侠请先进大厅奉茶,然后再到其他的地方看看。” 沈胜⾐道:“也好。” 他举起脚步。 龙立忙上前引路。 沈胜⾐脚步起落非常缓慢,双眉已锁在一起,仿佛在思索什么。 大厅內外也鬼⾎淋漓。 非独墙壁、柱子,连承尘,连地砖,以至桌椅都鬼⾎斑驳。 一个人正坐在大厅当中那张八仙桌旁边喝酒。 那个人碧眼金发。 看见沈胜⾐进来,他一怔,缓缓站起⾝子。 这一站起来,比沈胜⾐还⾼出半个头。 ⾼而瘦,他站在那里,简直就像是一只鹤。 他连随放下酒杯,招呼道:“来的可是沈先生?” 出口竟然是地道的京片子。 沈胜⾐一怔点头道:“西门先生?” 那个人道:“正是西门鹤。” 沈胜⾐道:“想不到西门先生一口京片子说得比我还要地道。” 西门鹤笑道:“学了二十年,练了二十年,多少总应该有些成绩。” 沈胜⾐道:“应该。” 西门鹤道:“沈先生这一次到来相信就是为了调查鬼⾎这件事。” 沈胜⾐道:“正是!”西门鹤道:“我听过不少沈先生的传说,以沈先生的武功智慧,这件事不久一定有一个⽔落石出。” 沈胜⾐道:“希望如此。” 西门鹤道:“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沈先生只管开口吩咐!” 沈胜⾐道:“言重。” 西门鹤忽然问道:“沈先生是否相信幽灵存在?” 沈胜⾐道:“现在不相信。” 西门鹤道:“我却是从小就相信,可是我完全不害怕。” 沈胜⾐道:“哦?”西门鹤道:“即使幽灵真的找到来,也不能够伤害我。” 沈胜⾐道:“哦?”西门鹤道:“因为我信奉基督教,是一个基督教徒。” 沈胜⾐点头。 他听说过这种教。 西门鹤接道:“我⾝上有两样神圣的东西。” 他右手一掠,左手一掏,右手就多一条⽩金链子,左手也多了一本羊⽪小书。 那条⽩金链子挂在他脖子之上,链子相连着一个⽩金的十字架。 十字架之上有一个⽩金的人像。 他又道:“有这个十字架与及这本圣经,妖魔鬼怪本就不敢接近。”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他们都不相信我这一套。” 沈胜⾐淡笑道:“有事实证明,他们就会相信的了。” 西门鹤亦自笑道:“所以我希望那些幽灵出现。” 沈胜⾐道:“到今⽇为止,幽灵仍然没有出现?” 西门鹤道:“仍然没有。” 他方待再说什么,一个清朗的声音已然传来:“沈大侠可是到了?” 一个人同时大踏步从门外跨⼊。 中年人!这个中年人面⾊红润,看样子非常聪明,一副商人的装束,左胁下挟着一个算盘。 那个算盘乌黑发亮,竟像是铁打的。 沈胜⾐应声望去,还未开口,旁边龙婉儿已一声:“二叔!” 来的这个中年人,正是傅青竹。 他目光一落,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龙婉儿道:“⼊门还未坐下。” 傅青竹道:“已请到沈大侠?” 龙婉儿点头。 傅青竹道:“也算你本领。” 龙婉儿一笑。 傅青竹两步走到沈胜⾐面前,道:“阁下就是沈胜⾐大侠?” 沈胜⾐道:“正是沈胜⾐!” 傅青竹一抱拳,道:“幸会。” 他似乎忘记了肋下挟着一个算盘,双手一抱拳,那个算盘便从肋下掉下来。 “叮当”的一声,算盘掉在地上,撞碎了一角花砖。 那个算盘竟真的是铁打的。 傅青竹慌忙俯⾝拾起那个铁算盘。 他算盘在手,⾝形猛一长“叮当”又一声,右手竟执着那个铁算盘斜向沈胜⾐的腹撞去。 这一下非常突然! 幸好,沈胜⾐已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他反应的敏锐更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比得上。 他半⾝刹那一闪,那个铁算盘问不容发,从他的腹之上擦过。 傅青竹一击落空,脚下倒踩七星,连忙菗⾝暴退。 一退半丈,他又再一抱拳,道:“得罪了。” 沈胜⾐没有还击,也没有追前,就站在那里,淡淡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傅青竹道:“傅某只是想知道阁下是否真的是沈胜⾐大侠。” 沈胜⾐道:“能够避开你这一击的人,相信并不是只有我沈胜⾐。” 傅青竹道:“能够避开我这一击的人,本用不着冒充别人的名字。” 沈胜⾐道:“你这个铁算盘实在用得不错。” 傅青竹道:“比起沈大侠,可就差远了。” 一步跨回,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傅某今⽇,总算大开眼界了。” 沈胜⾐道:“好说。” 傅青竹又跨前一步,道:“傅某是什么人,沈大侠相信已知道了?” 沈胜⾐道:“我已知道。” 傅青竹一声叹息,道:“家兄的失踪,与及鬼⾎的出现,婉儿相信亦已说得很详细。” 沈胜⾐点头。 傅青竹叹息接道:“为了这两件事情,我已伤透脑筋,可是一些线索也没有,所以,婉儿建议去找沈大侠,我立即赞成!” 沈胜⾐道:“只怕也无能为力。” 傅青竹道:“沈大侠太谦了!” 他恳切地接道:“总之,一切都拜托沈大侠了…” 话口未完,大厅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青竹!” 傅青竹一怔! 沈胜⾐脫口问道:“谁?” 傅青竹道:“內人于媚。” 沈胜⾐道:“她的叫声,似乎充満恐惧。” 傅青竹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即时又是一声尖叫。 这一声尖叫近了很多,恐惧的意味更強烈。 傅青竹不敢怠慢,飞步冲出大厅外。 沈胜⾐也不犹疑,追在傅青竹后面。 其他人不由自主地亦迫了出去。 傅青竹沈胜⾐一出大厅,就看见一个中年妇人,从左边走廊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那不错就是傅青竹的子于媚。 她花容失⾊,也不知遇上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拼命的叫着傅青竹的名字。 傅青竹急步上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了几下,喝问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于媚停止了尖叫,着气,道:“那…那个鬼法师…” 傅青竹奇怪地道:“鬼法师?” 于媚道:“我是说三年前来过的那个无面法师…” 傅青竹变⾊道:“他又来了?” 于媚没命地点头。 旁边所有人立时也都⾊变。 沈胜⾐揷口问道:“你在哪里遇上了他?” 于媚惊魂甫定,终于发觉沈胜⾐的存在,说道:“你是否就是那位沈胜⾐大侠。” 沈胜⾐道:“我就是沈胜⾐。” 于媚上下打量了一眼,道:“方才家人来报告,说你已来了,我也想一睹风采,所以在青竹出去之后,换过了⾐服,想动⾝过来这边,谁知道一出院子,一个头戴竹笠,⾝穿月⽩袈裟的和尚就从假山后面转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沈胜⾐道:“他拦住你的去路⼲什么?” 于媚道:“当时他念了一声‘喃呒阿弥陀佛’,就自言自语地说道:‘鬼⾎不幸终于出现了,鬼⾎既出现,幽灵亦必会出现,幽灵一出现,这个庄院,就有人死亡。’” 听她这样说,所有人的面⾊不由就一变再变。 她颤声接道:“他的说话大概就是那样,当时我害怕得要命,实在没有办法将他的说话原原本本地记下来。” 傅青竹道:“他没有其他说话了?” 于媚答道:“还有一句话,却是问我的…” 傅青竹追问道:“他问你什么事?” 于媚青着脸,道:“他问我这个庄院之內有没有人死亡?” 傅青竹道:“你有没有回答?” 于媚道:“我没有,我已经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 傅青竹道:“他没有再问你?” 于媚说道:“没有,他只是叹了一口气。” 傅青竹道:“那么你怎知道他就是那个无面法师?” 于媚道:“叹了中一气之后,他就将戴笠脫下来,我因此看见了他的面。” 她犹有余悸,悲嘶道:“他…没有面…我看到的就只是一片空⽩,那一片空⽩突然裂开,裂开了两边,一股紫红⾊的⾎从裂涌出来,然后他周围就冒起了一团⽩烟,将他包在烟中…我…我再也抵受不住那种恐惧,拼命走…走到来这里…” 她伏在傅青竹的肩头放声哭了起来。 傅青竹抱紧了她,连声安慰道:“不用怕,现在全安了。” 他自己的面⾊却已然青⽩如纸。 其他人的面⾊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一个个怔在当场。 却不过刹那,沈胜⾐突然问道:“那个无面法师现在是否仍然在那里?” 于媚哭着道:“不知道,我没有回头看他。” 沈胜⾐道:“你能否振作一下,带我们到那里。” 于媚勉強收住了哭声,嗫嚅道:“我…我…” 傅青竹柔声道:“你若是支持不住,不妨留在大厅內休息一下,由你的说话,我已经知道那个无面法师方寸在哪儿附近出现…” 于媚立即跳起来,道:“我才不一个人留在大厅內。” 她举袖擦掉眼泪,道:“你们跟我来好了。” 她说得响亮,两双手却紧捉着傅青竹的左手,大半边⾝子缩在傅青竹的⾝后。 众人其实是跟着傅青竹走前去。 秋已深。 院子的花草多半凋零。 西风落叶,西风満院。 一片难言的萧索。 那个无面法师已经不在院中,方才他站立的地方却有一小滩⾎。 “⾎”是紫⾊,就像是前晚出现在庄院之內,染污了整个庄院的那些⾎。 莫非这又是鬼⾎?“⾎”仍然没有凝结。 淡淡的腐尸气味从⾎中散发出来。 沈胜⾐执起一截短短的枯枝,挑起了一些⾎,一再观察,沉昑着道:“这些⾎与那些紫⾊的鬼⾎显然一样!” 傅青竹怪叫道:“这些⾎是鬼⾎?” 沈胜⾐道:“目前,惟有用这个名称了。” 傅青竹道:“那个无面法师岂非就是一个幽灵?” 沈胜⾐道:“如果这些⾎,真的是由他的面上流下来,目前,也只好将他当做幽灵。” 傅青竹的脸⾊更难看。 于媚若不是扶着傅青竹,只怕已经晕倒地上。 女人的胆子据说都比较小,何况见鬼的又是她。 龙婉儿的面⾊亦青得很厉害,她⾝边的秋菊已不住在颤抖。 龙立同样青着脸。 西门鹤右手十字架庒在左手圣经之上,正在念念有词。 这一次他用的是一种很奇怪的语言。 沈胜⾐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一直没有在意,现在才留意,目注西门鹤,问道:“你念的,是圣经上的原文?” 西门鹤语声一顿,颔首道:“你也听得懂?” 沈胜⾐头摇道:“听不懂,⽇后有机会再请教。” 他缓缓站起⾝子。 西门鹤右手上下左右比划了一个十字,继续用那种奇怪的语言念下去。 沈胜⾐没有再理会他,目光转向那边墙下的一丛花树上。 一缕缕⽩烟正在花树丛中飘浮。 那是否就是将无面法师掩去的那一团⽩烟被风吹散了,吹到那边去?沈胜⾐举步走向那丛花树。 傅青竹也发现了,忙叫道:“沈大侠小心,⽩烟中也许有毒。” 沈胜⾐应道:“我已经小心。” 他连忙闭上呼昅,走⼊那丛花树中。 一⼊他的右手便挥出,飘浮的⽩烟刹那被他挥散。 他的目光旋即在花丛的枝叶上游移。 然后他整个人怔住在当场。 龙婉儿忍不住走前去,道:“是不是有毒?” 沈胜⾐颔首道:“不过并不厉害。” 龙婉儿道:“那个无面法师到底是人还是鬼?” 沈胜⾐道:“一定要我回答的话,我一定说是人。” 他一顿,又道:“事实是不是,却不敢肯定。” 龙婉儿道:“哦?”沈胜⾐道:“光天化⽇之下,鬼似乎没有出现的可能。” 话语未完周围突然一暗。 众人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 不知何时,天上已多了好几团黑云,其中的一团黑云,正将太遮住了。 沈胜⾐不由苦笑道:“这天气实在奇怪,一下子就变了。” 龙婉儿说道:“古老相传,未必正确,也许,光天化⽇之下,鬼亦一样能够出现。” 沈胜⾐说道:“鬼难道也能够使用毒药?” 龙婉儿苦笑道:“也许能够。” 沈胜⾐道:“也许那个无面法师是介乎人鬼之间。” 龙婉儿道:“也许是的。” 沈胜⾐道:“这些事未免太难以令人置信。” 龙婉儿道:“我们对于幽冥幽灵的种种本就一无所知。” 沈胜⾐不能不点头。 龙婉儿道:“现在应该怎样?” 沈胜⾐道:“不妨先从那些鬼⾎着手调查。” 龙婉儿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经有头绪了。” 沈胜⾐又是那一句:“有待证明。” 龙婉儿正想问清楚,沈胜⾐忽然皱皱鼻子,道:“这是什么香?” 空气中不知何时,已多了种奇怪的香气。 龙婉儿鼻子一皱,道:“是药香。” 沈胜⾐道:“药香?” 龙婉儿点头道:“由隔壁传来的。” 沈胜⾐道:“隔壁,是否属于这个庄院?” 龙婉儿点头。 沈胜⾐道:“是什么地方?” 龙婉儿道:“一个立独的院子,我表哥就住在那里。” 沈胜⾐道:“司马不群?” 龙婉儿道:“正是。” 沈胜⾐道:“他有病?” 龙婉儿头摇。 沈胜⾐道:“那么这药香?” 龙婉儿说道:“他终年都是在那里炼药。” 沈胜⾐道:“炼什么药?” 龙婉儿道:“什么药他都炼。” 沈胜⾐再问道:“炼来⼲什么?” 龙婉儿道:“有时,是炼来给家⺟服用。” 沈胜⾐道:“他是个大夫?” 龙婉儿道:“学习了这么多年,相信他已经有资格做一个大夫的了。” 沈胜⾐问道:“他还没有开始替人看病?” 龙婉儿道:“除了家⺟之外,我们有什么病,他也会替我们看看。” 沈胜⾐道:“你认为他怎样?” 龙婉儿道:“比外面请的大夫还要好,所以这两年以来,我们已没有请过大夫回来。” 她笑笑问道:“你要不要见见他?” 沈胜⾐道:“见见也好。” 龙婉儿笑道:“跟我来。” 她含笑举步,脚步出奇的轻快。 自回来这个庄之后,她现在才露出笑容。 沈胜⾐也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开心。 她显然很⾼兴看见司马不群。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沈胜⾐亦已看出来。 沿着围墙旁边的小径,一直向前行,转了一个弯,就看见一道月洞门。 ⼊门就是那个院子。 院子的正中有一幢两层的小楼。 越接近那幢小楼,药香便越浓郁。 一⼊小楼,更就像泡在药缸中。 小楼內,赫然堆満了药草。 种种⾊⾊的药草。 靠窗有几列木架,一列摆放着好几十个药瓶,其他几列都是书籍,地上还有一缸缸的卷轴。 小楼的正中,七星形排放着七个鼎炉,其中的一个鼎炉正在烧着药。 一个人盘膝坐在鼎炉之前。 一册书在他腿上摊开,他的眼睛却闭上。 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不知睡着了还是在沉思什么。 他也没有发觉众人的进来,一直到龙婉儿出声呼唤,才突然惊觉。 他睁开眼睛,抬头望着龙婉儿,一笑道:“表妹甚么时候回来了?” 他正是司马不群,人长得非常英俊,笑起来尤其好看,面⾊却稍嫌苍⽩。 龙婉儿笑望着他,道:“先刻才回来,你是在觉睡?” 司马不群道:“我在思索一种药。” 龙婉儿偏过头去,道:“又是药。” 司马不群的目光随着转动,好像这才看见沈胜⾐他们。 他飒的跳起⾝子,道:“沈大侠已给你请来了?” 龙婉儿笑笑,道:“他在隔壁嗅到了药香,所以,走过来看看。” 司马不群道:“哪一位才是?” 他口中在问,目光却已落在沈胜⾐面上。 龙婉儿方待回答,他已举步走过去,一揖道:“这位想必就是沈大侠。” 沈胜⾐偏⾝让开,道:“不敢当。” 司马不群接道:“在下司马不群。” 沈胜⾐道:“我已知道。”他目光环扫,道:“司马公子在医药方面似已化了不少时间。” 司马不群道:“我七岁开始学医,到现在不觉已十五年。” 沈胜⾐道:“你对这方面的趣兴何以如此浓厚?” 司马不群道:“这主要是由于先⽗的影响,龙大叔的悉心栽培也是原因。” 沈胜⾐道:“令尊是一个大夫。” 司马不群道:“他不是,不过他的医术并不在任何一个出名的大夫之下。” 沈胜⾐道:“难得。” 司马不群道:“听说沈大侠在医药方面也甚有研究。” 沈胜⾐道:“哪里谈得上研究,只是在跌打刀伤方面,因为行走江湖,不时用得着的关系,多少学了一些。” 司马不群道:“沈大侠谦虚。” 沈胜⾐目光一再环扫,道:“这么多药草都是你自己采摘的?” 司马不群道:“大部分托人采购,因为我没有时间亲自走遍天下。” 沈胜⾐道:“走遍天下的确是一件很花时间的事情。” 司马不群道:“不过天下间所产的物药,只要是书籍上记载的,我都已搜购的七七八八。” 他抬手指向那些药草,说道:“这是其中的一小部份,大都是近⽇买回来的,以前的有些我已经用来炼药,有些因为用不着,堆放在地牢下面。” 沈胜⾐循指望去,目光忽然停留在墙角的几种药草上。 司马不群并没有在意,继续道:“这几年以来,我一直都是在研究治疗体內各种疾病的物药,铁打刀伤方面的物药因为无暇兼顾,懂的并不多,有机会,还请沈大侠指教。” 沈胜⾐的视线,缓缓从墙角那几种药草之上移开,淡应着道:“我要向司马公子请教亦未可知。” 他的眼神不知何故变得很古怪。 司马不群似乎也没有发觉,连声道:“沈大侠太客气了。”他旋即问道:“对于鬼⾎这件事未知沈大侠有何主见。” 沈胜⾐这一次竟然道:“这件事其实简单。” 司马不群一怔道:“沈大侠莫非已经找到头绪?” 沈胜⾐道:“已经找到。” 这句话出口,所有人也都为之动容。 旁边龙婉儿连忙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沈胜⾐道:“现在还不是揭发的时候,明天我才揭发这个鬼⾎的秘密,告诉你们是谁在搞鬼。” 龙婉儿迫问道:“怎么现在不可以说出来?” 沈胜⾐道:“这么多天你都等了,多等这一天半天又何妨?” 龙婉儿还想追问下去,一旁西门鹤突然说道:“这一来有好处却也有坏处。” 沈胜⾐道:“西门先生请说清楚。” 西门鹤道:“好处就是我们不必再⽇夜提心吊胆,坏处就是揭穿了鬼⾎的秘密,没有了这种刺,那些买主一定不肯出回那个价钱,不过我们却落得心安。” 沈胜⾐道:“你很想卖掉这庄院?” 西门鹤道:“这庄院实在太大了,我们这些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简直是一种浪费,所以年来我一直劝姐姐将它卖出去,傅先生就是反对。” 傅青竹立时一声轻叱,道:“我不是反对,只不过大哥曾经说过,五年之內无论如何也不迁出去,况且大嫂到现在,也没有这个意思。” 他的语气非常动。 沈胜⾐奇怪地望着他。 傅青竹好像也知道失态,立即闭上嘴巴。 也就在这个时候,楼外突响起了一声霹雳。 雨跟着落下。 暴雨。 沈胜⾐目光转向楼外,微喟道:“天有不测之风云,这句话倒也不错。” 龙婉儿应声道:“天意的确就难测得很。” 沈胜⾐道:“人心也一样。” 他好像有感而发。 龙婉儿也听出来了,方待细问,沈胜⾐已接道:“这庄院之內的人,我差不多都见过了。” 龙婉儿道:“你还没有见过家⺟。” 沈胜⾐道:“这个时候,不知是否方便?” 龙婉儿道:“没有问题。” 沈胜⾐道:“这个最好。” 龙婉儿一望楼外,道:“可是现在下着雨…” 她忽然住口,转顾司马不群道:“你这里有没有竹笠雨伞什么的?” 司马不群道:“有,不过我很久没有用这种东西了…” 他说着走过去,在那道楼梯下面找到了两顶竹笠,一把雨伞。 那把雨伞及其中的一顶竹笠布満了灰尘,还有的一顶竹笠却⼲净得很。 龙立忙上前接下,道:“让我拍掉那些灰尘…” 他目光一落,忽然怔住在当场,眼定定地瞪着放在最上面的那顶⼲净的竹笠。 司马不群也发现龙立有些不妥,道:“什么事?” 龙立应声就像是突然给人刺了一剑,尖声叫起来:“这是主人失踪的时候,戴着的那顶竹笠!” 这句话⼊耳,在场所有人尽皆失⾊。 沈胜⾐脫口道:“你会不会认错?” 龙立立即头摇道:“绝不会,这顶竹笠是我亲自用湘妃竹替主人织的,我怎会认错?” 沈胜⾐将那顶竹笠接过来,反复地看了一会,道:“这就奇怪了。” 龙婉儿连随扯着司马不群的⾐袖,道:“竹笠怎会在你这里?” 司马不群呆呆地应道:“我…我也不清楚。” 龙婉儿转向沈胜⾐道:“沈大侠,这件事到底怎的?” 沈胜⾐苦笑一声,道:“我也一时不清楚。” 他一声叹息,喃喃自语道:“竹笠出现了,人仍然下落不明,这表示什么?” 龙婉儿鹦鹉一样问道:“这表示什么呢?” 于媚在旁边忽然揷口道:“也许是幽灵将这顶竹笠送回来。” 龙婉儿悲呼道:“那么说,我⽗亲岂不是在幽冥之中?不会的,不会的。” 她变得非常动。 司马不群连随问于媚,道:“幽灵将这顶竹笠送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于媚打了一个寒噤,道:“这要问那些幽灵了。” 司马不群道:“哪里问?” 于媚颤声道:“我怎会知道。” 沈胜⾐即时一翻竹笠,道:“不管怎么样,明天总会有一个解答。” 所有的目光立时又集中在他面上。 龙婉儿抢着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到明天?” 沈胜⾐道:“因为我必须在今夜弄清楚几个问题,才能够完全确定鬼⾎的真相,鬼⾎这件事解决,竹笠这件事,亦会解决的了。” 他转顾龙立,道:“⿇烦你给我准备一个比较静的地方今夜休息。” 龙立尚未回答,龙婉儿已说道:“家⽗的书斋在庄院后面,是整个庄院最静的地方。” 沈胜⾐道:“书斋最好不过。” 龙婉儿连随吩咐龙立,道:“你叫人先去打扫⼲净那个书斋。” 龙立道:“我一会就去。” 沈胜⾐接道:“不必太费心,我也许只是住宿一宵,明天便离开。” 他有意无意之间,一再強调明天事情就能够⽔落石出。 到底他找到了什么线索?龙婉儿忍不住又想问,却还未开口,沈胜⾐已将竹笠往头上一戴,道:“我现在去见令堂。” 龙婉儿瞪着那顶竹笠,实在很佩服沈胜⾐的胆量。 沈胜⾐旋即举步。 龙婉儿忙从龙立手中取过那把雨伞,追出去。 她出到楼外之际,沈胜⾐已在院中,在雨中。 他突然停步,回过头来道:“哪边走才对?” 这个人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龙婉儿道:“你这样走出来,我还以为你知道怎样走。” 沈胜⾐一笑,道:“我第一次来这个庄院。” 龙婉儿问道:“那你为什么走得那么快?” 沈胜⾐道:“我这个人有时就是这样心急。” 龙婉儿道:“我这就来给你带路。” 语声甫落,秋菊已上前接过雨伞,替她打开。 两个人缓步走⼊了雨中。 其他人这时候亦已先后走出小楼,他们呆呆地望着走在漫天风雨中的三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同。 司马不群一面诧异之⾊,似乎仍然在思索着竹笠的事情。 龙立捧着那顶布満了灰尘的竹笠,简直就像一个傻瓜。 于媚満眼恐惧,仿佛犹有余悸。 傅青竹嘴抿成了一条直线,面无表情。 西门鹤又开始念经。 怪异的经文在风雨中飘开。 风雨暮秋天,一片难言的萧索。 鬼⾎果然没有出现在房间之內。 甚至房门也没有。 沈胜⾐进⼊西门碧的房间,简直就像是进⼊第二个世间。 这个房间之內的陈设,事实充満了异国情调。 一椅一桌,一灯一柱,所有的东西,沈胜⾐这之前都没有见过。 也是。 那张放在房间央中,只有头是贴近墙壁。 西门碧就拥被卧在上。 她与西门鹤一样,一头的金发,那双眼睛却碧绿得多,猫眼一样闪着光。 她的脸庞却像骷髅一样,枯瘦得只剩骨头,一双手就像鸟爪。 她面容憔悴,也就只有那一双碧眼,充満了生气。 她额上已有皱纹,年纪虽然已不少,可是看来仍漂亮,很漂亮。 一种无法描述的恐怖,笼罩着她整个人。 沈胜⾐感觉到这种恐怖。 感觉到这个女人并不简单!西门碧一看见沈胜⾐走进来,一双碧眼就闪出了光芒。 不等龙婉儿介绍,她便自开口,道:“可是沈胜⾐?” 沈胜⾐道:“正是!”西门碧以肘支,坐起了半⾝,道:“婉儿到底将你请来了。” 沈胜⾐道:“这件事我很感趣兴。” 西门碧一指桌旁的一张椅子道:“请坐。” 沈胜⾐道:“谢坐。” 他走过去坐下来。 西门碧接着一拍缘,道:“婉儿坐在我⾝旁。” 龙婉儿乖乖地走过去,在西门碧的额角亲了一下,才坐下。 西门碧连随挥手,道:“舂梅秋菊都出去。” 侍候她的舂梅与跟随龙婉儿进来的秋菊一声:“是。” 汇退了出去。 她们不用再吩咐,左右将门在外面关上。 西门碧这才回顾沈胜⾐,说道:“我半⾝瘫痪,不能下来说话,请你切莫见怪。” 沈胜⾐道:“夫人太客气了。” 西门碧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个病已经有十多年,看过了不少有名的大夫,可是还是一些用也没有。” 沈胜⾐道:“我听到也替夫人难过,可惜在医药方面,我懂的并不多。” 西门碧道:“你有这个心,我已经感得很。” 沈胜⾐道:“夫人言重!” 西门碧叹息接道:“婉儿的⽗亲也很难过,为了医好我,他已经伤透脑筋。” 沈胜⾐道:“龙庄主无疑是一个有情人。” 西门碧叹口气道:“这反而显得我无情了。” 她举手一掠额前头发,又说道:“我若是死掉对他反而是一件好事。” 沈胜⾐道:“我相信龙庄主不会这样想。” 西门碧颔首,道:“有时我倒想自己了断,可是我这个人天生就是这么固执,怎么也不相信这种病医不好,栖云也是不相信,这一来,倒苦了不群这个孩子。” 沈胜⾐道:“夫人是说司马不群?” 西门碧道:“不错。” 沈胜⾐道:“他的炼药莫非就是为了夫人?” 西门碧道:“这是栖云的主意,他深信一定有一种药能够医好我,五年之內不群这个孩子也许就能够找出这种药。” 沈胜⾐道:“原来如此。” 他连随问道:“司马不群对于这件事又是怎样表示?” 西门碧道:“他认为正好藉此磨练他的医术,所以这几年,他不停地替我炼药,炼完了一种又一种。” 沈胜⾐道:“效果如何?” 西门碧道:“最低限度已能够阻止我的病恶化,否则连我的头现在只怕也不能够转动的了。” 她忽又叹了一口气,道:“这却是等于全无进展,他虽然始终没有灰心,我已经开始心灰,尤其是这三年,栖云又不在我⾝旁,更觉没有人生乐趣。” 龙婉儿一旁揷口道:“娘你不要这样说,爹固然不在家中,可是家中还有我,而且不久爹就会回来。” 西门碧头摇道:“你不用安慰我。” 龙婉儿道:“不是…” 西门碧叹息道:“娘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了,可是我与你爹二十多年夫,你爹的脾气我难道不清楚,如果他能够回来,即使没有了两条腿,他也会尽快爬回来,绝不会一去就三年。” 龙婉儿垂下头。 西门碧凄然接道:“不过即使他已经死了三年,只剩下骨头,我也要见到他的骨头才甘心离开这个人世。” 她回顾沈胜⾐道:“这件事希望你能够帮助我。” 沈胜⾐道:“我也希望能够帮助夫人找到龙庄主的下落。” 西门碧道:“事隔三年,今⽇你才着手调查,无疑非常困难,不过近⽇所发生的鬼⾎这件事,与栖云的失踪不无关系,从中也许能够找得到一点线索;请你加以留意。” 沈胜⾐道:“夫人放心,我既然已到来,必会尽力而为。” 西门碧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多谢你。” 沈胜⾐忙道:“不敢当。” 西门碧道:“进来之前相信你已见过那些鬼⾎。” 沈胜⾐道:“我已小心再三观察。” 龙婉儿揷口道:“沈大侠甚至已发现其中秘密。” 西门碧惊讶道:“真的?” 龙婉儿道:“可是他一定要到明天才告诉我们。” 西门碧目注沈胜⾐道:“为什么?” 沈胜⾐道:“有些问题我必须在今夜查明之后,才能够确定。” 西门碧道:“能否透露多少?” 沈胜⾐道:“在事情未完全能够确定之前,恕我保留。” 西门碧道:“我明⽩沈大侠。” 龙婉儿道:“娘你明⽩他什么?” 西门碧道:“沈大侠恐怕一旦推测错误,伤害了某些人的尊严。” 龙婉儿恍然点头,想想又说道:“那个无面法师方才又来了。” 西门碧一怔,道:“你们见到他?” 龙婉儿说道:“只是二婶一个人见到他。” 西门碧道:“他这次来做什么?” 龙婉儿笑道:“又来说那些恐怖的预言。” 西门碧道:“这次他又预言什么?” 龙婉儿道:“他说鬼⾎一出现,幽灵就必会出现,幽灵一出现,我们这里就必会有人死亡。” 西门碧道:“就是这些?” 龙婉儿道:“他还问二婶这里有没有人死亡。” 西门碧道:“于媚怎样回答?” 龙婉儿道:“她害怕得要命,一个字据讲都没有说。” 西门碧说道:“那个无面法师又怎么样?” 龙婉儿道:“他没有再说什么,抬头向天,给二婶看见了他的面。” 西门碧问道:“他的面怎样了?” 龙婉儿道:“一片空⽩,突然裂开两边,鲜⾎狂涌,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那些⾎还仍然在地上。” 西门碧道:“他的⾎怎样的?” 龙婉儿道:“紫⾊,就像那些鬼⾎一样!” 西门碧道:“莫非,他原本就是一个幽灵?” 龙婉儿道:“也许是。” 西门碧说道:“他破面溅⾎之后,又如何?” 龙婉儿道:“全⾝上下冒出了⽩烟,然后就消失在烟中。” 西门碧道:“于媚可受到伤害?” 龙婉儿道:“没有受伤,只是吓得半死。” 西门碧道:“之后,有没有其他事发生。” 龙婉儿道:“有。” 西门碧道:“又是什么事?” 龙婉儿道:“三年前爹戴着失踪的那顶竹笠在表哥那里出现。” 西门碧面⾊大变,颤声追问道:“你们有没有认错?” 龙婉儿道:“龙立肯定没有,因为那顶竹笠是他亲丰织的。” “这是事实。”西门碧追问道:“你们是否知道其中究竟?” 龙婉儿道:“我们不知道,沈大侠却似乎有成竹。” 西门碧目注沈胜⾐,一片恳求之⾊。 沈胜⾐方待说话,龙婉儿却已接口说道:“可是他又说明天必会⽔落石出。” 西门碧倏地叹息一声,道:“三年都等了,多等一天又何妨?” 龙婉儿瞪着沈胜⾐道:“他也是这样说话。” 沈胜⾐淡笑。 西门碧接道:“沈大侠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次我们总算找对人了。” 沈胜⾐道:“夫人过奖。” 西门碧道:“关于你的英雄事迹,我早已听说过不少。” 沈胜⾐道:“是龙庄主告诉夫人?” 西门碧道:“正是。” 沈胜⾐道:“龙庄主何以如此留意江湖上所发生的事情?” 西门碧道:“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江湖人。” 沈胜⾐道:“哦?”西门碧道:“这个说起来,应该有二十年了。” 沈胜⾐道:“哦?”西门碧道:“不过虽然退出江湖,对于江湖上所发生的事情,他仍然大感趣兴,尤其是江湖上的名人他更在意,所以很多你的事,他都非常清楚,他清楚的事,我当然一样清楚。” 沈胜⾐点头。 西门碧道:“据讲你是左手用剑。” 沈胜⾐道:“不错。” 西门碧道:“剑术之外,据讲你对暗器也颇有研究。” 沈胜⾐笑道:“不能不加以研究。” 西门碧道:“原因何在?” 沈胜⾐道:“我的敌人之中,不乏用暗器的⾼手,如果不研究一下,他们用暗器向我招呼,我如何应付得来?” 西门碧道:“你们说的暗器⾼手,是否包括十三杀手之中的风林,江南五大⾼手之中的満天星呢?” 沈胜⾐道:“他们的确称得上暗器⾼手。” 西门碧接问道:“他们的暗器功夫如何?” 沈胜⾐道:“风林的手法恶毒,所用的暗器种类繁多,満天星的手法诡异,所用的暗器甚至只有一种。” 西门碧道:“两个人比较,哪一个厉害?” 沈胜⾐道:“満天星!” 西门碧道:“他却是先后败在你剑下两次。” 沈胜⾐道:“第二次是我走运,在他的秘密暗器还未练好之前遇上他。” 西门碧道:“无论如何,你应付暗器的本领已经非常不错的了。” 沈胜⾐奇怪地道:“夫人为什么突然问起我这些事情?” 西门碧道:“因为我很想知道那是否事实。” 沈胜⾐道:“知道了又如何?” 西门碧答道:“一试你应付暗器的本领!” 沈胜⾐一愕道:“如何试?” 西门碧道:“用我的暗器!” 沈胜⾐更加愕然,道:“夫人也懂得暗器?” 西门碧道:“我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暗器⾼手。” 沈胜⾐道:“恕我眼拙。” 西门碧道:“你一定不怎样相信。” 沈胜⾐道:“夫人怎样看也不像。” 西门碧道:“这样我的暗器出手,岂非就更容易击中对方?” 沈胜⾐道:“应该就是。” 西门碧道:“暗器,顾名思义,就是要暗中来使用,一个人若是让人看见就知道是一个暗器⾼手,一定会加倍提防,那么,他发出来的暗器,效果一定打一个折扣。” 沈胜⾐道:“夫人⾼见。” 西门碧笑接道:“昔年在我的暗器出手之前,很多人都不相信我懂得使用暗器,到他们相信的时候,我的暗器已经击到了。” 她叹息一声,续道:“现在当然没有人相信,一个瘫痪在上的老女人,竟然是一个暗器⾼手。” 沈胜⾐立即说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西门碧道:“我看得出。” 沈胜⾐转问道:“夫人所用的是什么暗器?” 西门碧道:“柳叶飞刀!” 沈胜⾐道:“这种暗器并不简单。” 西门碧笑道:“当年我的柳叶飞刀出手,没有一个人能够闪避得开。” 沈胜⾐道:“夫人的暗器手法相信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西门碧道:“不过现在人老了,气力眼力也弱了,半⾝又瘫痪,一直都没有机会再练习,无法回复当年的威风,是意料之中,可是我仍然希望能够知道,我的暗器沈大侠是否能够应付。” 沈胜⾐道:“这个简单。” 西门碧说道:“你愿意接我的柳叶飞刀?” 沈胜⾐道:“却之不恭,况且我也想领教一下夫人的暗器手法。” 西门碧道:“只怕伤了你。” 枕胜⾐道:“难得有这个练练⾝手的机会,就是捱上几刀也是值得。” “这我就放心出手了。”西门碧眼瞳中碧光大盛。 龙婉儿一旁脫口道:“娘你…”西门碧截道:“你给我退过一旁。” 龙婉儿尚在犹豫。 西门碧挥手道:“你不必担心害怕,且看你娘当年的威风!” 她一面笑容。 所有的忧伤,悲痛,一下子仿佛已忘掉。 这么大的一个人,脾气竟然像年轻的女孩子一样。 龙婉儿难得看见她这样⾼兴,只好退下。 西门碧双手互,说道:“你准备好了。” 沈胜⾐应声站起⾝子。 西门碧看见他站起来,眼瞳中碧光更盛。 她缓缓坐直半⾝,忽然一声轻呢:“看暗器!”鸟爪一样的双手急挥而出。 一片片闪亮的光芒立时从她手中飞出来!那赫然是一支支三寸长短,柳叶一样的飞刀。 那些飞刀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抓在手中,在哪里拿出来,只是她左一抓,右一挥,右一抓左一挥,眨眼间竟然飞出了七七四十九支柳叶飞刀。 呜呜破空之声立时不绝于耳!她显然没有说谎,在暗器方面的确下了一番苦功。 的确称得上是一个暗器⾼手。 莫说是昔年,就现在,江湖上能够闪避她这一招左右双飞,七七四十九支柳叶飞刀,不伤在飞刀下的人,相信不出二十个。 沈胜⾐当然是这二十个中之一个。 西门碧暗器刚一出手,他人已经在半空。 蝴蝶一样飞舞在半空。 他没有拔剑,一双手左穿右揷一时在袖中,一时在空中。 呜呜的破空之声忽然停下,沈胜⾐亦凌空落下,落在西门碧前。 他双袖一抖,叮叮当当一连串异响,一支支的柳叶飞刀从他的双袖之內落下,落到上。 七七四十九支一支不少。 他竟就凌空用手接下西门碧的七七四十九支柳叶飞刀。 西门碧不由怔在当场。 沈胜⾐即时抱拳道:“领教。” 西门碧如梦初觉,道:“很好。” 枕胜⾐道:“夫人的暗器手法更好,只是力道比较弱,以至无法完全发挥暗器的变化。” 西门碧道:“这是意料之中。” 沈胜⾐道:“否则我最多只能接下十四支柳叶飞刀。” 西门碧道:“这是说⾚手空拳,你的剑若是出鞘,我的暗器即使能够回复昔年威力,只怕一样无法将你击倒。” 沈胜⾐道:“未必。” 西门碧道:“你的武功⾼強,大出我意料之外。” 沈胜⾐道:“过奖。” 西门碧道:“这是事实,以你这样的武功和心智,难怪我们束手无策之事情,你一来就刃而解。” 沈胜⾐道:“言之过早。” 西门碧自怜叹息接道:“若不是这个病,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沈胜⾐道:“相信我还能够应付得来。” 西门碧道:“以你的武功应该是不成问题。” 她忽然一拍沿,道:“坐下来。” 沈胜⾐道:“这个…” 西门碧道:“江湖儿女,怎么如此拘束?” 沈胜⾐只好坐下。 西门碧道:“你这样帮助我们,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才是…” 沈胜⾐一笑道:“我不拘束夫人对我客气起来了。” 西门碧笑笑又说道:“我总不能让你太吃亏,幸好有一件事情,我还可以指点你一下。” 沈胜⾐的好奇心不由又来了,他奇怪地望住西门碧。 西门碧即时反手从枕底拿出了一件形状非常奇怪的东西,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沈胜⾐定睛望去,头摇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西门碧说道:“你游侠江湖,哪一国的人,都有机会遇上,不难会遇到这种武器。” 沈胜⾐诧异道:“这是一种武器?” 西门碧道:“其实应该算做暗器。”她语声一沉,又道:“遇到这种或者类似的东西,你就要小心。” 沈胜⾐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西门碧说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名字。 沈胜⾐听不懂,她接着解释道:“这是在我国的名称,在扶桑叫它做火铳,在这里大家都叫它做火。” 沈胜⾐道:“火铳?火?” 西门碧道:“如果有人用这种东西向着你,在他的手指开始勾动之时你就应该想办法躲避。” 沈胜⾐道:“否则怎样?” 西门碧道:“这样。” 她握着那支火的右手食指,应声一勾。 “砰”一声巨响,那支火的管出了一束火光!火光一闪即逝。 墙角几上的一个花瓶几乎立时炸爆,炸成了碎片。 沈胜⾐脸⾊一变。 西门碧道:“如果正中要害,一就可以将人击毙,它的威力、速度以及可能到达的距离,并不是一般暗器所能够比得上。” 沈胜⾐道:“这么厉害。” 西门碧道“它惟一的缺点就是开一之后,必须重新装置火药,也许现在已有所改善,我这支已是十年前的东西。” 沈胜⾐道:“原来是种火药暗器。” 西门碧道:“可以这样说。” 沈胜⾐道:“这支火是夫人从海外带来的?” 西门碧道:“不错。” 沈胜⾐道:“夫人能够带来,其他人也一样能够带来,我当真是大有机会遇上它,幸好夫人现在给我见识一下,否则不难就死在这种东西之下。” 他一顿,恳切地说道:“多谢夫人指点。” 西门碧失笑道:“现在到你用了。” 沈胜⾐莞尔。 那种恐怖感此刻已然无存,代之而起的是一种亲切感。 西门碧似乎已有一些累,她缓缓躺下来,转顾龙婉儿,道:“你替沈大侠准备了休息的地方没有?” 龙婉儿点头道:“已吩咐龙立准备好了。” 西门碧道:“这当儿你不妨带沈大侠到处走走,好让沈大侠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龙婉儿道:“我会的。” 沈胜⾐连忙起⾝,说道:“打扰了夫人…” 西门碧截道:“我很⾼兴见到你这种年青人,可惜我的精神不大好。” 沈胜⾐道:“夫人好自休息,我这就告辞。” 西门碧道:“明天给我一个明⽩。” 沈胜⾐道:“希望能够。” 他的语声仍然是充満了自信。 今天已过了一大半,明天已不远。 他今天才到来,才一个时辰左右。 这么短的时间之內,难道他真伪就能够将事情解决? 揭破鬼⾎的秘密?找出龙栖云失踪之谜?雨继续在下。 到⻩昏,雨逐渐变弱。 ⻩昏后,雨已弱如柔丝,云已薄似绮罗。 细雨院深,淡月廊斜。 书斋一片寂静。用过晚饭后,沈胜⾐就负手站立在书斋外的走廊上。 书斋的墙壁也是鬼⾎淋漓,桌椅并没有例外。 是不是这个原因他不肯留在书斋內?走廊上的栏⼲柱子一样有鬼⾎。 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柱子栏杆之上。 他仰脸望天,正望着天上的月,一副在等人的样子。 在等什么人? 那个人是否会从天上掉下来?或者从月中飘下来?倘使真的有这种事,他等的那个一定不是人。 如果不是天仙就是幽灵。 鬼⾎已出现,已⼲透,幽灵也应该出现的了。 夜⾊中突然一闪光芒。 沈胜⾐的目光即时落在那一团光芒之上。 他的反应也实在敏锐。 是灯光。 一个人打着灯笼从月洞门进来,直走向书斋。 如此秋夜,如此环境,灯光也变得诡异起来。 拿着灯笼的那个人在摇晃的灯光映照下,也变得诧异。 沈胜⾐瞧着她走来,眼瞳中充満了疑惑—— 这不是龙婉儿?她走来这里有什么事?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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