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鸟 第五章 首断肢离 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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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死亡鸟  作者:黄鹰 书号:41196 更新时间:2017/9/18 
第五章 首断肢离 香消玉殒
  秋夜。

  月明露浓时候。

  城西近城门一带,一片静寂。

  扬州城虽然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方,在夜间,却并非每一个角落都像⽇间那么热闹。

  由于城西近城门一带差不多全都是住宅,平⽇⼊夜之后就开始寂静起来了。

  静寂的长街上,现在就只有崔老六金小三两个人。

  他们都是这附近的居民,⽇间都是在花近楼工作。

  都是花近楼的刽子手!

  杀的都不是人,是,是鸭…只要是可以用于酒席上的飞禽走兽,他们都杀的。

  花近楼是一间酒楼。

  一花近⾼楼伤客心。

  曾经作客花近楼的人大都知道,花近楼的名字是取意这句杜诗,他们却很少会伤心。因为花近楼非独一切陈设赏心悦目,酒菜更是扬州第一。

  花近楼的老板取这个名字,亦不过在表示他懂得诗。

  酒菜既然是扬州第一,花近楼的生意不用说一向都非常好。

  所以崔老六金小三无⽇不是一⾝⾎腥,忙得要命。

  几年下来,他们手中的刀越来越快,胆子也越来越大。

  他们杀的虽则不是人,只是鸭猪羊之类的飞禽走兽,胆子如不大,一样杀得不快的。

  酒量方面,他们当然亦是比以前更加好。

  一个人终⽇宰杀鸭,一⾝⽑鸭⾎,眼睛固然不好受,鼻子同样不好受,如此一来,难免会影响到胃口。

  喝点酒就好得多了。

  他们喜喝酒,正是这个原因。

  工多艺,酒量也是。

  不过他们的酒量虽然不错,现在如果再喝三四杯,只怕亦要醉倒街头。

  崔老六已经有八分酒意,金小三虽然比较好,但也有七分的了;他们很少这样喝酒,除非喝的酒本就不用他们化钱,正如今⽇他们所喝的一样。

  今⽇是花近楼老板的生⽇。

  花近楼的老板每年都有两三⽇大破悭囊,让下属狂一番,生⽇只是其中的一⽇。

  崔老六金小三从来都不会轻易放过这种喝酒的好机会。

  喝不完他们就带走。

  现在他们的手中就各自握着一瓶还未喝完的酒,空着的,一只手则搭着对方的肩膀。他们却仍然摇摇坠,好像随时都会双双摔倒地上。

  转过了街口,是一条短很多的窄街。

  横街上也没有其他人。

  崔老六左右瞄了一眼,打了一个酒呃道:“今夜街上怎么除了你我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了。”

  金小三道:“你忘了我们平⽇回去是什么时候,这下又是什么时候?”

  崔老六勉強抬起头一望天⾊,道;“果然很夜了。”

  金小三道:“你家里那条⺟老虎一定已等得光火。”

  崔老六傻笑道:“彼此。”

  金小三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他们既然知道今⽇是老板的生⽇,也应该知道我们一定会喝一个不醉无归,就算凶,相信也不会凶到哪里去。”

  崔老六道:“噜嗦几句在所不免的了,这种经验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何必如此担心。”

  金小三叹气道:“我只担心手中这瓶酒,不给她看见倒还罢了,否则准给她倒进沟渠去。”

  崔老六道:“听你这样说,我也担心起来了。”

  他亦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个老婆跟你那个老婆的脾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金小三道:“如此好酒,倒进沟渠,实在糟塌。”

  崔老六道:“然则,你有什么好办法补救。”

  金小三道:“最好的办法我认为就是赶快将酒倒进肚子里。”

  崔老六苦着脸道;“我现在已经醉得七七八八了,再将手中这瓶酒装进肚子的话,只怕走不了几步,便要倒在街上。”说着他又打了一个酒呃。

  金小三道;“你以为我不是?”

  他张目四顾接道:“不过如果有些下酒东西吃着来喝,在踏⼊家门之前,我相信还可以将酒喝完。”

  崔老六点头接到:“而且大概还可以勉強支持得住。”

  金小三道;“⼊门之后却是倒得越快越好,乐得耳清净。”

  两人相顾大笑。崔老六的笑声突然一顿,道:“可是这时候,这附近哪里可以找下酒的东西呢?”

  金小三道:“我正在为这事伤透脑筋。”语声甫落,他的眼睛倏的一亮,盯着那边巷口。

  一个手挽着竹篮的老苍头正从巷內走出来。

  街道上并不黑暗。

  左右的人家虽则都是紧闭门户,不少仍然有灯光从窗户漏出来。

  何况今夜的月亮,又是这样圆,这样亮?

  所以那个老苍头一出巷子,金小三就看见了。

  他眼睛却因为七分酒意影响,看起东西来已不大清楚了,只是知道从巷里走出来的那个人手挽篮子,穿着一套黑得很的⾐服,并不知道那个人有多大年纪?又是怎样一副容貌。

  “什么人在这个时候仍然挽着篮子在街道上行走。”

  金小三一想就笑开了嘴巴,接到:“不过你我也总算走运。”

  崔老六一怔,道:“哦?”原来他还未发觉那个老苍头的出现。

  金小三将头向前一伸,道:“卖东西的人不是来了。”

  崔老六忙抬头望去,一望之下亦笑了出来,道:“不知他卖的是什么东西?”

  金小三道:“也许是花生,也许是糖炒栗子,五香蚕⾖,管他那许多,只要是可以送酒的就成了。”

  说话间,那个老苍头好像也已发现了他们,向这边走来。

  走得却很慢。

  崔老六与金小三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他们很快走到那个老苍头面前。

  老苍头与此同时将脚步停下。

  他的确穿着一套黑布⾐裳,面⾊却好像抹上了一层⽩粉也似的,一丝⾎⾊也没有。

  双手也是一样,就连他的眼珠也是啂⽩⾊,彷佛笼上了一层⽩雾。

  他一面皱纹,须发俱⽩,年纪显然已不少。

  这么大年纪,深夜仍然在街道上卖东西,无疑很可怜,但是看清楚这个老苍头之后,崔老六金小三却一些可怜的感觉都没有。

  因为这个老苍头的表情实在显示得太过快乐。

  他嘴巴在笑,眼睛也在笑,面庞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好像充満了快乐,两条眉⽑也好像因为快乐不住上下飞舞。

  这种快乐已简直到了极端。

  给人的也已不只是快乐的感觉,已感觉诡异。

  金小三感觉到这种快乐中的诡异,但并不強烈。

  崔老六却只有快乐的感觉,大概就因为他比金小三醉多了那一分。

  他笑望着那个老苍头,连随问道:“老头儿,你可是在卖东西?”

  老苍头笑应道:“正是。”

  崔老六又问道:“糖炒栗子?”

  老苍头‮头摇‬。

  崔老六的目光转落在老苍头手中的竹篮上。

  金小三早已盯着那个竹篮了。

  他们都看不见竹篮內载着什么东西。

  竹篮上面盖着一块⽩布。

  崔老六目光一落又抬起,再问道:“是五香蚕⾖?”

  老苍头又‮头摇‬。

  崔老六第三次问道:“那么一定是花生了?”

  老苍头还是‮头摇‬。

  金小三忍不住揷口问道:“你到底卖什么?”

  老苍头龇牙笑道:“人头!”

  “人头?”金小三大吃一惊,一步倒退。

  崔老六却笑了起来道:“你这个老头儿实在懂得开玩笑,只可惜现在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老苍头只是笑。

  崔老六接到:“我猜你那个篮子里载的头是头了,可是芋头。”

  老苍头立即更正道:“是人头。”

  崔老六一膛笑道:“你吓不倒我们的,我们的胆子,早就已大得可以包天了。”

  听到崔老六这样说,金小三不由得亦起了膛。

  老苍头笑望着这两人,道:“是么?”

  崔老六膛道:“你若是不相信,只管卖给我们。”

  老苍头道“你们真的要买?”

  崔老六道:“当然。”

  老苍头道:“买来⼲什么?”

  崔老六道:“下酒。”

  老苍头道;“拿人头下酒,你们的胆子的确不小了。”

  崔老六金小三的得更开。

  老苍头接道:“好像你们这么大胆的人,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

  崔老六金小三相顾一笑。

  金小三目光再落,道;“可惜芋头是怎样价钱我们虽然悉得很,人头的价钱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过,你莫要漫天撒价才好。”

  老苍头道:“难得遇上你们这么大胆的人,我实在佩服得很,索就送给你们享用好了。”

  崔老六只怕他出口反悔,赶紧道:“一言为定。”

  老苍头一笑,双手将那个竹篮奉上。

  崔老六金小三一齐松开互搭着肩膀的手,一齐伸手将竹篮接下。

  等到老苍头将手放开,崔老六就大笑道:“老头儿,你必是看见我们喝醉了酒,所以这样说话来吓唬我们。”

  金小三接道:“可知道我们的酒量一直大得很,现在仍然清醒得很。”

  崔老六又道;“好像你这样的一个老头儿,叫你杀也未必杀得了,何况杀人?不杀人又何来人头?”

  金小三又说道;“就算你真的有胆杀了人,逃命尚且还来不及,岂敢将人头割下随街叫卖,这个道理,我们早就已想通了。”

  崔老六道:“不过就因为这样吃光你篮子里的东西,我们也过意不去,事实我们今夜亦早已吃得太多,再也吃不下。”

  金小三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本无归,我们抓一把够送酒就算的了。”

  老苍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一声也不发,只是笑。

  笑得更快乐,更诡异。

  无论怎样看,他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莫非他的脑袋大有问题,本来就是一个⽩痴?抑或

  那个竹篮里真的是载着一个人头。

  崔老六没有理会那个老苍头的表情,笑顾金小三,继续道:“我们先看他篮子里载着什么东西。”

  话口未完,金小三已经将篮子上盖着的那块⽩布抓下来。

  目光及处,两人齐都一怔,面⾊刹那大变!

  竹篮里果然载着一个人头!

  一个女人的人头!

  那个女人头上挽了一个坠马髻,脸上既不浓也不淡的抹着脂粉。

  所以她的面⾊到现在仍然桃一样。

  她长得十分美丽,嘴小小,鼻⾼⾼,眉儿弯弯,还有一双凤眼。

  凤眼圆睁,眼瞳中充満了恐惧。

  这恐惧在死亡的刹那,与眼珠凝结。

  她已经死亡。

  一个人给割下了头颅,当然不能够生存。

  竹篮底亦铺着一块⽩布,人头就放在那块⽩布之上。

  是齐头割下。断口非常齐整,下手的时候一定非常小心,所用的也一定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兵刃,断口流出来的鲜⾎几乎将那块⽩布完全染红。

  ⾎渍显然尚未⼲透,名副其实的是鲜⾎。

  这颗人头无疑就才割下不久。

  像这样的一个美人,是谁忍心将她的人头割下来?

  卖人头的是这个老苍头,将人头割下来的是否也是他?

  崔老六金小三面⾊齐变,不约而同亦一齐脫口一声惊呼:“人头!”

  老苍头大笑道:“如假包换!”

  崔老六金小三的目光应声回到老苍头的面上。

  给人头这一吓,金小三的七分酒意已只剩三分,崔老六的八分酒意也最多剩下四分了。他们的眼睛鸽蛋一样的睁大,终于看清了老苍头的脸庞。

  死⽩的脸庞,死⽩的眼珠。

  老苍头虽然一副人相,却连半分人气也没有。

  他的笑声也变得恐怖起来了。

  “妖怪!”金小三突然怪叫一声,掷下抓在左手的那块⽩布,右手的那瓶酒,双手抱头,转⾝狂奔。

  跑不了几步,已摔倒地上。

  他就地滚⾝,连滚带爬地继续逃命。

  走得虽然狼狈,总算还走得动。

  崔老六的两条腿都软了。

  “小三,等…等我!”他回头叫了几声,心是想跟金小三逃命去,可是两条腿不听话,一动也不动。

  那个竹篮仍抓在他手中。

  他忽然省悟,不觉又低头望一眼。

  那个人头仍然圆睁着一双凤眼,这刹那竟然好像在笑。

  崔老六“妈呀”的一声,竹篮脫手,篮中人头滚地,那瓶酒亦脫手碎裂在地面上!

  瓶中酒打了老大的一片地面。

  崔老六的子也了,却不是酒

  他整个人仿佛已完全虚脫,再也站不稳,一庇股坐在地上。

  老苍头即时蹲下半⾝,手一摸崔老六的脸颊,道:“你不是准备拿人头来下酒,怎么连酒都倒了?”

  他的手冰冷如雪,声音也变得非常寒冷。

  崔老六一连打了几个寒噤,两句话才听完,就双目翻⽩,晕过去了。

  这一阵声响,已惊动了左右的人家。

  已有人打开窗户来看了。

  第一扇窗户才打开,老苍头已经不在街上了。

  他就像是化成了烟雾,消失于凄在街道上的夜雾中。

  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他没有带走那个竹篮,也没有带走那个人头。

  凄冷的月⾊下,那颗人头瞪着诡异的一双眼,枕在惨⽩的石板上。

  是谁的人头?

  夜更深。

  月更圆,雾更浓。

  城东大街仍然光如⽩昼,一片热闹气氛。这条街乃是扬州城的花街,尤其尽头左右,差不多全都是院。

  在夜间,这样的一条街,不热闹才奇怪。

  这条街的后巷现在却已过了热闹的时候。

  ⼊夜时分,后巷也是女‮客嫖‬聚集的地方,那种热闹有时候更甚于前街。

  在后巷‮客拉‬的女大都是年老⾊衰,再不就是天生一副丑怪的模样。

  她们的价钱当然便宜得多。

  扬州虽然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方,富人毕竟仍然是数目有限。

  所以在后巷‮客拉‬的女,生意一向不错。

  一⼊夜,她们就走出来。挨在巷左右等待,大都是主动去‮客拉‬,价钱谈妥了,就拉进屋內成其好事。

  通常二更一敲过,即使还没有找到客人,她们也会回屋去,第二天再作打算。

  除非她们穷得要命,又已经好几天没有生意,那么就算等到天亮,也得等下去了。

  如此倒霉的女并不多,这附近一带才不过三个。

  小娇是这三个中的一个。

  她比其他的两个还要倒霉。

  那两个今夜先后都已拉到了客人,只有她,到现在仍然在巷子里徘徊。

  整条巷子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徘徊。

  二更已敲过,这个时候难道还有客?

  小娇不由叹了一口气。

  也只有叹气。

  小娇其实已非独不小,而且大得很了。

  今年她已是三十九岁。

  一个三十九岁的女比一个同年纪的普通女人,看起来最少还要大十年。

  所以她虽然一直没有隐瞒自己的年纪,很多人还是认为她在说谎,其实并不止三十九岁。

  年轻的小伙子当然不会花钱找一个看起来大得可以做自己⺟亲的女。

  年老的人也一样不甘心将钱花在一个看起来像老太婆的女人的⾝上。

  小娇的倒霉并不难想象。

  好像她这种年纪,事实也不这一点,小娇不是不知道,问题在,除了做女出卖⾁体之外,她就再没有第二种谋生的本领。

  说到找一个归宿,就更加难比登天。

  所以她只好继续做下去。

  这到底可怜还是可聇,必须先清楚她以前的一切遭遇才能够下判断。

  她以前的一切遭遇都没有搞清楚的必要,此后的一切遭遇也是一样。

  唯一必须清楚的只是她今夜的遭遇。

  这最低限度,扬州城的总捕头查四就是这个意思。

  巷子里每隔丈许,墙壁上便挂着一盏红灯笼。

  整条巷子仿佛就浴在⾎中,但亦像洞房花烛之下。

  这种环境,可以说恐怖,亦可以说旑旎。

  小娇徘徊在这条巷子里,却无论怎样,也只像⾎狱中的一个幽灵,完全不像一个新娘子。

  红灯笼之下,她的面⾊仍显得苍⽩,只不过远看起来已没有那么老。

  两餐都已成问题,她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买胭脂⽔粉。

  她叹气未已,巷口人影一闪,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男人。

  小娇一眼瞥见,一颗心立时怦怦地跳起来。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男人走到这个地方,她实在有些喜出望外。

  可是她并没有上去。

  因为整条巷子她知道,就只剩下这一个女,她本不用担心别人还来跟她抢生意。

  她反而退后两步。

  离得灯光远一些,她看来就没有那么老的了。

  进来的那个男人似乎亦发现巷子里只有小娇一个人,笔直向她走过去。

  灯光下看得很清楚,他一⾝黑缎⾐裳,还用一条黑头布半蒙着脸庞,只露出眼睛鼻子。

  小娇一些也不奇怪。

  进这条巷子的男人本来大都是遮遮掩掩,生怕给人看见。

  她等到那个黑⾐人来到面前,才伸手牵着他的左手的⾐袖,先“哟”的一声,道:“你这个冤家怎么现在才走来?”

  黑⾐人一怔,道:“哦?”小娇腻声道:“我叫小娇,你大概已忘记了。”

  黑⾐人道:“今夜还是第一次进来这巷子。”

  声音很苍老。

  原来是一个老头儿。

  小娇由心里笑了出来。

  这一宗生意难道还会落空?

  她笑着应道:“是第一次吗?那么我非要加倍招呼你不可了。”

  黑⾐人道:“只怕我吃不消。”

  小娇道:“我尽量迁就你就成了,来,我带你进去。

  黑⾐人道“时间尚早,我周围走一趟再来找你。”

  他举步走。

  小娇哪里肯放过他,抓紧了他的左手⾐袖,道:“不早的了,来。”

  她的另一只手连随抓住了黑⾐人的那只左手,实行“‮客拉‬”

  触手冰冷。

  黑⾐人的手简直就像是冰封过一样。

  小娇奇怪道:“你的这只手,怎么这样冷?”

  黑⾐人道:“这只手不冷才奇怪。”’

  小娇不由得一怔。

  老年人⾎气衰弱,手脚难免是这样的了。

  小娇总算想通了这个道理,道:“不要紧,一会就会暖起来的了。”

  她抓着⾐袖的那只手说着松开,也抓上黑⾐人的左手,双手一齐用力拉。

  黑⾐人叫起来道:“别这样大力,当心拉断我的手。”

  小娇咭咭地笑道:“拉断了今夜我就抱着你的手臂‮觉睡‬好了。”

  黑⾐人道:“那么你就用力拉吧。”

  小娇应声用力再一拉。

  这一拉,黑⾐人那只左手竟真的给她齐肩拉断了。

  整只手臂给她从黑⾐人左手⾐袖里拉了出来。

  她冷不提防,收势不住,一连倒冲出两步,几乎摔倒在地上。

  她当场一怔,目光自然落在抓在手里的那条断臂之上!

  一望之下,她本来苍⽩的脸庞更加苍⽩,一声哀呼,昏了过去。

  咕咚,她整个⾝子横摔在地上,双手仍然抓着那条断臂。

  那条断臂纤细而光洁,绝不像男人所有。

  毫无疑问,是一条女人的手臂。

  断口非常齐整,如同刀切,肌⾁已变成死⽩⾊,仍然有⾎丝外渗。

  从一个男人的⾝上拉下一条这样的女人手臂,难怪小娇给吓得当场昏倒。

  黑⾐人没有取回那条断臂,小娇倒地的同时,他的脚步已举起。

  黑⾐人已鬼魂一样,消失在红⾊的灯光之中。

  这个黑⾐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长夜已尽。

  拂晓。

  晓⾊凄,晓路凄

  月亮仍然在天际,月光却淡薄如梦。

  这个时候,城东郊的山道上竟然已经有行人。

  两个人。

  侠客沈胜⾐,扬州城的总捕头查四。

  两天前,他们因为一件案子联袂到城外的欧家集,现在才回来。

  案子当然已经解决了。

  眼看扬州城已经在望,查四不噤叹了一口气,侧顾沈胜⾐,道;“我职责所在,不得不夤夜赶路,可是沈兄你,并没有跟我吃这个苦的必要啊。”

  沈胜⾐笑道:“这哪里称得上苦。”

  查四道:“你不是打算要回去相思小筑一见步烟飞?”

  沈胜⾐道;“我是这样打算。”

  查四道:“你大可以由欧家集那里去的。”

  沈胜⾐道:“那里去必须绕一个大弯,倒不如经由扬州城再西行。”

  查四道:“一⼊扬州城,只怕你又要耽搁几天.”

  沈胜⾐道“未必。”

  查四道:“最好就未必。”.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你留在扬州已经有十多天,对于这个地方你难道还不清楚。”

  沈胜⾐道;“这个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罪案比较多。”

  查四道;“简直就多得要命。”

  沈胜⾐道:“一个地方太多有钱人,罪案难免亦会增加,钱本来就是大多数罪恶的源。”

  查四道:“这样说,我如果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就先得请部分有钱人搬出去的了。”’沈胜⾐道;“相信只有这个办法。”

  查四道:“可惜我目前并没有这种权力。”

  沈胜⾐道:“幸好你却有一颗聪明的脑袋,所以仍然可以应付得来。”

  查四‮头摇‬道:“就算真的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也未必应付得来,何况我这颗脑袋并不聪明。”

  沈胜⾐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谦虚?”

  查四道:“哪里是谦虚?”

  他一顿接道:“正如近⽇那‘银狼’一案,若不是你从旁协助,我未必就对付得了那个凶手。”

  沈胜⾐笑笑道:“只是未必,不是一定。”

  查四笑接到:“但无可否认,你留在扬州的十多天,实在帮了我不少的忙。”

  沈胜⾐道:“这十多天的罪案好像少了一些。”

  查四道:“不见得。”

  沈胜⾐道:“是么?”

  查四颔首道;“所以我叫你最好不要进城,要知道,我们离城这两天之內,城中说不定又已出了案子。”

  沈胜⾐笑道:“我可以不管。”

  查四道;“普通案子当然引不起你的‮趣兴‬,最怕是奇奇怪怪的,到时候我就算不叫你留下来,你也会留下来查一个⽔落石出。”

  沈胜⾐道:“我这个人的好奇心实在太大。”

  查四道:“最低限度比我还要大。”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一条小路的路口,查四无意中望了那条小路一眼,突然停下了脚步。

  沈胜⾐立刻发觉,道:“什么事?”

  查四目注小路道:“想不到这个时候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人行走。”

  沈胜⾐循着查四的目光望去,道:“很巧,也是两个人。”

  他的语声非常奇怪。

  查四一怔道:“两个人?”

  他眯起眼睛再望,神⾊忽变得诧异起来,点头道:“嗯,真的是。”

  小路上显然有两个人。

  一个人⾝披黑袍,头扎黑头巾,缓步向前行,还有一个人,却是抱在黑袍人手中!

  黑袍人背向着沈胜⾐查四,所以,他们只能够看见黑袍人抱着的那个人的两条腿。

  那个人的两条腿都是从黑袍人右手的臂弯垂下来。

  两条腿都是一丝‮挂不‬。

  腿修长而光洁,分明就是两条女人的腿。

  查四再一看清楚,神⾊更诧异,道:“这个黑袍人有些古怪,我们追上去看看吧。”

  不等他将话说完,沈胜⾐已放步追上去。

  查四又岂敢怠慢?

  黑袍人离开沈胜⾐查四不过五丈。

  他们很快就追近。

  黑袍人直若未觉,踏着原来的步伐继续前行。

  那种步伐异常的缓慢。

  沈胜⾐查四也放慢了脚步,跟在黑袍人⾝后六尺。

  他们看得清楚,那的确是两条女人的腿。

  这个时候抱着一个⾚裸的女人在深夜漫步,无论谁看见,都难免起疑。

  查四忍不住追前一步,厉喝道;“站住!”

  黑袍人停下脚步,一声不发,也没有转过⾝子。

  查四再喝道:“你到底在⼲什么?”

  黑袍人仍不作声,忽然蹲下了⾝子,将抱着的那个女人放在地上。

  那个女人下半⾝一丝‮挂不‬,上半⾝却是用一块⽩布随随便便地裹着。

  沈胜⾐查四的目光,不由落向那个女人。

  刹那他们都觉得那个女人的⾝上好像缺少了什么,看来总是不顺眼。

  ⽩布上⾎渍斑斑。

  看见⾎,查四一张脸就拉起来,喝问道:“那个女人怎样了?”

  黑袍人还是不作声,缓缓站起了⾝子来。

  查四冷笑一声,道:“你难道是一个哑巴?”

  这句话出口,那个黑袍人突然“呱”的叫了一声。

  沈胜⾐查四不由一愕。

  那简直不像是人类的叫声,倒有点像是鸟叫。

  什么鸟?

  沈胜⾐一声轻叱,道:“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查四跟着喝道:“回过头来!”

  黑袍人又是“呱”的一声,徐徐地转过⾝子。

  沈胜⾐查四一见,当场怔住!

  黑袍人竟不是一个人!

  黑头布扎着的赫然是一个鸟头。

  鸟头上一顶鲨鳍也似的⾼冠,鸟眼圆大,鸟嘴尖长,差不多有一尺。

  整个鸟头都是青黑⾊,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芒。

  鸟⾝也是一样,羽⽑可数,两翼异常阔大。

  方才他显然就是用这双翅将那个女人抱起来。

  它一面转⾝,一面展翼掠下那块黑头巾。

  头巾落地的同时,披在他⾝上的黑袍亦从他⾝上滑落。

  它所有的动作完全跟人一样。

  查四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鸟。

  沈胜⾐也没有见过。

  那只怪鸟转过⾝,人立在那里,不再移动,一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沈胜⾐查四两人。

  那两颗眼珠竟然是啂⽩⾊。

  查四给这双鸟眼一望,不由心中寒了起来。

  沈胜⾐也给鸟眼望得浑⾝不舒服,他移开目光,由头至尾打量了那只怪鸟一遍,目光最后留在那只怪鸟的双脚之上。

  那只怪鸟的双脚,人一样耝大,闪动着一圈圈的寒芒,趾爪长逾五寸,锐利如钩!

  “呱”那只怪鸟,突然又怪叫了一声。

  沈胜⾐查四虽则胆大包天,看清楚怪鸟的样子之后,再听到这一声怪叫,仍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寒噤.如果是一般人,只怕就算不吓得瘫软在地上,也吓得连滚带爬,赶快逃命去了。

  那只怪鸟看见吓他们不倒,亦好像非常诧异,歪着头,斜盯着他们。

  查四即时道:“这好像是乌鸦叫。”

  沈胜⾐目光上移,道:“但无论如何,它怎么也不像是一只乌鸦。”

  查四道:“你看它像什么鸟?”

  沈胜⾐‮头摇‬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种鸟好像它这样。”

  查四上下打量了那只怪鸟一遍,忽然说道;“我都有些怀疑,它并不是一只真鸟。”

  沈胜⾐道:“我也是这样怀疑。”

  查四道:“不是一只真鸟只怕就是人扮的了。”

  沈胜⾐道:“是真是假,抓起来一看便清楚。”

  查四一声:“不错。”一步窜前。

  那只怪鸟好像听得懂他们的说话,即时回转⾝,向前行去。

  是行不是跃。

  人一样移动脚步。

  查四更肯定,一声:“哪里走!”纵⾝扑前去。

  沈胜⾐忙喝道:“小心!”

  喝声方出口,那只怪鸟突然拔起⾝子,双翼“飕飕”暴展,⾝子同时暴转。

  暴展的双翼一齐向查四头拍去。

  查四的⾝形这刹那正凌空落下,他也算反应灵敏的了,半空中勉強一拧,⾝形左侧泻开。

  那只怪鸟的双翼一展开,十尺方圆的地方全都在它双翼笼罩之下。

  查四并未能够退出怪鸟双翼笼罩的范围之外,他眼快手急双掌一翻,向当头拍下的鸟翼!

  “叭叭”两声,查四只觉得双掌如同击在铁石之上,一阵酸痛。

  鸟翼并未被他震开,他却被鸟翼拍跌在地上。

  那只怪鸟的气力实在不小。

  查四预料那只怪鸟未必肯就此罢休,也许会继续扑击自己,跌地忙滚⾝,疾向外滚了出去。

  不出他之所料,那只怪鸟果然再向他袭击,却不是再举翼拍下,而是,展翼横扫。查四的动作已够迅速的了,仍然被那只怪鸟的翼尖扫在右‮腿大‬上。

  裂帛一声,一股鲜⾎从查四的‮腿大‬出来。

  那只怪鸟的翼尖竟然锋利如刀,在查四的‮腿大‬上削出了一道深及两寸,长达一尺的伤口。

  查四闷哼一声,再次倒地。

  他忍痛贴地一滚,拔刀出鞘!

  那怪鸟并没有再向他攻击。

  它展翼横扫之际,沈胜⾐已经扑上来了。

  沈胜⾐眼见查四情形危急,一上双掌就拍向横扫查四的那一只鸟翼,却都被那只怪鸟的另一只鸟翼斜来挡住!

  他双掌都拍在斜来那一只鸟翼之上。

  掌落处如击金铁!

  那只怪鸟硬硬被他震开了一尺,也就因此横扫向查四的那一只鸟翼才只是削开了一道⾎口,没有将查四的右腿斩下来!

  沈胜⾐那两掌已经用上了六七成內力,可是只能够将那只怪鸟震开一尺,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方自惊讶,怪鸟的双翼一收一展,已一齐向他扫来。

  飕飕的破空声响,简直就像是两把利斧!

  沈胜⾐一退半丈闪开。

  查四一旁喝道:“用剑!”

  话声方出口,沈胜⾐剑已出鞘,人已欺近!

  匹练也似的剑光飞向那只怪鸟的眼睛。

  怪鸟竟然也知道厉害,左翼折返,护住了头部!

  “铮铮铮铮”的一连串金属击声在刹那暴响!

  沈胜⾐那一剑之中,赫然有十三个变化。

  十三剑都刺在鸟翼之上!

  鸟翼一些损伤也没有。

  沈胜⾐看在眼內,惊讶之极,剑一回,大喝一声,再刺出。

  这一剑何止凌厉十倍!

  剑与人齐飞,斩向怪鸟的左翼。

  怪鸟好像已发觉危险,剑方回,它双脚已蹴地,剑方出,它已凌空飞起来。

  “呼”地飞上了路弯不远的一株大树上!

  沈胜⾐眼中分明,,人剑就变了方向,紧追在怪鸟之后。

  怪鸟只是在树上一停,双翼又开展“呼”地飞起来。

  向低飞,不是向⾼处飞。

  它顺风从树上飞下,一飞五丈,落在五丈外的地上。

  那种速度绝不是一个人所能够做得到的。

  它方从树上飞下,沈胜⾐人剑已然飞至。

  周围的枝叶,立时被剑气摧落,碎裂纷飞,就像是平空突然下了一场叶雨。

  沈胜⾐也就在怪鸟方才立⾜的那条横枝上稳住了⾝形。

  他没有追下去,返顾查四。

  查四侧⾝卧在地上,‮腿大‬上⾎如泉涌。

  他正仰望着沈胜⾐那边,眼珠子一动也不动,仿佛已经被方才的情景惊呆。

  一见沈胜⾐向自己望来,他立即振吭道:“我的伤并不要紧,你快追下去,将它抓起来。”

  沈胜⾐应道:“你⾝上有没有带刀伤药?”

  查四这才留意到‮腿大‬上的伤口,这才知道痛,龇牙咧嘴道:“有,我自己会打点的,快追!”

  沈胜⾐一声“好”⾝形箭一样从树上落。

  这一,竟然有三丈之远。

  那会子怪鸟已经又跃上第二棵树再飞去。

  这二次飞得更远,竟然在六丈开外之处。

  沈胜⾐看在眼里,⾝形着地又标起,却没有上树,只是平地上掠前。

  他是人,不是鸟,一上树,一下树,反而更费力,更耗时。

  饶是如此,他仍然追不上那只怪鸟。

  那只怪鸟到底在飞。

  沈胜⾐实在奇怪,他从来没有见过那种怪鸟,也从来没有见过飞成这样的鸟。

  莫非那只怪鸟太笨重,所以不得不如此一跃一飞?

  这到底是什么鸟?

  沈胜⾐虽然是以剑术扬名江湖,轻功其实也不是寻常可比。

  悉他的朋友都知道,他的⾝形一展尽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用強弓出去的箭一样。

  再加上他充沛的体力,就是以轻功独步江湖的步烟飞到最后也因体力不支给他追上。

  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现在他追的毕竟是一只飞鸟。

  他只能够跳跃,那只怪鸟除了跳跃之外还能够飞翔。

  一飞就是五六丈。

  所以他虽然全力追赶,十几个起落之后,距离那支怪鸟仍然有七八丈之远。

  十几个起落之后,前面已没有树,山石嶙峋,山路亦曲折了起来。

  没有树,怪鸟就不能够那样飞翔。

  沈胜⾐精神大振。

  谁知道在这情况下,那只怪鸟突然离开了山路,跃向路旁的断崖。

  在断崖边沿一站,那只怪鸟双翼霍霍地尽展,扇动着突然飞了下去。

  沈胜⾐两个起落追到,往崖下一望,只见那只怪鸟双翼不停地拍动,一凝一沉地徐徐飞下。

  沈胜⾐不由得怔在当场。

  断崖下烟雾离,那只怪鸟没多久就消失在离烟雾之中。

  怪鸟的巢⽳是否就在下面?

  山风吹处,烟雾飞。

  烟雾之中隐约可以看见树木。

  这个断崖显然并不怎样深。

  沈胜⾐决定追下去。

  他手剑并甩攀崖而下。

  幸好这个断崖陡峭虽然是陡峭,并不是笔直如削,所以沈胜⾐也不觉得怎样困难。

  可是查四如果在上面看见,相信也得捏一把冷汗。

  不过一炷香时候,沈胜⾐已到了崖底下。

  这个断崖果然并不怎样深。

  断崖下是一个树林,那些树木大都非常耝壮,地上积満腐烂的树叶,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气味。

  走在腐叶之上就像是走在毡绒之上。

  感觉当然是走在毡绒之上的感觉好。

  好得多。

  毡绒之上,也不会突然标出一条毒蛇来。

  沈胜⾐才走了几步,飕的一条毒蛇就从腐叶中标出,标向他的小腿。

  那条毒蛇的颜⾊与腐叶几乎一样,一颗三角形的蛇头却是紫红夺目。

  幸好沈胜⾐手急眼快。

  那条毒蛇还未标到,已经被沈胜⾐的剑斩成了六截!

  沈胜⾐的剑旋即急挑。

  剑光过处,一颗碧绿⾊的蛇头就从一旁树上落下。

  蛇⾝仍搭在树⼲之上,头一断,反而又将树⼲紧了。

  这条蛇,方才已准备从树上标向沈胜⾐。

  惹不是沈胜⾐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这条蛇现在已在他的⾝上。

  沈胜⾐不由得打了两个寒噤。

  他虽然不知道这树林中到底蔵着多少条毒蛇,却知道绝不止那两条。

  在一个这样的树林中一个人找寻一只那么凶猛的怪鸟,简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沈胜⾐不喜开这种玩笑。

  树林里一片幽暗,但前面不远,却一片光亮。

  沈胜⾐举步向那一片光亮走去。

  他走得很小心。

  到他走到那一片光亮,树林中他走过的地方又多了两条毒蛇的死尸。

  走到那一片光亮,也竟就是走出了树林。

  树林原来并不深。

  那一片光亮是一片草地。

  草地的周围种満了花草。

  花开锦绣。

  沈胜⾐仔细一看,不由又奇怪起来。

  那些花草竟然大都是合药用,五毒辟易的花草。

  还有令他更奇怪的东西。

  草地的正中,赫然有一幢庄院。

  断崖下其实是一个山⾕。

  山⾕靠崖的一侧,是一个毒蛇群集,満布危险的树林,但其他地方,显然已经过人工修饰,变得‮全安‬而美丽!

  花香之外,还有鸟语。

  沈胜⾐方出树林,就已经听到雀鸟叫声。

  种种雀鸟的叫声,有些悦耳,有些难听,有些却是古怪之极的。

  可是放目整个山⾕,沈胜⾐连一只雀鸟也见不到。

  雀鸟声是从庄院那边传来的。

  沈胜⾐举步向庄院那边走去。

  山⾕的另一面也是一面断崖。

  一道小小的瀑布从断崖上泻落,在崖下聚成了一个⽔池。

  ⽔池已満溢。

  多余的⽔经由一条石砌成的⽔道穿过庄院的后墙,再从庄院前门左侧的围墙流出来,流向⾕口那边。

  也就在庄院前门左侧,停着一辆非常华丽的双马大马车。

  马系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车座上并没有人,附近也没有。

  沈胜⾐走过去,在车厢的门户上敲了几下。

  没有反应。他以剑将门推开一看。

  车厢之內一样没有人。

  沈胜⾐将门关上,走向庄院的大门。

  越接近,雀鸟的叫声就越响亮。

  响亮而嘈杂。

  这幢庄院之內难道养満了雀鸟?

  在庄院之內有一幢这样的庄院已经出人意料,更令人奇怪的竟是这种庄院的结构。

  庄院四面⾼墙,⾼墙之上全张着铁网,那些铁网全都一直伸展到庄院中的屋脊上。

  整幢庄院,一如笼罩在一个大铁网之下。

  加上雀鸟的叫声,整幢庄院简直就像是一个大鸟笼。

  一起了这个念头,沈胜⾐不由又想起了那只怪鸟。

  庄院之內到底住着些什么人?

  那只怪鸟现在是否也就在这幢庄院之內?

  大门紧闭。

  沈胜⾐手握门环,在大门之上重重地敲了五六七下,才停下。

  然后他倾耳细听。

  门內只有雀鸟的叫声。

  很久都没有人应门。

  沈胜⾐第二次举起门环敲了。

  这一次不久,他听到了脚步声。

  轻微的脚步声,一直向门这边走来。

  沈胜⾐放开手握门环。

  未几“依呀”的一声,门在內打开,一个人探头出来。

  是一个老人,须发俱⽩,面⾊也很⽩,⽩得就像⽩纸一样,一丝⾎⾊也没有。

  就连他的眼瞳也是啂⽩⾊,仿佛笼上了一重⽩雾。

  他一面笑容,每一分每一寸的肌⾁,每一条皱纹,都仿佛充満快乐。

  沈胜⾐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显示得这样快乐的人。

  那种快乐的表情,可以说已到了一个人所能够显示的极限。

  这个老人何以这样快乐?

  沈胜⾐有些奇怪。

  老人穿着一袭⽩绫寝⾐,头发濡,似乎起来未久,梳洗未已。

  他上下打量了沈胜⾐一眼,笑问道:“什么事?”

  沈胜⾐沉昑一下,道:“我是追着一只鸟,追到来这个山⾕…”

  老人急问道:“一只什么鸟?”

  沈胜⾐道:“我也不知道。”

  老人道:“哦?”沈胜⾐道:“那只鸟很奇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老人追问道:“如何奇怪?”

  沈胜⾐道:“它与人同样⾼矮,羽利似刀,爪锐如钩,浑⾝青黑⾊,闪动着一种令人看见心悸的寒芒。”

  老人的笑容忽然一敛,道:“它走动的时候是否一跃一飞?”

  沈胜⾐点头道:“老人家莫非见过那只怪鸟?”

  老人道:“不久前见过一次,当时我曾经想将它抓起来,可是一走近,就给它一翼扫得打了一个筋斗,幸亏就在我这幢庄院门前,我又已知道厉害,赶紧溜⼊去。否则只怕已给它当场撕开,变成了它的点心。”

  沈胜⾐道:“之后怎样?”

  老人道:“那只怪鸟呱呱的怪叫几声,飞走了。”

  沈胜⾐道:“没有再见?”

  老人道:“一直都没有。”

  沈胜⾐道:“那么老人家可知道那只怪鸟事实是什么鸟?”

  老人笑脸再展,笑道;“幸好你是问我,如果你走去问人,就算不说你眼花,也未必能够给你一个答案。”

  沈胜⾐道:“敢请指教。”

  老人道:“那种鸟乃是鸟中之王,原产于天竺深山大泽之中,最好喜就是吃人的⾁,所以,当地的土人,都叫它做死亡鸟。”

  沈胜⾐一惊道:“死亡鸟?”

  老人道:“它带给人们的无疑只有死亡。”

  沈胜⾐奇怪道:“原产天竺深山大泽中的鸟怎会飞到来这里?”

  老人道:“也许是有人从天竺带回来,不慎给它走脫,到处飞,但亦不无可能,是它自己离开天竺,飞到中土。

  沈胜⾐想想,道:“老人家这样清楚,对于雀鸟显然是甚有研究。”

  老人呵呵大笑道:“我自小喜雀鸟,一生都是在研究雀鸟,如何不清楚。”

  沈胜⾐一怔,道:“尚未请教老人家⾼姓大名。”

  老人道:“你就叫我‘极乐先生’好了。”

  沈胜⾐道:“极乐?”

  老人道:“极乐也是一种鸟名,你说我这名字是否改得很有意思?”

  沈胜⾐唯有点头。

  极乐先生笑接道:“我这幢庄院也就叫做极乐庄。”

  沈胜⾐“哦”了一声道:“庄內似乎养着不少的雀鸟。”

  极乐先生道:“确实数目我早已不清楚了,估计五六千只总有的。”

  沈胜⾐大吃一惊。

  极乐先生将门再拉开少许,偏侧半⾝道:“你只须探头望一眼,就知道我并没有说谎。”

  沈胜⾐走前一步,探头望一眼。

  门外一条石径,直通厅堂。

  石径两旁都张着铁网,下端嵌在地上,上端却是与罩在庄院上的铁网相连。

  网內种着花草树木,还有一排排的竹架。

  雀鸟叫声也就是在网內传出来。

  无数的雀鸟栖息在花草树木竹架之上,到处飞舞的为数也不少。

  有些美丽,有些丑怪,骤眼看来,竟好像有好几百种。

  沈胜⾐从来没有见过数目这样多,种类也这样多的雀鸟。

  那些雀鸟之中他有些一眼就能够认出来,有些似曾相识,但大部分都完全没有印象。

  他不由怔在那里。

  极乐先生看在眼內,笑道:“你是否很奇怪?”

  沈胜⾐道:“奇怪极了。”

  极乐先生道:“这个极乐庄之內,除了厅堂以及我‮觉睡‬的地方之外,差不多全都养着雀鸟。”

  沈脞⾐忍不住问道:“这么多雀鸟你养来⼲什么?”

  极乐先生道:“养来欣赏。”

  他双手互,得意地笑道:“我走遍天下花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时间,才找到这么多的雀鸟。”

  沈胜⾐诧声道:“差不多二十年?”

  极乐先生道:“你一定认为我的脑袋有⽑病。”

  沈胜⾐淡笑作答。

  极乐先生道:“我的脑袋可是一些⽑病也没有,这二十年花得实在值得。”

  沈胜⾐诧异的盯着极乐先生,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极乐先生接道:“经过二十年的努力,天下的雀鸟,我相信搜集得八八九九,在这个庄院走一趟,几乎就可以见尽天下雀鸟,对喜研究雀鸟的人来说,又是何等伟大的一样贡献。”

  沈胜⾐没有作声。

  极乐先生又说道:“当然,在那些完会不喜雀鸟的人看来,这种工作非独没有意义,而且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他忽然一声叹息道:“不喜雀鸟的人,却是多得很。如果我将这样的一幢庄院建在闹市之中的话,就算不被人当做妖怪,也必会被人视作疯子。”

  沈胜⾐道:“所以你宁可将庄院建在这个山⾕之中?”

  极乐先生道:“不错。”

  沈胜⾐道:“要照料这么多雀鸟,相信并不容易?”

  极乐先生道:“当然不容易,单就是它们每一天的食物,就够你头痛的了。”

  沈胜⾐道:“你好像并没有雇人帮忙吧。”

  极乐先生道:“本来是有的,后来我发觉他们都只是为了生活而工作,本一些也不喜雀鸟的,很多时乘我不在,老是拿那些鸟来出气,索辞掉他们,宁可自己辛苦一点。”

  沈胜⾐道:“对于这种心情,不难理解。”

  极乐先生问道:“你莫非也很喜鸟?”

  沈胜⾐道:“不是每一种都喜。”

  极乐先生道;“每一种雀鸟其实都有它们可爱之处。”

  沈胜⾐倏的道:“是了,极乐先生,可否让我进去欣赏一下那些鸟。”

  极乐先生道:“之至,可是”

  他一顿才接下去:“今天不成,改天好不好?”

  沈胜⾐正想问问原因,极乐先生已对他解释道:“因为今天我有客人,分⾝不暇。”

  沈胜⾐不噤省起停在一旁那辆马车。

  极乐先生接道:“没有我在指点,相信你也不会完全清楚所有雀鸟的名称,与及它们的特,看也是⽩看…”

  话口未完,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里头传出来:“极乐!”

  声音非常悦耳。

  极乐先生听得呼唤,慌忙转头,道:“在这里。”

  应一声,他又回向沈胜⾐。

  那个女人的声音跟着问道:“你去这么久,到底⼲什么?”

  极乐先生道;“庄外来了一位喜雀鸟的公子。”

  女人的声音道:“叫他改天再来。”

  极乐先生道:“已叫了他了。”

  女人的声音道:“那么还不进来。”

  极乐先生道:“就来了。”

  那个女人沉默了下去。

  极乐先生转对沈胜⾐道:“对不起,我可要关门了。”

  沈胜⾐口里说:“不要紧。”一双眼睛仍然不住往庄內看。

  极乐先生好像看出他的心意,道;“你是否怀疑那只死亡鸟是我养的?”

  沈胜⾐并没有否认,说道:“有些怀疑。”

  极乐先生道;“那种鸟我就算抓住了,也只会锁起来,绝不会让它到处飞。”

  沈胜⾐道:“是么?”

  极乐先生道:“你既然已见过那只死亡鸟,是必已知道它的厉害,如果我让它自由走动,庄內的铁网早已被它拆掉,我二十年的心⾎早就完了。”

  铁网一拆掉,里头的雀鸟怎会不飞出来。

  极乐先生怎会冒这个险?

  沈胜⾐道:“方才我追得它那么紧,一急之下,它说不定会溜进庄內。”

  极乐先生失笑道:“庄院上面的铁网全部都完整无缺,门户又-直紧闭,那么大的鸟,如何能够溜进来?”

  沈胜⾐不能不承认极乐先生的说话有道理。

  对于这个老人他虽然觉得很可疑,在目前,也实在想不出一个充分的理由闯进去,彻底来一个搜索。

  他到底不是官府中人。

  这个老人又是一脸笑容,客客气气,他就算要凶,也凶不出来。

  所以他只好说道:“既然如此,我在附近找找看。”

  极乐先生道:“你千万小心。”

  沈胜⾐道:“我会小心的。”

  他一步退后,忽然道:“有一件事情,我几乎忘了请教。”

  极乐先生道:“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只管问好了。”

  沈胜⾐道:“这个山⾕有没有道路通出去?”

  极乐先生道:“当然有,否则我如何进出。”

  他连随一怔,道:“怎么公子你不是从那条道路进来的?”

  沈胜⾐道:“我是由那边断崖攀下,穿过树林来到这里。”

  他的目光停留在极乐先生面上。

  既然已看见那辆马车,他岂会不知道这个山⾕必定有道路通往外面。

  那样问,那样说,显然就是试探极乐先生。

  极乐先生却是表现得非常诧异。

  听得沈胜⾐竟是从断崖攀下,穿过树林到来,极乐先生更不只诧异,而且是惊讶,道:“那个树林內毒蛇群集,你竟然能够走过?”

  说着目光就落在沈胜⾐左手的剑上,好像到现在才发现那柄剑,旋即道:“公子原来是一个剑客,那么就怪不得了。”

  沈胜⾐道:“以我看,老先生似乎也懂得武功。”

  极乐先生没有否认,笑道:“没有几下子,如何能够在这个地方住下来?”

  他立刻转回话题,道:“能够走过那个毒蛇群集的树林,公子的武功相信亦非寻常可比。”

  沈胜⾐道:“哪里。”

  极乐先生伸手忽一拍后脑,说道:“真是老胡涂,到现在尚未请教公子⾼姓大名。”

  沈胜⾐道:“姓沈,沈胜⾐。”

  极乐先生一惊,道:“你就是沈胜⾐么?”

  沈胜⾐道:“老先生认识我?”

  极乐先生笑道:“只是闻名。”

  沈胜⾐“哦”了一声,

  极乐先生接道:“闻名久矣,不意遇于今朝。”

  他上下打量了沈胜⾐一眼,又说道:“呵,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沈胜⾐听得一怔。

  极乐先生倏的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今天实在无暇来招呼你。”

  沈胜⾐道:“先生言重了。”

  极乐先生道:“过了今天,什么时候你有空,不妨请来坐一坐。”

  沈胜⾐道:“一定。”

  那个女人的声音即时又响了起来:“极乐”

  语声已显得有些不耐,却仍然悦耳。

  极乐先生慌忙应声:“来了!”

  回对沈胜⾐道:“抱歉抱歉。”

  沈胜⾐道:“客气客气。”

  他说着又向內瞟了一眼,忽然道;“声音那么悦耳,老先生的朋友一定是个大美人。”

  极乐先生庒低了嗓子道:“大是大,美可不见得。”

  他一笑又道:“女人的语声就像是雀鸟的叫声,年轻那样子,年老往往亦是那样子,你若是听声音娶老婆,包管你有机会娶着一个老太婆。”

  沈胜⾐莞尔。

  极乐先生笑着,手指⾕口那边,说道:“你一直向那边走,出了⾕口,就是大道。”

  沈胜⾐道:“多谢指点。”

  极乐先生连声抱歉。

  抱歉声中,他退后一步,关上大门。

  沈胜⾐只好离开。

  満腔疑惑地离开。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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