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勾魂 第三章 孟尝好客 无奈金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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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七夜勾魂 作者:黄鹰 书号:41180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三章 孟尝好客 无奈金尽 | |
清晨,东风満院花飞。 云飘飘幽然触立在院子中,池塘边! 这是她三天以来,第一次步出书斋,一切对于她都是这样的陌生,甚至连池塘里的鱼儿,她也是话到咽喉,总是叫不出那是什么。 池塘的⽔很清澈,就像是一面镜子,⽔中的倒影与原来几乎没有分别。 她看着看着,忽然看到了苏仙的倒影,不由自主的一声轻呼:“苏仙!” 苏仙正从那边的月洞门走进来,她同时看见了云飘飘,脚步一急,绕过池塘,直走向云飘飘。 一定有事情发生。 云飘飘不知何故忽然起了这个念头。 是什么事情。 她沉昑未了,苏仙已来到她的面前,才收住脚步,就问道:“你知否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飘飘头摇道:。不知道。” 苏仙道:“那我告诉你,昨夜我们的两个仆人,四个轿夫在庄外被人击杀。” 云飘飘一惊道:“为什么?” 苏由道:“他们与替你看病的那五个大夫其中二人在一起。” 云飘飘道:“是不是他们送那两个大夫回家去。” “正是!”苏仙沉声道:“谁知道就在庄外长街转角的地方被人放倒。” “那两位大夫怎样了?。 “也无一幸免,死在轿內。” “是谁下的手?。 “你应该知道。” 云飘飘苦笑头摇。 苏仙冷冷道:“杀他们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将你击伤的人。” 云飘飘苦笑道:“我若记得谁将自己击伤,也必会记得自己是什么人的了。” 苏仙道:“不管他们是谁,从他们昨夜的行动来推测,必然已知道你蔵⾝在这里,截下那两位大夫,目的就是在弄清楚你现在的情形。” 云飘飘奇怪的道:“那两位大夫难道死也不肯告诉他们?” 苏仙道:“以我看他们并不是那种不怕死的人,而且他们也没有替你守秘密的必要。” 云飘飘道:“然则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苏仙冷笑道:“连这个你也不知道了么?” 云飘飘头摇。 苏仙“哼”一声,道:“他们那样做,是不想别人知道他们的样子。” 云飘飘喃喃自语的道:“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不难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苏仙道:“那么就不难找到他们。” 云飘飘颔首道:“不错。” 苏仙盯着云飘飘,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在担心你会将灾祸带来这里,现在灾祸果然给你带来了。” 云飘飘担心的道:“那些人只怕会杀进来。” 苏仙道:“目前他们还不敢。” 云飘飘道:“何以不敢?” 苏仙道:“他们尚未弄清楚这个庄院的虚实。” 一顿冷冷的道:“不过很快就会弄清楚的了。” “那么我应该怎样?” “你?”苏仙冷冷的一笑。“到时候自有分晓。” 话声未落,苏仙便自转⾝离开。 目送苏仙的背影消失,云飘飘心神不噤又再惘起来。 也不知多久,她突然从惘中惊醒,一抬头,就看见了沈胜⾐。 沈胜⾐负手站在在云飘飘⾝前三尺,好像已来了很久,又好像方到。 云飘飘幽然一笑,道:“你来了。” 沈胜⾐道:“才来。” “有没有见到苏仙?” “我在院外径花遇上她。” “有什么话说?” “闲聊了几句,她的面⾊,看来不大好。” “是么?” “她方才找过你。” “嗯。”“什么事?” “告诉我昨夜死了两个仆人,四个轿夫,还有替我看病的两位大夫。” “这是事实。” “我…很难过。” “先前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他们的尸体,并无特别的地方,要从他们的尸体之上知道凶手是什么人,相信是没有可能。” “杀他们的人,无疑就是将我打伤的人。” 沈胜⾐点头回答道:“我也是这样推测。” 云飘飘道:“如果我走出了这个庄院,他们一定会现⾝袭击我,到时候我便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沈胜⾐道:“只怕你尚未看清楚,已然死亡。” 云飘飘凄然一笑道:“以其这样的生存,到不如死了好。” 沈胜⾐道:“那样死亡你难道就瞑目了?”云飘飘无言头摇。 沈胜⾐接道:“现在尚未到完全绝望,非死不可的地步,你暂且忍耐一下,先等⾝体完全康复了再说。” 云飘飘道:“那些人若是继续杀人,你叫我怎样过意得去。” 沈胜⾐道:“昨夜他们所以杀人,以我推测,主要是想清楚知道你现在的情形,目的既已举到,相信他们是不会再杀人的了。” 云飘飘道:“可是因为我已害了八条人命。” 沈胜⾐道:“事情既已发生了,难过也没有用,还是将精神放在追查凶手那方面。” 云飘飘道:“我只是担心他们闯进来,又再伤害无辜。” 沈胜⾐道:“他们若有此意,早已闯进来了,所以迟迟不采取行动,如非对这个地方有所顾虑,必定就另有图谋。” 云飘飘诧异问道:“是什么?” 沈胜⾐道:“这要问他们了。” 他冷然寻笑,接道:“也许很快他们就会给我们一个清楚明⽩。” 云飘飘仰天一声叹息,道:“或者我曾经做过一些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沈胜⾐道:“从他们的滥杀无辜这种行为看来,他们绝不会是什么好人,姑娘若是对不起他们,所做的应该是好事。” 云飘飘又一声叹息,道:“我总是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沈胜⾐无言。 云飘飘叹息接道:“真希望这件事现在就有一个⽔落石出。” “我也是这样说。”沈胜⾐淡然一笑“不过,他们既然已知道姑娘未死,事情一两天之內,只怕会暂时平静下来。” 云飘飘道:“是吗?” 沈胜⾐道:“这是我的经验。” 他沉声接道:“就正如暴风雨的前夕,总是比较平静的。” 经验乃是苦难的结晶,但未必一定准确。 因为一件事情的发生,很少只是基于一个因素,牵连的人越多,枝节亦会越多,任何一个人的行动,都可以使事情发生变化。 那个人越重要所引起的变化越急。 夜又深。 沈胜⾐又在书斋中,坐静在案旁,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云飘飘。 他一直伴着云飘飘谈天说地,希望从云飘飘的说话中探听出更多秘密,从而知道云飘飘的底细,亦希望自己的说话能够触发她的回忆,即使仍然记不起其实是什么人,也记得起伤在什么人手下。 只有这样才能够知所警惕防备。 目前他们就因为连凶手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只有捱打的份儿,除了等候对方的袭击降临之外,便再无他途。 危机显然⽇渐迫近,对方可能随时都会突然采取行动。 他实在不想再看见那些善良的人死于非命。 可惜他虽然费尽⾆,并未能够令云飘飘完全恢复记忆,大半天下来,云飘飘省起的都是一些无关重要的事情。 沈胜⾐不想放弃,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又不能够暂时放弃。 这时候,云飘飘正站在东墙挂着的一幅卷轴之下。 卷轴之上写着李商隐的一首诗。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舂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晓镜但愁云鬓改,夜昑应觉月光寒。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云飘飘细读了一遍,回头道:“以前我念过这首诗。” 沈胜⾐苦笑。 这句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书斋四壁挂着的卷轴上面写着的诗句,只要是前人所作,云飘飘一见之下都无不说已念过。 云飘飘接问道:“李商隐是唐朝诗人。” 沈胜⾐道:“不错。” 云飘飘道:“告诉我多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沈胜⾐道:“我只知道:他字义山,河內人,又号⽟溪生。” 云飘飘目光转面,道:“这首诗写得好凄凉哦。” 沈胜⾐淡应一声,道:“嗯。”云飘飘道:“我却是不怎样明⽩。” 沈胜⾐缓缓站起⾝子,道:“相见固然难,但分别之际,黯然相对,情是否尤难任?” 云飘飘不觉点头。 沈胜⾐接道:“百花凋谢,东风无力,暮舂一片凄凉景⾊,临别相誓,至死不移,一若舂蚕蜡烛,化无情为有情,妙在比喻。” 云飘飘道:“接着两句,又是什么意思?” 沈胜⾐道:“乃是悬念伊人,处此愁境不知如何,晨间对镜,则思其云鬓愁添⽩发,夜月独昑,则怀其沐此清寒,句句俱见体贴⼊微,最后说仙凡相隔,仍盼情愫能互通,绝望中尤寄望地万一,益见用情之深挚。” 云飘飘叹息不已。 沈胜⾐缓步走至云飘飘的⾝道:“这是书斋內你尚未问我的最后一首诗。” 云飘飘苦笑道:“那么你再来这里的时候,我们便再无话题了。” 沈胜⾐道:“也许我该与你到外面走一趟。” 云飘飘喜道:“就现在怎样?” 沈胜⾐头摇道:“太危险了,没有必要,我实在不想你冒此危险。” 云飘飘道:“可是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 沈胜⾐道:“你这几天显示然已好转了,明天服过药,我再以內力度进你体內使药力迅速发挥功效,看能否发生作用。” 云飘飘道:“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沈胜⾐道:“老实说,我也想知道你本来是什么人。” 云飘飘忽然道:“希望我们本来不是敌人。” 沈胜⾐一怔,笑道:“我与你素未谋面,相信不会有这种可能。” 云飘飘笑笑点头,忽然又皱起眉头,道:“但我与周庄主,尤其周夫人却显然认识,万一与他们本来是敌,一恢复记忆不免就大打出手,到时候你怎样?” 沈胜⾐又是一怔,道:“自然先分开你们,再问清楚你们因何结怨。” 云飘飘道:“不对的若是我…” 沈胜⾐怪凶地道:“那么我自然帮助他们一臂之力。” 云飘飘却叹了一口气。 沈胜⾐笑笑接道:“这应该没有可能的事,否则他们也不会给你留在这里。” 云飘飘道:“或者是因为你抱我进来,他们不得不卖这个情?” 沈胜⾐头摇道:“周鹤绝不是这一种人。” 云飘飘不能够不同意沈胜⾐这句-说话。 沈胜⾐接道:“但苏仙方面,我却是有些怀疑。” 云飘飘没有作声。 沈胜⾐道:“她只怕真的认识你。” 云飘飘脫口道:“肯定是的。” 沈胜⾐目光一闪,道:“莫非她已经对你有所表示。” 云飘飘无言颔首。 沈胜⾐追问道:“她对你表示过什么呢?” 云飘飘道:“很奇怪,她称呼我做姐小。” 沈胜⾐“哦”的一声。 云飘飘道:“可是她却不肯告诉我何以这样称呼我,问她我的姓名,我的来历,也都不说。” 沈胜⾐道:“何以不说?” 云飘飘道:“她说过以我现在的情形,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沈胜⾐道:“这是关心你。” 云飘飘道:“但她接着又说,我死活都与她无关,只是因为我留在这里,她恐怕我连累这里的人。” 沈胜⾐道:“此外她还说过什么?” 云飘飘道:“她并不希望我能复记忆。” 沈胜⾐道:“有没有告诉你原因?” 云飘飘点头,神⾊变得很奇怪。 沈胜⾐追问:“原因是什么?” 云飘飘苦笑一下,道:“我恢复记忆之后,可能就会杀死你。” “我?”沈胜⾐怔住。 云飘飘肯定地道:“正是你。” 沈胜⾐道:“那么她又可有告诉你,为什么你要杀我?” 云飘飘道:“只说我恢复记忆之后,自然明⽩。” 沈胜⾐摸摸下巴,道:“这件事倒也奇怪?” 云飘飘道:“她毫无疑问是清楚我的底细,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明⽩。” 沈胜⾐沉昑道:“也许她是有难言之隐。” 云飘飘道:“我也是这样想。” 沈胜⾐道:“看来我得好好地跟她谈谈。” 云飘飘道:“你是他们夫妇的好朋友,只要你问到,或者她会告诉你一切。” 沈胜⾐道:“或者。” 云飘飘倏的一声叹息,道:“你知道之后,可否告诉我?” 沈胜⾐道:“她若是愿意告诉我,也必会同意告诉你。” 云飘飘展颜一笑。 沈胜⾐推窗外望,道:“现在都已是夜深。” 云飘飘道:“明天问她好了。” 沈胜⾐道:“这三天她都是大清早就走来这里看你,明天早上我来这里找她就是。” 云飘飘忧形于⾊,道:“只怕她不肯告诉你。” 沈胜⾐道:“果真如此,也只好由得她。” 云飘飘无言叹息。 月落星沉。 拂晓不久,云飘飘便已走出了书斋,在院子之內徘徊。 今天她起得特别早,因为有心事的关系,昨夜她睡得并不好,天才亮便自起来,在书斋之內徘徊,只等苏仙的出现。 不过片刻,她突然就由心生出了一种前所来有的烦闷,忍不住推开门,走到书斋外面。 晨风清慡,吹散了她心头上不少的烦闷。 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月洞门那边。 苏仙什么时候到来? 光终于进了院子。 前两天这个时候苏仙已经到来书斋,今天却例外。 莫非又有事情发生。 云飘飘这个念头方起,就听到一些非常奇怪声响,不由自主别过头循声望去。 书斋的瓦面之上,赫然站着一个黑⾐蒙面人。 一见云飘飘回头,蒙面人立即拔剑出鞘,人剑化成了一道飞虹,凌空向云飘飘。 剑光闪亮,破空之声刺耳。 云飘飘脫口一声:“刺客!”右手非常自然的抓向左。 她的剑一向都是蔵在那里,但已被五行追命扔掉。 一手抓空,她不由自主就一怔。 剑这时候来到了,可是也就是在这刹那之间,她的⾝子猛一侧,鬼魅般闪开。 黑⾐人连人带剑凌空从云飘飘⾝侧飞过,腕一翻,突然拂袖“霍”的扫向黑⾐人的后脑。 黑⾐人一剑尚未刺尽,⾝形已转了过去,一弓,让开扫来的⾐袖,腕回悉,唰唰唰三剑。 云飘飘蝴蝶穿花也似飞舞,闪开刺来的三剑,双袖“霍霍霍”拂。 黑⾐人的剑势竟然被迫死,一声闷哼,连退三步,云飘飘却没有追击,双袖一垂,怔在当场。 事实她一切动作都是出于自然的反应,本就不知道如何追击,甚至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黑⾐人虽然惊于云飘飘的武功⾼強,看见云飘飘这样,当然不肯放过机会,箭步标前,长剑嗡然一声,一刺十一剑,剑剑都是刺向云飘飘的要害。 云飘飘目光一闪,⾝形又开展,由呆滞而迅速,黑⾐人连环十七剑只是第一剑刺穿了云飘飘的⾐袖,接着十六剑完全落空。 黑⾐人十七剑之后,又是十七剑,出手更凌厉。 云飘飘⾝形亦相当迅速起来,再闪十七剑,突然飞退半丈,双手捧着脑袋一声呻昑。 她⾝形飞舞,思想亦不停活动,现在已到了不能够负荷的地步。 黑⾐人眼里分明,正待下杀手,霹雳一声暴喝突然传来:“住手” 黑⾐人应声浑⾝一震,一剑疾刺云飘飘。 这一剑无论速度角度都比不上方才的十七剑,但亦⾜以致命。 因为这一剑刺的正是云飘飘的咽喉。 云飘飘也知道处境危险,脑袋虽则刀割一样,眼睛仍然盯着那个黑⾐人。 她的神智也尚未致于昏的地步,见那剑刺来,忙向旁闪避。 这一次她的⾝形已然没有黑⾐人的剑那么快,虽然让开了咽喉要害,右肩还是,被剑刺中。 剑⼊⾁两寸。 云飘飘惊呼二声,⾝形自然急向后倒,肩头脫出了剑尖,鲜⾎从伤口标出“滴滴哒哒”的在地上留下了一条⾎线。 黑⾐人若是乘势追击,并不难将云飘飘击杀剑下,但那边沈胜⾐已然箭矢般凌空来。 以沈胜⾐⾝形出手的迅速,绝不难及时阻止黑⾐人再下毒手。 黑⾐人也好像知道没有时间刺出第二剑,⾝形骤起,一拔两丈,掠上了书斋的瓦面。 云飘飘这时候已经再支持不住,一个⾝子摇摇幌幌的倒了下去。 沈胜⾐⾝形落下,手-探,正好扶住云飘飘,一看她只是右肩受伤,才松过口气。 他连随封住云飘飘肩头两处⽳道,制止鲜⾎再外流,眼一抬望向书斋的瓦面。 黑认人的⾝形即时在屋脊后面消失。 凭沈胜⾐的轻功,现在仍然追得及,他却只是怔怔的望了一眼。 然后他将云飘飘抱起来,抱向书斋。 云飘飘已经昏。 又是夜一的开始。 惨⽩的灯光之下,云飘飘的面⾊更显得苍⽩,简直就像是⽩纸一样。 到现在她才悠悠苏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了沈胜⾐,她立时放下心来。 只要看见沈胜⾐,她便会有全安的感觉。 沈胜⾐坐在竹榻前的一张椅子上,看见云飘飘更醒,眉宇才开展。 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书斋。 今天的书斋也特别平静,除了丫环送食物来过两趟之外便没有其他人到来,周鹤苏仙夫妇亦是不见。 沈胜⾐也没有向那个丫环打听,心情与往⽇似乎有些不同。 那个丫环当然是瞧不出来。 云飘飘同样瞧不出来,坐起了⾝子,昏之前的事情自然涌上心头,右肩立刻感觉到刺痛,侧首去,伤口已经被好好扎上。 沈胜⾐即时道:“这个伤不要紧,十天左右相信就会完全痊愈的了。” 云飘飘回顾沈胜⾐,感的道:“幸亏你来得是时候。” 沈胜⾐微喟道:“或者是你自己运气好。” 云飘飘笑笑点头,说道:“实在太好了。” 沈胜⾐道:“你走运,杀你的人就得倒霉。” 云飘飘道:“不知道这一次要杀我的人是否前一次重伤我的人?” 沈胜⾐道:“应该不是。” 云飘飘奇怪道:“你怎么会这样肯定呢?” 沈胜⾐沉昑一下,道:“前一次的人若是用剑,你能够活到现在?” 云飘飘以手抚肩,点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两次救我命,叫我怎样报答你才是?” 沈胜⾐淡然一笑,道:“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要你报答。” 云飘飘感动地道:“我明⽩。” 她一顿接道:“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总有一天我会恢复记忆,到时候说不定我会令你很失望。” 沈胜⾐说道:“你知道我希望你怎样吗?” “怎样?” “就是早⽇恢复记忆。” “你很想知道我是什么人?” “満⾜自己的好奇心,可以说也是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我不忍看见一个人人变成这样。” 云飘飘一声叹息道:“你真是一个好人。” 沈胜⾐无言。 云飘飘盯着沈胜⾐,忽然道:“今夜你好像与平⽇有些不同。” 沈胜⾐“哦”一声,问道:“有何不同?” 云飘飘道:“你好像満怀心事。” 沈胜⾐笑笑。 云飘飘接问道:“是否因为我的缘故呢?” 沈胜⾐没有回答。 云飘飘又问道:“我昏的时候,是否有什么事发生?” 沈胜⾐头摇道:“没有。” 云飘飘道:“真的?” 沈胜⾐失笑道:“你现在甚至已懂得怀疑别人的说话了。” 云飘飘赧然道:“我实不应该怀疑你的。” 她想想接道:“纵使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那件事如果与我无关,你当然没有告诉我的必要,若是有关而你不肯告诉我,一定也只是为了我好。” 沈胜⾐只是笑笑。 云飘飘又道:“所以即使是与我有关,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沈胜⾐笑道:“不错是有事发生,但与你完全无关。” 云飘飘若是零部件失记忆之前的云飘飘,一定看得出发沈胜⾐说的并不是真话。 沈胜⾐的神⾊与语气,都显然有些特别。 可惜现在的云飘飘,无论是怎样的神⾊与语气,对她都没有多大分别,方才之所以能够发觉沈胜⾐満怀心事,不过是由于一种突然的感觉。 她完全相信沈胜⾐的说话,转问道:“袭击我那个黑⾐人后来怎样了?” 沈胜⾐道:“掠上瓦面逃去。” 云飘飘道:“你看他会不会再来?” 沈胜⾐道:“倘若再来,你千万不可与他手,因为以你现在的体力智慧,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那么我应该怎样做?” “逃,尽快逃往月洞门那边。” “你就是住在那边?” 沈胜⾐点头。 月明深夜中庭。 周鹤木然伫立在一株芭蕉之前,仰首向天。 他站立那里已经有一个时辰! 一声⼲咳突然在后面响起,他应声回头,就看见沈胜⾐! “沈兄!”周鹤一怔。 沈胜⾐目光如电,盯着周鹤,道:“周兄在看什么?” 周鹤道:“天上的明月。” 沈胜⾐仰首一望说道:“今天正是十五。” 周鹤道:“十五月圆,过了今夜,要等到下个月才可以看见这样圆的月了。” 沈胜⾐道:“所以你就站在这里穷望着。” 周鹤颔首道:“赵松令对月写的那支小曲,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沈胜⾐缓缓昑道:“自古须尽,从来満必收,我初三见你眉儿斗,十三窥你妆儿就,廿三窥你庞儿瘦,都在今宵前后,何况人生,怎不西风败柳?” 周鹤轻叹一声,重覆道:“何况人生,怎不西风败柳?” 沈胜⾐接道:“赵松令这支曲写得并不好。” 周鹤颔首道:“以月来比喻少女,无疑是比较庸俗。” 沈胜⾐道:“这正如⽟壶清话载的‘一二初三四,蛾眉影尚单,待奴年十五,正面与君看。’一样缺乏风音,一点超脫蕴蓄也都没有。” 周鹤道:“不错。” 沈胜⾐道:“周兄突然看起赵松令那支曲,相信也只是因为那两句‘何况人生,怎不西风败柳’罢了。” 周鹤无言。 沈胜⾐接道:“现在才不过是暮舂时候。” 周鹤道:“秋天已不远。” 沈胜⾐道:“周兄到底有什么事情解决不来?” 周鹤一笑,道:“我不过-时的感触,沈兄想到那里去了?” 沈胜⾐沉声道:“我们过去-直是好朋友。” 周鹤道:“现在也是的。” 沈胜⾐道:“既然如此,周兄有困难解决不来,何以不肯坦⽩对我说?” 周鹤非常诧异地说道:“沈兄此言何意?” 沈胜⾐目光一落,道:“武当派的伏魔剑法我虽知得不多,但仍然能够分辨得出。” 周鹤面⾊-变。 沈胜⾐接道:“周兄虽然蒙住了脸庞,奈何周兄的⾝形举止在我来说实在太过悉。” 周鹤面⾊苍⽩,道:“沈兄已看出今天早上的蒙面人就是我?” 沈胜⾐盯着周鹤,道:“我却是想不通周兄何以要刺杀那位姑娘。” 周鹤道:“当然想不通。” 沈胜⾐追问道:“究竟为了什么?” 周鹤道:“一定要知道?” 沈胜⾐道:“你若是坚持不肯说,我也不会勉強你的。” 周鹤道:“可是你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以你的聪明,纵然我不说,相信不久你亦会查出真相。” 沈胜⾐道:“所以你们何不索说出来,省得我到处打听?” 周鹤道:“你的好奇心,仍然是这样重。” 沈胜⾐道:“天生如此,很难改变的了!” 周鹤道:“一个人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件好事!” 沈胜⾐道:“这句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 周鹤淡然一笑,举步走向径花深处,沈胜⾐亦步亦趋。来到了一座假山旁边,周鹤停下了脚步,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将这座庄院关闭?” 沈胜⾐道:“你已经说过的,两个原因-一” 周鹤道:“还有第三个原因。” 沈胜⾐道:“洗耳恭听。” 周鹤道:“我的家财并非已经花得七七八八,而是早在四年之前,便已经花光了。” 沈胜⾐道:“你关闭这座庄院却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 周鹤道:“因为在两个月之后我才知道家财已经花光,不过有一个人在暗中替我张罗支撑。” 沈胜⾐试探道:“苏仙。” 周鹤浑⾝一震,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沈胜⾐道:“除了苏仙之外,还有谁肯为你这样做,又有谁这样做能够隐瞒你一两年之久。” 周鹤无言点头。 沈胜⾐道:“要维持你这座庄院的开销并不容易。” 周鹤道:“的确不容易。” 沈胜⾐道:“我记得你说过她乃是一个孤女,自幼为武林前辈雁山慧因神尼收养。” 周鹤道:“她是这样告诉我,而我也的确是在雁山游玩的时候认识她。” 沈胜⾐道:“你见到她的时候慧因神尼正因为強敌到来寻仇,虽然力杀三人,自己亦死在对方的凌厉击反之下,苏仙也被打成重伤,是你将她救回。” 周鹤道“事实是如此。” 沈胜⾐道:“以我所知道,慧因神尼并不是一个有钱人。” 周鹤道:“她不是。” 沈胜⾐道:“那么…” 周鹤截口道:“你可知我怎样发现这件事?” 沈胜⾐道:“正要问你。” 周鹤徐徐道:“很多人都以为我花钱有如流⽔,并没有一个数目,其实我是有的,只不过每隔三四年我才整理一次,因为这在我来说实在是一件苦事。” 沈胜⾐说道:“你应该聘请一个管账的…” 周鹤道:“这里本来有一个,但不幸被我发觉,我用出去的银两最少有三份之一是落在他的袋子里。” 沈胜⾐道:“所以你索就自己来管了!” 周鹤颔首,道:“我却不是因为整理帐目才发觉苏仙的事情。” 沈胜⾐道:“哦?”“你是知道的,我平生虽然喜结英雄豪杰,个还是偏向静的一方面。” “从你的喜书画不难想知。” “所以在别人热闹的时候,我往往一个人溜出来,到书斋清静一下!” “这与苏仙又有什么关系?” “一次我就是这样溜出来,本来是打算看书的,走到一半却又改变了主意。” “结果去了哪里?” “回房间。”周鹤叹了一口气:“因为我忽然发觉,这样冷落她,实在太对她不起。”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回去并不见她,找遍了整个庄院也是不见,正当我奇怪她哪里去了的时候,她忽然又在小楼內出现。” “哦?”“当时我正在小楼之外徘徊,任何人走过,绝对瞒不过我的耳目,正值隆冬,房间的窗口又是在內闭上的。” “你当时有没有问她。” “没有。” “只是暗中观察。” “我的好奇心相信绝不比你少。” “结果有何发现?” “她每隔两三天总会这样不知所踪几个时辰。”周鹤目光一落。“我仔细搜遍整座小楼,结果发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之內是什么?” “一条地道,我完全不知道有这样的一条地道。” “通往什么地方。” “隔壁一座小庄院主要原是姓李,但后来我一查,才知道早已经易主。” “你可有从那条地道过去隔壁一看究竟?” 周鹤点头道:“那座小庄院之內,只住着两个中年妇人,我暗中窥偷,见她们将一些类似帐簿的册子给苏仙,态度都显得非常恭敬。” “当时你有没有闯进去?” “你看我可是一个如此鲁莽的人?” “不是。” “我生怕被她们发现,连随退了回去,从那天开始,暗中留意那间庄院的人出⼊,却见出⼊的就是两个中年男女,再看多几次,那个男的并不像男人,也正是我所见的两个中年妇人。” “有没有跟踪他们。” “但没有什么收获。” “你当然不会不一探那座庄院。” “当然!” “有何发现?” “我是在肯定庄院內只有那两个中年妇从之后,待她们都离开才偷从地道进去,”周鹤沉声道:“我找到了那些类似帐簿的册子。” “上面记载着什么?” “一些人名与及银两数目。”周鹤的语声更低沉。“我细看一遍那些人名,不由得赫了一跳。” “你认识他们?” “有些。” “你吃惊什么?” “他们全都是先后被暗杀的江湖中人,不少据说是死于七杀庄杀手的手中。” 沈胜⾐耸然动容。 周鹤接道:“名字虽不是苏仙的笔迹,那些数目却是。” 沈胜⾐道:“如此看来,她纵然不是七杀庄的首脑,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了。” 周鹤道:“之后我一直留心她的一切,又发觉她每一次回来,总带返一包银两,她却是将那包银两放进我的钱库內。” 沈胜⾐说道:“因此,你才去整理帐目。” 周鹤道:“结果我发现应该在两年之前,家财便已经花光,可是钱库內的银两非独没有搬空,而且比上次我整理帐目之时只多不少。” 沈胜⾐道:“苏仙这样做以我看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周鹤叹息道:“我明⽩,但这种好意叫我怎样接受。” 沈胜⾐也明⽩周鹤的感受。 周鹤接道:“虽然我是喜仗义疏财,亦只限于自己能力之內,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惟有拒绝,即使朋友们不体谅,不得不闭门谢客,我也绝不会难过,因为我事实已经尽了自己的能力,她这样张罗,或者并不是不了解我,只想我过得快活一些,却总是-种愚蠢作为,” 沈胜⾐道:“一个人太喜一个人,难免会变得愚蠢起来。” 周鹤只有叹息。 沈胜⾐道:“知道了那件事之后,你有没有问她一个清楚明⽩?” “没有。”周鹤叹息道:“在这种情形下,第一步我以为先解决问题的症结才是道理。” 沈胜⾐颔首道:“当时正好遇上卧虎沟夺命三煞那件事,于是你顺⽔推舟,连随将庄院关闭。” 周鹤道:“然后我卖去部份田产,将卖得的钱银给几位真正的朋友,在城里开了几间店子,这两年下来,非独已返本,而且有相当盈余,⾜以维持这座庄院的支销。” “开源节流,很好。” “到现在一切都已妥当,我也准备说一个清楚明⽩,谁知就来了那位姑娘。” “你好像也不知她是谁。” “事实是不知,但可以肯定,她与苏仙乃是同路人。” 沈胜⾐不觉点头,道:“相信就是了,我也曾问过那位姑娘,从她的口中得知苏仙私下曾经默认与她相识,而且还称呼她做姐小。” 周鹤动容道:“如此说,那位姑娘纵然不是七杀庄主人,在七杀庄的位置也必在她之上的了。” 沈胜⾐道:“应该就是。” 周鹤道:“难怪她武功那么厉害。” 沈胜⾐道:“以我今天早上所见,她若非丧失记忆,你休想将她刺伤。” 周鹤并没有反对沈胜⾐这样说。 沈胜⾐接道:“也幸亏她丧失记忆,否则我实在替你担心。” 周鹤呈了一口气,怨然道:“她真的丧失记忆?” 沈胜⾐道:“毫无疑问。” 周鹤沉默了下去。 沈胜⾐淡然一笑,道:“否则现在我纵然未进棺材,只怕也得在上卧着。” 周鹤奇怪道:“为什么?” 沈胜⾐道:“因为苏仙曾经对她说过,如果她恢复记忆,说不定就会杀我。” “杀你?”周鹤更加奇怪。 “正是。” “这样说来,我的判断是没有错误的了。” “她显然就是七杀庄的人。”沈胜⾐笑笑。“大概是我的仇人在没有办法之下,找到七杀庄,所以她来了。” 周鹤道:“凭她的武功,如果在正常状态之下,即使仍不是你对手,相信也不会全无机会。” 沈胜⾐道:“不错。” 周鹤道:“你的仇人好像不少。” 沈胜⾐道:“事实不少。” “不知道哪一个卖凶杀你?”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一定知道。” “苏仙?”周鹤的语声不觉沙哑了起来。 沈胜⾐一声轻叹,道:“至于我这条命值多少,相信她亦已订出了一个适当的价钱,甚至已清楚写在那些帐簿之上。” 周鹤苦笑。 沈胜⾐盯着周鹤,道:“你现在大概可以回答我那个问题了?” 周鹤背过⾝子,道:“自从那位姑娘出现之后,苏仙就显得很惊慌,很忧虑,那两个大夫死后,就更加显著,寝不安席,食不下咽,昨夜我无意中听到她喃喃自语,说那些人若是知道那个女人仍生存,势必杀这儿-个⽝不留。” 沈胜⾐道:“这是说凶手谁人,杀机何在,只怕她也都清楚的了。” 周鹤道:“嗯。”沈胜⾐追问道:“此外她尚有什么话说?” 周鹤道:“再三重覆一句话一为什么那个女人不死?” 沈胜⾐恍然道:“所以今天早上你蒙面走去暗杀那个女人?” 周鹤道:“我相信绝不会杀错人。” “七杀庄的杀手或者全部该死,但是即使你杀死那位姑娘,对事情相信亦无补益。” “怎会?”周鹤不觉回过⾝来。 “旁观者清,当局者。” 周鹤怔怔望着沈胜⾐,实在不明⽩。 沈胜⾐解释道:“那位姑娘的伤势,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我敢肯定,她受伤之后,绝对没有可能再移动,什么地方不去,偏偏走到这个庄院门前,亦未免太巧合。” 周鹤道:“你认为她出现在我庄院门前是怎么一回事?” 沈胜⾐道:“她是给人放在那里。” 周鹤道:“哦。” 沈胜⾐道:“将她放在那里的人,就是将她重伤的人,他们当时显然都以为她已经死亡,所以⽇前才发生拦途截轿,击杀那两个大夫的事,动机当然就在问取那位姑娘的情形。” 周鹤说道:“他们也可谓心狠手竦的了。” 沈胜⾐道:“不过由此可知,他们亦意料不到那位姑娘竟能够生存。” 周鹤道:“既然知道,他们当然不会就此放过她,以他们的手段的毒竦,窝蔵她的人只怕准免一死,如此怪不得苏仙那么惊慌的了。” 沈胜⾐连连头摇,道:“他们将那位姑娘放在庄院门外,是肯定那位姑娘已经死亡,如此可见他们是另有目的。” 周鹤道:“以你看…” 沈胜⾐截住道:“相信就是在恐赫苏仙。” 周鹤诧声道:“为什么?” 沈胜⾐道:“也许苏仙收蔵或者知道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他们想藉此迫她出来。” 周鹤想不想,连声说道:“不错,不错。” 沈胜⾐道:“在我们来说这都是一个秘密。” 周鹤道:“要知道这个秘密,只有问苏仙。” “那位姑娘当然也知道,可惜她现在却是失去记忆。” “然则杀她是一些作用也没有了。” “嗯。”“那么我现在…” “事不宜迟,立即找苏仙问一个清楚明⽩。” “我…” “到现在你还要犹疑。” 周鹤一顿脚,霍地回⾝向那边走去,沈胜⾐紧跟在他后面,才走得几步,突然偏头道: “谁?” 周鹤应声收住了脚步。 一个女人即时在那边花叶转出来。 苍⽩的脸庞,失神的眼睛,⽩痴一样的表情,正是云飘飘。 周鹤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瞪着云飘飘,道:“你怎么走来这里?” 云飘飘呆呆地道:“书斋那一国两制灯不知怎的忽然灭了。” 沈胜⾐道:“你以为有人来暗袭,因此慌忙逃出来。” 云飘飘说道:“我记得,你是叫我逃向这边来的,但来到这里,忽然听到了人声…” 沈胜⾐道:“所以你慌忙躲起来,看看那是什么人在说话。” 云飘飘颔首。 周鹤冷冷道:“油尽自然灯枯,你慌张什么?” 云飘飘怔在那里,好像听明⽩,又好像还未明⽩。 周鹤连随叹了一口气,喃喃道:“那盏灯昨天便应该添点油的了。” 沈胜⾐苦笑对云飘飘道:“你来得也正是时候。” 周鹤接道:“有你在旁边亦未尝不好说话。” 云飘飘诧异的道:“你们在找我?” 听她这句话,两人方才的说话她显然还没有听到。 沈胜⾐也不解释,道:“你跟着我们来。” 云飘飘立刻走向沈胜⾐,她信任沈胜⾐。 三人一齐走向那边小楼。 小楼灯火凄。 沈胜⾐云飘飘沐着灯光,坐静在楼下的小厅子內。 苏仙并不在厅中,呼之也不应,周鹤不由自主急步登楼。 也不过片刻,他又出在梯口,箭也似冲下,冲至沈胜⾐二人面前。 “在不在?”沈胜⾐急问。 周鹤应声:“不在。”双手突然按住放在厅中那张雕禽桌子,目光连随落下,眼睛一眨也不眨。 沈胜⾐倒给他这种举动赫了一跳,推椅而起,道:“什么事?” 周鹤道:“这张桌子移动过。” 沈胜⾐皱眉道:“什么意思?” 周鹤道:“她又从地道出去了。” 沈胜⾐恍然道:“地道的进口就是在这张桌子之下。” 周鹤点头道:“这张桌子的四条脚的原来所在我都作好了记认,她要从地道出去,亦必须移动桌子。” 沈胜⾐道:“你最后见她是什么时候?” 周鹤道:“在⻩昏之前。” 沈胜⾐道:“你没有与她在一起用晚膳?” “没有。”周鹤道:“当时我乃是在极度苦恼之下,我实在不想她看见我那样子。” 沈胜⾐明⽩周鹤的心情,沉昑道:“怕在那个时候她便已从地道离开。” 周鹤皱眉道:“这个时候她还过去那边⼲什么?” 沈胜⾐道:“要问她才知道。” 周鹤想想,断然道:“我们过去找她。”双手一推,将桌子推过一旁。 他跟着俯下半⾝,双掌一揷一扳,丁方三尺的一块地面就给他扳了起来。 下面一片黑暗,一道石级斜斜伸⼊黑暗之中。 周鹤取过放在桌上的银灯,拾级走下去。 沈胜⾐转顾云飘飘,道:“你跟我们走一趟好不好?” 云飘飘正奇怪的盯着那个地洞,听说回头望了沈胜⾐一眼,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沈胜⾐道:“就是一条地道。” 云飘飘又问道:“通往哪里?” 沈胜⾐道:“我也不大清楚。”举步踏下石级。 云飘飘毫不犹豫地跟在沈胜⾐⾝后。 石级下果然是一条地道,只容两人并肩走过,蕴斥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泥土气味。 沈胜⾐走下石级,了鼻子,道:“这条地道造得并不好。” 他平常一样说话,语声并不怎样⾼,可是地道中已经起回声。 本来已经森恐怖的地道更显得森恐怖了。 云飘飘不由自主地追上前,伸手拉住了沈胜⾐的⾐袖。 周鹤即时应道:“但是要建造一条这样的地道却也不容易。 沈胜⾐道:“难道完全没有惊动这个庄院的人?” 周鹤微喟道:“有谁想到自己的屋子之下竟然有人在挖地道?” 沈胜⾐无言颔首。 周鹤也不再在说话,掌灯默默向前走。 地道笔直的向前伸展,仿佛没有尽头的一样。 只是仿佛。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地道的尽头。 又是一道石级,斜斜向上伸展,周鹤拾级登上,耳贴暗门倾听了一会子,才举手将暗门推开。 他立时听到了破空声响,看见了两颗弹丸面来。 沈胜⾐虽然看不见,但以他听觉的敏锐,又怎会听不到那些破空声响,脫口就是一声: “小心。” 周鹤一直在小心,耳听破空声响,⾝形向旁边一缩。 那两颗弹丸却并非以他为目标,错至,在他面前三尺突然相撞在一起。 火光一闪,霹雳暴响,那两颗弹丸竟炸爆开来。 周鹤那刹那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上半⾝一阵剧烈的刺痛。 霹雳声响中,他整个⾝子倒飞,从石阶之上堕落,一面鲜⾎淋漓,头发⾐衫同时着火! 沈胜⾐大惊,双手急伸,接住周鹤,伏地几个翻滚,先将火焰庒熄。 云飘飘亦被赫了一跳,之后她却是怔在那里,面上的神⾊一连几变。 她的心情事实正在烈的波动。 那霹雳一声炸爆虽然未能够使她恢复记忆,已令她省起了很多事! 喜悦雳暴响,火光闪烁,两个⽩⾐的女孩子惊呼倒下,一个红⾐的中年仰天大笑! 云飘飘的脑袋仿佛裂开了两边。 她正想多想一些,又是霹雳一声从天而降,震得她心神大,刹那陷⼊了一片空⽩之中! 沈胜⾐即时从周鹤的⾝上爬起来,左手已握住了剑柄! 那一声霹雳又是两颗弹丸相撞爆发出来! 炸爆在地道的出口,泥土飞扬,出口的四面已摇摇坠,再来几颗弹丸,地道不难就崩陷,将沈胜⾐他们三人生葬! 沈胜⾐也知道形势危急,⾝彬一起一弓,箭一样疾向出口去! 他这样岂止冒险,简直就是在拼命。 万一就在他出地道之际又是两颗弹丸击炸爆,不死亦重伤。 可是他的运气一向不错。 这一次也是。 他的⾝形出了地道,两颗弹丸才至。 那两颗弹丸未撞在一起,沈胜⾐的⾐袖已卷出“霍”一声,两颗弹丸都被他卷飞,一齐撞在屋顶上! 霹雳两声,屋顶炸开了一个洞,瓦片灰尘凌空洒下。 一声“好”同时响起。 沈胜⾐的目光早巳落在那个人面上。 那是一个中年人,一⾝⾐衫红得就是火焰一样- 一火郞君! 地道出出口在一个厅堂的正中。 那个厅堂并不大,陈设也极尽简单。 厅堂中有灯,但没有燃亮,一直到沈胜⾐从地道出,才燃烧起来。 火郞君就像在变魔术,左手往灯上一招,放在桌上那盏灯便亮了。 灯光照亮了他那⾝红⾐,也照亮了沈胜⾐那⾝⽩⾐。 火郞君目光一闪,突然叫道:“沈胜⾐。” 沈胜⾐道:“正是!”他连随反问:“阁下又是那一位?” 火郞君笑笑,道:“说你也不知。” 沈胜⾐试探问道:“霹雳堂的人?” 火郞君道:“不是霹雳堂的人才懂得制造火药暗器。” “东海火老鸦的门下弟子?” “火老雅四十五年来,从未收过一个弟子。” “然则…” “你听着,我就是…”话说到这里,火郞君突然扬手,左五右五十颗弹丸一齐向沈胜⾐! 这种诡计沈胜⾐却还不是第一次遇上,火郞君双手才动,沈胜⾐⾝形已然纵⾝拔起。 一拔三丈,掠上头上的一条横梁。 十颗弹丸在下面炸开,火光闪,霹雳连声! 火郞君目光一抬,大笑道:“你居然不上我这个当。” 沈胜⾐道:“这种当我最少已遇过三次。” 火郞君摸摸胡子,道:“对付你我本来就应该多化一些脑筋。” 沈胜⾐冷笑道:“你露了这一手,让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很难再次会令我上当出了。” 火郞君再次笑笑,道:“听说你的运气一向都很好。” 沈胜⾐道:“不很好,但也不差。” 火郞君道:“走在前面的不是你。” “不是。” “我那两颗弹丸击伤的是谁?” “周鹤!” “这个人现在的确走上了霉运。” “你的耳朵倒也灵敏。” “一个终⽇用火药的人,耳朵又怎会灵敏?” 沈胜⾐心头一动,道:“你那是因为看见灯光?” 火郞君大笑,道:“你真是一个聪明儿童。” 沈胜⾐不由暗叹一声。 这个厅堂之內本来是漆黑-片,地道的出口难免有些隙,从隙透出去的灯光虽然微弱,在漆黑的厅堂之內还是很容易察觉。 火郞君笑接道:“没有灯,走那条地道无疑是不大方便,但若没有灯,相信你们发现我,我仍未发现你们。” 沈胜⾐无言。 火郞君说道:“不过一个人倒霉起来,怎样也是难免要送命。” 沈胜⾐道:“你就不怕杀错人?” 火郞君道:“除了一个人,我们无论杀什么人都不用后悔,那个人我们都已经目送她从这条地道走出来,离开了这个庄院。” 沈胜⾐脫口问道:“是不是苏仙?” 火郞君道:“不错。” “你们将她怎样了?” “放心,我们暂时是绝不会难为她,惊动她,甚至还会全力保护她。” 沈胜⾐目露疑惑之⾊。 火郞君一顿接道:“但只是暂时。” 沈胜⾐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火郞君道:“这件事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沈胜⾐又问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火郞君道:“你既是聪明儿童,就应该知道这些问题我是绝不会回答你的。” 沈胜⾐闷哼道:“连姓名也不说?” 火郞君倏的一声叹息,道:“江湖中人知道我的虽则并不多,好像你这样见识多广的人,应该知道的。” 沈胜⾐心念一转,忽然道:“莫非就是…” 火郞君截道:“是什么?” 瞧他的样子,似乎在等候沈胜⾐的答覆,但沈胜⾐嘴方动,他双手就暴翻,又是十颗弹丸向梁上的沈胜⾐。 霹雳一声方响,沈胜⾐人已从梁上翻下。 他上得快,下得更快,接连五次炸爆都对他没有影响。 火郞君看得眉切,四颗弹丸已脫手追击! 沈胜⾐半空滚⾝拂袖,闪开两颗弹丸,卷飞两颗,着地猛一长⾝,疾向火郞君! ⾝形才出,左手已拔剑出鞘! 火郞君偏⾝一闪,闪⼊一条柱子后面,沈胜⾐半⾝一旋,亦跟着转向那边! 火郞君连随又转了出来,右手中已多了一支金属管子“霍”一声管口出一股火焰,袭向沈胜⾐的膛! 沈胜⾐早有防备,但来的是一股火焰,亦在他意料之外,他的剑仍然划了出去! 火光剑光一闪,合在一起,那股火焰竟然附在剑上,继续燃烧! 沈胜⾐一退反进,也没有弃剑,一声轻叱,火剑疾刺向火郞君。 火郞君急退! 沈胜⾐剑势不绝,追前七步,刺出了三十六剑! 剑光火光飞闪,人眼神! 火郞君虽然终⽇玩火,现在亦炎之眼花缭,⾝形却不慢,竟然闪开了沈胜⾐那三十六剑,但一⾝火器,也都不能够有时间拿出来施放! 沈胜⾐三十七剑紧接刺出! 剑锋上的火烟已烧至护手,他亦已感觉那股灼热! 火郞君一退再退! 沈胜⾐追前的⾝形突然一顿,剑飕的脫手飞出,火箭一样向火郞君。 这是他的第三十八剑! 如此一剑当然在火郞君意料之外,可是他的反应居然不比沈胜⾐慢,右手那支金属管子千钧一发之间猛一沉,及时敲在来长剑的剑尖之上! 叮一声,那支金属管子断成了两截。剑亦被击下地面,火郞君同时被震退了半步。 他吃惊未已,沈胜⾐已然凌空飞至! 人到脚到! 火郞君冷不提防,膛立时被踢中,猛飞了出去。 沈胜⾐⾝形落地,脚尖连随一挑,落在地上那支剑“哧”的被他挑了起来,又再疾向火郞君去! 火烟仍然在燃烧,那支剑曳着火烟火蛇般飞向火郞君! 火郞君被沈胜⾐一脚踢飞半空,⾝形已不由自主,但耳听破空声响,亦知道危险,半空中⾝形勉強一侧,可是仍然闪不开! 火蛇般的长剑“夺”的刹那间⼊了他的腹小! 火郞君“哇”的一声怪叫,整个⾝子风车般凌空一转,腹小的⾐衫已然着火燃烧起来。 那刹那他的神情变得恐怖之极,⾎红的脸⾊亦变得⽩纸也似,第二声惊呼方出口,霹雳一声巨响,火光怒,整个⾝子就炸爆开来! 他⾝上带的火器实在太多,那些火器却是大半沾不得火的! 一声巨响未绝,又是一声巨响! 霹雳连声,火光闪,⾎⾁横飞! 火郞君落到地面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什么东西也不像! 沈胜⾐不噤鼻子一酸,他的⾝形连随开展,倒翻了出去“哗啦”的一声,反肘撞碎了一道窗户,飞出厅外的走廊! 走廊外没有人。 沈胜⾐迅速的绕着走廊转了一个圈,也不见人踪,才掠返厅堂。 他急步走至地道的⼊口,探首才一望,一声娇叱,就从地洞之下传了上来:“谁?” 那是云飘飘的颤抖的语声。 沈胜⾐应了一声道:“是我!”拾级而下! 那盏灯掉在一旁,但没有倒翻,地道仍然沐在凄凉的灯光之中。 云飘飘贴壁站在灯旁,一张脸苍⽩如纸,看见沈胜⾐,才松一口气。 沈胜⾐没有理会云飘飘,走到周鹤⾝旁,一把将周鹤扶起来。 周鹤一面鲜⾎淋漓,已经奄奄一息。 沈胜⾐左掌按上周鹤的灵台,一面将真气度进去,-面轻呼:“周兄” 周鹤浑⾝一震,眼盖一阵颤动道:“沈兄?” 沈胜⾐道:“不错。” 周鹤哑声道:“苏仙呢?” 沈胜⾐道:“已经离开这个庄院。” 周鹤挣扎起,问道:“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沈胜⾐一顿,沉声道:“但那些人已经跟踪她下去!” 周鹤颤声道:“你快去救她!” 沈胜⾐道:“你想想她可能去了什么地方?” 周鹤沉默了一下,突然一⾝,嘶声呼道:“云来客栈!” 沈胜⾐急问:“云来客栈在哪里?” “在”周鹤嘴颤动,语声越来越微弱,突然断绝。 沈胜⾐伸手一探,周鹤已经没有了气息。这虽然意料之,沈胜⾐还是不由怔在那里。 良久,他才发出一声叹息。 无可奈何的叹息——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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