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峰双星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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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翠峰双星  作者:武陵樵子 书号:41171 更新时间:2017/9/18 
第六章
  六和楼在松潘县城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楼⾼三层,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门额⾼悬一块匾,上书张旭狂草“六和楼”三字,龙飞凤舞,并有一联,右云:“闻香下马”

  左云:

  “知味停车”

  笔势纵逸,大有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极近书圣王羲之笔态。

  六和楼酒茶双绝,脍炙人口,哪有不趋之若鹜,快我朵颐。

  三人将坐骑与立在门首的店小二,昂首走⼊。

  店小二⾼声吆喝了一声:“看座啦!”

  随即牵着三匹马拉向楼侧系马桩上,突然马腹之下轻烟似地闪落出一矮瘦老者,⾝形一晃,进⼊酒楼而去。

  楼上楼下已満了九成座,堪称座无虚席,三层楼面上大半均是武林人物,觥筹错,猜拳行枚,喧嚣之声不绝于耳。

  方才三人已坐定一席,那矮瘦老者一溜烟而上,登上楼面朝那三人一望,疾转往临窗的座位走去。

  上首窗前一张雕花红木桌上已坐定一老一少。

  老的神态甚怪,似有五分酒意,引颈长饮,咀嚼出声,一撮山羊胡须被酒渍透,直嚷好酒。

  那少年神采俊逸,气度潇洒,也不理会老者,只浅酌低尝,目光流动,面上不时现出微笑。

  这两人正是南宮康侯与沈谦。

  沈谦一眼瞥见矮瘦老者走来,即悄声道:“盛老前辈来了。”

  南宮康侯眼斜睨道:“这老偷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吃紧当儿跑来撞魂,真是大煞风景。”

  沈谦忍俊不住,道:“恩师约定在六和楼见面,盛老前辈不来这里,叫他往何处去找?”

  南宮康侯轻呸了声道:“谁管他哩!两手空空,瞧他有何面孔见咱们师徒。”

  正说话间,盛百川已凑在桌前,一庇股坐下。

  他闻言双眼一瞪道:“老偷儿不成,你自己去好啦!老偷儿吃了没事,在羊角堡外溜了一遭,险些送命,还要挨你排揎,你趁早另请⾼明吧!”

  南宮康侯斜着一双醉眼,似笑非笑道:“怎么,以你神偷⾝手,尚无法潜⼊堡中吗?”

  盛百川冷笑道:“厉擎宇端的是个人物,重之会取消,我等来时即已知道,现在堡內外布设有如天罗地网,易出难⼊。

  几次侥幸逃出毒手,是以知难而退,不过倒被老偷儿得知一项极引人关注的消息。”

  南宮康侯冷冷说道:“什么消息,不动听的还是少出口为妙。”

  盛百川没好气的说道:“原来河间五雄尚未投⼊羊角堡中,厉老贼说遣出甚多堡中好手四出探听五雄行踪。”

  南宮康侯鄙夷不屑道:“一柄⽟如意算得了什么?如蝇逐臭,未免庸人自扰。”

  盛百川冷笑道:“你不要大言不惭,厉擎宇如把这柄⽟如意得了手去,只怕武林之內没有你紫霄剑客立⾜之地。”

  南宮康侯淡淡一笑道:“偷儿,我们打个赌如何?我料谁要是得了这柄⽟如意,必然是遭横祸而死。”

  盛百川不噤一怔,道:“你说这话有何据?看来我这老偷儿本想动这柄⽟如意念头,经你一说,我可望而却步了。”

  南宮康侯微笑道:“信不信由你,如果你暂时收起偷窃奇癖,结伴行走江湖,你可目睹两年之內武林黑⽩两道丧失三分之一。”

  盛百川道:“好,一言为定。”

  沈谦听到盛百川道出南宮康侯为紫霄剑客名号,不噤心中狂喜。

  他曾闻其舅⽗方士达屡屡提起紫霄剑客,享誉武林达五十年,至今不衰,武功卓绝,剑术不落窠臼,蹊径别走,超奥通神。

  但他自始自终不明⽩翠⽟如意有何异处,值得群雄如此垂涎攘取?

  沈谦情不自噤揷口问道:“翠⽟如意究竟…”

  南宮康侯望了他一眼,接道:“谦儿,这问题你途中提出多次,为师如今简略说出,这翠⽟如意本⾝为一不祥之物,持有之人不论留在手中久暂,终遭横祸惨死。

  翠⽟如意本世俗珍品,因其上镌有一部上乘剑诀,遂成为武林奇珍,但大多数人均不知如意上究竟镌有何物,都是一窝蜂似地竞相追逐。

  更不知那剑诀镌文早被人用指力磨蚀一半,成为无用废物,你以后行道江湖,切勿受人怂恿夺取如意,免得导致凶祸。”

  盛百川‮头摇‬叹息道:“你这老怪物竟如此隐秘不露,难道你就冷眼让武林之內互相残杀吗?居心何忍?”

  南宮康侯冷笑道:“老偷儿几时生就菩萨心肠,你不怕惹火烧⾝,就将此隐秘怈露出去,遇上危难可别怨我这老怪物袖手不理。”

  说着略略一顿后,又道:“闲话少说,言归正传,那柄⽩虹剑你先前夸口手到取来,如今看来你是知难而退了。”

  盛百川双眼一瞪,道:“老怪物别我,三⽇之內管保令徒能佩带这神物利器。”

  南宮康侯笑笑不言。

  盛百川气得双眼翻⽩,也不再说,伏案大嚼。

  这时人声益发喧嚣鼎沸,豪笑盈耳,沈谦不时眺望楼中食客,突然发现一双怨毒眼神不时落在盛百川⾝上。

  沈谦从未见过如此恶毒眼神,心中不噤一怔,知道那人与盛百川有不可解之怨仇,见盛百川仍是低首大嚼。

  便与南宮康侯附耳细语。

  南宮康侯朝那人望了一眼,低声嘱咐了几句。

  沈谦点头应命。

  盛百川匆匆腹,望着侧面羊角堡三人。

  须臾,即见有一位三旬不到的英悍少年人步上楼面,趋向三人⾝前说了几句,三人立时面⾊紧张,倏地起⾝离座。

  盛百川立即向南宮康侯道:“‮觉睡‬的地方可找到了吗?”

  南宮康侯道:“茂通。”

  盛百川将头一点,起⾝而去,尾随羊角堡三人步下楼去。

  这时一张座上猛然立起一人,这人生得満面胡腮,枭目精光,体形极其魁梧,也离座而去。

  沈谦长⾝立起,故意向那人面阻去。

  桌与桌之间通路狭窄,正好将那人阻住。

  那人似是心急追盛百川。

  也不料沈谦是有意相阻,竟往左一闪,沈谦也往右一闪,⾝法如电疾,两人左闪右挪谁也无法前进一步。

  沈谦心內暗笑不止。

  那人似醒悟是怎么一回事,⼲脆定住⾝形,怒哼了一声,两眼出慑人寒芒,心说:“好小子,我要你好看!”

  突然,那人⾝形似‮狂疯‬般冲出,一掌当将沈谦冲跌在地。

  谁知沈谦事前有备,⾝形迅速无比地一侧,右⾜向上一勾。

  那人挨着沈谦前揷过,只听他喉中吭了一声,⾝形向前飞栽而去。

  蓬的一声惊天大震。

  楼板跳动,桌席弹起老⾼,杯盘碗筷溅落板,哗啦响成一片,只见那人似狗吃屎般栽伏楼板上,半晌不能爬起。

  众食客初不知发生何事,惊得呆住立起四下巡望。

  发现那人伏在楼板上,方知跌倒。

  食堂中有人笑骂道:“他走路不长眼跌倒活该,到累老子受此虚惊。”

  那人虽然跌伏在地,但神智一如常人,闻言‮愧羞‬死。

  只因被沈谦⾜尖正巧勾点上“悬钟”⽳上,酸⿇立时袭涌全⾝,劲力全怈,只有暗中运气行功开⽳道。

  最奇怪的就是无一人上前将他扶起,即是心中存有此意,但都裹⾜不前。

  人的思想就是这么复杂奇异。

  众目睽睽之下,谁都不愿自己被认为沽名钓誉。

  约莫一盏茶时分。

  那人缓缓立起,凶睛毒怨四,然而沈谦及南宮康侯都形影杳然,只得悻悻然地下楼离去。

  沈谦一⾜勾倒那人后,急步下楼去,惊至街心一望,遥见三骑起一片滚滚烟尘往城外奔去。

  须臾,脚下一紧,蹑踪骑后。

  ⽇薄崦嵫,晚霞绚烂。

  郊外初秋景⾊仍是宜人,万里奔翠,野菊杏⻩。

  沈谦自打通任督二脉后,进境殊快,轻功已臻化境。

  不久,已赶至三骑之后十丈左右,隐隐见得盛百川⾝形贴在最后一骑马腹之下,不是事先有知,几乎无法察觉。

  他暗暗赞佩此老胆大心细,一⾝小巧玲珑功夫武林之內不作第二人想,甚是罕见。

  此时沈谦⾝形不敢得太近了,恐引起骑上三人发觉,遂向道旁树林中掠去。

  地势愈走愈是险峻。

  不觉⼊得一片荒山野岭中,林峦翳密,暮⾊苍茫。

  忽地,三骑之前窜出两人喝阻。

  骑上一人答道:“兄弟苏星标,在金堂下效力,方才奉吴副分堂主召急急赶来,不知为了何事?”

  手式一打。

  那人说道:“这就是了,吴副分堂主就在前面不远,三位请过去吧!”

  苏星标谢了,‮腿两‬一夹马腹,泼剌剌驰去。

  另外两骑亦四蹄跟着苏星标骑后亮开飞奔。

  沈谦这时可不敢大意了。

  心料由此向前,定然暗桩密布,弯着向三骑之后蹑去,尽量掩蔽⾝形,不带出半点声响。

  果然没被发觉,紧缀着骑后掠去。

  苍穹稀薄的云层,为劲疾的西风吹散,月笼山野,蒙蒙辉澈,只见三骑驰向一片斜斜地山坡。

  坡上分立着七个劲装捷服的汉子,三骑立时勒住缰辔,⾝形一弓,电飞离鞍而出,落在一人⾝前垂手躬⾝。

  只听那人沉声道:“三位能来是再好不过,一个时辰之前,本分堂弟兄发现河间五雄在此周围略现行踪,⾝后被強敌追踪。

  堡主一再严命保护河间五雄安危,分堂人手不够,是以借助三位,况五雄潜迹山中尚找不出下落,李分堂主率领堂下十名好手正在探找,不久自有消息传来。”

  三人躬⾝禀道:“谨遵吴副堂主差遣,只不知此事已飞报总堂吗?”吴副堂主道:“重之会虽然取消,可是堡中到达群豪依然不少,大半均是暗有所图者,防备这些人都防不胜防,哪能分出人手相助。

  最重要的是够引疑窦,因此项重责落在松分堂肩上,任务着重是接河间五雄至‮全安‬之处,万不得已才可与人动手。”

  接着一个森语声道:“只怕由不得你,你就是不出手照样还是一个死字。”

  “朋友既敢说这大话,何不现⾝较量,吴辉接下就是。”

  吴辉功行两臂,蓄势待发,寒电双目四处游扫。

  两丈开外树梢起了一阵晃动。

  一条黑影飘泻而下,宛如舒云逸浮,徐徐而落。

  吴辉不待飘⾝落地,双掌呼地猛推而出,潜力劲风嘲涌如山。

  那人竟然哈哈一笑,掌心向下虚按,飕地冲霄而起。

  拔上半空,突然一个翻⾝,双手齐出,十指如钩,挟雷霆万钧之势,往吴辉当头罩下。

  吴辉心中一惊,知遇劲敌,⾝形后仰,急踹出,一经闪开,又往前扑。

  只见两条人影一合,手掌翻飞,转眼之间已拆了七八招。

  两人手法都是奇诡怪异,快若流星奔电,掌带锐利劲啸,愈拆愈快,一沾即收,错综离。

  月⾊之下,宛如千百条手影凌空飞舞。

  一时之间,打得难分难解。

  吴辉冷笑道:“朋友,你这点艺业尚敢夸言置吴某于死,真是不自量力已极。”

  那人哈哈一声长笑,疾快攻出三招,将吴辉开半步。

  飕地“平步青云”而起,反⾝下扑,两手齐扬,打出二十四只蝶翼镖,六前六后,六左六右,滚旋旋芸袭,发出刺耳锐啸。

  他打出的手法委实怪异,宛如蝶群攒飞,快慢不均。

  令对方莫测何先何后,不知所措。

  吴辉见他打出蝶翼镖后,惊呼道:“原来是你!”

  那人冷笑一声,下扑之势一顿,改向往伫立掠阵之群匪扑去。

  群匪大惊,喝叱连声。

  刃光如泼⽔般向那人劈去。

  吴辉那边深知蝶翼镖不可以劈空掌劈落,遇风自动变速加快,这无异自速其死,遂全⾝伏地往外滚去。

  但谁知那人发镖之际,已料定吴辉必用“懒驴打滚”避开自己打出的蝶翼镖,并相准他避滚方向,二十四只蝶翼镖如影随形,疾如电打来。

  吴辉翻滚之际耳闻锐啸之声愈发刺耳,不由胆魂皆落,急穿⾝振时,肋下已被打中两支蝶翼镖。

  一阵剧痛攻心,噤不住哼了一声。

  跟着二十二只蝶翼蜂镖涌打在他的后四肢之上,喉中嘶了一声凄厉嗥叫后,噴出一口鲜⾎,伏地气绝而死。

  那边群匪已被这人闪电⾝形掌势攻得手忙脚

  闻得吴辉一声断肠的嗥叫,更是但寒心惊,一匪手式缓了一缓,为这人一掌震飞手中兵刃,跟着一腿飞起,将匪徒踢飞至两丈外。

  这人⾝手委实卓绝。

  一腿踢出之后,突又疾如飘风般跃在另一匪⾝前,右手迅如电光石火般攫在一匪肩头,以匪作盾,一个“旋风扫落叶”之势,将其余猛袭而来匪徒的剑虹刃光开。

  此刻,天边传来一声长啸,摇曳云际。

  那人闻声立时窜出三丈开外,反⾝冷笑道:“如果不是我有事赶去,你们一人也休想活命,转知厉擎宇老贼,还是闭门思过,休生妄念为好!”说时,将手中攫着那匪徒甩摔至地,转⾝奔去。

  去势如电,眨眼无踪。

  群匪惊魂方定,趋在由那人摔落的同一望,已然气绝,再一寻视吴辉死状之惨,心悸胆寒不止。

  苏星标叹气道:“来人⾝手之⾼,只有堡主及诸家堂主可以对敌,我等幸免毒手,想是命不该死之故,现在吴副堂主已死,我等未免进退失据。”

  另一人立时取出一物,向上猛掷,叭的一声,火花迸出,一道红⾊旗火冲霄而起,生出嗡嗡破空之声。

  片刻,月⾊茫茫。

  只见东南方岭脊之上如风闪电掠来三条黑影。

  转眼迫近。

  所来三人均是⾐履残破,发须凌

  为首一人是个五旬开外老者,一眼望见吴辉死在尘埃,目中顿露黯然之⾊。

  老者苦笑道:“今宵可算是一败涂地了,各处设下暗桩,全遭戮害,你们留得活命,堪称万幸…”

  群匪闻言惊心不已。苏星标唤了声:“李堂主…”

  底下的话未说出,却被这老者挥手止住,眼中出愤怒神光,沉声道:“河间五雄已死,翠⽟如意也随之失去。

  最使本堂主难堪的是,到现在为止尚不知对方是谁,对方所来的都是江湖顶尖好手,本堂主落居下风本已显明,无话可说。

  但一切安排,对方却如未卜先知,而且暗桩所在,无一不晓,本堂心疑必有通风之人,否则哪能这么巧法?”

  群匪无声。

  老者又长叹一声道:“总而言之,本堂难逃失机失察之罪,苏兄弟,你们三位不属于本堂管辖,请速回堡禀知堡主,本堂收埋尸体后即赴堡领罪。”

  苏星标躬⾝答道:“在下遵命,但在下并未目睹,一切经过详情又未蒙李堂主告知,若堡主穷颉盘问,在下如何答对?”

  老者略一沉昑,即道:“你就把你所知据实禀明就是,本堂随后就到。”

  苏星标应命招呼两同伴一声,三人窜出,在林中找得各人坐骑,跃上马鞍绝尘驰去。

  老者待三人离去后,即道:“你们暂留于此,本堂尚要察视河间五雄死命之地,瞧瞧对方有无留下蛛丝马迹。”

  星光闪烁,钩月斜辉之下,只见老者之后,尾随着一缕淡烟似地,稍晃即隐…

  一片涧中,怪石嶙峋,奔鸣湍流。

  河间五雄凌仰尸在涧泉之中,溢出鲜⾎均被流⽔冲去,河间五雄个个臂断腿折,洞毙命。

  尤其是禹文豪死状之惨,不忍目睹,右颚骨为凌厉的指力扭裂,裂牙露骨,狰狞骇人。

  李姓老者似猎⽝般,垂道嗅寻,⾝形缓缓移动。

  约莫一顿饭光景,才停住仰面长叹道:“对方委实⾼明,选择这涧泉为下手之地,一切可疑痕迹均为湍流冲刷⼲净。”

  徘徊唏嘘久之,才疾奔离去。

  须臾。

  涧底现出沈谦俊秀⾝形。

  他目睹河间五雄惨死之状,不噤感慨于,叹息道:“人生争名利为何事,杯土附⾝也不可得。”

  恻隐之情,油然升起。

  他将五具尸体一一搬至涧岸,聚石成坟,然后怀着一腔落寞惆怅的心绪,踏着碎月戏影索然向松潘县城而去。

  ‮夜午‬时分,寒风拂林振⾕,桐叶离枝飘落,漫天逐飞。

  山中秋意渐浓,风袭微生飕然寒意。

  钩月斜坠树梢,羊角堡外蹄声如雷,意骤凌

  烽火台上孔明灯突然被揭起,⻩光照

  台上喝出宏亮之音:“什么人?”

  “无离堂下效力弟子苏星标、韦彪、牛森回堡,有急事面禀堡主。”

  “等着!”

  堡门轧轧开启,宏亮嗓音又起道:“堡主已睡,你们径去堡主睡室之处求见。”

  苏星标应了一声,策骑漫步得得进⼊堡中。

  一列三间精致小轩。

  轩外四周为一片翠竹云松环绕涛,篁昑一片。

  左首一间室內灯火明亮。

  只见人影晃动,盛怒语音隐隐传出户外,一条矮子⾝影掠至窗侧,迅疾无伦跃攀檐椽,隐在檐底不见。

  移时。

  苏星标等三人走出轩外,快步离去。

  室內一个龙眉虎目,斑⽩长须老者在来回踱步,神态焦躁忧郁不宁。

  帐钩之上悬挂着一柄鞘⽪斑剥苍绿的宝剑。

  剑柄执手处嵌着一颗龙眼大红光流转的髓珠。

  不言而知此剑就是⽩虹剑。

  这老者定是黑道巨擘,凶名久著之手追魂厉擎宇。

  厉擎宇不时握着双手,只觉手心淌汗,粘一片,他感有生以来情绪没有此刻紧张而又动不宁。

  忽然,厉擎宇面⾊一怔。

  他目中露出惊惧之⾊,原来他目光落处,有两条长有三尺的怪蛇,成八字形向他⾝前滑来。

  这两条怪蛇浑⾝雪⽩。

  从首至尾前上生有⾚红斑点,红⾊长信尺快伸缩,张嘴露出⽩森森的钩牙两只,嘘嘘低叫,滑行速度愈来愈疾。

  转眼,怪蛇就没在厉擎宇⾝前不⾜三尺之处。

  以厉擎宇阅历之丰,就没有见过此种怪蛇。

  但他确实老练精明,一见这两蛇袭来选择部位,就知有人在暗中驱策,不噤哼了一声,功行十指,张爪蓄势以待。

  而双眼则盯在两蛇⾝上一瞬不瞬。

  突然,一蛇迅疾若电滑在厉擎宇⾝后,另一蛇昂首不动。

  这一来无异厉擎宇腹背受敌。

  厉擎宇不噤一震,显而易见这两蛇受训练,若等他们发动,一时兼顾不到,定不能幸免毒噬,不如先下手为強。

  只见厉擎宇奇快无比地左挪三尺,两手迅诡如电般分攫而出,直向两蛇七寸要害抓去。

  这厉擎宇不愧黑道枭雄,⾝快、眼快、手快,辛辣无比,他这一出手,两蛇也同时发动。

  咕咕两声,窜起,向厉擎宇喉结⽳两侧咬去。

  厉擎宇手势若电,疾然一抡,已攫在两蛇七寸要害之上,十指猛然加劲,鼻中冷笑了一声。

  就在十指劲力方吐之际,蛇嘴之內噴出两股⽩烟,因为蛇首距离厉擎宇面门异常近,登时噴了一个正着。

  腥臭之气涌鼻而⼊,陡生晕眩之感,不噤暴喝得一声:“好孽畜!”

  十指加劲,猛力往地上一甩,脑中晕眩增重,赶紧闭目屏息行功驱毒。

  一双怪蛇叭哒坠地死去,但他一服两袖带出劲风将室中烛火扇灭,一条黑影趁机而⼊,迅快无比又闪出。

  厉擎宇暴喝之声惊动了室外值夜弟兄,见室內漆黑一片,火折子亮起一道熊熊火焰,燃着室中油烛。

  只见厉擎宇两目倏地张开,地面多出两条怪蛇尸体,其余并无异状,一柄⽩虹剑依然悬在帐钩上。

  这时厉擎宇晕眩已止。

  试一运气,并无异样感觉,不由宽心大放,望了两蛇尸体一眼。

  他缓缓目注在一面⾊黧黑,缺少右耳的老者面上,道:“晋周,你久居苗疆,可曾见过此种怪蛇吗?”晋周凝目打量一双怪蛇两眼。

  忽然蹲下抓起一条怪蛇细视钩牙,‮头摇‬道:“苗疆并无此种怪蛇,此处更无此类发现,当系海外一种,依属下臆料,一双怪蛇有人豢养携来堡中。

  但此蛇又无奇毒,不能致人于死,噬中公昏片刻,他放⼊堡主室中,不知目的何在?令属下猜忖不透。”

  厉擎宇微微一笑道:“晋香主判断不差,此人目的何在,现在暂不管他,但此人当是堡中宾客无疑。

  老夫如果猜得不错,明后两晚更有利害的毒物放出,你们可去轩外四处搜索有无此人遗下痕迹,速报老夫知道。”

  众人躬⾝退出,厉擎宇居坐沿上,仰目凝思,脸上晴万变…

  光洒地成银,茂道客栈內一间向独院上房內,南宮康侯正在向沈谦讲解上乘武功,吐纳口诀。

  蓦地——

  窗外一株⽩杨树唰啦一声微响,一条⾝影疾而⼊。

  落地⾝显,只见盛百川笑昑昑地手托着一蓝布长囊道:“幸不辱命,手到取来,可惜老偷儿一对自海南黎⺟绝顶千方百计擒来的桃花灵蛇牺牲了。”

  南宮康侯冷冷说道:“你到手的可是真的吗?”

  盛百川不噤怒视着南宮康侯,沉声道:“你几时闻听老偷儿到手的东西是假的啦?”

  南宮康侯呵呵一笑道:“是啊!如果偷的是假物,当首我这老怪物面上,真坍不起这个台,一世英名,付之流⽔,错怪了你咧!”

  呵呵笑声中,从盛百川手中接过蓝⾊布囊,缓缓取出罕世奇珍神刃⽩虹剑。

  两指一掀柄个卡簧,嗡嗡龙昑过处,一道⽩虹电芒夺鞘而出。

  从头到尾,湛如秋⽔,映在光之下,眩人眼目,刃薄如纸棱脊嵌有一条红⾊⾎槽。

  南宮康侯啧啧赞不绝口道:“好剑,厉擎宇仗此剑成名,珍逾命,一旦失去,定然四出追寻盗剑之人。

  谦儿,我将此剑转赠与你,⽇后遇上厉擎宇或他的手下,当认你是不世之仇,为你带来重重危难,你不可怪为师。”

  沈谦诚谨答道:“弟子岂能存此心意。”

  盛百川得意一笑道:“三年两载,厉擎宇必不致发觉此剑被盗。”

  南宮康侯愕然望着盛百川,道:“厉擎宇又不是死人,岂有不发觉之理?”

  盛百川笑道:“老偷儿早在三月之前,就有盗取厉擎宇老贼这柄⽩虹剑之意,⽩虹剑形式亦早侦知,着意仿造一柄与⽩虹剑一模一样的膺品。

  铸成不久,恰遇上你这老怪物解救老偷儿杀⾝大难,又无巧不巧你又请我这老偷儿偷取⽩虹剑,所以我就落个顺⽔人情,聊报大德。

  厉擎宇虽仗此剑成名,但他练成手混元爪后,此剑便废弃不用,随⾝携带,聊备一格而已,偷天换⽇,以假换真,厉擎宇近期內必不会发觉被偷换。”

  南宮康侯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老来成精,居然会想出这巧妙法儿,难怪你离开贼窠时,就背带这蓝布囊片刻不离⾝,我问內蔵何物,你坚决不吐露,我这老怪物神目如电,反被你瞒过。”

  盛百川微笑道:“我这老偷儿人情⼲脆做到底,如不急着起程,权假半⽇时光,将这柄⽩虹剑改装,⽇后就是厉擎宇遇上沈贤侄时,也不易认出是他原有成名之物。”

  沈谦顿时称⾝不止。

  盛百川道:“老朽不⾜于报你们师徒大德于万一,何须言谢。”

  接过南宮康侯手中⽩虹剑归鞘回囊,翻出窗外,翩然离去。

  南宮康侯向沈谦道:“盛老前辈因秉赋所限,武学內功因此不能练达上乘境界,但一⾝小巧绵软功夫,堪称宇內无双。

  但他心思灵敏,诡计智谋称绝,他仅一子,名盛宝龙,留在武当学习,⽇后遇上,你多为照顾就是。”

  沈谦领命,师徒两人继续授习武功上乘绝学。

  时已近午,盛百川穿窗而⼊,将蓝布长囊与沈谦。

  盛百川向南宮康侯笑道:“我们前往六和楼餐一顿,即刻上道如何?”

  南宮康侯欣然道好,三人离店而去。

  西风残照,三人风尘仆仆往川边行去。

  愈行愈远,愈远愈杳…

  有云:“桂林山⽔甲天下,朔山⽔甲桂林”

  江⽔清澈无翳,两岸丹崖翠壁,风景奇秀,但已局限桂江流域两岸,比之于西川山势万重,峰峦重叠,诸⽔蜿蜒,如带如龙,林壑幽胜,总较逊⾊。

  蜀中名山有六,数峨嵋为最。

  林木蓊翳,飞瀑深潭,溪林纵横,邱壑秀丽,加之金顶佛光,云海苍茫等天象之奇,都能引人⼊胜。

  千百年来,脍炙人口,文人笔下,渲染备至。

  如李太⽩诗:“蜀僧抱绿倚,西下峨嵋峰”句,山中翠绿映眼,満目皆碧,秀丽奇绝,天下秀之名,有以得之,名实相符。

  秋风⽇寒,云⾼雁远。

  千涧俱冷,菊⻩傲霜。

  三人一行,那⽇薄暮,天际流霞之际,已自到达峨嵋山麓。

  南宮康侯道:“峨嵋崇⾼,今晚又无月⾊,路径不易寻觅,为免与峨嵋一派生出误会,就在此山麓村落客店投一宿,明晨再找桫椤散人也不迟。”

  盛百川是无可无不可,当下转奔村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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