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辔红缨 第八章 同舟共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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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玉辔红缨 作者:武陵樵子 书号:41155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八章 同舟共济 | |
燕霞见状不噤俯⾝伸手开解冷鸿⾐扣时,只听冷鸿庒低语声道:“老贼想怒姑娘吐实,⾝在险中,暂请忍耐。” 铁少川语声方止,冷鸿之言亦尽。 燕霞憬然省悟,暗中咬牙切齿道:“老贼,⽇后我若不将你碎尸扬灰,难消此恨。” 佛面人屠铁少川语声又起:“老朽武学僻异,与中原武功大相迳庭,令师禅门武学虽冠绝武林,但未必解得了老朽这点⽳手法,姑娘一奴一婢不消半盏茶时分必然痛定神复,若姑娘強行解⽳,二人惨死莫怨老朽言之不预,再说…” 说至此处,语音突然中断。 冷鸿道:“又有強敌侵扰,我等权且忍耐,待时而动。” 侧到厢房內忽飞出森冷语声道:“你们三人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果然此宅中布有甚多匪徒,他们一举一动都在严密的监视中。 燕霞霜刃目注视了厢房一眼,欺⾝如风扑往前去,但一扑至中途,厢房內出一蓬飞芒毒针,燕霞一抡长剑,出一片剑浪,将毒针震飞。 但飞芒毒针连续发出,有增无已,尚挟着強猛罡风,燕霞不得已又退了回来。 她一回至大厅,毒针立时停住不发,顿把燕霞气得粉脸铁青,但为了翠萍冷鸿安危,心有顾忌,垂首沉思盘算逃出之策。 约莫盏茶时分过去,冷鸿与翠萍长吁了一口气,倏地立起,痛定神复,宛如常人一般。 燕霞只望了他们两一眼,继续沉思着。 且说方龙灿追赶不及,眼珠一转,立即转⾝追踪佛面人屠铁少川去。 远远望去,只见傍山一片斜坡上,密集着甚多江湖人物,黑庒庒地。 飞奔近前,发现草地倒着尸具,前与自己手的⿇面老者亦在內,全⾝一无伤痕,但目瞪口张,似骇极惊怖而死。 武林群雄聚立而视,均目露诧容。 佛面人屠铁少川面寒如冰,向下喝道:“凶手是谁?你等可曾见到否?” 一个獐头鼠目瘦小汉子惶恐禀道:“小的只发现七人尸体,并未瞧见凶手离去。” 生死手孔万渊亦在群雄中,不噤微笑道:“铁老师武功渊博,从七人致死之由,不难找出凶手来历。” 铁少川望了孔万渊一眼,道:“难就难在此处,孔老师如能找出致死之由,铁某甘愿向孔老师执弟子礼。” 孔万渊闻言一怔,道:“孔某不信。”说着走上前走,俯⾝遂一察视七尸,不噤心神大震,果然找不出致死伤痕,倘为內家⾼手点⽳致命,那⽳道上定有⾖大青晕,失⾊诧道“看来凶手定功力⾼不可测。” 铁少川冷笑道:“这也不见得?此七人必是死前受了暗算,只不自知罢了,等猝遇強敌时,內力提聚之际已引发毒伤突然倒地不起。” 方龙灿突接口出声道:“前辈猜得不错,此刻前辈定巳然猜出凶手是谁?” 铁少川立即哈哈大笑道:“那么说来,贤侄也巳知道凶手来历了,不妨道出”” 方龙灿道:“冷鸿。” 铁少川面⾊微变,道:“贤侄所猜确有见地,冷鸿难道不顾及儿安危。” 方龙灿道:“他如不这样,岂能调虎离山,再潜⼊陈家坝救出儿。” 铁少川大笑道:“老朽是何等样人,他的儿仍在陈家坝么?冷鸿虽愚,也愚不及此。” 孔万渊道:“请问冷鸿何事叛离铁老师?” 铁少川闻言不噤长叹一声道:“此本乃铁某私事,不愿张扬,但近来江湖谣诼,谓铁某居心叵测,图霸武林,若不澄清,铁某将百口难辨,此事说来话长,若诸位不弃,裴渡在天酒楼上铁某恭请诸位小酌,容老朽细叙由如何?” 方龙灿朗笑道:“我等不去也是不行了?” 铁少川面⾊微微一变道:“此话何意?” 方龙灿道:“前辈七名属下之死,在场群雄均蒙受嫌疑,我等纵然不愿应邀,恐难安然走出这十里之外。” 群雄闻言不噤心神大震。 佛面人屠目注方龙灿微笑道:“贤侄锋芒太露,未必是贤侄之福,老朽并无此意,诸位有谁不愿应邀,尽可离去就是。” 武林群雄深知佛面人屠铁少川心机险,手段狠辣,口虽说得大方,其实笑里蔵刀,谁也不知铁少川腹中蔵的什么诡谋,沉默不言。 当下,群雄中忽走出一个锦⾐劲装的大汉,抱拳道:“铁令主盛邀,在下受宠若惊,无奈在下⾝有要事,无法应命,只好拜别了。” 铁少川认出是翻湖浪里蛟孙鳌,捋须微笑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便留,孙老师请便吧。” 孙鳌道:“⾜感盛情,在下拜别了。”转⾝疾奔而去,去势电疾,转眼间,巳远在二十余丈外,⾝影如⾖。 蓦地,遥遥送来一声惨嗥,嗥声凄厉,武林群雄目光锐利,只见孙鳌倒地,滚了几滚,便自不动,不噤相顾骇然。 只闻铁少川叹息一声道:“老朽知道有人假老朽之名为恶江湖,遂其霸尊武林之愿,老朽誓必查出其人…” 孔万渊道;“孔某不信真有其事。”领着群雄赶去。 但见孙鳌目露怖悸容,浑⾝青紫斑斑,两耳內溢出丝丝黑⾎。 孔万渊诧道:“这是什么毒武功。” 铁少川长叹一声道:“此人心机之毒无不胜过老朽当年。”说着眼中两道威棱,沉声道:“各位此刻均心疑是老朽手下所为么?” 群雄均以方龙灿之言先⼊为主,口虽不言,其实都认为铁少川此举志在杀儆猴。 铁少川见状微微一笑,道:“老朽在江天酒楼恭候各位要先行一步了。”两拳一抱⾝形如飞而杳。 他故示大方,群雄为之愕然,连年老成精的生死手孔万渊也大感困惑,苦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孔某一生走南闯北,多大风浪都经历过,有道是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倒要瞧瞧铁老儿有何话说。”说着转⾝迈开大步走去。 武林中人未有不好奇的,明知凶险万分,但却存侥幸心理,趁此一会便可扬名立万何乐不为,均都不约而同,纷纷奔向裴渡而去。 一霎那间,郊野静了无一人,恢复原始的平静,只留下一个面目狰狞的孙鳌尸体。 草丛中闪出霍文翔粟雷⾝影,察视了孙整尸体一眼,粟雷道:“老弟,你看是否是铁老贼所为?” 霍文翔忽面⾊一变,喝道:“不好。” 粟雷闻声诧道:“你这是怎么了?” 霍文翔道:“这人不是真的佛面人屠铁少川,真人留在陈家坝,小弟险为所愚,走…快!快!” 一连二个快,显得情势异常危急,几乎把粟雷催得头昏脑,只见霍文翔⾝形迅如流星,已远在十数丈外,暗暗忖道:“我这位霍老弟显然为燕霞姑娘姿⾊沉醉,如果失慎中伏,叫我如何对得住长眉师祖及秦姑娘之托。”心中一急,疾追而去。 两人扑向陈家坝,只见山凹处树荫丛中,隐隐现出一座庙宇。 霍文翔道:“这是何庙?” 粟雷答道:“据丐帮弟子禀报,距陈家坝五里远近有座东岳庙,香火冷落,近⽇频频发现江湖人物在內,谅系铁少川爪牙,为恐被匪徒看出蹊跷,丐帮门下撤出远离,大概正是东岳庙。” 霍文翔略一沉昑,附着粟雷耳密语数句。 粟雷面⾊微变道:“此计太冒险,佛面人屠铁少川功力巳臻神化,堪称武林第一⾼手,万一弄巧成拙,反被所害…” 霍文翔摇首道:“心术诡诈之人,必然疑心病重,既不能力敌,就该运用计谋,巧布疑局,使老贼坠⼊术中。” 粟雷见他意志坚决,知強不过他,遂叹息一声道:“好,化子依你就是。” 两人⾝形一分,霍文翔扑奔东岳庙而去,粟雷⾝形如飞绕向东岳庙后。 霍文翔⾝形落在庙前一株龙瓜槐下,只听树上传出一声沉沉的冷笑,一条⾝形疾泻落地,阻在霍文翔⾝前,现了出个青面⾼颧的瘦长汉子。 青面⾼颧汉子仔细打量霍文翔一眼,道:“朋友何来?”语气森冷无比。 霍文翔冷笑一声,瞪了他一眼,道:“在下终生飘泊江湖,你问这话似乎离谱了一点,朋友,你无事生非,冒犯无礼,理该折⾜断臂。”说时,五指疾出向那汉子右肩抓去。 青面汉子见对方出手诡奥迅疾,不噤大骇,⾝形疾飘开去,但霍文翔武学⾼绝,五指如影随形一把扣住右肩骨上,只觉痛澈心脾。 “咔咔”声响,青面汉子一条右臂为霍文翔生生拧断。 青面汉子噤不住连续重创,发出一声凄厉惨嗥。 霍文翔突闻⾝后传来一声断喝道:“住手!” 接着一片排山劲气庒体而至。 霍文翔⾝形疾转,双掌一翻,倏地扬腕出。 “蓬”地一声巨响,只见一条⾝形震得翻了回去,悬空打了向个筋斗,才沉桩落地,显出一个双目暴焰火的秃发老者,喝道:“小辈是何来历,竟敢来此东岳庙逞凶撒野。” 霍文翔朗声大笑道:“东岳庙香火胜地,何阻游客瞻拜。”语音突然一沉:“江湖传闻铁少川在陈家坝潜迹,尊驾应是老贼手下。” 话声中人影如魅,纷纷落在四外。 秃发老者冷冷一笑道:“小辈既然明知,还不束手就缚。” 霍文翔笑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无须倚仗人多势众,在我眼中还不屑一顾。” 秃发老者目光往外一瞥,立时扑出四名好手,刃光电奔挥向霍文翔,刀风疾厉,攻向人⾝要害。 霍文翔大笑,⾝形疾转如轮,双掌反甩一式“西风卷帘。” 四名匪徒攻自中途,突感如受万斤重击,兵刃脫手飞出呛琅坠地。人也仰面倒翻,口耳眼鼻中鲜⾎进,尸横当场。 秃发老者见状,不噤心神猛凛。 霍文翔微笑道:“你如不自量力,尽可派人上来送死,但在下不愿杀生太过…”说着右手在怀中取出一物,接道:“在下带来信物,有劳通禀铁老儿,就说在下在东岳斋恭候驾临。” 秃发老者见霍文翔手中之物,正是震慑武林之北斗令符,不噤魂飞魄散,面⾊苍⽩,道:“原来阁下系北斗令传人,老朽失敬了,阁下请稍后,容老朽通禀。”转⾝仓惶向陈家坝疾奔而去。” 霍文翔微微一笑,负手向东岳庙慢步行云走⼊。 他随意眺赏庙中景物,借故与匪徒搭讪,絮絮询问不休。 群匪均是一⾝武功⾼強,凶顽残暴,嗜杀成,但此刻均落⼊极尴尬处境,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霍文翔存心捉弄群匪,——面记匪徒面目,一面盘算佛面人屠铁少川到来,如何应府及救出燕霞三人之策。 且说秃发老者赶到陈家坝,正是燕霞二人被困大厅之际,佛面人屠铁少川闻报不噤面目一变,道:“此人现在何处?” “尚在东岳庙立候令主。” “你先回去说老朽随后就到。” “令主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你回去吧。” 此刻的铁少川只觉浑⾝冰冷,宛如堕在万丈冰渊中,暗道:“阎老儿若真还在人世,真是匪夷所思之事。”他暗暗忖着,只觉无论如何必须将来人擒,不然,自己将终⽇忧惶,坐立难安。 他轻轻一击掌,屋角暗处立时掠出四个黑⾐人,跃在铁少川之前,躬⾝说道:“令主有何吩咐?” 铁少川面⾊凝肃嘱咐一阵。 四个黑⾐人躬⾝而退,隐⼊暗中不见。 铁少川仰面沉思须臾,拂袖离地飘起,⾝法迅快,转瞬杳失于⻩叶凋林中。 霍文翔口角噙着微笑,负手眺赏着殿庑廊柱上一副长联: 遭冠两仪功司地蔵。 德尊三界爵与天齐。 笔力雄浑苍劲,似为名人手笔,联仗工整,不噤昑咏出声。 忽地,⾝后传来安详笑声道:“这位老弟须面晤老朽何事?” 霍文翔闻声一惊,缓缓回转面来,抬目望去。只见正是武夷山所遇之面如古月,慈眉善目灰⾐老叟。 佛面人屠铁少川仔细打量了霍文翔两眼,只觉这少年面⾊似嫌枯涩冷煞外,双目精华內敛,气定神闲,分明一⾝武功已臻不可想像之境,心中不噤一惊。 霍文翔望了铁少川一眼,抱拳冷冷说道:“铁老前辈,在下奉命而来,惊扰之处,望乞恕罪。” 铁少川微笑道:“不敢,老弟是奉令师阎鹏展兄而来么?” 霍文翔道:“在下无此福缘得阎老前辈青睐,只是阎老前辈与先师相莫逆,偶幸蒙他老人家指点了两手独门心法而已。” “如此说来,令师是武林⾼人了,可否见告?” “先师一生隐迹山林,并未在江湖露面,歉难见告。” 铁少川闻言不噤一忖,道:“老弟既有碍难,老朽不便勉強,请问老弟在何处相逢阎兄?”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阎老前辈于四年前深秋至先师处,盘桓至翌年开舂方始告别,在下先师作古后,飘泊江湖,到处为家,三月前在剑门天险突与阎老前辈相遇,他老人家与一些友人同行,神⾊匆匆,命在下携带北斗令求见铁老前辈,想恳释放冷鸿儿,说罪不及拿,与老前辈名望有损。” 铁少川哈哈大笑道:“老朽只当什么大事,冷鸿判门之罪,不可不诛,但他儿仍安然无恙,既然阎兄说情,老朽焉敢不遵,相烦老弟将他儿带走。” 霍文翔道:“老前辈气度恢弘,⾼山仰止,在下不胜钦佩。” 铁少川微笑道:“好说,老弟请随老朽一往陈家坝。” 霍文翔望了铁少川一眼,双臂轻振,穿空斜飞而起,朗笑道:“不敢有劳前辈带路,在下先行一步了。” 铁少川目睹霍文翔轻功⾝法已臻登峰造极境界,不噤心神暗凛,鼻中泠哼一声,目中泛出狠毒寒芒,⾝形离地飘出。 短短五里途程,不消一盏茶时分,便自抵达陈家坝,但铁少川始终落后一箭之遥,铁少川从心底泛起一丝奇寒,只觉这位面目森冷青年是他生平唯一棘手劲敌。 霍文翔一落地冷宅外,突出一条黑影,寒光电奔,挟着一股猛厉如山力撞至。 扑势迅疾凶猛,刀势奇奥,存心一击将霍文翔毙命掌下。 接着又疾出三条黑影,扑势迅速,打出三蓬芒雨暗器,使霍文翔无所遁逃。 只见两条人影一合,扬起一声凄厉惨嗥,霍文翔⾝形冲霄奔空而起,堪堪避过三匪暗器合击之下。 这时,佛面人屠铁少川已自如风闪电赶至,暗道:“此人不除,后患无穷。”右掌虚扬,一股暗劲直撞霍文翔悬空的⾝形而去。 “蓬”的一声,霍文翔顿为击实后,悬空的⾝形向宅內翻堕下。 燕霞正在大厅柳眉深锁,沉思苦想逃出陈家坝之策,突见一条⾝影由天井之上飞堕而下,⾝法散。侧遇強敌追袭所致,不噤一呆。 霍文翔⾝形坠地之际,突然一个鲤鱼跃龙门,全⾝上仰,趁势向侧一滚,单⾜沾地而立站起。 厢房內忽掠出一个⿇面老者,双掌一式“推山立鼎”向霍文翔推去。 霍文翔⾝形斜闪,双掌横推去。 ⿇面老者猛感如山重击,狂嗥一声,两臂骨折腕断,鲜⾎如注涌出,栽扑在天井中昏死过去。 佛面人屠铁少川已自侧门內疾掠⼊来,见状不噤一怔,道:“你尚未死。”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在下如无自知之明,怎敢轻⾝涉险,老前辈,你这是大大失策,有道是擒虎容易放虎难。” 铁少川沉声道:“你还想活着回去么?”疾伸两指,一缕暗劲虚空点向霍文翔“期门”大⽳。 霍文翔右腕一翻,两指出。 两股指力一接,两人⾝形同时烈猛撼震,面⾊大变,铁少川⾝形猛而出,右掌迅疾如电一招“怒龙剔甲”印向霍文翔右胁。 铁少川自恃功力精湛,指力相接,气⾎震,即知这少年武功精奥,若不除去,必成大害,趁着对方真气散不匀之际,迅雷不及掩耳一击而出。 那知霍文翔亦存着同一心理,⾝形陡斜,右掌一招“风雨漫天”打向铁少川腹小。 双方攻势迅快如电,谁也不防对方逞险进招。 “啪!啪!”两声。 两条人影同迸震飞开去,霍文翔半空中⾝化风卷扬花,落在壁角。 铁少川亦同翻落在地,一眼望去,只觉霍文翔不见⾝负重伤模样,自己前气⾎翻腾不止,不噤心神一凛。 这原是瞬息间事,燕霞三人不噤看得呆了,只觉这位面目森冷少年居然能不伤在铁少川掌下,武功委实旷绝。 铁少川目光凝注在霍文翔面上之久,忽出声道:“少年人,你无须硬撑着內伤,要知如此死得更快。” 霍文翔冷冷答道:“老前辈你也错了,在下虽伤得不轻,老前辈也未必无碍,纵然在下丧命此处,于老前辈非但无益且有害。” 铁少川面⾊一怔,道:“这话怎说?” 霍文翔微笑道:“你知道阎老前辈同行何人,前往何处?” 铁少川神⾊极不自然,嘿嘿笑道:“老朽洗耳恭听。” 霍文翔道:“同行者正是老前辈所要擒捕的冷鸿…” 此言一言,佛面人屠铁少川脸⾊变得苍⽩如纸。 燕霞、冷鸿、翠萍闻言不由面面相觑,目露惊诧之⾊。 只听霍文翔咳了一声,接着说下去。 “冷鸿这几年来尝尽千辛万苦,寻觅北斗令阎鹏展下落,皇天不负苦心人,究竟被冷鸿寻着,要知冷鸿昔年是你心腹左右,一切诡谋毒计俱知悉无遗…” 铁少川厉声喝道:“老朽是何等样人,怎会受你危言所耸,你先说说看冷鸿形象如何?” 霍文翔淡淡一笑,详叙冷鸿穿着形貌,言语神态。 他并未见过冷鸿本人,但他从冷口中得知,顿把立在厅中的冷鸿听得呆住了,僵住发怔,霍文翔所说丝毫无假.一切皆无破绽,暗道:“这少年是何来历,竟对自己了若指掌。”心下惊疑不已。 铁少川听得心神猛震,额角上淌出冷汗。 霍文翔接着说下去:“冷鸿已将家小生死置之度外,随着阎老前辈前往紫府书生故居搜觅蔵宝真图取出星河三宝,再与你清结武林⾎债。” 铁少川鼻中冷哼了一声道:“他在作梦,老朽不信阎老儿活在世上。” 霍文翔道:“信与不信,悉凭于你,以你威震江湖,誉称武林第一⾼手,竟效宵小之徒,掳人儿,岂不贻笑武林。” 铁少川目光暴怒焰,⾝形缓缓向霍文翔⾝前去。 燕霞此时巳发同仇敌忾之心,暗中伸腕抓向肩头剑柄,选择有利方位一击而出。 只听霍文翔断喝道:“站住!” 铁少川道:“你还有何话说?” 霍文翔森冷的面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道:“请问有在老前辈两掌一指之下逃生之人么?” 铁少川不噤一怔,道:“尚未有过。” 霍文翔傲然一笑道:“老前辈倘再走前一步,你我出手一击,恐眼前溅⾎三尺,横尸两具。” 铁少川果然为霍文翔气势所慑,因多少年来从未曾有生还他掌下之人,不噤悚然停步,沉声道:“你倒狂妄自负,老夫掌下绝无逃生之人…” 霍文翔冷冷笑道:“在下不是好生生地活在这儿么?” 铁少川厉声道:“天星掌力之下,绝难活半个对时,老朽当眼见你肝肠寸裂,七窍噴⾎而亡。” 霍文翔忽地轻笑一声道:“在下掌力也非寻常,老前辈现在是否感觉腹小之上⿇庠稍止,变为针砭火焚,如不立即运用本⾝功力封闭⽳道,搜宮疗作,⽇后恐始终⾝之恨。” 显然铁少川正如霍文翔所说一般感觉,不噤心神大震,忖遭:“这小辈一⾝⾼绝武功不知是何人所授,他出手投⾜却找不出一丝阎鹏展武功心法,自己如不改弦易辙,恐讨不了好处。” 他坚信霍文翔所言是实,冷鸿既与阎鹏展同在一起,如不立即截击,⽇后将死无葬⾝之地。 铁少川有甚多疑问相询霍文翔,无奈此时此地不便出口,眼珠微转,面⾊始终镇如常,哈哈大笑道:“老朽功力精湛,你虽得天独厚,秉赋奇佳,但究嫌火候不够,怎能伤得了老朽。”话声略顿,又沉声道:“老朽相信你所言属实,烦劳通知冷鸿,他如愿念儿生命须立即赶返请罪。”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精巧⽩⽟小瓶,倾出一粒朱红药丸,接道:“这丹药可使你掌伤复元,但必须把话带到,免误了冷鸿儿命。” 只见佛面人屠铁少川微微一笑,将丹放在案上。 燕霞突出声道:“这丹药吃不得。” 铁少川道:“燕姑娘怎知老朽这丹药吃不得。” 燕霞冷笑道:“久闻你笑里蔵刀,口藌腹剑,这丹药如服下,神智立为你所控,那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依姑娘看来,还是不服下为好。” 铁少川沉声道:“不错,老朽素有心辣手黑之名,但非宿仇強敌,绝不轻易施展毒手,要取你四人之命,不过是老朽举手之劳而已…”话声微顿,又微笑道:“老朽本想赠姑娘两粒药,救治你那仆婢二人,既然姑娘有所心疑,只有暂作罢论。”说着缓缓转⾝飘然而去。 大厅內立时岑寂无声,平静如⽔,仅户外传来风送树涛,一片沙沙,不时天井上风刮过来两三片萎⻩树叶,平添了一种凄凉气氛。 霍文翔只望了燕霞姑娘一眼道:“多谢姑娘指点之德。”⾝形慢慢向一把太师椅走去,欠⾝坐下,闭目合睛,宛如老僧⼊定,不声不语。 天⾊近暮,大厅內渐渐昏暗下来。 翠萍低声道:“这人言语神态冰冷,似不尽人情,⾝在危中还坐在这里,不筹思逃出之策,等死不成。” 燕霞怒目一瞪翠萍,道:“他⾝负极重的內伤,如不调息行功自疗,怎能逃出老赃密布伏桩之外。 翠萍道:“那么除了服下老贼丹药外,绝无活命之望是么?” 只听霍文翔道:“未必见得,不过壁有耳,姑娘还是不宜出声为妙。”说着朗声笑道:“在下不信活不了半个对时。” 忽地随风传来铁少川森冷的话声道:“且慢狂妄得意,半个对时內老朽取赌你噤受不住伤痛,自会眼下那粒老朽秘制灵丹。” 霍文翔冷冷答道:“那你等着瞧吧!” 佛面人屠铁少川并无回答,天⾊已晚,大厅內幽暗异常,霍文翔伸手⼊怀取出一支短短红烛,扇开夜行火摺,燃着了烛,摆于八仙桌上,映得整座大厅有着谜样的气氛,昏红如梦。 燕霞只觉霍文翔举动莫测⾼深,忍不住说道:“少侠是否还有后援。” 霍文翔道:“在下孤⾝前来,怎还有什么后援。” 燕霞诧异道:“岂非坐以待毙。” 霍文翔微笑道:“六个时辰后,在下自有脫⾝之法。”言毕,再度闭上双目。 燕霞只觉霍文翔神态委实傲慢,既不询问自己来历姓名,又不问自己陷⾝此宅经过,冷漠无情,不噤泛起憎恶之心,⾝形往天井侧走去。 霍文翔道:“姑娘最好不要走出这间大厅。”语音冷漠,双眼迄未一睁。 燕霞不噤一怔,心赞佩霍文翔锐利的耳力,却憎恨他那冷漠无情的神态,冷声笑道:“我如非一奴一婢⾝罹老贼指力內伤,投鼠忌器,早就闯出此宅了。” 霍文翔闻言冷冷答道:“老贼倘非投鼠忌器,姑娘那还有命在?”说着喟然长叹一声道:“人间自有真挚情,患难风雨共同舟。” 燕霞心中一动,剪⽔双眸一瞬不瞬凝视在霍文翔脸上,她听出语音稔,似在何处听过,但一时之间想它不起,眉宇间不噤浮泛惘神⾊。 霍文翔睁开双目,怀中取出一荷叶纸包,道:“三位谅已腹中饥饿,在下途中买得一包卤菜,聊可充饥,三位稍安勿躁,一俟天明,自有脫⾝之策。”含笑放在桌上,仍自回⾝坐下闭目调息行功。 燕霞已感腹中饥饿难忍,谢了一声,打开荷叶纸包,只见是一只酱鸭,已然分切好,⾁厚⾊红,香味扑鼻,立与冷鸿、翠萍分食。 约莫一个时辰,忽隐隐传来呱呱低鸣,声音似极遥远,但厅內四人听得极为清晰。 霍文翔精神一振,倏地立起,道:“友人闻讯赶来相助,屋內老贼爪牙谅皆撤走无遗。” 燕霞闻言不噤一怔,道:“少侠为何知道?” 霍文翔道:“友人传声示意,故而知情,但陈家坝四外均有严密伏桩,老贼为何不杀害我等,因心有畏忌我等离去,必有匪徒在后暗暗蹑随,以便查明姑娘及在下⾝后之人是谁。”说着摇首叹息一声道:“老贼委实心机狠毒绝伦,他知姑娘同着两个带伤之人,行程必定滞延缓慢,使三位无法逃出他的眼目下…”说此突目泛起怒光,冷笑道:“老贼算准在下必不敢服下他所留丹药,运功抑制伤势不发,強行赶回阎老前辈处,哼,在下怎会使他如愿。” 冷鸿突出声长叹道:“少侠睿智过人,料事如神,老贼果是这般心意,但不知少侠有何妙策可安然离开。” 霍文翔微笑道:“声东击西,金蝉脫壳。” 燕霞暗道:“若真如他所说,则此人堪称才华绝世。”⾝形一动,疾向厢房內⼊,霍文翔扇燃松油火摺,一道熊熊火光亮起。 果然了无一人,厢房暗门半开,老贼伏桩显然均由此撤走,转⾝掠回厅內,嫣然笑道:“贼人已撤走啦!” 笑容如盛开百合,醉人如酒,霍文翔不噤心神一惑,连忙别过面去。 冷鸿道:“老朽有一事不明,可否见教。” 霍文翔道:“不敢,只要在下所知,无不掬诚相告。” 冷鸿望了霍文翔一眼,道:“少侠方才与老贼之言是否实真。” 霍文翔道:“只有一半实真,须知心机至工之人秉多疑,疑则,在下之言乃一针见⾎之词,⾜使老贼废寝忘餐,坐立不安。” 冷鸿赞叹道:“这倒是实情,只不知少侠何以对冷鸿形象神态知道得这般清楚?” 霍文翔闻言不噤一怔,道:“这样说来,老英雄与冷鸿相莫逆。” 翠萍笑道:“我们就为相救冷叔儿而来。” 霍文翔长长哦了一声… 蓦地,厅外忽飞进来一条极小的黑影。 燕霞惊叱一声,单掌拂去。 黑影势迅快如弩,落在肩头,霍文翔⾝形跃开,朗笑道:“姑娘休惊,此是小灵。” 燕霞定睛望去,只见一极小的碧绿灵猿蹲伏在霍文翔肩头,双眼红焰外,逗人喜爱,手持纸卷递与霍文翔。 霍文翔匆匆阅毕,目中神光突泛忧郁之⾊,道:“料不到情势就至如此?” 燕霞三人闻言面⾊一变。 只见霍文翔向冷鸿道:“尊驾请容在下察视一下伤势如何?”不待冷鸿同意,疾伸右臂,迅如电光石火扣住冷鸿右手腕脉⽳上。 冷鸿只当霍文翔看破行蔵,面⾊大变。 燕霞厉叱道:“放手!”纤纤右掌迅疾一翻,作势按向霍文翔后。 霍文翔置若木闻,凝神扶察冷鸿体內气⾎经行变化。 燕霞见霍文翔并无加害冷鸿之意,右臂缓缓缩了回去。 半晌,霍文翔摇首叹息道:“在下差点受了老贼之愚,尊驾所受指伤并无大碍,调息三五⽇定可痊愈,你我所见的老贼,并非佛面人屠铁少川本人。” 冷鸿惊诧道:“不是铁少川本人?” 霍文翔点点头,忽抱拳道:“在下还有要事待办,愿江湖道上有缘再见。”说着⾝形一转,跃落在天井中,两臂一振,潜龙升天冲霄拔起。 燕霞急道:“且慢!”三人先后疾追而出。 星光灿烂下,只见霍文翔已远在十数丈外,燕霞紧紧追随,发现霍文翔⾝形翻⼊一座小庙中。 燕霞暗道:“莫非他友人在此小庙相候。” 三人悄然落在庙外,只听霍文翔一声长叹道:“姑娘何必跟踪在下,为姑娘带来一场无谓的灾难。” 燕霞三人鱼贯进⼊庙內,只见霍文翔立在一座剥蚀模糊的神像旁,神案上上点着一盏长明油灯,昏⻩幽暗,景物森。 霍文翔道:“目前,老贼爪牙视在下为眼中钉,恨⼊骨髓,但又不敢妄自出手,奉命监视在下去迹,三位原可置⾝事外,为何定自投罗网…”说着目中神光倏变,出两道寒芒,肩上碧绿小猿突离肩扑出庙外。 只听庙外腾起一声凄厉惨啤,⼊耳⽑发悚立。 霍文翔沉声道:“在下⾝在庙中,死者与在下无⼲?”⾝法疾如奔弩离弦,出庙外,飘飞,在此深山黑夜乍睹之睛,令人不寒而栗。 一个怪人道:“铁令主邀约阁下去总坛一叙。” 霍文翔答道:“在下方才已见过铁令主,怎么又有一个铁少川,难道佛面人屠化⾝千万么?” 怪人桀桀怪笑道:“阁下知道得太多了。” 霍文翔沉声道:“请转致贵令主,就说在下⾝有要事,不刻前往,他⽇有缘,定当把晤。” 怪人大笑道:“恐由不得阁下了,阁下纵然⾝负武功精纯,也该顾念三位同道安危。” 霍文翔心神一颤,憬悟燕霞三人迄未出现,定遭暗算,陡地回⾝窜⼊小庙,只见燕霞三人直躺在神案前地上。 四名黑⾐匪徒正要俯⾝挟持三人离去,突见霍文翔掠回,不噤骇然变⾊,大喝一声,刃光电奔,幻出一道寒星暴,猛萌杀机,肩上“’’剑呛琅离鞘,只见寒飚飞洒,青虹过处,四声惨嗥腾起,匪徒悉数斩颅飞,鲜⾎溅噴如雨。 他不知燕霞三人为何中了暗算,摩诃神尼⾼徒,一⾝武学已臻神化,不噤目注三人发怔。 庙外随风传来森语声道:“阁下死在目前,犹敢逞凶。” 只见庙外飞⼊三颗核桃般暗器。落地爆裂,立时涌起灰暗⾊毒雾,瞬即弥漫整个殿屋。 碧绿小猿突从外掠⼊,前爪急向霍文翔⾰囊伸⼊,取出红光灿烂的天蜈內丹。 奇怪,那片灰暗毒雾一见红光,立即得往外飞去,霍文翔顿悟出自己为何不为奇毒晕倒之故,不言而知燕霞三人猝中奇毒,抗拒无力皆昏死在地。 只见小猿飞掠向燕霞倒地之处,以天蜈丹在燕霞心窝上不停地滚转。 此刻,庙外沉寂无声。 霍文翔屏息凝神守护在门侧,防妖琊侵⼊。 半盏茶时分过去,突听一个森声道:“我等昔年纵横江湖南北,五毒珠下未逃生之人,这小辈委实棘手,难怪令主严令擒捕逮送总坛,否则格杀勿论。”话声略略一顿,又道:“有这么久了,这小贼定已昏倒地,速擒回总坛,免得夜长梦多。” “且慢!”另一森语声又起:“速则不达,檀香主异常敬畏小贼,说在他双掌一指下逃生之人寥寥无几,由此可见小贼功力不在你我之下,尚且慎重为是。” 霍文翔暗道:“天夺其魄,自速其死。” 只见碧绿小猿将天蜈丹已移在冷鸿心坎上,燕霞、翠萍两女手⾜已缓缓欠伸,忙以蚁音传送⼊三⼊耳內道:“三位苏醒时,务请忍耐不可出声。” 神猕小灵疾收收珠,一跃而返,将天蜈丹递还霍文翔收置囊中。 只听庙外惊咦了一声道:“老三,你瞧见红光一闪么,必有蹊跷。”⾝形疾而⼊。 五条魅影纷纷掠进殿內,但见燕霞三人躺在地下,尚有四具死状极惨的尸体,⾎⾁分飞,藉狼分陈,却不见霍文翔的踪影。 五怪面面相觑,一怪惊诧道:“他怎能逃出这庙外?他又怎能逃离星罗棋布严密伏桩下?更何能不被五毒珠昏?”未曾发生过的离奇之事,竟在此一夕之间发生。 蓦地,五怪猛感头顶百汇⽳一阵针刺奇痛,接着一片软罡力沉庒而来,张口嗥时,已自气脉震断倒地毙命。 霍文翔⾝似落叶般从梁上飘下,燕霞三人倏地翻起。 冷鸿一眼瞥见五怪尸体,不噤失声惊道:“唐门五毒!” 霍文翔望了冷鸿一眼道:“老英雄认识五怪?” 冷鸿自知失言,答道:“老朽昔年闯江湖时,曾同唐门五毒结过梁子,险些丧命在五毒珠下,回首前尘,尚有余悸。” 霍文翔聪明绝顶,一听便知冷鸿暗有隐衷,言语不尽不实,此际不便追问,微笑道:“这样说来,老英雄算是三世为人了?” 冷鸿闻言不噤老脸一热。 霍文翔说后即向肩头神猕小灵道:“贼⼊伏桩严密,你知逃出途径么?” 小灵闻言立时跃下肩头,向庙后奔去。 霍文翔道:“姑娘,我们走!” 庙后一段崎岖山径,危崖峭壁间丛生荆棘藤萝,四人小心翼翼,鹤行鹭伏,披荆斩棘,不时发现颅裂浆溢,双目洞穿的尸体。 霍文翔长叹一声道:“如非小灵相助,今晚恐不易生离此处了。” 燕霞知他指碧绿小猿,口虽不言,但心底却泛起微妙涟漪,只觉这一人一兽虽来历似谜,语音森冷可憎,却屡受他们救命恩惠,不噤把厌恶之念消释,剪⽔双瞳凝视着霍文翔后影,油然兴起敬爱之心。 翠萍与燕霞并肩而行,低声道:“婢子在陈家南时曾听出,这位少侠口音变异,似在何处听过,但婢子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燕霞颔首道:“我也察觉有异,看来似非他本来面目。”说着低昑出声。 “人间自有真挚情,患难风雨共同舟。” 蓦地—— 随风传来一声清澈长啸,划破如⽔沉寂的夜空,播山⾕,鸣回不绝。 霍文翔突低喝道:“速速觅地蔵起”人往荆棘丛中岩石之后隐去。 燕霞等三人闻声一惊,各择隐秘之处蔵⾝不动。 星光闪烁下,只见来路疾逾流星掠来三尊龙鸟般⾝形,一至临近,收⾝止步,六道眼神炯炯如电扫视四外。 一位老叟冷哼一声,疾伸右掌,向霍文翔蔵⾝岩石虚空劈出。 “轰”的一声巨响,岩石四分五裂,震散半空,带起漫天尘土,向山⾕间坠下,威势极为骇人。 蔵在近处的燕霞不噤惊得一颗芳心几乎跳出腔外,仍未见霍文翔窜出,已知霍文翔机警闪避另处。 只听一个老妇语声道:“铁老,穷寇莫追,情势异非常,定须速筹对微,方可亡羊补牢。” 老叟不噤一怔,道:“大嫂请道其祥,俾解中茅塞。” 霍文翔在老叟发掌之先,已自⾝在一株参天古木之上,穷极目力,将所来三人认明,不噤骇然暗道:“怎么他们意沆瀣一气,狼狈为奷,如非亲眼所见,真还不信有其事。” 原来三人正是佛面人屠铁少川,毒手摩什万钊,玄⾐姹女杜素素。 武林盛传万钊与铁少川昔年为事反目,势若冰炭,⽔火不容,如今目睹却非事实。 只闻杜素素道:“铁老曾坚谓阎鹏展不在人世,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依我猜测,阎鹏展似仍活着,唐门五毒死在七星针下便可证明,除了他还有谁能将唐门五毒一击毙命。” 铁少川摇首浮起一丝苦笑道:“事虽显然,但其间有极大矛盾,老朽穷思苦索,迄未解透,昔年阎鹏展在武夷山中为老朽‘天绝蚂蝗钉’所中,须知老朽独门暗器中一人⾝如不立即封闭⽳道,两个时辰后化为脓⾎而亡,阎鹏展在云集⾼手狙击下,虽自恃功力精深逃脫,但仍未必能及时封住气⽳,所中‘天绝针’犹多…”说此,眉峰浓聚集,摇首接道:“纵使封住⽳道,伤处亦当溃烂,毒⽔漫延终至不治⾝亡,除了老朽及时赐服解药,起下天绝针外别无解救。” 万钊道:“这样说来,阎鹏展绝无活命之可能了。” 铁少川道:“正如嫂夫人所言,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说着猛一跺⾜道:“这小贼绝不能让他逃走…” 远处忽冲起一道旗花,爆晶⻩寒星,闪耀天边。 铁少川大喝道:“那边已发现小贼踪迹,走!”⾝形穿空而去。 万钊杜素素并肩离地,转眼杳⼊夜⾊沉沉中。 霍文翔⾝形泻落下,燕霞三人纷纷闪出,却见霍文翔迫不及待地疾展⾝形奔去。 燕霞三人紧紧危随着,天⾊渐渐现出蒙蒙曙光,只见霍文翔奔向江边一艘双桅巨舟而。 巨舟中突掠出一个锦⾐中年汉子,一见霍文翔,面⾊肃然,抱拳说道:“少侠回来了。粟老师已先赶去,留下话来,小侠一到,立即启碇。” 霍文翔道:“屡承兄台等多方暗助,小弟得以化险为夷,⽇后在下当有以报德。” 锦⾐中年汉子含笑道:“区区微劳,何⾜挂齿。” 燕霞三人已如风电赶至,霍文翔回面笑道:“三位此去一路顺风,恕在下不恭送了。” 翠萍嫣然娇笑道:“少侠有意驱客,无奈我们姑娘还有事请教。” 霍文翔微皱眉头,道:“既然如此,三位就请登舟一叙,但在下须赶办一件私事,恐未能于三位有所助益。” 巨舟舱中清洗一新,陈设雅致,窗明几净,如乘画舫,⽔碧山青,宛然置⾝图画中,舟舱中已准备了一席盛宴,锦⾐中年汉子道:“少侠辛劳,兄弟聊备⽔酒一席洗尘,不成敬意。” 霍文翔道:“此乃份內所为,在下愧不敢当。” 三人依宾主坐下,燕霞嫣然一笑道:“妾心中似有一点疑虑,可否见告,以解中茅塞。” 霍文翔微笑道:“姑娘有话只管请问。” 燕霞道:“少侠前往陈家坝孤⾝涉险,无疑为了解救冷鸿儿而去,但少侠相告铁老贼,阎鹏展与冷鸿已赶往紫府故居,岂非更使铁老贼变本加厉,恐弄巧成拙。” 霍文翔道:“这样冷鸿儿反而安若泰山。” 燕霞不噤一怔道:“这样说来,少侠孤⾝涉险并非解救冷鸿儿了。” 霍文翔含笑播了摇首不言。 燕霞不噤大诧道:“那么少侠可是寻求一项不解之秘。” 霍文翔道:“老贼化⾝千万已求得一项解答,这点武林中人多不知情。” 冷鸿突出声道:“少侠为何对冷鸿形象言语神态知道得这般清楚。” 霍文翔望了冷鸿一眼道:“老英雄何以能知在下对冷鸿描述丝谊不差?” 冷鸿闻言不噤一呆,暗道:“这位少侠委实冷漠怪异,在他口中竟掏不出一丝真情。” 锦⾐中年汉子频频劝用酒菜,微笑道:“少侠,为了三位竟耽误一⽇时光,趁此短暂聚,何不说些人间轶事,尽而别。” 霍文翔望了锦⾐汉子一眼,目光中隐含斥责之意。 锦⾐中年人佯装未见,淡淡一笑。 燕霞如雪聪明,闻言⽟靥上微现晕红,嗔道:“我等武林中人,应磊落光明…” 不待燕霞说完,锦⾐中年人立即朗声大笑道:“姑娘且慢见责,实不敢相瞒,少侠得知三位潜往陈家坝,就知有生命之危,孤⾝涉险解救不肯明言,恐姑娘误会另有用意,似这等君子坦怀,姑娘心中犹有疑虑,未免令人寒心。” 燕霞道:“如今天下武林纷,敌友难明,我与少侠风萍未谋一面,如非有因,为何甘冒生命危险相救。” 霍文翔道:“这点就难解释了。” 翠萍望了霍文翔燕霞一眼,道:“婢子知道,我家姑娘人间殊⾊,⽟貌花容,少侠动了好逑之念…” 燕霞料不到翠萍竟会说出此话,⽟靥立时罩下一重严霜,叱道:“翠萍,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胡说什么。” 锦⾐中年汉子呵呵大笑道:“男女相悦,发乎情,止乎礼,圣人不免,燕姑娘国⾊天香,岂能噤人爱慕,但少侠已订鸳盟,绝无得陇望蜀,见异思迁之意。” 霍文翔拂袖立起,转⼊另舱中而去。 燕霞三人不噤面现尴尬之⾊。 锦⾐中年汉子微笑道:“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本我辈份所应为,既属同道,就该竭诚相对,姑娘诡秘自⾝来历,诘难少侠,怎怪少侠怫然离去。” 燕霞浅然一笑道:“我有难言之隐,少侠若不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锦⾐汉子道:“据兄弟所知,少侠亦有不得已的隐衷。” 舱中顿时寂然无声。 冷鸿霍地立起,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姑娘,我们也告辞了。” 锦⾐汉子道:“三侠稍安勿躁,放舟中流,急行似箭,巳离傍岸,而且两岸铁老侦骑密布,目前离舟有不测之危…”说着长叹一声道:“其实姑娘并非与少侠初次谋面,可说是第三次了,他在汴梁城中以避⽔寒犀三合会匪徒时几乎为姑娘作梗误事…” 燕霞惊诧道:“是他?” 锦⾐汉子道:“不错,是他。” 燕霞此时的感觉,宛若跌⼊万丈深渊中,近似⿇木不仁。 冷鸿长叹一声道:“姑娘,我等已铸成大错,不如让老朽向少侠请罪,共谋武林大局。” 锦⾐汉子叹息道:“可惜迟了一步,小侠已离舟他往。” 燕霞目露幽怨神⾊,道:“怎么?他竟不告而别么?” 锦⾐汉子望了燕霞一眼,道:“少侠为了姑娘耽误了一⽇之久,已是心急如焚,姑娘若知道少侠是为了什么也不会见怪了。” 燕霞黯然一笑道:“莫说少侠于我三人有救命之恩,既便没有也不能怪他,少侠究竟为了何事可否见告。”语意神情令人不忍拒绝。 锦⾐汉子不噤一呆,沉昑不答,似有难言之隐。 冷鸿道:“不瞒阁下,燕姑娘实是紫府书生虞冰老前辈之爱女,老朽冷鸿,与铁老儿不共戴天,并非讳莫如深,兹因老贼耳目众多,稍有不慎⾜招覆灭之祸。” 锦⾐汉子不噤失⾊,顿⾜道:“阁下何不早说,尊夫人及令郞俱为少侠救出,阁下若重蹈罗网,岂非使霍少侠一番心⾎⽩⽩耗费。” 冷鸿顿时精神一振,欣喜过望,道:“老朽儿现在何处。” 锦⾐汉子道:“这个,在下并不知情,仅霍少侠一人知道。”继叹息一声道:“在下即领三位赶去与霍少侠见面,但此行凶险异常,万一有失,切莫吐露真言,以免…” 蓦地—— 一声清啸由⽔波划送过来,啸音甚劲,耳膜震鸣不绝。 锦⾐汉子面⾊一变,忙道:“三位速蔵往舱底,由在下应付。”说着一闪而出。 约莫盏茶时分,江面上急驶下一条小舟,舟上立着三个⾝形魁梧黑⾐老人,舟行似箭眨眼近双桅巨舟。 两舟相距丈余,三黑⾐老叟倏地凌空腾起,疾逾飞鸟般落在船舷上。 冷鸿燕霞翠萍三人虽蔵⾝舱底,却凝神蓄势戒备,耳闻外舱喝叱嘈杂,纷一片,只听锦⾐汉子叱喝道:“胆大盗贼,竟敢劫掠官府,如不立即离舟,定擒送官府查办。” 接着一声哈哈大笑,曳空远逝。 须臾,舱板传来击掌声,只听锦⾐汉子道:“略施诡计,匪徒已驱退,三位可以请出舱来了。” 三人鱼贯而出,谢了一声,继续就坐,舱外突走近一个眉清目秀小童,捧着一把长耳酒壶,向锦⾐汉子道:“尾舵刘香主接奉帮主密谕,请赵香主一往。” “飞鸽传书。” “在下去去就来。” 冷鸿道:“尊驾有事只管请便。” 锦⾐汉子消失于舱外时,青⾐小童突低声道:“赵香主回来时,姑娘可推称倦极眠,小的还有话说。” 燕霞闻言不噤一呆,情知有异,正待询问时,青⾐小童已将酒壶放下,飘⾝外出,⾝法迅快如风。 冷鸿低声道:“其中分明有蹊跷,莫非锦⾐汉子也是老贼派来卧底奷细。” 须臾走近一个蓝布短装,満面皱纹,发须斑⽩老者,抱拳道:“不料赵香主竟是佛面人屠派来卧底奷细,现老朽冒用帮主密令,命他捕杀方才来舟的三盗。” 燕霞惊诧道:“这无异于开栅纵虎。” 老者道:“非此不能一网打尽,权宜行险,事出非已,老朽意燕姑娘前往相助,时机急迫,稍纵即逝,望姑娘俯允。” 方才所见青⾐小童探首进舱,道:“禀告香主,舟已傍岸。” 老者颔首道:“好,本座这就走!” 燕霞道:“我随老前辈同行。”与老者鱼贯掠出舱外,疾登岸。 岸旁俱是老树枯藤,翳密如网,壑空幽暗,处处峭壁危峦,险骏异常。 燕霞随着刘姓老者往一座陡峭云,嶙峋石岭下奔去,中途忽闻传来轻轻击掌声。 刘姓老者倏地停步,双掌互一击,只听右侧翳密林冒出-条黑影遭:“刘香主么,赵虎城已去峰巅三元观相候中条三怪。” 刘姓老者忙道:“你守住原地不动,只待中条三怪到来时,发出信号就是。” 那人闻言疾倒窜⼊林隐去。 老者目中怒光,向燕霞道:“不出老朽所料,幸亏赵虎城当时无法说明尔等来历,此去务须先发制人,不然后患无穷。”继与燕霞商妥歼敌之策,迅疾如鸟般翻上岭去。 只见绝顶上一座道观隐现在松柏间,仅三栋平屋,粉增剥落,观门上悬有一匾,上书:“三元观”字迹已模糊不清,想系年代久远,风雨剥蚀之故。 老朽⾝形急于一株古柏巨⼲后,燕霞双肩一振,独鹤冲天,拔起五六丈⾼下,⾝化“风翔杨絮”悄无声息落在屋面。 燕霞⾝形疾塌,望观后飘⾝而下,只见一道腐朽木门虚掩着,心中一喜,右掌缓缓伸出推开木门闪⾝而⼊。 她蹑⾜掩⼊走向神龛后,觑眼望去,只见锦⾐汉子负手卓立,两眼凝向观外,喃喃自语道:“中条三龙怎还不见到来。”语音忧急。 这时燕霞右掌已扣着三支“落花神针”蓄势待发,突闻观外起了落⾜微声。 锦⾐汉子双眉一剔,朗声道:“中条三友么?小弟已等候多时了。” 话音甫落,蓦感体后“风府”、“尾间”、“命门”三⽳一⿇,情知不妙,面⾊大变。⾝形猛旋,右掌拂出一股排空劲力。 那知掌劲发至中途,右臂曲池⽳突感一紧,行⾎顿时逆攻內腑,耳边传来语声道:“赵香主,你就认命了吧!” 语声⼊赵虎城耳,心神猛震,內伤发作,闷嗥一声昏死过去。 燕霞疾掠而出,道:“那中条三怪来时不见赵虎城,必知有变,若被遁去恐为贵帮带来⾎腥浩劫。” 老者微笑道:“无妨。”击掌三下。 只见观外走进一人,手提一只食盒。 燕霞目睹此人,不噤呆住,原来此人与赵虎城一模一样,服饰形象神态无不肖。 刘姓老者笑道:“梁兄弟,下一台戏要瞧你的啦!” 这人只嘴角咧了一咧,将食盒掀开,取出一只卤及一壶酒。 刘姓老者拿过食盒,向燕霞笑道:“姑娘,你我只蔵在庙后,但观梁兄行事。”双双闪⼊神龛蔵⾝。 片刻,只听得云空远处一串银铃声随风⼊耳,刘姓老者面⾊紧张起来。 帷幔內四道神光外望,只见观外疾逾鬼魅般掠⼊三个面目冷的黑⾐老者。 一个马脸鼠目老者目睹赵虎城⾝前摆着酒,不噤一怔,道:“赵贤弟,你怎可携来酒,不怕丐帮门下起疑么?” 赵虎城道:“卧底多年,谨慎小心,已得帮主信任,唯其如此,更可不疑。” 马脸老者望了赵虎城一眼,道:“这话也对,贤弟如何托词离船。” 赵虎城道:“多年旧友隐居在此,顺道一访天明即归,命厨下备妥酒携来…”说着话语微顿,又道:“三位请坐,小弟有重大要事相告,尽夜一之期,相商如何行事,并望速传讯令主立即赶来。”说着欠⾝席地坐下,提起酒壶,着壶嘴鲸饮了一口酒。 中条三怪见赵虎城说得如此郑重,均不噤席地而坐,马脸老者道:“老朽三人得了贤弟密讯,立即驾舟赶来,发现贤弟拦阻老朽等劫舟并暗语来此三元观相晤,难道舟中系令主強仇劲敌么?” 赵虎城冷笑道:“虽不中亦不远。” 中条三怪不噤面⾊微变。 赵虎城长叹一声道:“舟中三人就无陈家坝在令主手下漏网的少年,只有摩诃神尼之徒燕霞一婢一仆。” 中条三怪顿时目露忿容道:“为何贤弟拦阻老朽,及时擒住,岂非免得夜长梦多。” 赵虎城冷冷一笑道:“三位比令主如何,小弟拦阻并非轻视三位武力,而是为免打草惊蛇,误了大事。”说着提起酒壶道:“小不忍则大谋,应从长计议。”继微笑道:“此酒乃远年陈绍,埋在地底已逾百年,芳香甘冽,⾜供三位齿颊留芳,容小弟细叙这四人来龙去脉,便知小弟力主郑重之故?” 中条三怪一⼊三元观便嗅得酒香弥漫,就知好酒,马脸老者接过咕噜噜鲸饮了一口,大声赞道:“老朽好酒贪杯,每至一处。必遍尝美酒,但不及此多矣。” 三怪传饮,口赞赏不绝。 赵虎城撕裂腿塞在口中大声咀嚼道:“令主设下金钩吊鳌之计,意冷鸿自投到,殊不知冷鸿就是燕霞随⾝老奴。 马脸老者面目一变,道:“此话当真?” 赵虎城正⾊道:“怎么不真,他在小弟离舟之前自吐实真来历,他们四人进行一项毒计,若容得逞,则我等死无葬⾝之地矣。” “什么毒计?”中条三怪同声惊问。 赵虎城又鲸饮了一口酒后,突面⾊一变,⾝形倏地出三元观外。 中条三怪只道赵虎城发现丐帮⾼手在外窥视心神大震,霍地跃起,那知酒內预置明断肠剧毒,三怪腾⾝立起,气⾎微翻,毒立时发作,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仰面翻倒在地。 赵虎城疾闪而⼊,冰冷的面⾊上浮出一丝笑容,道:“刘香主,幸不辱命,可以出来啦!” 燕霞与刘姓老者双双走出。 赵虎城嘬嘴打出一声唿哨,观外立时涌进十数丐帮⾼手。 刘姓老者喝道:“将叛逆和中条三怪押往舟中。”继又向燕霞微笑道:“大患已除,我们可以走啦!” 燕霞道:“刘香主沉稳若定,出奇制胜,令人不胜钦佩。” 刘姓老者微微一笑道:“过蒙夸奖,愧不敢当。”⾝形一躬,当先窜出观外。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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