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魔求道续 第二十三章 雨夜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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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杀魔求道续  作者:武陵樵子 书号:41154 更新时间:2017/9/18 
第二十三章 雨夜惊魂
  忖念间,又移步走至三丈之外,仰头望着星光,悠闲自得的面上渗出几丝喜⾊,一副张狂的样子,冷眼回顾,又瞥望了两人背上的长剑一眼,又自言自语的道:“此刻,我如果想伤害他们,简直易如反掌,可是…那样子太没有意思了,一死了之,未免显得太轻快,我要使他们死得沉痛些…”

  他想⼊非非的都是此毒念,不时作着诡谲的冷笑,不时望着満天的寒星,背着双手踱来踱去。

  不知过了多久,⽟凤倏地凤眼一睁,舒动了一下四肢,缓缓的侧转头,带着疑诧的眼⾊,向⾝后望去。

  她一眼瞥见柳世杰,不由蹙眉低沉的吁了口冷气,轻念了声:“孩子!多亏你救了为娘一劫。”她无限慈爱的撩袖为他抹去额上汗珠。

  柳世杰发觉⺟亲经自己助她调息疗伤,已然痊愈,立时将抵在她背心上的手掌徐徐撤回,双目仍是闭得紧紧的,只轻轻的唔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叫了声:“娘!”

  ⽟凤见柳世杰为自己疗伤,內力真元亏损太多,无限怜爱的说道:“孩子!娘的伤不碍事啦!只是太累苦了你啦!”

  “嘿嘿。”牟昆像幽灵似的冷笑两声,轻轻的踱了过来。

  ⽟凤发觉⾝边另外还有人,秀眉一挑,纤一扭,跃立在柳世杰⾝前,她动作如风,早已擎剑在手。

  虽是时在黑夜,但牟昆的生形扮相,十几年前,就深深的嵌⼊⽟凤的心底,他那尺长的花⽩胡须一飘动,⽟凤已厉声叱叫道:“牟昆狗贼,是你!你来做什么?”显然,牟昆的出现,使她非常惊奇。

  牟昆却一副満不在乎的社态,望着她手中的青虹剑穗头,笑道:“柳夫人,别紧张,我此来是找柳少侠借样东西。”

  “借东西?”⽟凤侧眼望着柳世杰,心中直在打鼓,沉思了一下,神情松驰了些,问道:“你向他借什么?”

  牟昆嘿嘿两声诡笑,抹了把嘴脸,道:“小意思,他肩上的红穗古剑。”

  “红穗古剑?”⽟凤尖着嗓子,讶异的惊叫着。

  “不错!我所要的正是那柄武当派的镇山名器,你要晓得我们之间早有默契。”

  “默契?”⽟凤有些不信,惊愕得跳了起来。

  他怎会相信,柳世杰这么聪明,他当然知道红穗古剑对武当派的重要?怎会将它双手送给仇人。

  “对了!他答应送给我,难道你不相信?…”牟昆认真的说。

  ⽟凤似有所悟,猛的哼了一声,横剑虚空扫出一道森冷的剑风,牟昆不由退了两步,鹰目一翻,笑望着⽟凤。

  ⽟凤面现怒容,冷冷的叱道:“你说!你什么时候来到此地?”

  牟昆笑说道:“我来得不早不迟,在你受伤之后,他追丑和尚返来之前。”

  ⽟凤心窍玲珑,凤目微转,冷冷的说道:“你曾用我的生命要挟过他。”

  “嘿、嘿。”牟昆冷涩的哂笑,道:“小意思,最廉价的赌注,他用一件死物,换回你一条活命。”

  ⽟凤突地俏眉斜飞,懔然动容,横剑曲指轻弹了一下,悲壮的怒喝道:“你这混世魔王,心地这么歹毒!你知道孩子背上剑的来历,他送给你是小事,他须担负多少⼲系,付出多少代价!”

  牟昆冷然一笑,耸耸肩膀,两手一摊,故作不懂的道:“我怎么知道?他不过损失一柄利器罢了!”

  ⽟凤银牙狠咬,大叫道:“你还装腔作势,哼!狗贼!你要那孩子死不难,除非…今天你过了我这关!”

  说完抡剑一扫,唰的一声,划出一道惊风。

  “娘!”⾝后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惊呼。⽟凤芳心如捣,慌的收剑回头望去。目光到处,柳世杰擎着红穗古剑,泪光闪闪的望着⽟凤。

  ⽟凤心痛如绞,怆声应道:“孩子!…”话到此,语哽咽喉,余言半句都吐不出来。

  柳世杰将剑⾼举,上前两步,屈膝点地,怆声说道:“娘!孩儿不孝,愧对祖先,空负祖⽗及灵修祖师一番殷切期望,不能达两老宏志;还有⽗⺟养育深恩…”

  蓦的,寒光一闪,红⾊剑穗摇晃,柳世杰横剑向咽喉一抹。

  ⽟凤吓得尖叫一声,乍然惊呼:“杰儿!”跟着青虹一闪,手中宝剑突出,闪电也似向红穗古剑挑去。

  “呛啷”一声龙昑,寒光闪耀,惊虹掠空,红穗古剑脫手而出,破空飞离五丈。

  ⽟凤何等⾝手,情急之下,狠力挑去,以柳世杰耗去太多真元,而未恢复的孱弱⾝心,虽是狠心横剑自绝,终究是強弩之末,又未施力,是以被⽟凤将手中剑挑飞出手,救了他一命。

  ⺟子连心,人在忘情之下,那还管得了⾝外之物,古剑虽是武当的神器,此情此景,⽟凤那管许多,只顾得一步直跃,落在柳世杰⾝前,凄声叫道:“儿啊!”跟着左臂一揽,向柳世杰抱去。

  ⽟凤凄声叫儿的尾音未尽,猛然间一阵冲天腾霄的冷嚎大起。

  嚎声甫发,跟着牟昆飞⾝疾起,舒臂一探,一把抓向自空落的红穗古剑的柄端。

  柳世杰挣扎着站了起来,俊眼睁得大大的,得然望着红穗古剑落在牟昆手內,慨叹一声,流下两滴虎泪。

  牟昆挽剑落地,不可一世的豪声大笑道:“好剑啊!好剑!”

  ⽟凤俏目怒瞪,左手挑紧柳世杰,大声叱道:“牟昆你这狗贼,真不要脸,拿来!”

  牟昆爱理不理的将掌中的红穗古剑看了又看,翻着眼,冷冷的道:“我怎么不要脸?”

  ⽟凤扬剑指指他手中的古剑,板着脸,道:“骗个孩子的东西,你算什么汉子?”

  牟昆缓缓的抬起头,半愣半笑的望着⽟凤,猛的发出几声冷傲的狂笑,说道:“你这做⺟亲的就有些不该了,柳世杰三剑冠武林,威名赫赫,在中原地面算得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他对我当天发过誓,你怎能塌他的台,小看于他,而弱了柳世杰名头?”

  ⽟凤为之语塞,俏脸半侧,疑诧的扫向柳世杰。

  柳世杰点点头,怆声和泪,说道:“孩儿不孝…”

  语音哽塞,泪光凄凄的望着⽟凤。

  ⽟凤忍不住泪落俏腮,強颜苦笑。她是何等聪慧之人,她已瞧出爱子确曾立地誓,于是凑向他印耳际,悄声说道:“孩子,你孝思可悯,娘知道你送剑的目的,为了救娘一命,我相信爷爷会原谅你,当然,你在武当山曾立过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生誓,按情度理,你今晚非将剑送给这魔头不可,也非死不可…”她幽幽的叹口气,将声调放得轻柔至极的说道:“只是…你又想想,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为娘怎能独活?”

  柳世杰心弦猛的大震,一想不错,真的自己如果死了,大娘不找牟昆拼个死活,也没有脸见柳家之人,到头来,还不是只有一个死字。他无比惊愕的望着⽟凤,心中动万分。

  ⽟凤叹叹气,道:“孩子!今晚…像命中注定了一样,我们娘儿俩,同死同活,谁都不能偷生。”

  柳世杰剑眉蹙得紧紧的,低叫了声娘,嘴冷颤,启齿言,⽟凤也叫了他一声,抢着说道:“我知你想让娘活下去,但活下去的方法只有一条…”她忍了一下,又接说道:“只有凭命一试。”

  柳世杰甚感悲痛,他倒不是顾惜自己的生命,但有一点他不能不顾忌,怎能忍心拖累大娘,两人一道去死?

  ⽟凤见他不了解自己的意思,又补充一句,道:“你看娘的!”

  话完之后,她果决的向牟昆走去。

  此时,她已将利害关系告诉柳世杰,她知道爱子是明⽩事理之人,倒不担心他会再不顾自己的死活,一人独死。

  牟昆角露出些冷的笑容,甚是得意的把玩着古剑,鹰目之中,露出些贪婪的得⾊。⽟凤几步飘到他⾝前,他似已发觉,傲然的笑笑,说道:“⺟子俩商量好死的方法没有?”

  ⽟凤寒着脸轻声冷哼,跟着娇喝道:“你少逞能!剑在你手里面,此刻算不算是我那孩子已经遵守诺言,将剑送给你了?今后你是否仍要以誓约要挟我的孩子?”

  牟昆有些喜过了头,狂笑一声,不加思索的道:“当然算是已送给我了,他算是已践履了誓约。只是下面的热闹戏,尚有得看啦!哈哈!小狗头当年曾立下绝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柳世杰面⾊大变,神⾊极是不自然的望着⽟凤。

  ⽟凤冷面之上露了些笑容,截断牟昆的话道:“你少得意,今天谁都死不了。”

  牟昆愕然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凤反手指了背上的剑鞘,说道:“剑与鞘二位的一体的,你只得剑,而未得鞘,你不能算得剑;我杰儿保有剑鞘,不能算是失剑,自可不必践履‘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之誓言。”这是一种牵強的解释,但也就把牟昆这魔头唬住。

  牟昆猛想到因自己的耝心,而致好戏看不成,不由又伸手向柳世杰:“拿来!”

  柳世杰略带几分喜悦,假装糊涂的道:“拿什么?”

  “剑鞘。”

  ⽟凤望着他冷嗤一声,说道:“我说你不要脸,你果真这么丢人,大丈夫一言同,驷马难追,你则说的什么话,怎么出尔反尔?”

  柳世杰心中动了一阵,想道:“大娘真聪明绝世,要牟昆承认已践履了誓约,藉此封住他的口,使我得以保留剑鞘,不必履行剑亡人亡的誓言,得以苟全命…”想及此处,不由慨叹一声。

  牟昆很是失悔,暗自跌⾜,贼眼转,猛的厉声笑道:“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剑都送了人,还要将剑鞘扣下来道理。”

  ⽟凤俏面一寒,剑说道:“你已承诺过不再以誓言要挟我的孩子,怎的反覆无常?要,还不简单,胜了我手中的长剑再说!”

  牟昆虽懊悔适才没乘机出手,将两人劈死掌下,夺得此两柄古剑,但他此刻却一点都不急,想着眼前新创初愈的⽟凤,岂会是自己的对手?再加一个內力亏损的柳世杰,就算他两人联手,自己也有把握,将两人料理下来。

  他冷冷的一笑,将手中古剑挥动了两下,说道:“柳夫人要试量牟昆的剑招,牟昆自无却顾之理,夫人若输了可不能怪牟昆占你新创初愈的便宜。”

  ⽟凤气得低哼了两下,柳世杰心中更千回百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方好。

  就在他转念之间,牟昆傲气横空的冷嚎两志,一摆红穗古剑,一缕森森寒气,登时透剑而出,四丈之外的柳世杰也觉肌肤生寒。

  柳世杰心中大惊,突然大声叫道:“慢着!”

  牟昆乍听他这声喝有些突兀,愕然的将剑横握前,问道:“你敢情是要凑上一脚?”

  柳世杰不理牟昆的话,缓缓的走到⽟凤左肩后方凑向⽟凤的俏耳,嘀咕了几句。

  ⽟凤蹙得紧紧的眉梢顿时舒放,俏面之上,升起两朵甜笑。

  柳世杰和⽟凤耳语之后,又若无其事的退立一旁,对牟昆的话,慡来个不加理睬。

  牟昆得脸上杀气浓布,冷哼一声,鹰目转,望着⽟凤发愣。

  ⽟凤破例的向他朱轻启,淡淡一笑,笑昨牟昆心掀一,不自觉的将长剑垂了下去,差别道:“柳夫人难道改变念头啦?”

  ⽟凤笑意依旧,娇声清脆的答道:“不…”接着陡然肯定的接说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你既然提出要我领教你的剑招,如果…不勉力接你几招,未免太不尽人情了。”

  牟昆为疑会所笼罩,心情有些,惘,不停的眨着眼睛,溜扫着柳世杰⺟子,他猜不透他们耳语一阵,是商量些什么?

  ⽟凤见他那种疑诧神态,笑着道:“我那孩子没有说什么,他告诉我,他替我运气疗伤之时,你在一旁自念自语的狂人独语,说什么在武当山与杰儿狠打一架,被他肋骨打折了几,后来得逢奇遇,不但将伤医好,还得到一本神奇绝世的剑谱,是下已少敌手…是不是?”

  牟昆有些惊愕,暗自点点头,沉声低嗯漫应。

  ⽟凤见他已人彀,又往下接说,道:“可是这孩子自认普天之下,惟有他爹的大罗金刚剑法能雄盖寰宇,除了那套禅门绝学之外,就得数他的三环剑法…”

  牟昆闻听之下,冷哼一声,岔断⽟凤的话音,说道:“小狗未免太狂,若不信,可用三环剑法斗斗我新得到剑术奇学。”

  ⽟凤忙不迭的‮头摇‬,道:“现下还不是时候,你知道孩子一生心⾼气傲,他既然是兵刃被你拿走了,他自是要将剑找回来之后再斗你。”

  牟昆双眉挤动两下,接说道:“眼前他的心思是…”

  ⽟凤笑道:“他想先量量你的底,要我领教你几式新得的剑招。”

  牟昆嘿嘿冷笑,道:“我有了柄神剑,配以那套剑术绝学,普天之下,牟某敢相信找不出敌手来。我一生向未使过剑,早年立下誓言,这一生若果是找不到一套旷古绝今的剑招,又得不到一柄上好利器,就一生一世不使剑,今天,哈哈…夫人,你懂得我的意思?”

  ⽟凤修眉轻扬,点点头,赞了一声:“好豪迈…”跟着娇笑道:“我们打个赌!”

  牟昆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大,狞笑问道:“什么赌注?”

  ⽟凤说道:“我们拼个三五十把看看,你赢了,红穗古剑送你而外,我这柄青虹,慡一并奉磅。”

  她双手捧剑,并顺手作了个递送的‮势姿‬。

  牟昆豪气一壮,吼了一声,鹰目四转,加上一句,道:“还有那剑鞘!”他指了指柳世杰背上的剑鞘。

  ⽟观宛若故意颦眉沉昑:“这个…”

  柳世杰半天闭目不语,呆立一侧,此刻猛的一睁朗目,两眼神光灼,大声答道:“你少废话,只要赢了我娘的青虹剑,剑鞘自是一并奉送。”

  牟昆一见柳世杰眼中神采大异,暗中失惊大叫,道:“糟啦!我怎会老糊涂,只在磨嘴⽪,忘记了他们娘儿俩是用缓兵之计,藉此暗中调息真元!”

  八十‮娘老‬倒绷孩儿,牟昆懔然吃惊,移目一看⽟凤,发觉⽟凤俏面上的神⾊,也红润多了,苍⽩之⾊,已一扫而光。

  ⽟凤声⾊不动,似是笑意盈面,牟昆见时机不再,立时横剑说道:“柳夫人,请吧!”

  柳世杰双目炯炯,望着⽟凤,面上微露出一丝焦急。

  牟昆突觉眼前青光陡盛,森森的剑气已到⾝前,牟昆狂笑一声,旋⾝剑,狠力上撩。

  他这一出手,红穗古剑上的锦虹暴长。两柄剑上的光华同样的強烈眩目,令人心惊胆落的还是剑上的森森寒气,浸肤砭骨,使得一旁的柳世杰肤发微凛。

  牟昆一生向未使剑,每出一招,均觉生硬别扭,不大称手,他新得的剑谱虽是奇绝武林,但因得来没有几天,只凭他毕生习武的经验揣摩了些许⽪⽑,至今仍未悟透玄奥,就别说精致之处了。

  往往他每出一招,要顿思微顷,是以剑势一动,已为⽟凤占去先着,不是封阻住,就是被⽟凤轻捷的七绝剑招制住。

  枉他功力一流,剑招绝世,由于招式变化精微未能融会贯通,遇到⽟凤此等毕生用剑的⾼手,先机被制,斗到要紧处缚手缚脚,只落得挨打的份儿。尚幸功力深厚,长短一拉,两人斗了平手。

  柳世杰一面暗中注意他的剑式,发觉他每出一招,果真玄妙无穷。他一旁细心参研,悟出很多精微玄奥之处。及至看到两人斗成平手。更觉一宽,专心一致的研讨那些剑式。

  两人斗了约摸顿饭工夫,⽟凤想是精神恢复,越斗越起劲,牟昆渐渐的将招式运用纯了不少,五十招一过,剑影翻飞,潜潜真力回,剑风起处,风雷并发,柳世杰看的直皱眉头。

  牟昆的招式变化一灵活,均衡之势立时失却,⽟凤的青虹剑呑吐间,渐自威力收缩,显得落了下风。

  柳世杰看出苗头有些不对,暗自惊呼一声,双⾜缓缓前移,向斗场走去。不自觉的拳心沁出几滴汗⽔。

  正在他心念焦灼之时,⽟凤陡然娇喝一声,漫天青影闪动“咣啷”一阵金劈⽟震,红穗古剑惊虹掠空,二次飞腾冲霄。

  柳世杰一声⾼吭长啸,双⾜一点,拔⾝腾起,矫若游龙的舒臂探腕向剑影抓去。

  古剑通灵,想是柳世杰不该失去,神剑被挑上半空之时,剑把倒转,剑柄向下,剑影如擎天太柱,直拔⼲霄,似在等待柳世杰一抓。

  良机来临,柳世杰喜得心底波翻,加了把劲力,将真气提⾜,狠力向剑扑去。

  就在他伸出的那只铁掌离剑不到五尺之时,蓦然⾝后苍劲的一声暴喝,接着轰的一声,牟昆向他劈来一股掌风。

  柳世杰何等聪慧,他已忖出⾝后情形,毫不思索,上拔劲力不变,反后一记“龙虎玄掌”的妙式打出。

  “嘭”的一声,天崩地塌,两股力道一接,柳世杰似是轻“吁”了一声。

  牟昆乃一代枭雄,全力劈出之掌,柳世杰怎能承挡,他匆遽出扫硬接,顿觉左腕关节裂,上臂一阵⿇痹。

  柳世杰暗叫声:“大事不妙…”

  紧跟着后又传来嘿嘿两声冷笑,他已意识到牟昆腾⾝追来,立时吓得俊面变⾊。

  须知,柳世杰终究功力相去牟昆尚有一段距离,他每次得以侥幸不败的与牟昆对手,一则是他剑术精绝,再则是他心思灵敏,应变神速。但今天有些不同,甫一对掌,自己就吃了亏,那教他不惊?

  人在急得六神无主之时,不自觉的就会顾到最重要事物上去,在眼前,红穗古剑关系着两条命,还有武当派的声誉与武林劫运…这真是万钧之重,若果这柄神剑落在牟昆手內,让他练得那套奇绝武林的剑术,如虎添翼,放眼武林,有谁能制得住他?岂不又要让他做一大堆坏事?

  一想到这些,心中打了个冷噤,暗叫道:“我如果不能抢在牟昆前面抓到古剑,一切都完了,我死不打紧,千古罪名,岂不落在我头上…”

  转念之间,強忍痛楚,⾝形不变,藉掌力一接之劲,趁势上腾,顿觉眼前红影晃动,殷红耀眼的剑穗,就在⾝前疾飞。

  他喜得大叫,右掌一探,猛抓剑柄。

  在刚抓牢之际,猛觉得⾝后又有一股掌风猛袭而至。

  他方庆幸得牟昆一掌之力,将他震前了三尺,才堪堪够得上抓到古剑,乍闻⾝后又有掌风袭来,急切里一把将剑抓实,虚空一滚,蜷腿曲,反手一式“地环飞虹”万缕剑影,凶着牟昆刚猛无俦的掌风削去。

  牟昆陡然一声怆啸,一个筋斗,斜斜的倒跃出去,落在岗上。

  柳世杰跟着一式“紫燕衔泥”平稳的落在一脸焦急,仰头上望的⽟凤⾝边,轻声叫了声:“娘!”

  ⽟凤爱怜的看了他一眼,低声温慰道:“孩子!没有受伤吧?”她多少有些担心。

  柳世杰摇‮头摇‬,眼神陡然如电,掠过牟昆青惨惨的脸上。

  牟昆气得吹须瞪眼,大声怒哼,鹰目一翻,贪婪的瞥了柳世杰手中的红穗古剑一眼,目光如两柄冷气森森的钢刀,凝注在⽟凤的粉面上,寒着声调,道:“好一招金钢四式!柳剑雄他教给你啦!”

  ⽟凤俏然凝立,手中倒提青虹剑,轻嗯一声,接着说道:“你猜对啦!他爹虽不能使剑,但他总要找个替⾝啊!今天,凭我⺟子俩,准可以将你料理下,但你放心,我们不那么做,最起码,要你在死的时候,也要给他爹亲眼看到啊!”她侧头望着爱子蔑视牟昆,讥嘲而谈。

  原来牟昆刚才古剑被挑上半天,是败在⽟凤一招金刚剑式之下。

  牟昆苍须动了几下,怒哼一声,说道:“大罗金刚剑少林不传绝学,想不到柳剑雄竟私相授受!”

  ⽟凤冷刺刺的说道:“这个你管不着。有这门剑术在,就不容你存⾝武林!”

  柳世杰轻轻低哼,略停一下,仰望着云天中的寒星,缓缓的道:“我⽗亲一代大侠,你若是及时悔改,将河洛帮解散,隐迹纳福,图个晚景清闲,家⽗一生旷达,海量容人,对你往⽇作为,必不深究。”

  牟昆眼睛寒光暴,低沉冷哼,惨惨的面上升起层死气,猛地嘿笑两声,道:“你收起这番好心吧!小子,你⽗亲将来还不知怎么下场啊!”⽟凤俏面一寒,手中的青虹摆动两下,就待出手,柳世杰轻叫了声:“娘!”她不自觉的将步停住。

  柳世杰悄声道:“这厮恶迹昭著,冥顽不化,且留待爹来宰他。否则,由孩儿出手,不劳娘费神。”

  ⽟凤点点头,道:“那就容他多活几天!”

  牟昆敢不置答,两声沉沉的冷笑,探手一抚前微微隆起的一块方形之物,道:“牟某不与你们逞一时之強,他⽇黑龙关上见面,看谁能剑底称雄?”声落,横目一扫两人手中神剑,懊丧的纵下山岗。

  黑夜茫茫,寒星耀眼,牟昆见机遁去,柳世杰⺟子均未出手相拦。

  ⽟凤知道,以自己⺟子二人之力,加上两柄神剑,准可一挫牟昆的凶焰,但能否就此除去,尚有问题,同时凭柳家侠门的声誉,⺟子二人联手对付牟昆,若遭人物议,未免不值;反过来说,⺟子二人如不同时出手,凭一人的力量,自是无法击败牟昆。

  ⽟凤甫一使出金刚剑招,就挑飞牟昆手中的红穗古剑,一则是牟昆见自己占了上风有点自大,二来是他做梦也未想到⽟凤会使那四式神剑,如果牟昆留上心,只怕未必如此容易得手,下场就不会这么惨,栽这么大个筋头。

  牟昆面上无光,満觉不是味道,只好悄然一走,但他这着棋失算,心中懊悔万分。他朝南奔行,去向正好是丑面和尚的方向,柳世杰心中一动,轻声道:“娘!”我们跟去看看…”

  ⽟凤寸步未移,秀眉轻颦,沉思微顷,猛的愕目问道:“风闻你朱伯伯上了北方,同路还有两个女孩,你知是…”

  柳世杰周⾝颤动了一下,叫了声:“娘!”打断⽟凤的话,叹了口气,又沉昑良久。

  ⽟凤不知他在转什么念头?只时直觉那两个女孩子与爱子有关。

  她是过来人,察言观⾊,揣知爱子心事。她又慈爱的缓缓说道:“听说洪士南那伙人追在你朱伯伯⾝后向北而去!”

  柳世杰“嘎!”的惊愕失声,⽟凤浅笑着收起手中古剑,接说道:“好在剑已要回来了,但牟昆的踪迹又不能不追蹑,这样吧,你往北去应援你朱伯⽗…”

  柳世杰咽了口唾,低声问道:“娘!你呢?”

  ⽟凤神⾊肃然的答道:“我追踪牟昆那狗贼,别让他旁生枝节,以免唆使那鬼脸和尚跟他走在一道,引来⿇烦…”

  柳世杰仰望着夜空出神,⽟凤又接下去说道:“顺便去看看有没有你爹的消息。”

  柳世杰突然的俊目放光,电闪了两下,毅然的道:“娘!我跟您老人家一道去!”

  ⽟凤摇‮头摇‬,道:“我们不能走一道,你朱伯⽗人单势孤…”

  柳世杰急切的抢口道:“孩儿渴念着爹,想见见他老人家。”

  ⽟凤仔细一想,点头自语道:“难得你有此孝心,迟早你总可见到,你还是北上吧。不过我不放心你手中的剑,你知牟昆势必得之而心甘。”

  柳世杰还剑⼊鞘,道:“孩儿不再上他的圈套,这剑自不会再落⼊他的手中。”

  ⽟凤想了一下,无可奈何的低嘱道:“牟昆老奷巨滑,诡计多端。另无良策,你只有小心在意!”

  ⺟了俩満怀离愁别绪,黯然相对有顷,才洒泪而别。

  柳世杰上北去接应狂道朱纯飞,⽟凤蹑着牟昆之后而去。

  且说丑面和尚,他雷音掌震作了⽟凤之后,失海万分,在柳世杰追他时,很想停下来,解说一番,但看到柳世杰在火头,知解说我用,只好加力狂奔摆脫。

  尚幸他在奔行时一言将柳世杰点醒,转了回去。于是将步子放缓,一面暗付道:“我如果找到柳大侠,这事不愁解说不清!”想了俄顷,转朝冷魂寺走去。

  他深知柳剑雄一生侠义,必然的心念着古桧的安危,虽是一时有事离开,他终要转回冷魂寺来。

  他功力精湛,深沉若海,黑夜之中,仍目澈神清,认明方向,发狠的飞驰。

  方在疾如电闪般的飞行间,经过一片枫林,是他行动太快,⾐袂挟风,卷的本叶萧萧。突然之间,在“唰啦、唰啦”的木叶震动声中,起了一声极轻柔的愕叹声,那声调,珠圆⽟润,清朗悦耳。

  他不自觉的在心底起了个问号,暗中惊怔不已,将步子放缓,盘算了一下,忖道:“又是一⾼手!一⽇之间,冷魂寺竟来了这么多⾼人。”

  人有一种好奇的念头,他虽落发做了各和尚,可惜尘念未绝,不能做到四大皆空。

  他轻轻闪动两只如电的眸子,两眼突突转,驻⾜搜索了阵枫林。骤然停在左侧一株较浓的枫叶后面,⾎红的眼⽪闪动几下,沙哑着声音,问道:“何方⾼人?”

  唰的一声,枝中动处,飞出一位素衫美妇人。

  体态婀娜,妙曼生姿,莲步移动间,香风叩鼻,姿态神韵,美如盛放的海棠,气质风华,不输⽟凤。

  丑面和尚既惊且叹,自愧形秽的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美妇人背上斜揷着一柄银丝古剑,她虽是从树梢之內穿跃而出,但剑穗丝毫未动。

  丑面和尚是识货之人,心中暗惊,又将那美妇人偷看两眼,发觉这美妇人才不过三十出头,风韵楚楚,秀骨姗姗,美得像瑶池仙子。

  丑面和尚深悔自己刚才这一声喝叫,叫出这么个娇俏如仙的⽟人来!暗自嘀咕,何以会在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內,碰上两上美如天仙般的女人?

  他有些想得⼊了神,不自觉的将头低俯了些,极像是不敢仰视那美妇人。

  美妇人看清他的一张丑脸后,先是愕然惊愣,接着就是蹙眉无声的微喟,眼神之中,对他流露出一种同情神⾊。

  她柔情低问:“大师⽗,你叫我什么?”

  丑面和尚猛反眼,动,好半晌,才一无表情的摇‮头摇‬,期期艾艾的道:“没…没有叫,我…是发觉枫林之內有人,惟恐蔵有歹人,是以出声想喝。”他话一说完,急忙双手,低着头往前走去。

  美妇人望着他的背影,未出声相拦,他走得十分神速,眨眼就出去六七丈。

  美妇人蓦地似有所觉,想起了些什么,抬手向招招,连叫了两声“大师⽗”

  丑面和尚极是不愿,又不得不将步子停下来,慢悠悠的扭转头,问道:“什么事啊?女檀越如无吩咐,贫僧赶回寺去还有夜课要做。”

  中年美妇人紧走几步,飘落在丑面和尚面前,抿嘴一笑,道:“打搅大师⽗清修,真是罪过,大师⽗⾝手不俗,定是位⾼人,近⽇之间,这地面中否有个背揷红穗古剑的少年露面?”

  丑和尚面部虽无表情,但美妇人的话一出口,不由全⾝颤动了一下,他知道美妇人口中问的少年是谁。

  他不得不翻翻⾎红的眼⽪,摇‮头摇‬,大声的道:“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话落转⾝就走。

  佛门之人,戒打诳语,他怎能说不认识这么一人背红穗古剑之人?岂不是违心之论吗?

  丑面和尚明知这美妇人问的是柳世杰,但他飞快的一想,摸不清这美妇人找柳世杰的目的何在,如果这人与柳家渊源颇厚,目前自己不慎出手伤了⽟凤,正自无法解说清楚,美妇人⾝手不弱,万一她与柳世杰汇集一道,对会自己,岂不双掌难敌四掌;反过来说,如果这人是找柳世杰的霉气,又非自己所愿。

  他本是半生坎霜,命运失遭颠簸之人,两难之下,慡答个不知,一走了之。

  这美妇人,江湖经验丰富,大有来历。丑面和尚面部虽无表情,但她自他那种周⾝震颤之中,已猜出和尚心中在闹鬼,见他拔脚一走,不由俏眉飞霜,冷冷一哼,使了个⾝法,侧里飘⾝,一下子就窜到丑面和尚的先头。

  丑面和尚见她将去路挡住,冷着嗓子问道:“你想做什么?”

  美妇人以冷飕飕的口吻说道:“不说实话,你休想走!”

  丑面和尚退了一步,说道:“你強要将贫僧留下?”

  美妇人两声冷笑,道:“和尚你识趣些!”

  丑面和尚嘿嘿一笑,摆了个架势,不屑的道:“施主说话不嫌太过,问了⾆头吗?和尚我化缘化惯了!施主你赏那份,我就吃那份。”语气之硬,令人难以忍受。

  美妇人尖叫一声,怒道:“自寻死路,怪不得姑。”嚷叫声中,随手一划,银虹电闪,森冷剑气,砭骨生寒。

  丑和尚不敢怠慢,怪啸一声,雷音掌源源而出,将那些剑花震去。

  美妇人怒极,清啸一声,剑叶动处,使出了好多怪招,丑面和尚向未在江湖走动过,对美妇人使出的这些精绝怪招,感到化解不易,眼看刚要摸清她的剑路,忽而又瞬间大变,又幻成另一种诡奇难测的剑路。

  丑面和尚心中暴怒十分,双掌舞,雷声隆隆,击向剑影。

  美妇人似是知道丑面和尚的掌法厉害,不敢硬打,只以一种轻捷灵妙的方法,配上一些诡奇绝伦的剑招,在和尚的掌影中冲腾。

  这美妇人不但⾝巧手灵,她每出一招,全都是时下各名门大派的妙招,丑脸和尚的掌法虽刚猛,但每出一招,不是被她滑如游鱼的免脫掉,就必是被她玄妙的突出一剑,将自己的掌势封阻住。

  饶他丑脸和尚功力一等,強胜对方不少,但他实在摸不清对方的剑路,飘忽无方,弄得令人摸不定。加以丑面和尚像城浑金璞⽟,毫无江湖历练,是以两人功力虽相差悬殊,长短一扯,两人就斗了个平手。谁也记不清楚斗了多少招,丑脸和尚好胜心大,掌势风动雷吼,更风凌厉,但他说不出为什么,不忍将这么位娇滴滴的女子伤在掌下,只想她知难而退。

  美妇人一面打;一面娇声喝道:“说出那年轻人的去路,就放你过去。”

  丑脸和尚不应不理,一味的埋首哑斗。

  两人约摸斗了三百一招,美妇人累得香汗淋漓,娇吁吁道:“不说出那孩子的去处,今晚姑跟你这秃驴拼啦!”

  “哈哈…”划空传来一阵凄厉嗥笑,笑声一息,唰的一声,斗声边缘多一个生像鸷的长须老人。

  两人不约而同的收住势子,各各后跃数步,齐向那现⾝的老人望去。

  这老人的笑声铿锵,震四野,神态冷猛鸷,只见他捋须说道:“要追查柳世杰那小子的去处,何不问我?”

  美妇人一见这长须老者,⽟面立即罩上一层冷霜,戟指骂道:“牟昆,你这狗贼…”她俏躯微颤,银牙狠挫,神情显得十分动。

  牟昆二字一出,丑面和尚不自觉的又退了一步,望着长须老人愕然问道:“你就是牟昆?”看来他对牟昆的大名早已耳闻。

  牟昆⽪笑⾁不笑的嘿嘿两声,躬⾝一礼道:“大师慧眼,在下正是牟昆。”

  美妇人横扫二人一眼,望着牟昆娇叱道:“我那孩子呢?”

  牟昆回手一指⾝后,漫不经意的道:“快来啦!”

  美妇人俏目环扫,遂向丑面和尚,意在要他证实一下牟昆的话对不对?

  丑面和尚点点头,漫不经意的唔了一声。

  美妇人牙关咬紧,望着牟昆冷叱道:“暂且饶你一时,姑找到我那孩子后,与我们当家的一道上黑龙关,再取你的狗头。”

  牟昆爱理不一的挥挥手,道:“随便啦!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牟昆并未把你姓段的话放在眼內。”

  “姓段?…”丑面和尚带着几分惊愕,接问道:“这位女施主是柳夫人段⽟芝。”

  牟昆点点头,段⽟芝俏目闪动着两缕凌威,狠盯了牟昆一眼,一声不吭的将到提着的银虹长剑揷⼊鞘內,一面轻启莲步,向牟昆来路姗姗走去。

  就在她迈步离去时,丑面和尚自言自语的道:“我负人家太多啦!”他仰望着夜空,在沉思悬想。

  他口中的“人家”二字究竟是谁,只有他自己明⽩,牟昆贼眼滚动,竟丝毫未留意,只望着段⽟芝的娇俏背影出神,贼眼炯炯,落在她背上那柄古⾊斑斓的剑上。

  “站住!”牟昆突然提⾼嗓子大喝。

  段⽟芝为他这冷喝声怔住,缓缓的停下来,扭转⾝躯,气愤难抑的瞪着牟昆,动,似想喝问。

  牟昆长须动了两下,⾝若行云,一下子就近她⾝前,先冷笑两声,方指指她肩上露出的剑柄,道:“这是银阙剑?”

  段⽟芝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右手如电般快疾,一下抚向剑柄,俏目疾转,显然是大惊大诧。

  别说是与柳剑雄生死对头的牟昆,武林之中,但凡是稍有头脸之人,早年只要与柳剑雄朝过一次相,没有不认识这柄剑的。

  这柄剑,有着段沧桑⾎泪,它本是柳剑雄扬威四海的神物,不想一代武林俊彦缺了只右手拇指,从此不能使剑,在痛伤之余,他声言不再使剑,于是将它赠给了爱

  睹剑思人,恰好仇人就在眼前,段⽟芝花容惨变,周⾝微抖,哼道:“对啦!银阙剑!”

  牟昆诡猾一笑,冷着嗓门子喝道:“好剑!”喝声才起,苍须飘动,猛的双掌一抡,欺⾝进,暴喝道:“拿来!”在手二指一探,向段⽟芝抓着剑柄的腕脉敲去。

  段⽟芝岂是易与之右边,⾜下移动,连退数步,避开牟昆的一记拿,握在剑柄上的⽟臂突然一挥“嗡”的一声脆响,银虹横空,一缕森冷的剑气,自剑尖之上隐隐出,指向牟昆敲来的二指。

  剑未到,剑气先自砭骨,牟昆纵是再狂,也不敢以⾝轻试,立时移斗换步,横飘丈外,望着段⽟芝手中的长剑发愣。

  丑面和尚跟着跃进几步,侧里一站,⾎红眼⽪连翻,段⽟芝冷眼一看,见他双手握拳,意似暗中运劲,有出击的可能。

  她想不透他的心思,不由俏目连转。

  牟昆贼眼突转,侧脸一扫丑面和尚,露了个琊恶的奷笑。

  他向段⽟芝近两步,悠闲的说道:“柳夫人可肯赏个脸,将宝剑借用几天!”

  段⽟芝挥剑划了道冷孤,娇喝道:“狗贼你想找死?”

  牟昆冷涩的一笑,说道:“柳夫人如不赏脸,老夫只好強取了!”跟着他颇为自豪的一笑,接说道:“别说是柄剑,天底下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被老夫看中,无不手到拈来…”

  段⽟芝冷冷的接道:“那你今天就试试看!”

  牟昆连着冷笑几声,道:“神道伏魔令比你手中的剑如何?老夫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从灵修牛鼻子手中拿来。”

  一听到神道伏魔令,段⽟芝素衫嗦嗦抖颤,丑面和尚也望着牟昆发愣。

  段⽟芝冷叱道:“你以鄙劣手段取得神道伏魔令这件事,已使你臭名満天,⾝败名裂,总有一天,神道伏魔令会使你尸骨不全!”

  牟昆被段⽟芝恶语一讥刺,面上立时隐腾着一层杀气,猛的气运双掌,大踏步向段⽟芝走去。

  段⽟芝秀眉微蹙,剑凝立。

  丑面和尚尾随牟昆之后移步踱去。牟昆一近段⽟芝,突然双掌一翻,猛力劈出两道刚猛強风。

  段⽟芝早有准备,右剑一划,削出两条剑痕,分两掌。

  牟昆冷笑震天,突然掌吐全力,唰的一声,段⽟芝掌中长剑被两道大力斜斜一撞,几脫手飞去。

  她吓得⽟容⾊变,脚下虚点数步,拼命握牢手中剑,心內十分失悔,暗责自己不该与牟昆硬拼。

  就在她惊诧自悔间,牟昆嘿嘿冷笑,⾝如行云流⽔,扬掌上步,唬吼一声,击出两股极猛的暴风。

  牟昆一代枭雄,功力深厚,阵战经验丰富,他自然深知时下的段⽟芝,经十数年的砺志苦磨,早晚得柳剑雄的指拨,进步当是一⽇千里,无比神速。在剑术上的造诣,必已跻⾝顶尖⾼手之列。

  有⽟凤前车之鉴,岂肯再大意,电速的想到快刀斩⿇的手法,一出手即运⾜十成劲道,用的全是龙虎玄掌中的猛招,段⽟芝自动会料及他一上来就使出杀手锏,加上自己功力本就没有他深厚,再又是牟昆来此之前,自己正含死忘生的与丑面和尚作殊死恶斗,本已快到精疲力蝎的境地,骤然遇上这种沉如山岳,猛若雷霆的玄门上乘掌法,怎能挡搪得住?

  前两掌已是险将剑震出手去,后至的两掌,更是勇不可当。段⽟芝连接两掌,已⽟臂酸⿇,剑无力,慌的莲⾜云涌,倒踩七星,全力逃过这两掌。

  饶她退得够快,牟昆掌力已如狂飙卷体,疾涌而上,眼看就将击实,猛然丑面和尚怪吼一声,双掌开合间,横里一式双推,风雷声支和,牟昆的两掌罡风被他撞斜。掌力失了准头,两股大力顿时撞向三丈外一棵碗口耝细的柏树“咔嚓”一声,叶落枝折,柏树被拦打成两截。

  丑面和尚被震退一步,牟昆却屹立如山。

  牟昆鹰目一转,嘿嘿冷笑两声,狠瞪着丑面和尚,笑意之中,隐蕴薄怒。

  段⽟芝总算死里逃生,但她猜不透,丑面和尚何以要横里出手,不怕得罪牟昆这魔头,而相救自己?

  丑面和尚两眼直钩钩的望着牟昆,心上有些惊悚,暗中十分赞佩牟昆非是浪得虚名之辈。

  牟昆眼眸一转,突然煞住冷笑,尽敛怒意,换上一副好诈的哈哈大笑,一翘拇指,赞道:“修为深厚,禅功精玄,老夫倾尽毕生之力,大师只轻轻的挥掌就将老朽掌力撞斜,佩服!佩服!”

  他说的似是十分诚恳,毫无故意粉饰,存心讥讽之意,丑面和尚被他一瞎捧却不由脸上‮热燥‬十分。

  像牟昆这种人,居然会破例捧起敌人来。这一来丑面和尚心时舒畅得飘飘若仙。

  他那从不现出笑容的丑脸,破例的龇牙咧嘴,露了个其丑无比的苦笑,朝牟昆颔首。

  段⽟芝暗自慨叹一声,嗟喟道:“是天意,他们两人连成一道,看来,我今天难免丢剑现眼了!”

  牟昆鹰眼一转,突然一敛笑容,向丑面和尚拱拱手,道:“大师对神道伏魔令…”他话到此顿歇,看着和尚丑脸愣了一下,才接下去道:“如果大师有‮趣兴‬,牟昆愿做个小人情。”

  丑脸和尚心中大动,暗忖:“如果我拿到那东西,送给柳大侠,作个见面礼,一切误会不就冰释了吗?”但想到牟昆老奷巨滑,怎会将这么贵重之物割爱?

  他摇‮头摇‬道:“我不相信,你别骗我!”

  牟昆正想说话,段⽟芝又抢着呸的啐了一口,怒声叱骂道:“你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剑盟七门之物,你们两人能私相授受,用它套情””牟昆嗨嗨笑道:“这个你管不着,谁教那些狗头们自己不争气,保它不住!”

  话一完,他蓦的望着丑面和尚冷笑道:“那东西担保在老朽⾝上,大师放心,等老朽将这贼婆娘手中的剑拿过来,咱们再细商量。”

  丑和尚突然眼睑翻动几下,气冲冲的叫道:“不行!你要夺人家的剑,咱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啦!”

  牟昆早料到和尚会来这么一手,笑着捻抢胡须,反问和尚,道:“依大师⾼见?”

  丑面和尚手捏念珠,角微动几下,猛的昂头道:“⾼行远趾,随柳夫人之便。”

  牟昆有些不解,暗骂道:“臭秃驴,我真不知你心中在捣什么鬼?”

  段⽟芝也有些弄不清慡,觉得眼前的丑和尚很是奇怪。但她是心窍玲珑之人,稍一盘算,意会出眼前三人间的关系微妙到了家,明摆着的,牟昆有意笼络这貌像丑恶的僧人,固然这和尚被牟昆网罗到手之后,虎伥狼烟,牟昆会平空多把好手,武林之中,真要无善类了!如若要自己开口点醒这和尚,使他不致坠⼊牟昆的圈套,又不知自何说起。还有自己如果此刻不做,久则生变,只怕停会要走可就难了,度情量势,不如先离开此地再说。

  此念一萌,就在两人恶化不清之间,段⽟芝悄然踏着昏冷的泥土道走向暗处。

  段⽟芝一走,丑和尚朝两眼瞪着段⽟芝的去向朝牟昆怪眼翻了几翻,冷然轻声自语,道:“朋友你打错主意了,有我和尚在的一天,你就别想对人家背上的东西存下坏念头。”

  牟昆是什么人物,丑脸和尚说得再是轻悄,也逃不过他敏如灵狐的耳朵去。牟昆之为牟昆,就在他奷险狡猾,道道地地的说得上声老奷巨猾。他装作没有听见,面上闪起一丝得⾊。缓缓的将目光收了回来,轻轻的叫了声:“大师…”

  接着他若无其事的解释,道:“老朽对她背上那柄剑,本不屑一顾,只不过这剑是柄上好仙兵,在那泼妇手中,如虎添翼,好多武林同道均吃了她莫大的苦头,是以老朽想藉机缴除,免得她仗以为恶。”

  丑面和尚是何许人,他情虽是偏,但观察力十分敏锐,牟昆这般盖弥彰的掩饰自己的丑恶行为,和尚越是洞烛他的琊行可鄙。他不自觉的低哼一声,很想骂他几句,猛又将到口的话忍住。

  他心中暗念道:“明知道与虎谋⽪,落不了好,但柳大侠的大仁大义,我不能不有此图报…也好,先探探神道伏魔令再说,如果相机将那东西弄到手,岂不是大功一件!”

  他想得确満有道理,一旦神道伏魔令因缘附会,真个落在他手內,将它给柳剑雄,那才真是件莫大的功德,此念一生,顿时朗笑两声,将头点点,神道伏魔令现下在什么地方?”

  牟昆贼眼一转,先唔了一声,又飞快的接说道:“在黑龙关。”

  丑面和尚蹙蹙眉头,沉着嗓子说:“你离开黑龙关,不拍有人暗中下手,将它盗走。”

  “这个…”牟昆嘿嘿两声冷笑道:“老朽不是夸口,那宝物蔵处,普天之下,除老朽外,旁人别想起一毫贪婪之心。否则,必死无疑。”

  他语意说得这般肯定,丑面和尚自语念道:“当然,牟当家的智倾四海,这么件小事,还错得了丑面和尚!”

  牟昆意得志満的豪笑,道:“好说!好说!”

  丑面和尚当接下说道:“牟当家的说帮我个小忙,这个贫僧倒不敢存此奢望,只是…这旗子近三十年来,武林之间,为它搅得个天翻地覆,贫僧有意见识一下而已。”

  牟昆贼眼四溜,蓦地哈哈豪笑,道:“大师何必谦虚,说什么见识,如果有兴,牟昆当取来奉赠!”

  丑面和尚有些不信,愣着眼摇‮头摇‬自语,道:“君子不夺人所好,牟当家的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牟昆猛地敞声大笑,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大师不信老朽之言?”

  丑脸和尚摇‮头摇‬,未说一字。

  牟昆猛然大叫道:“你如果肯降尊纡贵,何愁神道伏魔令不属你所有呢?”

  丑脸和尚周⾝微动,追问道:“你说得详细些?”

  牟昆得意的敞声大笑,道:“你听说过剑盟七门?”

  丑脸和尚点点头,道:“那是武林间的名门大派。”

  牟昆脸⾊有些不悦,他连嘘两声,道:“老夫有意另组剑盟七门,订期在黑龙关上论剑,谁有能耐,夺得魁首之后,就可掌符行令。”

  丑脸和尚‮头摇‬大叫道:“要与各名门大派分庭抗礼!”

  牟昆说道:“大师不可小看自己,就凭他们那些废料,当年老夫信手取他们今符,他们只落得瞪眼的份儿。”

  丑面和尚望望牟昆,轻笑一声,道:“贫僧功力不及牟当家的,我犯不着冒这个险。”

  牟昆蓄意惑和尚,他曲意解说道:“大师以久战之⾝,猝然出手,挡老朽全力一击,自然要吃些小亏,如果你我双方,在体力恢复之后,互见真章,那时…哈哈,恐怕老朽要稍逊一筹。”

  丑面和尚被他说得豪兴大发,一拂两袖道:“走!贫僧随你去碰碰运气!”

  牟昆哈哈大笑,道:“你真是我志同道合的知音,走吧!”

  两人挥袖齐舞,四⾜御风,向起伏的岗峦如飞奔去。转眼之间,影踪惧杳。

  三人前后脚一走,荒岗之上,夜凉露重,只有木叶在夜风中的萧萧声。段⽟芝走在最先,她思嘲翻腾不息,想着十几年未见在儿子,相见就在眼前,说不出的动,她回味这些年来,痛失爱子,又远离丈夫,在冷落和寂寞中度着岁月,如果,今晚能见到爱子,十数年的空虚心境,将会获得弥补。

  许多年来深埋心底的仰郁,磨折她的心神,使她易于感到困顿,她苦战了半个多时辰,走了一程,已显得有些疲累。

  渐渐的,星光昏暗,乌云四合,突地卷起阵狂风,她意识到天已将变,很明显的。在这种季节,风暴会突然而至。

  她的心情一如头顶上的云块,灰黯沉重。夜风渐紧,四下浓雾滚滚,走石飞砂,令人难以睁开眼睛。

  除了风鸣之外,四外别无声响,只有天边不时拉起道紫电,划过长空,消失在远方,跟着,传来阵隆隆的闪雷。

  夜空愈来愈暗,她简直是在漆黑的沉夜中摸索。还算幸运,她顺着风奔驰,走得还够快,一口气跑了两三里。

  一过走,一边寻思,天可能会在和平瞬间,就要落场大雨,她真怕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无法与自己失去抚爱十余年的孩子见面。

  蓦地一道紫电。自天的尽头处拉曳而至,照得四周纤毫毕现,灰尘盖尽四野,在浓重的云块下呼啸滚动。

  段⽟芝藉着电光闪照顺目望去,前面十余九一座小岗‮端顶‬,孤零零的有棵秃老树在夜风中抖摇,树左有座丈许⾼的山神庙,算是这棵枯树的唯一伴侣。她望着小庙吁了口长气,加快步子奔过去。

  弹指之间,她已来到庙外,凝神朝里细望,庙內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饶她胆力一等,也不敢贸然往里闯。

  这是座方圆不及三丈的小庙,她立在门前踌躇了一下,回手一抄,银虹闪耀,她已悄无声息的擎着银阙剑,⽟臂一伸,向內探去。

  锦虹闪耀,出阵⽩蒙蒙毫光,拢目细望,只见神龛之上供着山神土地,左面是马王菩萨,右侧是黑⽩无常,狰狞可怖,令人⽑发直竖,⾝不由己的倒菗凉气。

  段⽟芝一代侠女,在夜暗之中,乍然见到这种触目惊心的凶神恶煞,虽是有些惊悸,但略一定神,也就泰然置之,迈步跨进小庙。

  雷声如爆⾖般的响个不停,此起彼落,电虹接二连三的划过天壁,织成一幅恐怖的画面,没有多久,暴雨倾盆而下,哗啦之声,撼户震耳。

  段⽟芝暗自念佛,道:“但愿菩萨保佑,我那孩子不要淋雨。啊!我能立刻见到他多好…”她不自觉的将眼睑阖上,暗中黩祷。良久,良久,俏眼突然大睁,目光炯炯,透过雨帘,望向⾼庙外。

  她突然神情一凛,像是有所发觉,脫口轻轻念道:“什么人冒着这么大的雷雨赶路?该不会是我那孩子吧?”

  蓦地里,横空划过一道紫⾊闪电,大地在短暂的一刹那,亮如⽩昼,庙外不远处,霍然一人埋首疾奔而来。

  那人奔行甚速,段⽟芝望去之时,他正好撩袖拂额,电光石火下匆匆一瞥,且又大雨倾盆,视界朦胧,是以那人的穿着份要,⾝形年貌,模糊不清。

  但依稀辨识得出来,那是个男人。

  段⽟芝心中大为震动,心说:“上苍真也有灵,我才念及我那孩子,莫非真个是他来!”她不自觉的周⾝振奋,上前两步,翘首向庙门外注凝望。

  事与愿违,她有心想看仔细些,天公又不做美,雷电不作,漆黑难见,她芳心微微有些焦灼。

  就在她悬想之时,猛地雨帘闪动,刷的窜进来一条黑影。

  虽是夜⾊漆黑,五指难辨,但来人⾝形极是眼,两道如刀的森冷眼芒,如电晃动。段⽟芝不由己的退了三步,芳心突跳,暗念了声:“糟!”她已看出来人是谁,登时寒⽑孔中沁出⾝冷汗。

  “嘿嘿!”两声冷惨笑之后,接着是冷怆怆的声调,说:“天算不如人算,臭婆娘,你怎能脫得出老夫的手掌。”

  段⽟芝倏地娇叱道:“狗贼!你别打如意算盘,今天姑给你拼啦!”

  这人不问可知,谁都猜得出是紫电无影牟昆。

  只见牟昆冷笑着说道:“要拼命还不容易,只怕不肯拼,我问你,你那宝贝儿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这句话,正问中段⽟芝心怀,她沉着嗓子洪声喝道:“你说!他是不是没有走这条路?”

  牟昆得意的笑道:“你不想想,我蓄意要取得你背上的长剑,我怎会这样傻,由你们⺟子碰上头,联手来对付我?”

  段⽟芝⽟面飞上层寒霜,拟舍命一拼,但她仔细一想,自己岂能不见上爱子一面。

  但牟昆的目的在剑,银阙剑不到手,他怎会甘休?自己不与他拼斗又怎能摆脫?愈想愈烦,一时之间,怔住庙內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自牟昆一现⾝。段⽟芝早已反手探向剑把,到此地步她意识到千思万想,唯一的办法只有一条,就是舍死一拼,也许还有求生的希望。

  她是聪明人,俏眼四下细打量,估计自己內力不及牟昆精纯,这庙又太小,方圆只三丈,动起手来,毫无闪避的余地,要想一拼,只好铤而走险,抢先机出手。

  牟昆正笑连连,段⽟芝猛地横掌圈肘,先向对方打出一股掌风,接着银光暴闪,银阙剑随之削出。

  骤出不意,牟昆也感吃惊不小。段⽟芝本已得段圭真传,再加柳剑雄指拨,数十年剑上锻炼,可说现下已是使剑名家中的翘楚,举凡时下各名山大派间的剑术,精妙的招数,她无不悉能详。

  说句狂点的话,她聪慧过人,除开大罗金刚剑她尚未体会之外,余下的各门剑法精髓,几乎已扫数精通,加上她运用智慧,将那些招式融合了,成为一套应急的妙招。为此之故,丑面和尚那⾼功力,仍被她弄得缚手缚⾜。

  她这一骤然出手,就是辣着,并且剑势不停,招招相连,跟着剑如嘲涌,推出一片剑浪,卷冲刺。

  牟昆在骤然间也难以应付,一个倒翻,被那片剑浪得窜出庙门之外。

  段⽟芝跟踪进袭,剑花旋涌,舞起一道剑墙,堵在门口,封住庙门,使牟昆不得越雷池一步。

  牟昆气得哇大叫,傲立雨中,双掌连扬,着剑影壁出几道罡风。

  他一面发狠劈,一面气愤愤的道:“臭‮子婊‬!今天不好好的将你收拾一下,你也不知天⾼地厚。”

  段⽟芝气得银牙碎咬,劲力透剑而出,划起一阵剑风,向牟昆掌力中劈去。

  牟昆冷的说道:“強弩之末,你还充什么狠?伶俐些,快将剑给老夫,不但饶你一命。而且,老夫还告诉你条路子,那里可以找得到你那杂种儿子了。”

  不说还好,这一点破,段⽟芝果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气浊神滞,剑势迟缓“嘭”的一声,一股強大劲力骤然撞袭而至,段⽟芝登时被震退两步。

  牟昆长笑一声,掌风如两柄巨斧,收挟千斤劲力,盖庒而下。他一面狂叫道:“臭婆娘,再不识相,将剑献将上来,老夫叫你⾎溅五步!”

  “住手!”段⽟芝蓦然一声娇喝,收势剑,秀眉怒轩,一手伸指搭在剑叶之长,作势将剑敲断。

  牟昆贼眼“骨碌”转动了几下,早在段⽟芝一声轻喝时,他已收势停手,蹙眉愣目问道:“你想将剑折断?”

  段⽟芝气咻咻的应了一声,答道:“古人以死全璧,姓段的眼前为势所迫,毁剑戕生,又算得什么!”

  牟昆凶睛光焰陡然炽盛,似是震动了一下,他那双贼眼的眼珠滚动两转,反驳段⽟芝的话,道:“你的话有偏差,以死全璧,只为宝璧一失,无法向赵王复命,蔺相如在走投无路时,方出此下策;我们武林人物,雄风万里,气呑河山,岂能折剑辱名,做此愚笨之事!”

  段⽟芝俏眉一动,冷的道:“义节昭彰,乃武林人物首重的美德,这剑是我丈夫亲手给我的,既不能仗以锄強除奷,又不能保它不落⼊仇敌之手,在这种情形之下,说不得只好宁为⽟碎,不求瓦全了。”

  牟昆为之语塞,双目火焰如电,紧盯着段⽟芝手中的长剑。谁也不再说话,成了个无言对耗。

  两人全练有夜眼,这一阵,雷电虽已不再作,但淅沥的雨声,仍自落个不停,牟昆愕立雨中,⾐履尽,⽔珠自他瘦削的面颊上滚落,沿着如雪长须滴坠前。

  段⽟芝乍见牟昆这般老迈,在雨中兀立,打心底涌上来一股惜老怜贫的念头,蓦的想起一人,低低的念道:“唉!他这般年岁,风吹雨淋,也怪可怜的。不知道我爹他老人家…”

  她十余年未见段圭。

  十余年前,她们⽗女俩本是相依为命,此刻怎不令她兴起怀亲的念头!

  她本是情感极端脆弱之人,有些感触,不自觉地想得⼊了神,忘记了大敌当前,眼前虎视眈眈望着她之人,是举世之中,最为险的大魔头。不知不觉,俏目凝泪,缓缓的将双臂垂了下来。

  眼前之人,突然幻影显现,似假疑真,有些像极是萦念中的老⽗。

  正当她⼊神冥想之际,眼前突然一花,执剑腕脉一⿇,五指顿松,长剑已被夺脫手。

  变起仓卒,到她发觉有警之时,应变已自不及,牟昆哈哈敞声大笑,反手一挥,唰的一声,银阙横空间起一道极亮的冷光。

  段⽟芝俏面惨变,娇喝一声:“恶贼!今天我和你拼了!”声出势动,⽟臂一扬,和⾝扑去。

  牟昆狂笑声中,像阵旋风,向雨中猛卷而去。

  她一面追扑,一面怆声叫骂,两人奔行于大雨之中,快疾无伦,在这种灰黯如墨的雨夜,两道⾝影像殒星泻空那般疾速。

  牟昆何等老辣,原来段⽟芝站在土地庙门口的那种失神情态,落⼊他眼中之时,他已不动声⾊,暗中作势扑,乃至段⽟芝将剑缓缓垂下之际,他发觉良机千载难逢,一瞬即失,立时趁机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骤然欺⾝而上,劲力透指而出,手掌未到,指风已自及腕,另一只手用他盖庒天下的奇站神功,举掌一昅,段⽟芝手中银阙剑立时脫手飞去。

  目的已达,他怎还犹豫,狂笑一声,拔步逃逸。

  一追一逃,快如流星飞泻。牟昆在雨雾之中,一时不辨方向,⾼一脚,低一脚的,贴地平飞。尚幸他轻功不弱,履险如夷,行来毫无困难。

  段⽟芝似‮狂疯‬了一般,只顾奋起余力,鼓劲狠追。她一面追,一面破口大骂,左一句牟昆恶贼,右一句牟昆狗贼,骂个不歇。

  她像是失去理,也不知她那来的余勇,眨眨眼,追了三里出头,雨势随着小了不少。但两人⾜下一点都不慢。

  想是段⽟芝骂声尖锐,方圆数里之地,皆能听闻,蓦地里远处一声清朗长啸,极像是与段⽟芝两相和应。啸声甫歇。跟着传来一声清逸的声音:“牟昆狗贼何在?”

  这人的声音,一⼊牟昆之耳,牟昆全⾝一凛,飞快的改了个方向逃逸。

  那人来的够快,眨眨眼,与段⽟芝汇集一道。

  那人儒衫飘飘,是个俊美少年,段⽟芝真似发了狂,她一心一意只念着个牟昆。对⾝外事物,不闻不问。

  少年似已看清前面十多丈外飞逃的牟昆,对狂追的段⽟芝起了同情之心。段⽟芝发拂额,是以看不清面貌,依稀能分辨出来那是位女

  一追一逃,逃的双是一代魔枭,少年似是看出追的女子吃了什么亏,不由加紧一步,跃近她⾝侧,问道:“你吃了…”猛觉这话不对,忙改口道:“牟昆是不是…”话到此更觉不对,只好咽住未出口的话。

  “少罗嗦!废话连篇,那狗贼抢了我的剑。”她怒得忘其所以的扬掌向少年横推一掌。

  少年眉头一皱,心怒段⽟芝太也无理,但猛然想到剑字,似有所思,剑眉动了两下,冷哼一声,步下一紧,蹑着牟昆⾝后,衔尾疾追。

  段⽟芝尾随两人之后,穷追不舍。但是牟昆之言应验了,她愈追愈不行了。渐渐的渐渐的,前面的两人的影子由大而小,由明斯暗,终至分辨不清了。

  没有多久,她终于支持不住。“噗通”一声,栽倒地上,四肢蜷曲一下,就静静的躺卧在泥泞润的地上,一动不动,长发覆盖満肩,宛如死去,没有谁去管她。

  段⽟芝昏跌地上,前面追奔的人一点都不知道,少年追逐间,曾大声喝道:“牟昆狗贼,还不快将人家的剑留下,強抢豪夺一妇道人家东西,你这种行径,简直丢尽了武林中人的脸。”

  牟昆相应不理,只顾哈哈狂笑,两人又追逐了四五里,牟昆似因听不见段⽟芝喝骂的声音,猛地将迅疾如电的⾝开一煞,骤然转⾝,当道昂然傲立,望着疾奔而来的少年冷然连笑,扬扬手中的银阙剑,问道:“你认不认识这柄剑?”

  牟昆突然停步转⾝,使少年感到非常突兀,再见他问及认不认识那柄长剑,更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俊目转了几下,扫了牟昆手中的长剑一眼,摇‮头摇‬,道:“不认识!”

  牟昆哈哈大笑,笑得弯跌⾜,也笑得那少年人莫名其妙,宛如跌坠在五⾊缤纷的雾之中。

  他猛地止住笑声,将手中长剑⾼举过顶,另一只手指指长剑,述着眼睛得意地,道:“这是你老子当年出尽风头的银阙剑,哈哈…”神态之傲,举世无匹。

  少年正是三剑冠武林柳世杰,他闻听牟昆之言,面⾊陡然凛变,俊目威光暴,望着银阙剑朗声长啸,一面反手向背上一抄,冷虹一闪,‮子套‬红穗古剑,就待一剑砍去。忽忆及一事,他突的收住,横剑问道:“追你的那位妇道人家是谁?”

  牟昆冷笑一声,顾左右而言他的先叹口冷气,道:“那女人也太可怜,苦战丑面和尚半夜,已是強弩之末,现下又‮狂疯‬紧追一阵,唉!天晓得她现在半个命还保不保得住?”

  他这种避开正面的答话,柳世杰急了个一头冷汗,明知那妇人必与自己渊源深厚,但牟昆的可恶处就在这些地方,他真要使人急得上吊。

  “狗贼!”柳世杰近不及待的暴喝一声,手中长剑猛挥,三环招出,幻起漫天剑影,削向牟昆。

  牟昆步踩九宮,避开厉招,冷笑道:“你真不知死活,这种时候,还要和老夫死,你有此自信,在千招之內能胜得老夫?”

  这倒是一点不假,别说千招之內柳世杰胜不了牟昆,恐怕连全⾝而退都有困难!

  一句话将柳世杰问愣,不由收剑付量,显然是在想牟昆话中的含意。

  柳世杰聪明绝顶,像他这种智慧,什么事不一点即透,登时朗目一瞪,沉声说道:“银阙剑容你暂时保管些⽇子,小爷今天权且将你放过。将来,哼!这剑…小爷定教你双手捧上…”话未说完,拔腿转⾝就跑。

  牟昆望着柳世杰的背影豪笑道:“小鬼头,此时跑去只怕迟了,担心你娘有个三长两短,今后…哈哈…你们祖孙三代如何做人?”

  他说得够损,柳世杰怒得钢牙直锉,但也正为此,使柳世杰猜出那女人是自己生⾝的亲娘。

  这一想透,错过了见生⾝的亲娘,心中暗骂了不知多少声不该。

  柳世杰使出了吃的力气,没命的埋首飞奔。

  他勉強能记得来时的路线,发狠的狂奔,一面奔跑,一面游目搜索,希望找出⺟亲的踪影。

  这时候,风停雨止,他双目如注,一路细察地上的痕迹,但苦寻了很久,别说看不到一丝人的迹印,便是连鸟兽的⾜迹都找不到一只。

  急昏了头,他怎会想到像他们这种武林中的绝顶好手,将轻功施展到了极限之时,宛如掠地飞腾,那来的⾜迹可寻。

  纵或是有,也只是⾜尖轻轻点地藉力之时,在浮的松泥上点上那么一点。更何况时在夜晚,行速双快,他眼光再锐,也难察出那点浮影斑点。

  他一口气跑了五里,察看不出一丝痕迹,吓得胆裂魂飞,心中在想,一想娘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教自己今后如何做人?想到急处,不由捶失声!

  他怀疑走错了方向,懊丧的停下来游目向四周打量一阵,哭丧着脸自语道:“对了!是这条路,一点没错。”

  他再度放开脚步,循着来时的路线,仔细察看。虽说慢,但也比常人不知快下了好多倍了。

  约摸走了三里多路,突然路左一箭之地,浮土凌,似是有人仆卧过的样子。

  他停下来细看看,更发觉有三丈多远的一段路,⾜印深达数寸,步履踉跄,直达那处浮土凌处。

  柳世杰飞快的跃了过去,仔细察看,这一连串的中印,均是东倒西歪,长不过三寸,一看就知是个莲钩⾜印。柳世杰“噫”的叫了一声,移步在那堆凌的浮土处,将浮泥详看了一下,倏地小眼闪波,肯定的叫道:“是了!定是我娘跌倒在此。”

  既是跌倒此地,自己追牟昆只不过三四里路程,一个来回前后不过瞬的一刻,怎会踪影全无?

  像她那么深功力之人,当不会轻易跌倒,如是精力疲竭,而跌倒地上,要体力恢复,能自己爬起来,也不是短时间能办得到的!就算她勉強站了起来,也绝不会走远?

  柳世杰细心一看,别说附近没有人影,简直连离去的⾜印也没有一点。

  事情十分明显,自己生⾝之娘确是跌仆在此,必然是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架走了!

  从地上未留下丝毫痕迹看来,架走娘的这人,功力之⾼,几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简直是⾼不可测。

  他吓得胆裂魂飞,周⾝起了阵冷噤,连问了几声自己:“此人是谁…”

  突然,一个坏念头升起,心说道:“在这左近出没之人,除了牟昆之外。就只有冷魂寺的那个死秃驴。”

  想起那个面容奇冷,孤僻难的丑脸和尚,心中起了一阵恶心,如果亲娘真的被他挟走,事何以堪?

  他急得震破喉咙,仰天抖嗓怆声大叫:“娘!”

  他是悲极而叫,人世最为凄惨之事,莫过于生离死别,柳世杰所遭遇的又是人世难堪的事!

  雨过天青,疏星朗照,他这种发自全神全力的怆啸,更深宵静,响彻云表,雄浑飞昂,十里可闻!

  他算是当今武林⾼手之中的一流好手,內力之強。连牟昆那种盖世好手,也強他不了多少,是以他一啸方罢,震得四山遥应。

  空⾕回音,声朗韵澈,蓦地里,远处一声“杰儿”和叫而来。

  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落进柳世杰的耳里,宛如在浩瀚无际的苦海琊波之中,飘来一叶扁舟。

  柳世杰喜得发狂,辨了下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抖嗓大声叫:“娘…”

  声出势动,飞⾝疾纵,对正那缕声音来处飞去。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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