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 第七章 海天四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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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感天录 作者:高庸 书号:41126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七章 海天四丑 | |
竺君仪用一双哀怨的眼光,看看陶羽等三人,轻叹一声,说道:“你们一定很奇怪,罗大侠的遗物,怎会到了我手中呢?这是一桩隐蔵了整整十五年的秘密,世上知道这个谜底的人。我爹一死,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陶羽听得心嘲一,忍不住揷口道:“姑娘如不把我等当作那瞎子许成一流的人物,盼你能把这件隐密赐告” 竺君仪苦笑一下,仰起头来。望着霾的苍穹,这时山雨渐止,重云之中,偶尔迈出一丝惨淡的月光,山巅岭头,⽩茫茫一片凄寂。 她似在整理心中纷的情绪,半晌,才幽幽说道:“说起来,该是十五年前的往事了,那时我还不⾜周岁,我爹爹以武当俗家首座弟子的地位,随武当掌门紫道长,参加泰山第二次武会,那一战,关系着中原武林的至大命运,各门各派,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罗大侠和飞云山庄陶天林的生死决战之上,纷纷从各地到泰山来,我们武当派,自然也不例外,我爹爹抛别女,冒生命危险赶到泰山,没想到武会之上,罗大使一招未动,就束手死在陶天林掌下…” 陶羽和秦佑轻讶一声,彼此互望一眼,好像都在心里浮起一层影,竺君仪的话,恰巧证实了少林明空掸师的话,那么罗伟是真的在赴会之前,就已失去了武功了? 竺君仪并没发觉他们的惊愕。仍然继续说下去。 “当时在场的各派⾼手,对罗大侠的束手待毙,全都惊骇不解,他们怎么也猜不透,罗大侠⾝负天下武林付托之重,为什么在陶天林面前,一言不发,默然受死?” “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件极大的征兆,而这个征兆,只有我爹爹一人感受到而己…。” 陶羽忽然急促地岔口问道:“是什么征兆?姑娘快说。” 竺君仪凄婉地点点头,道:“你们不要急,我慢慢把那天泰山之会的经过,详细告诉你们…唉!我虽然并没有参与那次武会,但这些事,我爹爹曾不止一次地讲述给我听,使我至今仍如亲目所睹,一些几也忘不了。” 她停了一下,见陶羽只是神情紧张的注视自己,并没再出声询问,于是又接着说下去,道:“据我多说,当时罗大侠出场应战,肩上宝剑,从未出路,只是步-沉重行到陶天林面前,一语未发,便默默席地坐下,当时各派⾼手尽都暗吃一惊,还以为罗大侠另有制敌妙策,大家虽然替他担心,尚不知他实已抱着必死之心,才到泰山来赴会的。” “陶天林手下爪牙,对罗大侠恨⼊骨髓,有许多人冲到罗大使⾝边,戟指叱骂,甚至唾羞辱,将口涎吐在他脸上⾝上,罗大侠一动也没有动,就像没有看见。” “啊,竟有这种事”这是秦佑的声音。 竺君仪略顿一顿,又道:“是啊!罗大侠甘心受辱,连一句话也没有,天下群雄都为此动起来,大家恨不能一齐出手,却又明知不是陶天林的对手。” “后来,陶天林亲自排众而出,用手指着罗大侠,冷冷笑了两声,便忽然挥年下击” 陶羽混⾝一震,冲口道:“他还手了吗?” 竺君仪摇头摇,叹道:“要是他能出手,也许今⽇武林,已不是陶家天下了。” 秦佑道:“天下群雄,也没有仗义援手的人?” 竺君仪又摇头摇,道:“群雄在惊骇之下,见罗大侠硬挨了南天林一掌,当场噴出一口鲜⾎,⾝躯缓缓倒在地下,各人心里,又惊又怕,只觉罗大侠在重伤将死之际,目光凝而不散,兀自回过头去,向陶天林⾝后注视了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无限遗恨,也包含了无穷言语,但目光却是柔而不锐,似乎在遗恨之中,又有无限的怜惜和宽恕。” “接着,他便悠悠闭上眼睛,默然死去。” “当时天下群雄都被这意外的结果震惊慌,许多人纷纷夺路逃走,也有一些人在偷弹眼泪,这其中,只有我爹爹注意到一桩奇事。” “奇事?”陶羽忽然目光如炬,牢牢盯在竺君仪脸上。 “是的,一件奇事。”竺君仪黯然说下去:“我爹爹一向行事慎用,只有他老人家在纷之中,注意到罗大使那临死时的奇异眼光,同时,他更注意到,当陶天林突然出手的时候,飞云山庄人群之中,有一个人也惊骇得失声而呼,罗大侠闭目逝去,那人更掩面悲泣起来。” “可惜当时群雄纷,除了我爹爹竟无人发现这件怪事罢了!” “我爹爹起撤⾝离开了观⽇烽,但却并未远去,独自隐在暗处,全神留意那掩面悲泣的人,在陶天林率众离开观⽇峰的刹那,又见那人悄俏将一包东西,掷落在观⽇烽绝崖之下。” “这几件可疑的事,使我爹爹深深感觉绝不平常,他老人家一生精究医道,自从那次武会以后,港返家中,立即带着我姐和我还⾼鄂境,隐居在太原府。从此也脫离了武当派,终⽇闭门不出,默思罗大侠在泰山会上,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了武功?又为什么默默受死,不作一言?他那临终一瞥,原因何在?那份泣及挪落包裹的人,又怎会做出这种令人费解的奇事?” “整整十年,我爹爹终于想出了其中道理。” “那就是,罗大侠必然在赶到泰山之前,已经自知武功全部失去,明知赴会难免一死,但他如果避而不往,势必会给赶往赴会的各流⾼手,边留无穷后患。” “所以,他毅然决然地到了泰山,又毅然决然地死在陶天林军下,他虽然死了,但却替中原备派担去⼲系,等于拯救了千万名武林各派门人。”可是,他又怎会在赴会之前,突然失去了武功呢?“ “据医理研判,那只有一个可能” 说到这里,她突然脸上微微一红,住口不再说下去。 秦信忍不住急问道:“什么可能?你怎不说了呢?” 竺君仪凤目掠波,在秦佑脸上扫过一瞥,终于正⾊叉道:“据我爹爹说,那个可能,就是罗大使在行功紧要关头,突然被女⾊所惑。散破了內力,同时,被人在心神疲之际,暗下毒手,点伤了经重⽳。” 秦佑骇然间道:“那人是谁?你爹爹知道吗?” 竺君仪道:“这不难揣测,那人必然就是罗大侠在临终之时,既恨又怜地向她投以深深一瞥的人,也就是那曾经掩面饮泣,以及后来将小包掷落绝崖的人…” 秦佑急迫地追问道:“她究竟是谁?” 竺君仪喃喃说道:“当时飞云山庄到泰山赴会的人很多,陶天林⾝后,全是他手下得大的堂主或亲信,人丛中虽然看不十分真切,但我爹爹说,那人仿佛很像陶天林的独生女 ‘⽟面仙狐’⽩素娥…” 陶羽猛地一震,⾝子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倒在地上,惊愕地问道:“你说是谁?” 竺君仪诧异地望着他,道:“我是说,那人很像陶天林的女儿…” 秦佑未待她说完,突然沉声喝道:“胡说,快住口…” 陶羽向他摇摇手,缓缓说道:“让她说下去,让她说下去…” 竺君仪不解地道:“我的话,难道有不妥的地方么?” 陶羽道:“没有什么,只是这事大出人意外,姑娘可还另有证据?” 竺君仪用手一指那边坟头,道:“若要证据,只有那被埋着的小包了,那包东西,便是罗大侠死后,被陶素俄掷落绝崖的小包,里面尽是罗大侠的遗物,其中一本秘笈,更是旷世奇学,天下群雄,人人得而甘心…。” 陶羽道:“竺姑娘,你愿意让我看看那包东西么?” 他说这话时,动得上前紧握着竺君仪的手,连声音也微微颤抖,秦佑深深了解他此时的心情,忍不住也揷口道:“我们只看一看,着过以后,决不动它,依旧原物还你。” 竺君仪摸着方才被羽握得有些疼痛的手腕,沉昑半晌,才道:“反正我一离泰山,便凶多吉少,假如被别人知道了埋蔵的地方,终也要被人夺去,你们要看,就掘出来看看好了。” 秦佑闪⾝跃到坟前,菗出短剑,不多一会,便把那油布密封的小包掘了出来,递给了陶羽。 陶羽用颤动的双手,接过小包,眼中不期然満蓄热泪,先用⾐襟拭去了包外⽔渍,然后一层一层地将它拆开。 包裹⾜有七八层,他每拆一层,心里便狂跳不已,拆到最后一层,已能隐约从油市外触摸到包中果有一本小册子,此外好像有件柔软的布襟,和一块硬硬的东西。 一颗心,险些要从他很中跳出,他不由停下手,闭目仰天默默祝祷。 “老天啊老天,如果我不该终生娃陶,求你在这包裹中,给我⾝世的线索和启示吧!十五年,我被这疑问困扰得快要疯了…” 祝祷完毕,他匆匆拆开最后一层油市,只见包中除了一本极小的书册,此外便是一条溅満腔红⾎迹的丝绢,和半枚古怪的金钱,那金钱显然是从整块钱币上硬生生折断下来的,时⽇虽久,仍闪闪发着金光。 整个小包,并只这三件物件,他拿起那本小书册,书⾝小巧玲珑,竟是用极好的油纸订就,封面上写着“通天宝-”四个大字。 他大略翻阅一遍,书中所载,并无一字与罗伟有关,其中除了许多奥妙精湛的剑拳拳功,封里第一页上,记着这本宝-的来源。 原来当年达摩祖师东来之先,曾在班公湖畔,遇见一位名叫摩沙坷的异人,两人踏着湖上浮⽔,赌技三⽇三夜,达摩祖师几乎用尽一百零八种绝技方始胜了摩沙坷。摩沙坷一气之下,隐居冈底斯山冰层之下,苦心钻研凡五十余年,二度出世,寻达摩祖师再较武技。可惜始终未能再见到达摩祖师,其后忧郁而死,死前将他五十余年苦研的绝世武学,尽载于“通天宝-”之中。到蒙古大帝成吉思汗第一次西征,不知怎的落在蒙古人手里。后来全真教主“长舂真人”丘处机从成吉思汗手中获得这部秘第,欣喜若狂,便把它译为汉文,视如至宝,传授全真教弟子“全真教‘因而崛起武林,威霸天下,几百余年。这本小册,就是丘处机所译“通天宝-”却不知怎会到了罗伟手中。 同时,陶羽对那半枚金钱,以及溅⾎丝绢,更是莫测⾼深,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他失望之余,依旧把三件东西-一包好,默默还给竺君仪。 秦佑问道:“大哥,可曾看出一点什么来?” 陶羽摇头摇,道:“从这本秘筝上看,他或许和全真教有些关系,但全真教一向依附蒙古鞑子,行同汉奷,这本秘-,又怎会落在他手中,真令人不解。”秦佑道:“这半枚金钱和丝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陶羽叹道:“那就更难揣测了,或许是什么信物,或许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竺君仪忽然揷口道:“我爹爹费了几年时间,好容易才从绝崖下寻到这包东西,丝绢上的⾎清,查验竟是人⾎,而且,这半枚金钱,看起来平常,假如没有很大的用处,陶素娥怎会慎重地将它们和通天宝象包在一起,又在罗大侠死后,悄悄掷落绝崖…” 秦佑脸⾊一沉,不悦地道:“你知道陶天林的女儿是什么人吗?口里尽这般不⼲不净!” 竺君仪讶道:“他不是陶素娥吗…” 秦佑怒目一瞪,叱道:“胡说,她是我陶大哥的⺟亲,怎会做出这种事来。你爹爹老眼昏花,准是看错人了” 竺君仪大吃一惊,脸⾊顿变,道:“啊!原来陶公子竟是飞云山庄的少庄主?我…我真该死…”她惶恐地看看手中那只小包,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 陶羽长叹一声,道:“你不要害怕,我虽然是飞云山庄的少庄主,但是,…我… 我…唉,别提这些吧!反正我不会恨你就是…” 竺君仪把小包迅速又递回给陶羽,动地道:“世上知道这桩秘密的,只有我一个人,你们杀了我,就不会再有人把这些话怈露出去了…” 秦佑喝道:“你把我们当作什么人,竟说出这种话来!” 竺君仪道:“我的命,本是你们救回来的,离开泰山,也迟早免不了一死,你们只当方才没有救我好了…” 陶羽忙道:“姑娘如信得过我们,何不跟我们一起下山,包里的东西,我亲自去问我⺟亲,一定能查出个⽔落石出。” 他把小包仍旧还给竺君仪,扶起辛弟,蹒跚向山下走去,辛弟內伤虽然不轻,但经过了这阵调息,已可自行上路,陶羽依偎着他,举步之际,步-虚浮,反倒像是辛弟在搀扶着他走。 秦佑看在眼中,不觉头摇暗叹,他知道,竺君仪的故事,已深深在陶大哥心灵上烙下创伤,而心灵的创伤,是比⾁体的伤痕更难消弥,更难平复的。 但他侧目望望竺君仪,却又不忍再过份责备她,只得加快步子,追上陶羽和辛弟,⾝后传来轻微⾜音,不用回头去看,他知道那是竺君仪也跟来了。 东方泛起一片朦胧⽩雾,雨止了,天也快亮了,前后四条人影,就在旭⽇将升的刹那,离开了观⽇峰。 口口口初升旭辉,渐渐从林间透洒下来,一丝丝,一缕缕,如千万枚耝细不匀的金针,散地揷在落叶上。 雨后凌晨,份外清新。 竺君仪默默跟在秦佑⾝后,莲⾜踏着落叶,发出一声声单调而落寞的声响。 她目不转睛注视着秦佑的背影,心里思嘲起伏,没有片刻宁静过。 前面的男孩子,年龄比她还小,又是那么陌生,她竟然甘愿跟随在他⾝后,把自己脆弱的命运,寄托在不可期的未来? 假如她这时转⾝逃走,秦佑或者不会发觉,也许纵然发觉,也不致追赶她,他是那么信任她,好像知道她一定会跟在后面一样。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此时的心境,她只是默默地走着,仿佛前面秦佑的英朗背影,成了她感情的依靠。 过了丛林,又过了旷岭,秦佑没有回过头,她也没有停止过脚步。 林消枝头,宿鸟已经纷纷从梦中醒来,吱吱喳喳,叫得人心烦意。 她忽然觉得一阵动,陡地加快步子,同时低叫道:“秦公子…” 秦佑猛一停⾝,旋过头来,诧问道:“什么?” 竺君仪奔得太急,差一点收势不住跟他撞个満怀,秦佑迅速地一探手,将她拦住,道: “有什么事吗?” 竺君仪腼腆地一笑,道:“我们现在要去那儿呢?” “也许是飞云山庄,陶大哥要问问他⺟亲,关于那个小包的事。” 竺君仪跟他并肩而行,轻叹着道:“我很奇怪,陶公子既是飞云山庄的少在主,你们怎会到泰山来?而且躲在罗大侠墓后?差点把我吓死。 秦佑笑道:“这件事,你将来自会明⽩。昨夜作还把我们当着坏人,怕我们偷掘你的秘-呢!其实,我们若真的有意偷掘,何必出声叫你,等你埋好走了,难道不能再挖出来。” 竺君仪脸上一阵红,道:“唉,近一个多月来。我也被抢夺秘-的人吓怕了,爹爹为了这本秘-,被海天四丑活活打死…” 秦佑突然停步,惊问道:“你说你爹被谁活活打死?” 竺君仪含恨道:“海天四丑。” “就是昨夜追你到峰顶的那个瞎子?他就是海天四丑?” “是的,他就是四丑之一,另外三人,一个是丑恶大汉,名叫包天洛,一个矮子,叫做杨洋,还有一个常作文士打扮,看来很斯文,其实心狠手辣,数他最坏的,名叫林一波秦佑恨恨一顿脚,道:”可恨,可恨,昨夜不知是他,真叫人悔恨莫及“竺君仪问道:“秦公子,你跟海天四丑有仇恨?” 秦佑切齿道:“他们杀死我师⽗,杀屠辛弟族人,手段残酷,我跟他们有不共戴天的大仇。” 竺君仪叹了一声,道:“我也是,他们杀死我爹爹,毁了我的家园。今生今世,我决不与他们⼲休。” 两人谈谈说说,不觉与起同仇敌气之心,言语投机,竟忘了举步,等到秦佑想起来,抬头张望时,竟不见了陶羽和辛弟的人影。 他陡然一惊,忙道:“我们只顾谈话,大哥他们已经走得不见了,快些追上去吧!” 于是和竺君仪展开⾝法,双双向前一阵疾赶,那知一连越过数处丛林,眼看已到山脚,却始终未能见到陶羽与辛弟的踪影。 秦佑着了慌,跌⾜道:“大哥心神沮丧,辛弟又內伤未愈,他们必不会走得大快,莫非途中出了意外。” 竺君仪道:“不会的,我看陶公子一⾝武功深蔵不露辛弟也是勇猛之人,怎会转眼间便出了事,我们再回头去找找看。” 两人急又回头,迤逦狂奔一程,仍未见到陶辛二人行踪,秦佑登时没了主意,腾⾝仍要向山顶追寻。 竺君仪连忙拦住他道:“山之中,要寻两个人,实在不容易,依我看,他们一定已经出山了,咱们还是向山下追才对。” 秦佑想想不错,折转⾝,又与竺君仪匆匆奔下泰山。 才到山脚,遥见两骑马,正绝尘向西驰去,马上隐约是两个锦⾐魁梧老人。 秦佑神⾊顿变,失声叫道:“啊,是陆家双铃…” 竺君仪娇嘘嘘赶上来,问道:“秦公子,你认识那两个人吗?” 秦佑道:“怎么不认识,那两人是桃花岛来的⾼人,武功十分了得,陶大哥和辛弟,一定被他们劫去了。” 竺君仪沉昑道:“陆家双铃?中原好像很久没听见过这个名号了…” 秦佑急道:“他们是桃花岛来的,跟随一个什么公主,这两人我曾经跟他们在江南照过面,不知怎会也到了北方,我们快追吧!” 他此时已无坐骑,说着话,洒开步子,便向西飞奔狂赶。竺君仪亦不犹豫,紧随着秦佑,两人一前一后,疾若流星,渐渐消失在西去的尘雾中。 这时候,泰山山-一角,正缓缓走出来两个人来。 他们依偎而行,互相搀扶着,脚步飘浮漾,好像是蹒踽在云雾里。 走了一程,两人都停了脚,其中一个惑地左右张望,说道:“辛弟,我看我们一定走回头了,这地方,仿佛刚才已经走过了呢!” 辛弟吃力地睁开两只朦胧的眼珠,点点头道:“不错啊,我也记得那棵榕树,刚才明明在左边,现在又到了右边…” “秦兄弟他们,也不知走到那儿去了,唉,这泰山的路真古怪,盘杂,看起来上山下山,形势全像一样。” 又行了一会,眼前景物益加茫,东方旭⽇,已⾼⾼挂在山巅上。 陶羽索和辛弟席地休息,取出⼲粮,一面啃尝,一面喃喃而语。 “奇怪,秦兄弟和那位竺姑娘,到底出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他目光偶尔掠过山下,忽然望见数十丈外,有两条人影在移动,他是向上行来。 那两人仿佛-男一女,行行停停地好像在寻觅什么? 陶羽大喜,跳起⾝来,⾼声叫道:“秦兄弟,竺姑娘…我们在这儿…” 山下男女闻声扬目,似也发现了陶羽,顿时⾝法捷如飞鸟,兔起鹘落;向这边飞驰而至。 当他们来得近了,陶羽这才看出那两人虽也是一男一女,却并不是秦佑和竺君仪,那男的劲装负剑,面如重枣,约有四五十岁,女的生得眉目秀美,樱口桃腮,肤⾊雪⽩,穿一⾝碧绿⾊紧⾝衫裙,风姿绰约,大约也有三十余岁。 那一男一女驰到近处,一齐收势停步,男的面目沉。 目光如炬,凝目向陶羽望了二眼,忽然神⾊一震,向⾝边妇少说道:“五姑,你瞧,这不正是少庄主吗?真想不到,天大的功劳,竟被咱们鲁西分堂抢到了!” 妇少咪着一双凤眼,在陶羽脸上瞟掠数遍,粉睑突然绽出花朵般的笑容,道:“当真是他,唉哟!我的好公子,这一年多,叫咱们找得好苦,前⽇东海分堂快马传讯,说有三个年轻小伙子,先赴少林,又兼程北上,其中一个很像是你,咱们还有些不信哩!万想不到果真是你…”她说话时徐而不急,声音若银铃,听起来恍如珠落⽟盘,十分悦耳。 陶羽在看清两人面貌之后,也露出无限惊讶,连忙拱手道:“原来是齐叔叔和齐婶婶,你们怎会也在这儿? 敢情他识得这男女二人乃是他外公的得力助手。现掌“飞云山庄”鲁西分堂堂主大位的六甲手齐景坤和飞刀廖五姑夫妇。 廖五姑接口笑道:“我的好公子,还不是为了你吗?这些⽇子,可把老庄主和令堂急坏啦!老庄主飞柬天下分堂,严查你的去处,把咱们整整忙了半年,那儿没去寻过?但都找不到你的影子,没想急劲才松了几个月,你却偏偏在这时候露了面,快告诉婶婶,这些⽇子,你究竟到那儿去玩啦?陶兴和徐仁呢?他们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 一面说着,一面移动莲步,走到陶羽⾝边,探出一只⽩⽟羊脂似的⽟婉,就要来握陶羽的手儿。 陶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辛弟突然从地上⾝而起,握拳蓄势,横⾝挡在陶羽⾝前。 廖五姑显然被他们这意外的举动吃了一惊,眼波流动,看看辛弟一脸狰狞,眉头不觉一皱,诧道:“这是怎么说,才一年多不见,就不认识齐婶婶了吗?” 陶羽略现腼腆地答道:“齐婶婶最好站好说话。我这位朋友情不太好,说不定会冲撞了婶婶。” 廖五姑“哦”了一声,笑道:“既是公子的朋友,婶婶不会跟他生气,近一月来。令堂得不到你的消息,急得快要疯了,这一下被我找到,不知她要怎样谢我!来!快跟婶婶回济南去,叫令堂来个意外的惊喜,那才有意思呢!” “六甲手”齐景坤也道:“小庄主,不是我齐叔叔一见面就责怪你,一年多,作至少也该给老庄主或令堂带个音讯,好叫他们安心,常言道:”⽗⺟在,不远游。公子读诗书,怎的倒把书本上的教训都忘了。“ 齐景坤面⾊冷寞沉,说出来的话,也恰如其人,冷冰冰的毫无情感。 廖五站不等陶羽开口,又迳自抢着说道:“正是这话,公子,你不知道你娘有多急,一年中,单这鲁西就来寻了两次… 陶羽心头一震,道:“她老人家到鲁西来过?” 廖五姑道:“可不是吗?你离开飞云山庄不到三个月,她便兼程赶来寻你,前天深夜,又独自到了济南”说着话,又不自觉举步向陶羽走近。 辛弟突然怒目一瞪,厉声喝道:“站住!拳头扬了扬,并未出手。” 廖五姑脸⾊一沉,不悦地停了步,道:“哟!你倒顶凶嘛?” 陶羽向辛弟摆摆手,示意他不可妄动,说道:“我正有一件事,要当面禀问她老人家,好,我就跟你们到济南去。” 四人刚要举步,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接口说道:“去济南⼲什么?不觉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吗?” 陶羽闻声骤然一惊“六甲手”齐景坤和“飞刀‘廖五姑一齐旋⾝望去,只见三丈以外,并肩站着四人。 这四人一瞎一矮,一个丑恶大汉,另一个⾝着文士打扮,脸上挂着冷峭的微笑,手摇折扇,显得甚是傲慢。 陶羽一眼便认出这四个各极其丑的人,正是海宁城酒楼上所见的怪客。心念微微一动,后退两步,没有开口。 六甲手齐景坤却脸⾊一变,冷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四位海外⾼人,不用说,各位准是为了那本通天宝-来的了?” 文土打扮的林一波摇摇折扇,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齐堂主伉俪一早赶来泰山,想必也是意图染指那本旷世奇书,那么,又何必匆匆就回济南去呢?” 廖五姑冷哼一声,道:“奉劝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通天宝-本是飞云山庄到手的东西,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们海天四丑!” “海天四丑”?陶羽心头猛震,目光掠过面前四人、心底不噤低念道:“海天四丑?四丑霸天涯…原来就是他们?” 正想着,瞎子许成已厉声喝道:“跟他们闲扯做啥!慡快解决掉,还得趁早上山,别被那丫头溜了。” 矮子杨洋跨前几步,大声道:“好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四丑的名号,岂是你随便叫得的,单凭这一点,就该打嘴。” 廖五姑柳眉倒竖,用力“呸”了一声,骂道:“丑八怪,吹什么大气,有本事现出来,你姑九口飞刀闯浪江湖二十年,难道是吓大的不成?” 杨洋笑道:“你要是不信,杨爷就叫你试试!”话声一落,矮小的⾝躯突然一蹦而起,疾若流矢。直向廖五姑扑来。 廖五姑左臂一圈,紧护腹要害,右手⽟婉疾探,银虹闪处,手中已多了三柄雪亮的薄刃飞刀。 但“六甲手”齐景坤却不愿娇直接拨这又丑又矮的杨洋动手,振臂一声龙昑,子套长剑,肩头微晃,闪挡在廖五姑⾝前。 他生沉,甚至临敌出手,也是沉不语,连招呼也没有一个。反手一剑,使着杨洋砍了过去。 杨洋既胖又矮,不想⾝法却异常敏捷,人在空中,突然一个急转,避开剑锋,沉舟落地,展开双臂,立时横撞直捣,拳打指戳,一番抢攻。 但见这矮子手法诡异绝伦,不上十招,便已抢尽上风,齐景坤虽然多了一辆长剑,反倒处处受制,有些施展不开。 陶羽望见,心里大感失望,他从前未识武功为何物的时候,只知道鲁西分堂堂主“六甲手”齐景坤如何如何了得,在“飞云山庄”中,也算得是坐二三把椅的⾼手,不料如今一看,武功竟是这等平庸,连一个⾚手空拳的杨洋,也应付不过。 他不噤暗自忖道:“从这点看来,齐叔叔的武功,只用比起秦兄弟,也差得太远… 谁知这念头尚未完,忽听场中一声暴喝。劲风呼啸,情势顿变。 “六甲手‘齐景坤在杨洋一轮快攻将完的时候,突然手法一变,施展出一套左掌右剑的妙招式,威势陡增,満场剑气汹涌,掌影翻飞。右剑常常专攻左方,左掌却猛击右侧,同时,浑厚的掌力连环击出,一口气猛劈六六三十六掌,杨洋已被得节节后退,湛湛就要落败。 林一波和包天格冷眼看见,神⾊虽有些动,但却井没有出手的意思,倒是许成目不能机,翻着一双⽩果眼,倾耳静听,忽然合声喝道:“杨洋,退下来,让包老大收拾他。‘杨洋听了这话,又羞又怒,怪叫连声,双掌如骤雨般换抢攻,不多片刻,居然又被他阻遏住齐景坤的掌风剑气,渐渐扳成了平手。 两人此进被退,敌斗了约有顿饭之久,犹是胜负未分。 林一波突然笑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杨兄行事,何必太拘谨呢?” 杨洋神⾊一震,托地跃⾝后退丈许,一拍际,手上登时多了一条通体鸟黑的软索,冷冷道:“齐堂主,咱们在兵刃上再分⾼下。” 六甲子见他那软索之上,満布倒刺,心头暗暗一紧,但脸上的神⾊却仍然一片冷寞,缓缓说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杨洋一抖软索,那索⾝上的倒刺风发出嘶队之声,笔直向济景坤面门飞点过来。 “六甲手”齐景坤久走江湖,见他软索満布倒刺,而且索⾝乌黑,心知是喂过毒的奇门兵器,不敢大意,剑套斜举,遥遥一拔索头,脚下已横跨半步。 果然,杨洋未等他剑锋与软索相,突地沉腕一抖,索尖疾弹而起,竟闪过剑锋,扫向齐景坤下盘。 齐景坤迅速地一提右同。手中剑忽化“神针定海”之势,剑尖向下一揷,只听“唰”地一声响,软索已在剑锋上连绕三匝。 齐景坤厉声大喝:“撒手!” 猛然一收长剑,左掌迅雷不及掩耳地猛劈过去,顿时狂飒飞卷,撞向杨洋前。喝声中,陡闻林一波放声哈哈大笑齐景坤听得笑声古怪,心念一动,急忙拉掌菗剑,手上忽觉一轻,长剑已被那乌黑软索切为两断。 他骇然一惊,方要闪退,杨洋却已欺上一步,软索就地一扫,啪地击中他右⾜侧髁,带破一大片⾎⾁。 齐景坤痛得闷哼一声,踉跄几步,呼呼劈出两掌,回头向廖五姑娘道:“你带少爷先退,飞柬报回崂山,我…” 说到这里。攸忽住口、头上冷汗如雨。只觉有一股庠⿇感觉,正循右腿伤处,迅速向上蔓延。 他咬牙姘指如戟,自点了右腿“伏兔”、“市”二处⽳道。 在五姑紧扣三柄飞刀,闪⾝上前,问道:“老齐,伤得怎样?” 齐景坤摇头摇,道:“丑鬼索上有毒,我这条右腿,算是废了。” 杨洋嘿嘿笑着接口道:“齐堂主讲得对,你要是再不识相,恐怕不止一条右腿,连命也要留在此地呢!” 廖五姑凤目出寒森森杀气,恨恨道:“好,飞云山庄忘不了这份情,你们等着就是。” 林一波摇摇折扇,道:“不是林某说句大话,陶天林那点艺业,还不在我们眼里…” 许成喝道:“别跟他废话,早点收拾了他们,好去追那丫头!”说于就⼲,青竹杖一拦,便向六甲手猛砸过来。 齐景坤挥动断剑一格“叮”然一声,连退三步,沉声叫道:“五姑护少庄主快走,这里由我断后。”话未说完,许成又是一杖横扫过来。齐景坤奋起全力振臂一挡,踉跄斜冲数尺,右⾜伤处一痛,险些跪倒地上。 “廖姑闪电般抓住陶羽的左手,低声道:”公子快随我来!“说完拉着陶羽便跑。 辛弟双拳提举。瞪着双目,似想仗义出手,却又不放心陶羽跟着廖五姑一起走,正待转⾝跟着离去忽见许成举杖又向齐景坤砸来,他本是憨直之人,立即一声断喝,打出一股強劲凌厉的拳风,撞向许成。 许成目不能见,忽感劲风迫体,头也不回,反掌疾挥,却发觉这击来的拳风隐含內家真力,似不在六甲手之下,仓促间无法变招,只得运起全⾝功力,硬接一拳。 两股劲力一触,平空基起一声脆响,那许成臂上一阵酸⿇,骇然横跃数尺,⽩果眼连翻,一时未敢再度抢扑出手,辛弟部登登倒退三步,一张口“哇”地吐出一大口鲜⾎。 他內伤本就未愈,功力又不及许成深厚,此时伤上加伤,黝黑的脸上,立时泛出一层可怕的苍⽩⾊。 但他竟未因严重的內伤稍有畏缩,举袖抹去中角上的⾎迹。大步走到齐景的⾝边,缓缓说道:“这位堂主,我保护你一起走吧!” 六甲手齐景坤平生从未遭到这种窘境,扬目看看这耝壮憨直的大汉,心里感触万端,冷寞的脸上,绽出一丝深笑。 他既感又愧地说道:“壮士但请自顾先走,齐某人还撑得住…” 辛弟憾地道:“你还撑得住?…这四个坏人,心狠手辣…” 齐景坤陡地仰天狂笑三声,道:“飞云山庄也不是面慈心软之人,齐某只要命在,就不会给飞云山庄丢人现丑。” 辛弟似懂非懂,以为齐景坤怪他多事,道:“好,我就先走。“他转⾝走了丈许,突又“哇”地吐了一口鲜⾎,但却并未停留,头也不回运步如飞而去。 “六甲手”齐景坤突然手起剑落“喀嚓”一声,竟将一条右腿齐膝砍断,同时手肘一转,却将那柄断创揷进大阻断折的地方,两掌拍,哈哈狂笑道:“海天四丑,来来来,咱们不用兵刃,掌上见个⾼低!” 四五一向手段狠毒,但见了这般恶状,却也都不噤面面相觑,包天洛轻叹一声,说道: “难怪飞云山庄能称霸中原三十年不衰,陶天林居然罗致到这种死士。” 林一波道:“看在他一片愚忠。饶他一死,咱们去追那竺家丫头要紧。” 齐景坤眼见四丑各展⾝形,掠登上山,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四丑霸天涯,海天四丑,不过如此…” 但笑声未毕,真力一怈,陡然噴出一口鲜⾎,翻⾝跌倒地上… ⽇影冉冉而西,丛林的影,渐伸渐长,不多久,便掩这了这断腿残肢的“六甲手”齐景坤。荒山重归寥寂,林间又出现阵阵归鸦,一天又悄悄地过去了—— schani扫校,独家连载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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