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劫 第二十九章 南海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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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圣心劫 作者:高庸 书号:41124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二十九章 南海毒人 | |
左斌怔怔痴立,苦思难解,不知那黑⾐老人的出现,到底是福是祸? 过了半盏热茶光景,那村汉已匆匆回到茅屋来。 左斌连忙问道:“你把那老人安置在什么地方?” 村汉道:“那老人家十分古怪,宁可不宿房舍,自己偏选中村后一处废弃地窖,那儿既冷又嘲,唉!不知他今夜怎么睡法?” 左斌急问:“他到了地窖以后,又说过什么话没有?” 村汉摇头摇道:“没有,他只要了一盏灯,一束⼲柴,一只铁锅,其他什么也不要,现在已经闭了窖门,嘱咐谁也别去打扰他。” 左斌道:“那地窖可有空隙之处,能够看见里面的情形?” 村汉道:“门上虽有破,但那位老人特别叮嘱,叫人不许去偷看窖中的事,否则,生死由命,怨不得他…” 左斌毅然道:“你快告诉我地窖所在,我-定要去看看他在弄什么玄虚!” 村汉诚挚地道:“先生千万别去涉险,小的看那位老人家直透着古怪,他连小的送灯火应用物件去,也不肯让我走近一步,远远避开,好像很不愿意跟人往…” 左斌道:“不要紧,正因他行止怪异,才要偷偷查看他在地窖中⼲些什么。我好像有一种预感,要救这五位中毒的人,只怕就在那老头子⾝上。” 村汉听他如此说,不敢再劝,只得把地窖所在详细告诉了左斌。 左斌叮咛他好好看顾屋中五人,自己匆匆扎束一番,闪⾝出了茅屋,仰望天⾊已暗,夜幕正从山漫布过来,荒村廖寂,偶尔一两声狗叫,益增恐怖。 暗算时刻,约莫在酉末戌初。 他心里速然一沉,自责道:“房中五条命,全在我双肩之上,左斌啊左斌,两个时辰之內,如果得不到解毒之药,你也再无脸面活在这世上了。” 意念一决,猛一顿⾜,直奔村后。 依照村汉的指示,不多一刻,便找到那座废弃的地窖,窖洞靠墙边,占地却很广,洞口深约七尺,外面有残破的石栏,窖门因年久失修远远已望见破里透出来的灯光。 左斌凝神戒备,提气蹑⾜,一步步沿着窖口石级欺近木门,不到门前,一股嘲毒腐的气味,使人呕。 他连忙闭住呼昅,轻轻贴着门,一望之下,顿时被地窖中诡异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窖中満地泥泞,空无陈设,壁上挂着一盏昏暗油灯,灯下有一堆烂草,但那黑⾐人却没有休息,正蹲在另一个壁角里,聚精会神地工作着。 他把枯柴叠架起来,约有一尺⾼,柴堆上按放一只铁锅,然后取下油灯,将柴堆引燃。 片刻间,枯柴已火热熊熊,火光映照着他⾝上黑袍和头上⽩发,乍看起来,直如鬼魅。 火旺以后,黑⾐老人裂开嘴吃吃而笑,小心翼翼从⾝边取出一只瓷瓶,拔去瓶塞,倒了一些似⽔非⽔,似油非油的汁在锅里。 又过片刻,锅中汁沸腾起来,冉冉冒着一缕缕其臭无比的烟雾。 黑⾐老人伸出⾆头,舐了舐嘴,仿佛馋涎滴,不胜心动,接着,便掀开那只随⾝带的瓦罐… 左斌凝目偷望,全⾝⽑发都直竖起来,敢情那瓦罐之中,竟満満装了一罐大小不等的蜘蛛。 那黑⾐老人用一双长筷,夹了一只肥大蜘蛛,伸在锅里轻轻动搅,只听一阵”吱吱“脆响,恶烟更浓,臭气四溢, 老人眯着双眼,等到烟雾略减,那蜘蛛已被炸成一团焦黑的圆球,然后举箸就,嘘嘘吹了几口气,竟将蜘蛛投⼊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左斌望见,骇然大惊,胃里一阵翻动,险些把隔夜的饭菜全呕出来,那者人却似滋味无穷,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喃喃品评道:“唔!火候差不多了,只是佐料还欠缺一些,所以不够香甜。” 说着,又将瓷瓶中汁加了些在锅里,举起长筷,从瓦罐之中挑选了另一只肥大蜘蛛,开始慢慢炸着,顷刻间,恶臭浓烟,又充満了整个地窖。 左斌竭力闭气忍耐着,看那黑⾐老人一连吃了十几只蜘蛛,似已⾜,站起来拍拍肚子,撤去铁锅,重新封妥瓦罐,仰面躺在烂草堆上,顺手折下一小截草梗,意态悠然地剔着牙,自言自语说道:“寻常毒蜘蛛,已经如此美昧,要是域外五毒那种稀世珍品,不知道可口多少倍!美味当前,失之臂,那就太可惜了。” 停了一会,又道:“牛鼻子怎的还未见来?莫非他存心在诓我?现在的出家人,狡诈琊盗,无所不为,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左斌听得怦然心动,正想再听下去,那老人语声渐渐低沉模糊,不久,鼾声大作,竟已⼊睡了。 他悄悄退出地窖,思忖道:“此人以毒为食,举止怪诞,绝非等闲人物,怎的江湖中从未听过这样一个人?” 继而又想道:“他既是为了域外五毒而来,⾝边岂无避毒解毒的物药?我只须暗中下手,将他制住,解毒之药,就不难到手!” 想着想着,不觉起了歹念,探手⼊怀,从贴⾝⾐袋中,取出一只小盒,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三粒龙眼般大小的蜡封药丸。 这药丸乃是药中圣品,名“透骨酥”使用时捏碎蜡⾐,风立化,无⾊无味,以指力弹出,数尺內便散温化为轻烟,只须沾染少许,任是武功出众的英雄,立刻骨软筋酥,若无独门解药,一个对时之內,形同瘫痪,只好眼睁睁受人宰割。 他从盒中拈出一粒“透骨酥”沉思一阵,又觉不妥,心想:这人虽然举止怪异,行事尚不知是正是琊?假如竟是正道中人,我用此下五门药算计他,问心岂能无愧?与其冒昧动手,何如把罗英等人中毒濒危的事直接告诉他,且看他肯不肯为摇手解毒,再定下一步手段。 于是,忙把药丸收蔵起来,准备率直扣门相求,试试运气。 但才向地窖口走了两步,忽又停住脚步,头摇自语道:“不能!、不能!五条命危在顷刻,我如率直求他,肯了固然好,万一他推拒不肯,再下手势难立时成功,延误时刻,五条人命岂不是断送在我手里?索别管他是正是琊,先用非常手段,待救得五人命,那时向他叩头赔罪,也是值得的。” 左斌行又止,反复在心中盘算了千百遍,总沉主意难以决断,正在彷徨,猛听得一声急促的呼叫:“霍老前辈…” 左斌蓦地一惊,闪电般旋⾝一掠,缩退到墙角暗影中,循声望去,却见一条人影从墙头急翻过来,落地一个踉跄,竟是个青袍⽩发老人。 他-见那青⾐老人,登时骇然一跳,几乎失声叫出来:“呀!原来是他…” 他?居然是曾在宜城惊鸿一瞥的武当玄都殿长老天玄道长。 他,虽然改换了俗家打扮,但左斌记忆力颇強,何况他远道来大别山,正是随燕⽟芝追踪天玄道长来的。 天玄道长掠过墙头,脚下踉跄不稳,显然已经⾝负內伤,強自挣扎着向地窖口奔了几步,息又叫道:“霍…霍前辈…在里面吗…?” 左斌蔵⾝之处,恰好遥对地窖,趁他面对窖口的刹那,⾝形向左疾移丈许,轻轻躲进一丛草丛中。 他刚移开原处,地窖门“呀”地打开,亮光直出来,那黑⾐老人已岸然立在门口,一边用草梗剔着牙,一边笑问道:“牛鼻子,怎的现在才来?” 光亮照在天玄道长脸上,现得一片苍⽩,他用手指指⾝后,又指指自己左手,低声息着道:“域外五毒…那,断腿妇人…” 黑⾐老人笑容突敛,微一错步,便已越出地窖,沉声问:“怎么样?没有找到?” 天玄道长点点头,接着又摇头摇,⾝躯不住晃动,好半晌,才声嘶力歇答道:“贫道已经遇见…却被…铁线毒虫…铁线毒虫…” 黑⾐老人神情顿变,遥空举手一抓“嘶”一声响,天玄道长左手⾐袖应指破裂,小臂已呈现一片乌黑。 老人突然变得动非常,厉声问道:“她在哪里?快告诉我” 天玄道长废然头摇道:“那老婆子已经离开了大别山,往崆峒去了。” 黑⾐老人哼了一声,道:“只要有去处便好,难得遭遇这般御毒圣手,我霍人风定要斗斗她。” 说到这里,忽然一顿,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容,柔声道:“不要害怕,区区铁线毒虫,还难不倒霍某人,咱们歇过今夜,明天便到崆峒去。”天玄道长感地点点头,道:“多谢霍老前辈”话未说完,两膝一软,向地上倒下去。 黑⾐老人迅速扬臂虚抬,左掌隔空发劲,相距丈许,竟将天玄道长的⾝子托住,右手屈指轻弹,封信他左边肩头几处⽳道。 天玄道长口里长长嘘出一口淤气,人已昏不醒,那黑⾐老人两手平举,掌上似有一层強劲气流,虚托着天玄,疾步回到地窖。 窖门“蓬”然重合,光亮一断,四周得又沦⼊黑暗。左斌目睹这些经过,但觉又惊又奇,又忧又喜。 他注意到一点最奇异的地方,就是那黑⾐老人自从走出地窖,始终未跟天玄道人的⾝体接触过,无论扯⾐、扶托、封⽳…总是隔空施为,不肯让指尖碰角到人家肌肤,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不过,对黑⾐老人和天玄道人的关系,他已能推断出-个大概他们必是相约对付一个御毒能手的断腿老妇人,霍人风来迟一步,老妇已经离开了大别山。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对付断腿老妇?所谓“域外五毒”是些什么东西?这件事和天玄道人潜离武当有无关联?左斌却不甚了了,也没有心情去揣测。 他所关心的,是明尘大师等老少五人⾝受毒伤,危在顷刻! 天玄道人口里断腿老妇,八成就是跟明尘大师在马车边战的同一个人,那么,明尘大师五位所受毒伤,岂不也跟天玄道人一样,只不知那霍人风是否真能解得“铁线毒虫”的剧毒? 左斌想到这里,一线希望油然而生,从墙角草丛蹑⾜奔出来,掩到地窖木门外,睁目一望,却见霍人风正在忙碌点燃火堆!天玄道人则仰卧在草堆上。 火堆复又引旺,那只铁锅也重新架设起来,锅里不知煮些什么,只见烟雾漫,恶臭扑鼻。 霍人风擎着长筷,在锅里不停地翻动,不时用筷尖沾了些⻩⻩的东西放在嘴里品尝,又从怀里取出几只小瓶,向锅里加添几样不知名的药末药⽔。 忙了⾜有盏茶之久,窖中已満是奇臭无比的腾腾烟雾,左斌虽在门外,也被恶味薰得头晕目眩。 正难熬受,霍人风突然移锅置地,举起左手食指,放在自己嘴里,用力咬了一口,刹时,一股鲜红⾎,从指尖涌冒出来。 左斌看得心头一震,竟连那恶自味都忘了,紧紧净眼睛贴在门上,要看看他准备⼲些甚么? 只见霍人风満満昅了一口鲜⾎“噗”地向锅里噴去,铁锅中立时响起嗤嗤之声,片刻之后浓烟渐渐消失,锅中凝成浅浅一层琥珀⾊的糊状体。 他举箸就,再尝了尝,颔首道:“成了!成了!” 然后,取出一双薄薄的羊⽪手套戴上,端着铁锅,走到天玄道人⾝边,将那琥珀⾊的糊状体,一部分涂抹在天玄道人伤处,一部分成药丸,塞进天玄道人嘴里。 看看锅里,还剩下了很多未用,不觉耸耸肩笑道:“这么珍贵的东西,弃之未免可惜,最好能再有几个中毒快死的人,拿去作救命仙丹,才不辜负我一口毒⾎…” 左斌在门外听见这话,心⾎立时沸腾起来,按捺不住,扬手一掌推开木门,蓦地抢了进去,脫口叫道:“霍老前辈,求你…”不想甫一开口,脑中忽然“轰”地雷鸣,眼前金星闪,一句话还没说完,⾝子晃了两晃,仿佛听得霍人风敞声大笑,竟昏昏沉沉跌倒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从朦胧中悠悠醒来,火堆早已熄灭了,地窖中泛溢着飕飕寒意。 左斌翻⾝爬起,首先发现地窖中已经空无人影,霍人风、天玄道人、铁锅、药…一切他期望的人和物,全部不见了踪迹。 他眼睛,又用力晃晃脑袋,回忆前情,竟像是一场噩梦,但是窖中油灯犹在,柴堆余烬宛燃,分明又不是梦境。 那么,天玄道人和那位黑⾐老人霍人风又到哪儿去了呢? 他游目四顾,突在壁角悬挂油灯的窖墙上,发现两行字迹,写着:“毒人留此一宿,凡物皆染剧毒,此窖应即填闭,以免祸及人畜,南海毒人霍人风留字。” 左斌喃喃念着,懊恼无限道:“南海毒人霍人风?这名字好陌生,却又是铁铮铮的事实,可惜一次大好机缘,竟被我昏昏沉沉错过了。” 猛地心头一震,忖道:不好!夜一已尽,子时早过,那五位⾝受毒伤的人呢? 他狂疯地冲出地窖,仰头看时,天⾊果然已经大亮,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抹头便向村中奔去。 茅屋里静悄悄地,灯火摇曳,油都将燃尽了。 左斌一脚抢进茅屋,门不见明尘大师,木榻上也不见罗英等四人,只有那村汉独自卷卧在榻上,睡得正甜。 他心神皆,猛地一把抓那村汉后领,一下提了起来,厉声喝道:“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村汉被他突如其来一抓,吓得从甜梦中跳起,两眼发直,愣愣说道:“什么人?什么人?” 左斌怒叱道:“昨天我叮咛你看顾的五位病人,现在人到哪里去了?” 村汉定了定神,方才恍然,忙道:“啊!你是问那位大师⽗一行五位客人?他们早就… 早就…” “早就怎样了,快说!” “早就早就走了。” “走了?”左斌暗吃一惊,怒气稍减,代之却是无限疑云,问道:“他们病势很重,怎会忽然痊愈了?” 村汉诧道:“先生你忘了么?昨天夜里,是你托一位道长送来的药丸药膏,小的遵吩咐替病人喂药敷药,不过才个把时辰,果然全都好了…” 左斌骇然,私下暗想,难道是天玄道人⼲的?是以只好含糊点点头,又问:“唔!那道长除了送药来,还告诉你什么话吗?” 村汉道:“有的,他说先生跟地窖中那位客人原是老朋友,畅述别情,一时分⾝不开,特意叫他先送药来,要小的招呼几个女人帮忙,赶快替病人敷药…” “唔!还有其他话没有?” “道长临去时又说:这些药丸药膏,只能制毒,却不能解毒,服药以后一百天內,不能妄动真气,得真正解毒之药,必须快往崆峒山去。” 左斌心里略感一松,忙问:“你把这些话都转告了他们?” 村汉道:“小的依言都转告了那位大师⽗,那位大师⽗曾问先生,小的也依照道长嘱咐,只说先生不望报偿,已经走了,那位师⽗好生感,赏了小的许多银子,五人商议很久,天快亮时,才登程向崆峒山去寻解药去了。” 左斌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才把一颗心放落下来,回想那南海毒人霍人风诸般行径,一时竟猜不出他所说:“制毒不能解毒”的话,是真?是假?用心安在? 村汉见他默默不语,又关切地问:“地窖中那位老人家果真是先生老朋友么?小的原不信那位道长的话,想不到药丸果然很灵验…” 左斌含混应着,从怀里取出十来两碎银,给了村汉,说道:“这是那位老人家给你的,那间地窖不可再用,赶快封填了,别让人擅自触摸窖中物件,我也要走了,昨夜这些事,你要牢牢记住别告诉任何人!” 他孤独地走出村子,一直有些茫的感觉,怅望群山,积闷难宣,脑海中总是翻滚着那诡异的南海毒人的影子。 山风拂过,他恍惚听到那森而冰冷的哼声:“毫鼓三声尽,西山⽇又斜,⻩泉无客店,今夜宿谁家…”——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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