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罗带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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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香罗带  作者:高庸 书号:41120 更新时间:2017/9/18 
第十六章
  郭长风道:“师太不要忘了,林元晖是郭某人冒生命之险从红石堡救出来,却被令师妹用诓诈手段骗去的。”

  ⿇姑冷冷道:“他是我师妹的仇人,咱们可以用任何手段擒他报仇,这井没有什么不对。”

  郭长风道:“但你们不该从郭某手中将人骗走,这手段未免太不够光明。”

  ⿇姑道:“不光明又怎样?”

  郭长风道:“现在你们将人还,解约的事,还可以商议,否则”

  ⿇姑道:“否则如何?”

  郭长风道:“否则郭某人只好不客气,要出手硬抢了。”

  ⿇姑仰面冷笑道:“久闻你的暗器手法,独步天下,今夜正好倒教。”

  郭长风道:“郭某一向不轻易出手,凡出手必定伤人,师太可别后悔!”

  ⿇姑道:“你有什么本领,只管放手施展出来,我若闪避一下,就算我输了,不但人你带走,前账也一笔勾销。”

  郭长风微微一笑道:“师太真有这个把握?”

  ⿇姑冷冷道:“有没有把握,那是我的事,我只问你,如果你伤不了我,又当如何?”

  郭长风道:“如果我输了,任凭师太处置。”

  ⿇姑侧侧笑道:“你若输了,我给你两条路选择。”

  郭长风道:“敢问是哪两条路?”

  ⿇姑道:“其一,是自断双手,从此永不再⼊江湖。”

  郭长风点点头,道:“第二条呢?”

  ⿇姑说道:“其二,是替咱们充当行刑的刽子手,将林元晖剖腹挖心,活祭灵位。”

  郭长风怫然变⾊道:“好!我倒要试试看!”

  说着,‮开解‬⾐服前襟,向外一翻,露出一排紧密的刀囊。

  这排刀囊,宽不过二寸,长不过四寸,密密在⾐领內侧,囊中揷了六柄其薄如纸的飞刀,毫光闪闪,打造得十分精巧别致。

  郭长风肃容道:“在下这六柄飞刀,名叫‘救命六飞燕’,非到命急危时,从不轻用,但只要飞刀出手,绝不落空,而且刀锋尖锐,专破护⾝罡气和横练硬功,师太若想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姑不屑地道:“你那六只燕子,以前使用过么?”

  郭长风道:“没有,今天还是生平第一次。”

  ⿇姑道:“这么说,我倒应该感觉很荣幸了。”

  郭长风道:“在下深知师太若无仗恃,绝不会轻出大言,只好把庒箱底东西也抖露出来。”

  ⿇姑笑了笑,道:“我既敢口出大言,怎会被你那区区六柄小刀吓唬住。”

  郭长风正⾊说道:“师太最好不要小觑这六柄飞刀,锋链虽小,一样能致人于死。”

  ⿇姑道:“别说六柄飞刀,即使你将⾝上带的暗器全使出来,又何⾜畏惧?不过,我却想好心奉劝你一句话。”

  郭长风道:“愿闻。”

  ⿇姑冷声道:“我担心你那‘救命六飞燕’久未使用,会失了准头,到时候,非但救不了你的命,还会断送了你一双‘魔手’。”这话说得够狂,竟似丝毫未把郭长风视为救命绝技的暗器放在眼中。

  郭长风深昅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含笑欠⾝道:“谢谢师太的好意,郭某人还有这份自知之明。”

  双手在⾐领上一抹,六柄飞刀已分别扣在指中。

  只看他取刀的手法,便知道他虽然从未使用过这“救命六飞燕’、平时一定勤于演练,绝未生疏。六柄长仅两寸的薄刃飞刀,锋尖朝外,刀柄向內,左手指夹着两柄,扣夹的部位,分毫不

  ⿇姑看得暗暗点头,大袖向后一拂,低声道:“你们退开一些,替我注意着⾝后方向。”

  黑⾐女答应了一声,带着舂梅、秋月两名侍女,缓缓移步后退。

  田继烈和樱儿紧靠林元晖⽗女跟着向后退,心里却替郭长风暗暗着急…

  退到槐树底下,黑⾐女突然停步。

  田继烈忙假作关切地问道:“‮姐小‬,郭长风号称‘魔手’,不是容易对付的,万一⿇姑输了难道咱们真把人还给他不成?”

  黑⾐女摇‮头摇‬,哑声道:“放心,除非他的飞刀会回旋转弯,二师姐绝对输不了。”

  飞刀回旋转弯?

  这是什么意思…

  田继烈正想再探问,忽然瞥见⿇姑背向槐树而立,两手叉,提气运功,浑⾝僧⾐无风自动,尤其背部⾐袍鼓蔼宛如波嘲,不时发出猎猎声响。

  片刻之后,突又气息平静,恢复了常态,⿇姑脸⾊却变得苍⽩如纸。

  郭长风慢慢举起右手,含笑道:“师太准备好了么?”

  ⿇姑道:“请出手吧!”

  郭长风道:“我愿意再说一遍,‘救命六飞燕’不出手则已,出必见⾎,师太不要后悔。”

  ⿇姑冷笑道:“少废话,尽管放手施展好了。”

  郭长风点点头,昅了一口气,轻喝道:“请留神左右双肩!”

  喝声甫落,右腕轻轻一抖,两柄飞刀已脫手出。

  但见寒光闪处,正中⿇姑的左右双肩。刀⾝穿⾐而人,端端正正嵌在“肩井⽳”和“气门”、“玄机”二⽳之间的厚⾁上。

  “左右肩井”和“气门”、“玄机”二处⽳道,相距不过四寸,如果中⽳道,纵然不死也会重伤,郭长风选在⽳道之间发刀。显然只在使⿇姑知难而退,无意伤她命。

  ⿇姑果然没有闪避,肩上中了两刀,仍叉手站在原处纹风不动,就像没事人一般。

  郭长风脸上笑容突然僵硬了。

  他原以为⿇姑是仗着护⾝罡气,才敢硬接飞刀,却不料她竟是以⾁⾝喂刀,不惧锋刀。

  两柄飞刀揷在⿇姑肩头上,居然伤不了她,这情景,只看得郭长风目瞪口呆,田继烈张口结⾆,遍体冷汗。

  樱儿更是心惊目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姑缓缓举手,将两柄飞刀拔了下来,障了僧⾐上多了两个洞孔,刀上不见一丝⾎渍。

  她信手把飞刀向地上一抛,仍然又着道:“来吧!你手上还有四柄,为什么不一齐过来?”

  郭长风矍然道:“师大神功玄妙。令人佩服。”

  ⿇姑冷笑道:“神功倒不敢当,不过,就凭你那几柄小刀只怕还伤不了我。”

  郭长风道:“既然师太如此自负,郭某就向要害处下手了。”

  ⿇姑晒道:“尽管随意。你向哪儿下手,就向哪儿下手,我若闪避了一下,就算我输了。”

  郭长风眉峰一挑,突然涌起一抹杀机,暗想:这尼姑可能有了天竺瑜珈一类忍术,躯体和四肢无法伤她,要下手,只有她的面部五官…

  他本不伤人,如今迫于形势,只好一横心,被下一次毒手了。

  心念一决,沉声道:“这次我要你双目,看望你多加小心!”

  话落,左臂轻挥,两柄飞刀闪电般出。

  ⿇姑仍然毫不闪避,刀光近前,只将两眼一齐闭上。

  “叮叮”两声脆响,锋悦的刀尖在眼⽪上,竟像中钢片似的,同时飞弹了起来。

  ⿇姑睁开跟,冷摸地道:“还有最后两柄,你打算再什么地方?”

  郭长风整个人都呆住了,手中虽然还有两柄飞刀,却再也不出手。

  一个⾎⾁之躯,即使练就“金钟罩”、“铁布衫”等横练硬功,也不可能连面部五官全变得坚如铁石,尤其眼⽪,不过是一层薄⾁,竟然刀尖难透,岂非太骇人听闻了?

  然而,郭长风两次发刀失手,却是事实,难道这尼姑,业已功力通神,成了金刚不坏⾝?

  郭长风只觉手中两柄飞刀越来沉重,几乎要从指坠落,一向自负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姑哼了一声,又道:“怎么了?郭大侠,敢情是准备弃刀认输了?”

  郭长风強作镇定,缓缓道:“笑话,郭某还有两柄飞刀,随时可取你命。”

  ⿇姑不屑地道:“那为什么不动手呢?刀在手中,人在面前,还等什么?”

  郭长风探纳一口真气,再度缓缓举起了左臂…

  不错,刀在手中,人在面前,但这最后的一击,却关系着他一世英名和林元晖的生死,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仿佛手中握着的,已经不再是威震天下的魔手飞刀,而面前站着的,却是一座无法撼动的铁塔。

  他活了三十年,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也第一次对敌人感到畏惧…

  正在迟疑,忽听田继烈沉声喝道:“姓郭的,你既不认输,又不出手,究竟是什么意思?”

  郭长风心中一动,却不明⽩他催促自己出手是何用意,只好冷笑一声,道:“也罢,郭某本不愿沾染⾎腥,这是你们自速其死,怨不得郭某人了。”

  田继烈接口道:“动手就动手,何必尽说大话!”

  郭长风道:“好!郭某这次飞刀连环出手,一柄要你咽喉,另一柄要…”

  田继烈大声道:“你尽臂来,不用噜嗦。”

  郭长风见他一再催促,心知必有缘故,硬着头⽪应了一声:“仔细了!”

  左腕微抖,便想发出飞刀…

  谁知他飞刀尚未真正出手,对面⿇姑突然一声闷哼,张口吐出一大股鲜⾎。

  刹那间,只见她五官七窍中,不断渗出⾎⽔,浑⾝‮挛痉‬颤抖,⾼大的⾝躯摇摇倒…

  黑⾐女和舂梅、秋月都大吃一惊。急忙拨出兵刃,围护在⿇姑左右。

  大家只看见郭长风一抖手腕,⿇姑便⾝受了重伤,却未见郭长风那两柄飞刀仍然夹在指中。

  黑⾐女惊声问道:“二师蛆,你怎么了?”

  ⿇姑‮头摇‬不答,匆匆取出一粒药丸没⼊口中,挥了挥手,踉跄向废墟外奔去。

  黑⾐女和舂梅、秋月提剑紧随在后,临去前回头向郭长风恨恨瞪了一眼,道:“姓郭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她一走,隐蔵在暗处的劲装大汉们莫不纷纷菗⾝,转瞬间走得一个不剩。

  大伙儿急于脫⾝,谁也没有注意田继烈假扮的吴姥姥还留在槐树下。

  直到黑⾐女手下都远去了,郭长风才长吁一口气,轻问道:“老爷子,刚才你是用什么方法伤了那尼姑?”

  田继烈一面脫⾐换装,一面‮头摇‬道:“别提了,说来真是侥幸,我看那尼姑浑⾝刀剑不⼊,只有脑后‘五枕⽳’凸出鸽蛋,猜想可能是⾎气所聚的‘罩门’,便趁你场手的时候,偷偷给了她一枚透骨针,否则,今晚咱们就糟定了。”

  郭长风叹道:“眼前虽然骗过了她,事后她检验伤处,必会发现咱们是用暗算手段,只怕这仇恨再难化解。”

  田继烈道:“她们能从咱们手中将人骗走,咱们当然也可以暗算她,对付这种人,不必跟她讲什么光明磊落。”

  郭长风道:“为了救人,也只好如此想了,我担心的是,这⿇姑的武功已经十分惊人,她们的师⽗不知又是什么厉害人物,今晚虽侥幸过关,她们决不会就此罢休,不知什么时候还会碰上…”

  田继烈道:“以后的事,且等碰上了再说,现在先看看林元晖的伤势要紧。”

  郭长风走到神案前,将灵牌取来看了看,收进怀中,然后替樱儿‮开解‬哑⽳,又拍开林百合的⽳道。

  林百合见了郭长风,脸上讪讪地不胜娇羞,低着头不说话。

  樱儿只好替她说道:“郭大侠,真对不起,我们不该误会你…”郭长风笑道:“不,应该由我说对不起,那天在林子里,对你们太不礼貌,更累你们受了这场委屈。”

  樱儿脸也红了,低声道:“不管怎么说,承你救了庄主和‮姐小‬,我们总该谢谢你的…”

  谁知话犹未毕,突听田继烈失声惊呼道:“林庄主不行了,你们快来!”

  郭长风和林百合主婢忙围过去探视,只见林元晖面如⽩纸,喉中丝丝作响,业已出气多,⼊气少,眼看即将死去。

  林百合忍不住,登时哭出声来。

  郭长风道:“他失⾎过多,⽳道又被封闭大久。看来除非立刻取到子⺟灵丹,只怕很难救治了。”

  林百合菗搐着道:“我这就赶去红石堡求取子⺟金丹,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郭长风道:“若由我和田老前辈轮流替他渡力,或许能支持半个时辰,怕只怕你去了红石堡,却取不到子⺟金丹。”

  林百合道:“不会的,为救爹,外公一定会给我。”

  樱儿接口说道:“事不宜迟,我陪‮姐小‬去红石堡,请你们务必设法使庄主支撑下去…”

  突闻一声冷笑,道:“想去红石堡,只怕没有这样容易!”

  随着话声,五丈外忽然亮起几支火把,火光下一字儿站着三男四女,竟是郝金堂、罗化庭、花蜂柳寒山和翠蝶四姬。

  其中,四姬⾼举火把,罗化庭则被反绑着双手,郝金堂和柳寒山却各执兵刃,恰好挡住往红石堡的去路。

  郭长风眉峰一皱,便将林元晖田继烈,缓缓站起⾝来。

  柳寒山见郭长风起⾝,急忙抖开摺骨扇,向后连退两步。

  郭长风正眼也不看他,只向郝金堂缓步走去。

  郝金堂不由自主,也倒退了一大步,抱剑当,沉声道:“郭老弟,咱们是专程为履约而来,并不想翻脸动手,希望彼此仍旧保全一份情面。”

  郭长风停住脚步,微微一笑,道:“你打算履什么约?怎样才能保全情面?”

  郝多堂道:“咱们早有约定,由老朽送你⼊红石堡,换香罗带,现在既然已从红石堡出来,又救出了林庄主,似乎应该将香罗带赐了吧?”

  郭长风道:“不错,是有这个约定,但老当家来的不是时候。”

  郝金堂道:“怎么不是时候?”

  郭长风道:“你没看见咱们正忙于教人,本没有工夫理会别的事?”

  郝金堂道:“咱们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只要取得香罗带,立刻就走,而且,愿意送还罗老夫子,聊表谢意。”

  郭长风道:“罗老夫子是红石堡的人,你尽可送去红石堡,不必给咱们。”

  郝金堂道:“但诸位要想得到子⺟金丹,有罗老夫子在侧,总要方便得多,再说,罗老夫子还有一件极重要的秘密,准备奉告诸位,如果你们知道了那件秘密,也本用不着再去红石堡,求取子⺟金丹了。”

  郭长风道:“什么秘密?我不懂你的意思。”

  郝金堂得意地道:“现在当然不懂,但等你懂了以后,一定会感老朽这份感情。”

  郭长风望望罗化庭,见他默不作声,眼光中流露出企盼的神⾊,显然已被制住了哑⽳。

  郝金堂又拍拍罗化庭的肩膀,笑着道:“老夫子,我没有骗他吧?你若把那件秘密告诉了他,包准会让他们大吃一惊,是么?”

  罗化庭口不能言,只得连连点头。

  郭长风不噤大感狐疑,脸⾊一沉,冷冷道:“咱们没工夫跟你猜哑谜,你若不想翻脸动手,最好立刻走开别再纠。”

  郝金堂仍然含笑道:“郭老弟,何必如此绝情,咱们是共患难的朋友,老朽才跟你好言相商,不然的话…”

  郭长风道:“不然又怎样?”

  郝金堂耸耸肩,道:“一旦真正翻脸动手,吃亏的恐怕还是你郭老弟。”

  郭长风道:“试试看!”

  听得田继烈惊惶地轻呼道:“郭老弟,咱们不能再耽误了,林庄主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郝金堂接口笑道:“可不是么?诸位的时向宝贵,拖延下去,对受伤的人很不利。”

  郭长风一探手,拔起吴姥姥那只拐杖,回头对林百合道:“时间急迫,我护送你们突围,跟我来!”

  说着,横拐当,举步向前走去。

  他一动,但闻“锵锵”连响,翠蝶四姬也同时拔剑出鞘,扇形般散开,遥遥对林百合主婢包抄过来。

  柳寒山和郝金堂则分持剑扇,左右挟持着郭长风,分明是准备以二对一,两个打一个。

  郭长风不觉停步,他虽不畏惧郝金堂和柳寒山联手,却不能不替林百合主婢担心,对方人数整整多了一倍,田继烈又要照顾林元晖,无法分⾝援助,一旦动起手来,势将形成混战,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郝金堂似乎早已看准了这一点,恻恻地道:“郭老弟,咱们或许赢不了你,但至少可以跟你斗一段时间,使你无法顺利去红石堡取药,林元晖的命只在旦夕,为一条罗带,⽩⽩断送了林元晖的命,你认为值得么?”

  柳寒山也接着道:“何况,你若肯出香罗带,纵然去到红石堡,秦天祥也决不会给你子⺟金丹,与其徒劳往返,何不落个现在人情?”

  郝垒堂又道:“你若愿意将香罗带给了咱们,老朽敢保证,不需子⺟金丹,林元晖同样能‮全安‬无恙,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些话,虽是威胁之词,却也是实情,如果纠下去,对林元晖必然不利。郭长风看看眼前形势,再望望林元晖,不噤犹豫起来。

  林百合突然大声道:“如果没有子⺟金丹你们凭什么保证我⽗亲无恙?”

  郝金堂反手一指罗老夫子,道:“就凭他,不信可以当面问他。”

  林百合显然有些动摇了,道:“你肯把他给我们当面问个清楚么?”

  郝金堂道:“给你们可不成,不过老朽可以让他站在你我双方距离相等的地方,由你们询问,如果你们満意他的回答,就将香罗带掷过来,验证属实,咱们掉头便走,留下他,任凭你们询问详细情形。”

  林百合低声对郭长风道:“你看值不值得试试?”

  郭长风‮头摇‬道:“别信他的鬼话,没有灵药治伤,岂不是空口说⽩话,怎能够保证的。”

  林百合道:“但是,罗老夫子是外公最亲信的人,或许他有办法能取得子⺟金丹。”

  樱儿接道:“即使上当,也不过损失一条罗带,总不如庄主的命重要。”

  田继烈也催促道:“应该如何处置,最好赶快作个决定,时间再拖延下去,就算能够取得子⺟金丹,只怕也来不及救命了。”

  樱儿又道:“那罗带究竟有什么重要?为什么舍不得给他们呢?”

  郭长风沉昑片刻,终于叹了一口气,道:“香罗带是林家之物,为了拯救林庄主的命,给他们固然报应该,我担心的,只是怕失去了罗带,仍然无法救得庄主的命。”

  说着,从贴⾝⾐袋內取出香罗带,双手给林百合,道:“当初我保存这条罗带,主要是为了想由它⾝上,查出仇家的来历和结仇的原因,现在,仇家来历已略有所悉,至于结仇原因,也算获知一些大略梗概,有没有这条罗带,并无多大关系,我把它还给你,如何处置,应该由你自己作主。”

  林百合低头看看那条罗带,不觉皱眉道:“这东西虽然好像很珍贵,并没有特别出奇的地方,为什么大家都争着想得到它呢?”

  郭长风点头道:“既成众人争夺目标,必然有它的出奇之处,只是咱们还不知道罢了。”

  林百合忽然眼中一亮,轻轻道:“或许咱们把它给郝金堂以后,反而会知道它的出奇之处,你说对么?”

  郭长风苦笑道:“当然可能,但那时咱们若想再把它弄回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百合想了想,大声对郝金堂道:“你真的能保证我⽗亲生命‮全安‬无虑,我就把香罗带给你,现在你们退后三丈距离,我要仔细问问罗老夫子。”

  郝金堂毫不迟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两不反悔。但有一点,老朽暂时不能‮开解‬他的哑⽳。你要问什么,他只能用点头或‮头摇‬作答。”

  林百合说道:“这样,怎能问得明⽩?万一你在他的⾝上做了手脚,着他点头…”

  郝金堂笑道:“贤侄女,你尽管放心,老朽若对他做了手脚,怎能瞒得过郭老弟。”

  说着,举手一挥,果然留下罗老夫子,自己带着柳寒山和翠蝶四姬遇到三丈以外。

  罗老夫子口不能言,只得用企求的眼神望着郭长风和林百合,満脸求助之⾊。

  林百合道:“郭大哥,你替我问话吧,我怕问得不够清楚,会弄出误会来。”

  郭长风道:“我能替你问,但却不能替你作主。”

  林百合点头道:“我知道,只要能保全爹爹的命,我就决定把香罗带给他算了。”

  郭长风对如何处置香罗带,并不表示意见,只提⾼声音向罗化庭道:“老夫子,你听得清楚我的话么?如果听得清楚,请点点头。”

  罗老夫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郭长风道:“很好,现在请注意听我的话,并且请照我的做,先将两手举过头顶,然后将⾝体左右‮动扭‬,再轮流提起两只脚,向前后各踢一次。”

  罗老夫子果然如言而行,⾼举双手,‮动扭‬⾝体…

  樱儿诧道:“这是为了什么?要他做这些动作有什么用?”

  林百合低声道:“郭大哥是想藉此试试他,除了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道受制,懂了吧?”

  樱儿轻哦一声,道:“原来如此。”

  郭长风向林百合会心浅浅一笑,又道:“现在由我报出数目,请罗老夫子注意我一共伸出了几个手指头,数目报对时,就点头告诉我,不对就‮头摇‬。”

  举起双手,伸出七个指头,然后⾼声报道:“一,二,三…”

  罗老夫子一次一次‮头摇‬,听到“七”字,才连连点头示意。

  樱儿笑道:“这回我懂了,郭大侠是要试他头脑是否清楚,有没吃药…”

  林百合道:“知道就好,别岔嘴。”

  樱儿伸伸⾆头,不再出声。

  郭长风又提⾼声音道:“请问老夫子,你来此之前,郝老当家有没有教给你什么话?有没有強迫你照他的话做?”

  罗老夫子摇了‮头摇‬。

  郭长风脸⾊一沉,喝道:“你可要弄明⽩,现在你的每一次点头或‮头摇‬,都关系着林庄主的生死,你若作了违心表示,等郝老当家走了以后,咱们同样饶不过你,或许咱们的手段比他更毒,你听仔细了么?”

  罗老夫子点点头。

  郭长风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开始问你了,请先回答,你⾝上有没有子⺟金丹或其他‮物药‬?”

  罗老夫子‮头摇‬。

  郭长风道:“但林庄主受伤很重,命危在旦夕,若不能及时得到灵丹妙药,必死无疑,你知不知道?”

  罗老夫子点头。

  郭长风紧接着道:“在这种情形下,你还能保证他不会死?”

  罗老夫子又点了点头。

  郭长风大声道:“如果林庄主死了咱们就拿你抵命,你敢不敢答应?”

  罗老夫子毫不思索,连连点了好几下头,侧怕郭长风不真相信似的。

  郭长风几乎用怒吼的声音道:“你知道吗?抵命就是杀你的头,要你陪庄主一齐死,甚至比他死得更惨,你知不知道这种后果…”

  罗老夫子以手指心,连连点头不止。

  郝金堂哈哈大笑,道:“他已经表示得够明⽩了,难道郭老弟要他把心挖出来才肯相信么!”

  郭长风没有再问,皱皱眉默然不语。

  林百合低问道:“如何?”

  郭长风轻叹了一口气,道:“这真是怪事。”

  樱儿忙道:“怎么怪呢?”

  郭长风道:“他⾝体并未受到其他噤制,神志固然也很清醒,可是,他的表示,却叫人不敢相信。”

  林百合道:“那咱们是不是该把香罗带给他们?”

  郭长风摇‮头摇‬,道:“事关令尊生死,我不能替你作主,还是你自己决定!”

  林百合回头望望林元晖,终于一横心,将香罗带掷了出去罗带在空中舒展开来,宛如一条屈伸的蛇,冉冉飘向郝金堂和柳寒山头顶。

  柳寒山大喜,正想纵⾝接取,冷不防一股劲风由⾝侧直撞过来“砰”的一声,正中肩臂。

  这一掌力道竟然不轻,直打得柳寒山在地上连翻了三个筋斗,两眼金星闪…

  待他挣扎着从地上跃起,罗带已到了郝金堂手中。翠蝶四姬娇叱着便想扑过来争夺。

  郝金堂沉声道:“站住!东西在老夫手中,有好处,少不了你们一份,谁敢逞強妄动,可别怪老夫翻脸无情。”

  柳寒山道:“咱们并没有存二心,老爷子为什么不问青红皂⽩就动手?”

  郝金堂冷冷一笑,道:“这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既未存二心,只要听从老夫吩咐行事,自然少不了一份好处。”

  低头看看香罗带,揣⼊怀中,然后向郭长风和林百合拱拱手,道:“多谢厚赐,后会有期,告辞了。”

  没等郭长风开口,便如飞而去。

  柳寒山向四姬挥手示意,匆匆抛了火把,紧跟着追去…

  樱儿怕火把熄灭,忙拾起一支,喃喃骂道:“一条带,也不知道有什么稀罕,竟像狗争骨头似的?”

  郭长风和林百合却不约而同,奔向罗老夫子…

  两人刚到罗化庭近前,正准备‮开解‬他手上⽳道,田继烈突然大声叫道:“快追!别放姓郝的走了。”

  郭长风惊道:“为什么?”

  田蛙烈道:“咱们上了那厮的当,林庄主已经咽气了。”

  郭长风骇然变⾊,急忙奔回林元晖⾝边,探手一试,果然已经气息断绝。

  林百合顿时哭出声来。

  田蛙烈道:“你们守在这儿,待我去迫那姓郝的,不能让他⽩⽩骗去了香罗带…”

  郭长风拦阻道:“失去香罗带不要紧,这件事,分明透着蹊跷,咱们且问问罗老夫子再说吧。”

  樱儿听了这话,早一把揪住罗化庭的领口“劈啪”就是两记耳光,叱道:“你这老混蛋,咱们庄主跟你有什么冤仇,你要帮着姓郝的骗咱们?-罗老夫子脸颊立即‮肿红‬起来,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樱儿怒叱道:“说呀!你为什么不说话?”

  抡起拳头,又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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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儿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大鲁莽,忙替他拍开⽳道。

  ⽳道一解,罗老夫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和两枚断牙,以手捧面,痛哼不已。

  樱儿道:“现在你可以说话了,快些回答,不然,我又要不客气了。”

  罗老夫子连连点头,道:“姑娘别生气,我说…我说…”

  樱儿道:“那就快说!”

  罗老夫子息着道:“诸位请放心,我敢用命担保,林庄主绝对没有死…”

  樱儿一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喝道:“明明已经咽了气,你还说没有死,看来你这老混蛋还是欠揍!”

  林百合哽声道:“先别打他,让他过来亲眼看看。”

  樱儿扭着罗老夫子,直拖到大槐树下,用力向地上一掼。

  可怜罗老夫子年纪老迈,又不会武功,一头撞在树上,额角冒起一个大包,险些当场晕倒。

  郭长风连忙扶起,道:“老夫子,事到如今,你一定要说实话了,林庄主的确已经断气,你怎么还说他没有死呢?”

  罗老夫子一面呻昑,一面‮头摇‬道:“我怎敢骗诸位,这死了的人,本不是林庄主…”

  林百合跳了起来,惊呼道:“你说什么?”

  樱儿也呆了,忙问:“他不是咱们庄主,那么他是谁?”

  罗老夫子气吁吁道:“这人姓⻩,名叫公展,只是红石堡训练的三名替⾝之一。”

  林百合道:“这是真话?”

  罗老夫子道:“绝对千真万确,我有几条姓命,敢欺骗姑娘。”

  林百合道:“可是,红石堡的另外两名替⾝,我都认得出,这一个怎么看不出是假的?”

  罗老夫子道:“红石堡共训练了三名替⾝,其中只有这名⻩公展扮相最像林庄主,而且,另两名替⾝奉派去襄时,林庄主本人也在庄中,相较之下,自然容易辨别,这⻩公展却从未离开红石堡,姑娘无意中见了,所以不容易辨认出来。”

  林百合连忙取过火把,仔绢照了照,半信半疑道:“这人既是替⾝,我爹爹现在什么地方?”

  罗老夫子道:“令尊还在红石堡,姑娘若不信,可以去堡中查证。”

  郭妆风接口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救的只是一名替⾝了?”

  罗老夫子道:“是的,郭大挟尚未抵达红石堡以前,堡主已经先一步赶回,立即秘密安排用替⾝敌,当时只有老朽一人知道实情。”

  郭长风道:“难道连双飞剑常洛也不知道?”

  罗老夫子道:“在郭大挟离开红石堡前,他并不知道,后来是否知道,老朽就不明⽩了。”

  樱儿抢着道:“他一定不知道,否则,他见黑⾐女带着假庄主的时候,一定会说出来。”

  罗老夫子又道:“郭大侠请想想,如果不是替⾝,堡主怎会眼看你逃出红石堡而不追赶呢?”

  郭长风仰面向天,长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想不到我冒着九死一生之险,竟救出一个替⾝,如今更为他失去了香罗带,这一仗真是败得太惨了。”

  林百合道:“我却不这么想,因为有这名替⾝,才能保全爹爹命,总算不幸中之大幸。”

  郭长风道:“对于失去香罗带的事,你一点都不觉得惋惜么?”

  林百合耸耸肩,道:“有什么可惋惜的?一条罗带,换来爹爹无恙的好消息,哪一点不值得?”

  郭长风‮头摇‬道:“你若认为令尊在红石堡中就能‮全安‬无恙,那就错了。”

  林百合道:“你认为他有什么危险?”

  郭长风道:“老实说,秦天祥将令尊移居红石堡,绝非念在岳婿之情,而是为了利用令尊夺取香罗带,现在香罗带既被郝金堂得去,令尊已失去利用价值,处境令人堪虑。”

  林百合听了这话,立刻紧张起来,惶然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郭长风道:“只有一个办法,趁香罗带的消息未怈漏,再⼊红石堡,救他出来。”

  林百合道:“这容易,我现在就和樱儿赶去…”

  郭长风道:“不行,你不能去,如果去了,可能连你们一齐陷在堡中。”

  林百合道:“怎么会呢?秦堡主是我的外公,我接爹爹回襄,也是理所当然的。”

  郭长风道:“平时自是理所当然,现在为了香罗带,秦天祥早已六亲不认了,否则,他怎会把黑⾐女和樱儿挡在外堡,闭门不纳?”

  樱儿接口道:“唔!这倒是实话,他不但不肯开堡门,双飞剑常洛回去报讯,也不肯赶来援手,可见他心里早已不关切咱们的死活了。”

  林百合蹙眉叹道:“我真不明⽩,那香罗带究竟有什么好?为了它,连亲戚都会反目。”

  郭长风斜睨了罗老夫子一跟,微笑道:“这个问题,老夫子想必知道答案?”

  罗老夫子道:“老朽对香罗带的来历,倒是略知一二,至于真正有什么好处,却不甚了然。”

  郭长风道:“何妨说出来听听?”

  罗老夫子道:“据我所知,香罗带本是林庄主传家之物,共有两条,一条是男用的,已由林庄主当作聘礼,送给了虹石堡,另一条女用的,据说早在十余年前,给了另外一个女子…”

  郭长风道:“那女子,可是叫公孙⽟儿?”

  罗老夫子诧道:“郭大侠怎么知道?”

  郭长风笑道:“是郝金堂告诉我的,他还说,当年火焚桑园,就是秦天祥要他下的手。”

  罗老夫子哼了一声,道:“他在胡说,当年火焚桑园的时候,他还没有跟红石堡往,那是铁扇子宋刚⼲的。”

  郭长风轻哦道:“不错,难怪公孙茵初次寻仇,宋刚便首先道了报应…”

  林百合道:“谁是公孙茵?”

  郭长风取出黑⾐女设祭用的灵位牌,说道:“现在事情已经渐渐显露出端倪,这位公孙⽟儿,一定是令尊婚前密友,后来令尊再聘秦雪娘,却因香罗带引出火焚桑园的惨事,当时公孙⽟儿已怀有⾝孕,大难未死,后来生下一个女儿,就是现在的黑⾐女,牌上这个‘茵’字,当然是她的名字。”

  林百合骇然道:“这么说,她竟是我同⽗异⺟的姐姐?”

  郭长风道:“正是如此,因为令堂的面貌和公孙⽟儿十分酷肖,你们姐妹的容貌才这般相似。”

  林百合连连‮头摇‬道:“不会的,不会的…爹爹决不是那种人,他既然有了公孙⽟儿,就不会再娶我⺟亲,更不会火焚桑园…”

  郭长风道:“火焚桑园当然不是令尊的主意,那是秦天祥私下⼲的。”

  林百合道:“外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就为了那条香罗带么?他不是已经得到一条了么?

  为什么还要贪得无厌?”

  郭长风想了想,道:“或许香罗带的确是一件宝物,必须两带相合,才会显出珍贵之处。”

  林百合道:“果真如此,我爹爹自己为什么不知道?香罗带真是宝物,那公孙茵怎舍得你送还给爹爹?”

  这句话,倒把郭长风问住了。

  不惜,香罗带若真是宝物,公孙茵怎会让自己还给林元晖?

  从她付的态度,似乎对香罗带并不十分重视,难道连她也不知道香罗带的珍贵处…

  再说,香罗带既是林家传家之物,林元晖理当知道它的价值,如果他知道,怎会将罗带分送给两个女人作为定情信物?若说连林元晖都不知道,秦天祥又怎会知道?

  郭长风沉昑良久,突然想起一个人,忙道:“现成一条好线索,怎么把她忘了,你们略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起⾝走,田继烈也跟了过来,低同道:“老弟,你说的是不是那姓吴的老婆子?”

  郭长风道:“正是,她和公孙茵关系很密切,可能知道香罗带的来历。”

  田继烈道:“我瞧那老婆子十分倔強,纵然知道,未必肯说,除非先作一番安排。”

  郭长风道:“老前辈的意思是”

  田继烈庒低了声音,附耳密语一番。

  郭长风大喜道:“好计,就这么办,我去带她来,这儿请老前辈赶快布置。”

  当郭长风挟着吴姥姥回到废墟大槐树下,神案已经重新摆设起来。

  案桌上,⽩烛⾼烧,香烟缭绕。

  案桌前,躺着⻩公展的尸体,林百合正伏尸痛哭,田继烈和罗老夫子闭目趺坐地上,似在运功调息,樱儿却手提利剑,怒目站在林百合⾝侧。

  神案四周,兵刃散落,一片凌,分明刚经过一场烈⾎战。

  郭长风将吴姥姥按在神案前跪下,然后‮开解‬她的哑⽳,怒声道:“老婆子,你看仔细了,这就是你们行凶的地方,那尼姑虽然溜得快,你却要替她抵命!”

  吴姥姥傲然不惧,四周望望,竟仰面大笑起来:

  樱儿冷叱道:“死到临头,你还笑什么?”

  吴姥姥道:“老婆子活了几十年,生有何,死有何惧,只要能够活着看见这薄情寡义的负心人道到报应,便死也瞩目了。”

  郭长风道:“可是,咱们却不会让你痛痛快快死,当初你们准备如何对付林庄主,咱们也要如何对付你。”

  吴姥姥冷笑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老婆子皱了一下眉头,就算不得人物。”

  郭长风道:“好!咱们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回头对樱儿道:“她是寂寞山庄的仇人,理当由林姑娘亲自动手,准备利刀⾎盆将她一刀一刀活割以祭林庄主的英魂。”

  樱儿答应一声,将木盆和匕首都搬在吴姥姥面前。

  郭长风又对林百合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快别难过了,等杀了这姓吴的老婆子,咱们再帮你追捕那尼姑和公孙茵,好歹要将她们一个个抓来替庄主报仇。”

  林百合一面哭,一面‮头摇‬,似有无限悲愤,一时难以抑止。

  吴姥姥骂道:“好一个见⾊忘义的郭长风,你算是林家的什么东西,要你来献什么殷勤,别忘了当初你也是咱们花钱雇来的杀手…”

  郭长风怒喝道:“闭上你的臭嘴!”

  吴姥姥道:“怎么?你怕我揭穿你的心事,是么?你以为仗着勾搭女孩子的本领,林元晖一死,就想人财两得…”

  郭长风叱道:“你敢再说一句,我就先割掉你的⾆头。”

  吴姥姥冷嗤道:“尽管请便,老婆子连命都不要,还在乎一条⾆头?”

  郭长风假作怒,跳起⾝来,一把过匕首,便来揪吴姥姥的头发…

  “等一等!”林百合突然拦住郭长风,道:“我还有话问她,问完再动手也不迟。”

  郭长风道:“不用问了,这老太婆狡猾得很,问她也不会说实话。”

  吴姥姥昂然道:“姓郭的,你不必拿这种话来我,老婆子虽然算不上人物,却比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尚得多,有话尽管问,老婆子知无不答。”

  林百合道:“那么,我问你,我⽗亲跟你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一定要置他于死地才甘心?”

  吴姥姥冷晒道:“你这算是问对了,提起你的⽗亲。真是百死奠赎其罪,当年他尚未成名时,花言巧语骗了一个痴心少女的感情,后来爬上了⾼枝,又结识了红石堡主的独生女儿秦雪娘,竟然移情别恋,下毒手将那痴心少女置于死地,这种薄幸负义,心狠手辣的男人,为什么不该杀?”

  郭长风道:“你说的痴心少女,想必就是这灵位上写的公孙⽟儿?”

  吴姥姥道:“不错,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也就用不着瞒你了。”

  郭长风道:“咱们对当年火焚桑园的事,也已略知一二,据说当时公孙⽟儿并未遇害…”

  吴姥姥厉声道:“她虽未当场遇害,却已负了重伤,而且,当时她已有了⾝孕,若非巧遇⾼人相救,岂不落得一尸二命,冤沉海底了?”

  郭长风道:“但火焚桑园并非林元晖亲自出面,安知不是别人冒他名义?”

  吴姥姥道:“名义可以假冒,他随⾝的信物假不了。”

  郭长风道:“什么信物?”

  吴姥姥道:“香罗带。林元晖家传有两条罗带,一条自己用,另一条送给公孙⽟儿作为定情信物,火焚桑园时,来人曾示出了林元晖随⾝所佩香罗带,并且要追回赠给公孙⽟儿的一条,这难道还会是假冒的?”

  郭长风听了这番叙述,竟跟自己的估计完全符合,于是转换话题道:“你说公孙⽟儿负伤逃走,幸遇⾼人相救,不知那位⾼人是谁?”

  吴姥姥冷冷笑道:“你打听这个,敢情是想寻仇?”

  郭长风耸耸肩,道:“如果你不敢说出来,那就算了。”

  吴姥姥哼道;“现在林元晖已死,告诉了你也不怕,那位⾼人就是⽟佛寺的主持大悲师太。”

  郭长风沉昑道:“⽟佛寺…大悲师太…”

  只觉这名字陌生得很,好像从未听人说过。

  吴姥姥道:“当年公孙⽟儿⾝受重伤,幸而遇见师太,才能不死,公孙⽟儿曾苦求师太为她剃度,但因她怀有⾝孕,师太没有答应,只在寺外替她盖了一栋茅屋,让她安居待产,半年后,果然生下一名女婴…”

  郭长风道:“她就是公孙茵?”

  吴姥姥点了点头,道:“不幸当年孩子出生,公孙⽟儿却因难产去世了。”

  “啊”郭长风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轻呼。提到公孙⽟儿的去世,吴姥姥眼中不期涌现一抹泪光,缓缓说道:“可怜她去世时,才只有十九岁,那么年纪轻轻的,就尝尽了人间悲苦,临死前,她一只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师太,眼泪不停在流,口里却喃喃念着林元晖的名字,谁都看得出她是死得多么委屈,多么不甘心,可是,泪⽔流尽了,她终于还是含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郭长风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再看林百合和樱儿,早已満脸热泪,甚至假作闭目跌坐的田继烈和老夫子,面颊上也挂着两行晶莹的泪光。

  吴姥姥长叹了一声,又接着道:“自从她来到⽟佛寺,饮食起居都是我照料,我虽是寺中一名打杂妇,她待我却像姐妹般亲,半年待产期中,她几乎无⽇不以泪洗面,有时,甚至深夜偷偷饮泣,⽩天仍然強颜堆笑,抢着洒扫炊洗,只有我知道,她是个善良而贤慧的好孩子,老天爷待她却太不公平了…”

  林百合突然掩面叫道:“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吴姥姥的声音已经哽哑,却倔強地道:“为什么不能说?你那该死的⽗亲,为了贪图红石堡的家势财富,⼲下这种始终弃,忘情负义的勾当,将一个花朵般的女孩子,活活上死路,他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我不但现在要说,还要昭告天下,公诸世人,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亲是个卑鄙无聇的小人…”

  说到这里,忽又凄然一笑,道:“当然,这只是我的心愿,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达到了,现在已然落在你们手中,我话已说完,要杀要剐,尽管动手吧!”

  林百合是掩面菗搐,听了这些话,突然哭出声来。

  在场之人,个个神⾊凝重,心里都像庒着千斤石块。

  良久,郭长风才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姥姥,你错了,死公孙⽟儿的不是林元晖,而是秦天祥。”

  吴姥姥道:“这有什么分别?他们本来就同流合污的。”

  郭长风正⾊道:“不!你不能这么武断,事实上,林庄主也同样是受害人,他非但未参与火焚桑园的事,更因为这件事,忧郁成疾,十余年来,过着行尸走⾁般的⽇子…”

  吴姥姥道:“好了,好了,不必跟我说这一套,这是苦⾁计,目的不过想我们现⾝,以便斩草除。”

  郭长风道;“姥姥,这是真的,林庄主可以骗称,我郭长风是局外人,何必欺骗你呢?”

  吴姥姥不屑地道:“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他自作自受,老天爷给他的报应。”

  郭长风道:“不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怨毒之念太深,错怪了人,冥冥中一样也有报应的。”

  吴姥姥道:“你口口声声替林元晖辩⽩,那么我且问你,当年火焚桑园的事,林元晖若真的不知情,罗带由何而来?事后他为什么娶了秦天祥的女儿?”

  郭长风道:“据我所知,那是因为秦雪娘的面貌和公孙⽟儿太相似,当时林庄主的确曾将自己佩用的一条罗带,分赠秦雪娘作为聘礼,可是,他并没有忘情公孙⽟儿,也绝对没有移情别恋的意图,谁知他人在红石堡,秦天祥却暗中对公孙⽟儿下了毒手…”

  吴姥姥抢着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彝长风道:“罗老夫子现在此地,你若不信!可以当面问他。”

  吴姥姥道:“以秦天祥的⾝分,如果想侵占林元晖做女婿,尽可命令他先跟公孙⽟儿断绝关系,再将女儿下嫁,又何须表面接受聘礼,暗中下此毒手?”

  郭长风道:“这关键就在两条香罗带上。”

  吴姥姥诧异地道:“跟香罗带有什么关系?”

  郭长风道:“因为秦天祥急于想独得两条香罗带,迫不及待,才出此下策。”

  吴姥姥茫然道:“独得两条香罗带?他要那两条带子做什么?”

  郭长风道:“怎么?难道你还不知道香罗带的珍贵?”

  吴姥姥道:“再珍贵,也只是两条带而已,莫非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郭长风怔了怔,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吴姥姥道:“知道什么?”

  郭长风道:“香罗带的秘密。”

  吴姥姥忽然大笑起来,道:“那秘密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这是一条不祥的饰物,当年害死了公孙⽟儿,现在又让林元晖道了报应,谁得到,谁就会死。这就是它的秘密…”

  郭长风眉峰深锁,丝毫也笑不出来。

  吴姥姥又道:“郭长风,亏你自负精明,居然会相信这种鬼话,香罗带若有秘密,公孙⽟儿怎会不知道?我们又怎会托你送还给林元晖?你连这么浅的道理都想不到,可见天分也有限得很。”

  郭长风没有开口,突然举步走过来。

  吴姥姥冷笑道:“恼羞成怒了,是不是?老婆子等着你,是人物,你就给我一刀…’郭长风并不用刀,却手起掌落,拍开了她的⽳道。

  吴姥姥⾝躯一震,缓缓站起来,脸上満布惊愕之⾊。

  郭长风又将拐杖塞在她手中,肃声道:“请走吧!回去见到公孙姑娘,希望你转告她一句话,冤仇宜解不宜结。林庄主纵有一千个不对,总是她生⾝的⽗亲。”

  吴姥姥怔忡道:“你们真不杀我?”

  郭长风道:“你是女人,又目睹公孙⽟儿惨死,难免替她不平,也是人之常情,并不能算错,何况,林庄主还好好活着,我们只想为他们家化解仇恨,何必再杀人结怨。”

  吴姥姥惊道:“你说林元晖还活着,并没有死?’郭长风道:“不错,这死的只是红石堡一名替⾝,我们如此布置,不过想问问你关于香罗带的秘密…”

  吴姥姥没有等他说完,脸上已怫然变⾊,沉声道:“你们还是杀了我的好,否则,将来一定会后悔。”

  郭长风摇‮头摇‬,道:“决不会后悔,即使你以后仍然再来寻仇,我们也不会后悔,只是会感到替你惋惜而已。”

  吴姥姥道:“老婆子现在可以告诉你,林元晖一天不死,这仇恨就一天不会消解。”

  郭长风道:“我也要告诉你,只要郭长风活着一天,就一天不能任你们错杀无辜,死公孙⽟儿的不是林庄主,如果你们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吴姥姥哼声道:“凭你郭长风,只怕还揽不下这段粱子。我们后会有期,告辞了。”

  话落,一顿拐杖,飞掠而去。

  郭长风目送她远去的背影,不觉黯然一叹,道:“这老婆子倒是情中人,可惜怨毒之念太深了。”

  田维烈点点头,道:“也难怪她,刚才听她说起公孙⽟儿惨死的经过,任谁也忍不住一掏同情之泪。”

  郭长风道:“所以我决定放了她,希望由香罗带的秘密,寻出当年事变真象的证据,化解这场仇恨。”

  林百合道:“郭大哥,你看能化解得了么?”

  郭长风道:“事在人为,只要我们尽力去做,相信会有成功的一天。”

  田继烈沉昑道:“依我看,要想化解这场仇恨,必须先查出当年秦天祥谋夺香罗带的动机,这桩秘密,可能只有秦天祥自己一个人知道,看来非再去一次红石堡不可了。”

  郭长风道:“我也正这样想,但红石堡经过这次变故,必然加強戒备,再想进去,只怕不容易。”

  林百合道:“如果我和樱儿去,一定没有困难。”

  郭长风摇‮头摇‬,道:“你们要求进堡,可能没有太大困难,要想出来,却难如登天。”

  林百合道:“我不相信外公这样绝情,我们进堡以后,可以见机行事,如果他真的不许我们出来,我们就在堡中替你们做內应,不是很好么?”

  田继烈接口道:“嗯!这倒也是个办法。”

  郭长风道:“现在先别急,且等会合了小強他们,大家详细计议吧。”

  于是,挖个坑,埋葬了⻩公展的尸体,带着罗老夫子一同离开了栾川废墟。大伙儿仍循原路来寻小強,找到分手的地方,却只见到田石头一个人在山口探头探脑张望,不见小強的人影。

  田继烈赶前一步,忙问:“強哥儿到哪里去了?”

  石头抱怨道:“还问哩,你们说好一个时辰就回来,却去了整整‮夜一‬,害得我们也整整担了‮夜一‬心,刚不久,发现一个糟老头和柳寒山们从这经过,好像在争论要分一条什么罗带,小強大叔说那老头姓郝,就暗暗跟下去了,留我在这里等你们…”

  郭长风大吃一惊,道:“他跟去有多久了?”

  石头道:“大约有顿饭工夫,小強大叔说,叫我们在这儿等侯消息,他要想法子把那罗带弄回来。”

  郭长风道:“糟了,小強受伤未愈,独自追踪郝金堂,一定会出事,你们在此稍候,我得追下去看看。”

  田维烈道:“老朽跟你同去!”

  林百合和樱儿也说道:“我们也去,让罗老夫子和这位小兄弟在这儿等侯就行了。”

  石头却跳了起来,大叫道:“你们说啥?你们都走了,又把我留在这里喝风?不成,说什么我也不⼲。”

  正争论间,一条人影如飞而至。

  郭长风略一凝注,失声道:“是小強”

  急忙大步了上去。

  小強⾝上并没有受伤的样子,但气咻咻,好像奔了很远的路,又好像刚见到什么可怕的事,脸上余悸犹存。

  郭长风忙扶他在路旁坐下,问道:“追着了郝金堂没有?”

  小強点点头,反问道:“六哥。香罗带是不是被郝金堂得去了?那条罗带是真的么?”

  郭长风道:“是的,这‮夜一‬的经过太复杂,当时为了挽救林庄主的命,只得将香罗带给了郝金堂。”

  接着,便将‮夜一‬来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不料小強听了,竟哈哈大笑不止。

  郭长风道:“你笑什么?”

  小強道:“六哥说得不错,这‮夜一‬中的经过,的确太复杂了,不仅复杂,简直近乎玄妙,叫人不由好笑。”

  郭长风诧道:“莫非你也道遇了什么意外变化?”

  小強说道:“让我从头说起吧!昨夜你们追寻公孙茵去,我和石头久等不见旧雨楼,要想去栾川,又怕途中彼此会错过,始终不敢离开此地…”

  郭长风道:“这些我们都知道了,你就追蹑郝金堂以后接着说吧。”

  小強道:“好…我是发现郝金堂和柳寒山一路争论要分享香罗带的秘密,惊奇之下,才尾随着追去,原想俟机出手,将香罗带夺了回来,谁知离开山口不久,郝金堂却跟柳寒山闹翻了脸,双方火拚起来。”

  郭长风道:“利之所在,这是必然的结果。”——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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