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剑瘦马 第二十六章 真伪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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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锈剑瘦马 作者:高庸 书号:41119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二十六章 真伪莫辨 | |
神魔厉奚这句话才说完,刁人杰和霍昆倒还没有立即露出不悦之⾊,刁淑娴在大厅上却听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若依她平常脾气,怕不就要当场怒骂出声,给老魔头下不来台,但当她探手握住剑柄,待发作起来,却立刻想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四条命,她一发作不要紧,倘使露了形连,或是将那老魔头怒,坏了大事,岂不连傅小保等人全都葬送在刁家寨上?刁淑娴心中自有她的另一种想法,于是又硬生生将満腔怒火,強自按撩下去,恨恨地一跺脚,转⾝离开了大厅,去寻找刁龙,察询后山四人的安置情形去了。 厅外刁人杰沉思了好半晌,然后笑道:“厉老前辈果然眼光独到,刁某承情,五內铭感,这件事,咱们还未便遽然决定,须得先征询小女她自己的意愿。再说,家师叔现在闭关深研所得,灵蛇剑谱’中几招深奥绝招,就在这一二⽇內便能开关,咱们也该先请示他老人家,才好办事。” 神魔厉奚哈哈笑道:“这是理所当然,咱们又不急在一时,就略待也无妨的。” 众人一面谈论,一面缓步回厅落坐,刁人杰传命下去,东海门下弟子仆妇尚有未及离山的,一律各赏五十两银子,礼送下山,不得留难,同时重开盛宴,陪神魔厉奚等⼊席叙。 席间,霍昆突然记起一件事来,皱眉向众人说道:“东海二怪一怒绝裂,目前虽说匆匆离去,但那一部‘灵蛇剑谱’,原系由鬼手萧林从姓唐的手中得来,依我看,只怕他们未必就此甘心,或许会重来大巴山寻衅扰,这倒不可不预为防范。” 神魔厉奚傲然道:“霍兄大可放心,从前彼此是客,老夫看在刁当家份上,才把他们兄弟也当人看待,如今既然翻脸绝情,他们不来扰算他运气,倘敢不知死活到此惹事生非,不是老夫夸口,那昨⽇来寨里踩探的男女两起人物,便是他们兄弟的榜样。” 刁人杰被他一句话提醒,忙道:“对啦!厉老前辈不提,咱们倒忘怀了。”回头吩咐说道:“传刁龙上厅来,问问他到后山去捉的四个人,都捉到没有?叫他押到厅上来。”接着,又把刁淑娴所说,四人中毒昏倒后山密林中各节,向霍昆等也简略述了一遍。 霍昆听后,哈哈笑起来,道:“厉老前辈果真技拟天人,这几个小辈不知天⾼地厚,结果未离大巴山,便落在咱们手中,今后有厉老前辈一柱擎天,还有谁敢到大巴山来撒野,霍某该敬你老人家一杯!” 那神魔厉奚被他几句汤灌得悠哉游哉,一仰脖子,把一杯酒喝⼲,兀自得意的嘿嘿笑个不止。 不多一会,刁龙押着四名壮汉,各人背负一人,将蒲兆丰和傅小保等四人全送到大厅上来,刁淑娴不得已,也厚着脸⽪跟在后面,姗姗回到厅上,坐在刁人杰下手。 神魔厉奚步下厅来,走到傅小保和金面佛罗文炳⾝边,将他们脸⾊细细看了一遍,皱眉说道:“这两人不知吃了什么毒物,中毒甚深,只怕难以拖过三天,但却不是老夫五毒掌所伤,这倒有些奇了。” 刁淑娴心头一震,连忙接口道:“老前辈说得一点不错,我在后山密林中发现他们的时候,也曾看见他们⾝边留有未吃完的瓜果,也许是误食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才致昏倒在林中的…。” 她这番言词,全系耽心神魔厉奚生出疑心,是以一面捧,一面掩饰,那知天下事往往弄巧反拙,她这些安排,不可谓不周密了,但却忽略了那神魔厉奚既然运掌上均经剧毒练成,生平对于各种含毒的东西,最是趣兴浓厚,他一听傅小保等全系在后山误食毒果昏倒,当时便面现喜容,欣然道:“果真吗?据老夫看来,他们所食毒物,毒甚是強烈,想不到大巴山上竟会有这种难觅之物,不知龙贤侄可曾将那些剩下的瓜果,也一并带回来了没有?” 刁淑娴暗中吃惊非小,忙转眼望着刁龙,却见刁龙摇头摇,道:“晚辈擒人时疏忽,可惜未曾将那些瓜果携回来。” 神魔厉奚道:“不妨,咱们现在便去寻一寻,务必要找到,那生长毒果的树木茎,诸位也许不知,据老夫看来,此物毒奇重,乃难觅难求的珍品,如此机缘,倒不可轻易放过。”说着,登时便要动⾝。 刁淑娴听了,吓得花容险些变⾊,她肚子里明⽩,若依那老魔头主意,这时去到后山,怎能寻得到什么生长毒果的树木,找不到树木,却偏偏有了两个吃剩下来的果子,这不是天大的漏洞吗?她只恨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时怎的就没有想到会多出这一段枝节来? 然而,这时候,刁人杰和霍昆等都已纷纷站了起来,嘱了刁龙带路,要去寻找那生有剧毒的毒树了,她急得差一点惊惶失措,心念疾转,连忙问道:“爹爹!这几个人怎么办呢? 是让他们就这样?或是先将他们救过来,留着慢慢审讯?” 神魔厉奚笑道:“不要紧,叫人先将他们囚起来,待咱们将那珍贵的毒树寻到后,再回来设法解救他们供作审讯也不迟,好在他们中毒不太久,三两⽇內,也许不致丧命。” 刁淑娴忙道:“依晚辈之见,咱们何必那么费心遍山去寻呢?⼲脆将他们弄醒,严刑问出他们摘取毒果的所在,岂不更方便省事,手到擒来?” 刁人杰恍然笑道:“果真,这办法倒是不错,难为淑娴怎么想得出的,如今他们全落在咱们手掌心了,何必再舍近求远呢?” 霍昆也不住点头,赞许刁淑娴想得周到,其余的霍一鸣、李长寿、⻩⾐喇嘛兀突柯,以及刁家寨家人,莫不齐声称好,尤其是李长寿借机巴结,分外比别人又多称赞了几句。 神魔厉奚却独独头摇道:“你们说得轻松,岂知这种毒物毒奇重,连老夫一时也想不起能否有解药能解得他们没有?天下有毒之物,一物相克一物,不将中毒之源找到怎能想得出解毒之法呢?” 刁淑娴这时连羞聇全忘了,连忙又笑道:“老前辈怎的忘记了,他们四人之中,不过只有两人是误食毒物昏去,另外两人,都是中了老前辈的五毒掌,咱们虽然不能替那两人先寻到解药,难道老前辈连自己的五毒掌上的掌毒也解不开吗?”说完,又故意掩口咯咯娇笑几声,只笑得金刀李长寿魂儿飘,混⾝骨头都快酥了。 神魔厉奚两眼转了两转,笑着道:“贤侄女想得果然是周到,怎的连老夫自己将这件事给忘了呢?”接着,又神秘的斜睨了刁淑娴一眼,道:“原来昨⽇先后两次战,贤侄女都偷偷看到啦?” 刁淑娴被他笑得心悸不已,拿不定他是不是已对自己起了疑心,心知再不能多话了,便装得羞怯怯地,扭转⾝粉颈低垂,不再言语了。 神魔厉奚缓缓走到铁臂神蒲兆丰⾝边,用脚将他翻了个⾝,笑道:“这老东西杰傲不驯,居然胆敢顶撞老夫,依得老夫的脾气,⼲脆让他毒发而死,何必还用珍贵的解药救醒他…。” 刁淑娴听得一跳,却听他又道:“不过,他所寻仇家,原来是鬼手萧林,咱们救他醒过来,将萧林离此返了东海的话告诉给他,然后将他释放下山,他必然去找萧林拼命,那定然有趣得很!” 众人听了都哈哈笑了起来,纷纷道:“厉老前辈说得是,咱们准定这样做,叫他们怨仇自理,这是再妙不过了。” 神魔厉奚哈哈一笑,刁淑娴偷眼看他,却见他并未将解药给蒲兆丰,缓缓又踱到崔易禄⾝边,当他刚向崔易禄那张丑脸上看了一眼,顿时“噫”了一声,面⾊陡地一沉。诧道: “咦!老夫倒是不信,这女娃娃竟然有这等內力,中了老夫五掌力,一⽇夜一,怎会脸上气⾊依旧,丝毫未变?” 说着,俯⾝下去,将崔易禄一把提了起来…。 刁淑娴大急,但却苦于无法出声阻止,正在心急如焚,忽见一人匆匆由外奔进厅来,⾼声叫道:“回掌门,老师叔祖现已出关,请掌门往七星崖接。” 厅上众人闻言纷纷起立,刁人杰面泛喜容,道:“厉老前辈,敝师叔现已出关,咱们同到七星崖给他老人家护法,如何?” 神魔厉奚松手弃了崔易禄,点头笑道:“也好,咱们倒去看看,谌兄这些⽇子闭关钻研,可又有什么剑术绝学创出没有?” 刁人杰连忙吩咐暂时将所擒四人押囚石牢,自己陪着厉奚和一众诸人,匆匆出厅而去。 刁淑娴这才算松了一口大气,眼看着几名弟子将崔易禄等依旧背负去,忙也随后赶到七星崖。 这七星崖在大寨正北,相距不过三数里山路,祟崖绝壁,悬崖上有一处幽静石洞,只有一条蜿蜒小径可通,这一大群人鱼贯而行,不一会便到洞前,远远见刁虎和刁豹捧剑分跪洞口,那石洞封洞的石块,业已散落満地。刁人杰知道谌度才即将出关,忙率领门下弟子沿着小径,侧⾝跪倒,仅神魔厉翼因与谌度才辈份相同,仍然负手而立,其他如⻩⾐喇嘛兀突柯等外来⾼手,尽都合掌恭⾝,算是一种礼敬。 片刻之后,又听得洞口山崩地裂一声巨响,石飞扬,直滚到悬崖脚下,刁人杰等齐声祝祷,转眼间,谌度才一手抱着剑谱,一手捧着一柄松纹古剑,缓步从洞里踱了出来,众人见他精神奕奕,面泛喜⾊,又齐声问安,谌度才摇了摇手,大家才站起⾝来,趋前侍奉。 神魔厉奚含笑拱手道:“谌兄双旬深求,想来已尽得心圆大师这套剑法中的个中三昧了?” 谌度才笑道:“心圆大师这部灵蛇剑法,初看极是浅显,但经老朽十余⽇精研慎究,果然确有他独到之处,人杰,不是做师叔的替你怈气,人家这些心法,实在远在你所创的蛇形剑法之上哩!” 刁人杰恭⾝答道:‘师叔既已有所得,今后就全仗师叔开导咱们这些愚鲁之人了。” 谌度才顿首笑道:“那是自然,老朽钻研剑术,凡数十年,自信对各门各派剑法诀要,尽皆记于,谁知这些⽇子来细看心圆大师这套灵蛇剑法,才真是博大精通,包罗万象,别说你们不易领略,就是他那两位嫡传弟子,大约因他去世太早,缺人教诲,也仅只不过能得他这些无上心法十之二三而已,这些咱们慢慢再谈吧,劳动厉兄和各位⾼人跋涉护法,老朽心感!” 神魔厉奚哈哈笑道:“谌兄也未免太谦了,难道它还能強过谌兄的灵虚十二招剑术绝学不成?” 谌度才头摇道:“各擅胜长,未可相较,未可相较。” 众人簇拥着谌度才,循山径退回,哪知才行到山径将尽的一处转角之处,却突见面一人横剑而立,恰恰将一条狭窄的小径堵得死死的,那人嘻嘻笑道:“老谌,你好不知羞呀! 偷了别人的东西,还拿着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群英一闻此言,尽都猛可里一震,抬头见那人一⾝褴褛,⾚脚无鞋,手横一柄锈渍斑斑的锈剑,面上蒙着一块黑布,仅露出两只精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众人。 刁人杰等一见此人,全都不约而同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刁淑娴因为走在最后,此时距他较近,回头看了这人,芳心不噤突突一阵跳,似喜似惊,暗忖:莫非果真是他吗? 这条山径,宽不过三尺,最多能容两人擦肩而过,上下都是悬崖绝壁,险要万分,如今被这蒙面人拦路一堵,数十人连转⾝的余地也没有了,刁人杰走在最前,回在最后,隔着⾝后许多人,无法将那人看得仔细,忙叫众人贴壁而立,自己在神魔厉莫、谌度才、霍昆等越过众人,赶到前面。 那人并没动手,仅只横着锈剑,拦路而立,口里嘿嘿笑个不止,只笑得霍昆等头⽪发⿇,刁人杰⾝上连兵器也没有,赶紧将刁淑娴的长剑要来提在手中,壮着胆沉声叱道:“喂!你可是贡噶山剑底游魂唐百州吗?” 那人吃吃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今天你们不把剑谱出来,谁也别想跨过这条山径,要是不信,瞧我不活活把你们赶下崖去,那才是怪事呢!” 刁人杰趁他说话的时候,细细分辨他的声音,但是,那蒙面人显然是故意的,说话这⾼时低,有时尖声吐字,有时又沙哑发话,把个刁人杰听得又似有些像,又有些不像,捉摸不准,简直如坠五里雾中。 他心念一转,有了个主意,横剑笑道:“朋友,那姓唐的乃是无胆匹夫,纵然在贡噶山绝崖下能逃得残生不死,咱们也早已不把他放在眼中,你若是唐百州那匹夫,本不必蔵头露尾,难道咱们还会畏惧你一个败兵之将吗?假如你不是唐百州,更犯不上装着他那丑态,来这儿装神弄鬼,⼲脆拉下面布来,咱们一样得接着你。” 皆因他深知唐百州向来受不得将法,是以口口声声,故意将唐百州骂得一文不值,心想这人如果的确是唐百州,必然会含怒出手。 他如此计较,实冒着大险,因为他已深深明⽩,如果这人果真含怒出手,凭唐百州那一套骇人听闻的怪异剑法,又在这狭窄不堪的山径上,一个不好,后果便不堪设想。所以话一出口,立即凝神戒备,同时向后疾退了两步,以备缓冲。 哪知他却料错了,那人听了他这番将法,非但不怒,反倒吃吃笑得格外有趣,一动也不动,仅只缓缓说道:“刁人杰,我是来要剑谱的,不是来跟你叙亲家的,你管我是不是唐百州,趁早出剑谱来,万事皆休,要不然,可怪不得要请你们滚滚山坡,耍子耍子!” 刁人杰大感惑,听这人口气,很不似那疯疯癫癫的唐疯子,但他又明明手执锈剑,令人难以骤下断语,他一横心,忖道:管他呢,拆两招不就试出他的真假来了。主意一定,也不再答话,暗暗提了一口气,一摆手中长剑,⾝欺了上来,闪电般抡剑划去,一记“蛇游枯枝”暴砍肩胛。 那人嘿嘿冷笑一声,脚下半步也不退,手中锈剑突然向右疾翻,什么招式也没有,竟然硬了上来。 刁人杰心中一动,只怕唐百州所用的锈剑乃是宝剑,倘给他碰上,自己的长剑准断无疑,他不敢硬接,急忙一沉腕肘,中途换作“⽔蛇摆”下削舿间。 说来也怪,那人仿佛知道他要改招,锈剑也是才挥出一半,突然翻腕倒转剑尖“呼”地又向下硬了过来。 两个里改式都快,等到刁人杰要想再行撤招,已自无及,双剑绥“当”地一声脆鸣,刁人杰但觉手上一轻,长剑已被齐截断。 这一来,他算是认出来了,此人既然使用唐百州的锈剑,他不是唐百州是谁?连忙登登倒退三步,用断剑指着蒙面人叱道:“好呀!果然你就是唐百州那匹夫!” 那人也不进,依然横剑而笑,道:“既知道是,就快把剑谱乖乖出来吧!” 霍昆忽然凑过头来,低声向刁人杰说道:“刁兄不要上了他的恶当,姓唐的临死之前,曾将锈剑给了傅小保,近⽇寨中得讯,博小保那叛徒早到了大巴山左近,这人莫不是那畜生假扮的吧!” 刁人杰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恍然,当下怒道:“原来竟是你这叛逆畜生,老子养育你多年,不想倒养虎反噬,傅小保,你还不给我把面布扯下来吗?” 那人听了,笑得混⾝抖,答道:“刁人杰,你什么时候学来这等婆婆妈妈?话已说明,你只早早将剑谱出来,何犯着猜哑谜似的,唠唠叨叨问我是谁呢?” 这其中,只有刁淑娴一人心里雪亮,知道这人决然不是傅小保假扮,皆因傅小保此时已被自己毒丸昏倒,正囚在石牢里,怎能再假扮到此捣,但她苦于无法出面指认,只好闷在心里罢了。 神魔厉奚在后面久等不耐,⾝形一晃,鬼魅一般越过霍昆和刁人杰,飞落到前面,沉声喝道:“你这厮究竟是什么人?再要不知死活,老夫可得出手惩戒你了。” 那人屈指弹剑“叮叮”作响,傲然答道:“你这老东西又是什么人?如果你存心強要出头,我也不妨先叫你先知道知道厉害。” 神魔厉奚然大怒,探手从怀里摸出金丝手套来套在手上,唯碍在山径狭小,没有前扑,仅只蓄势叱道:“来吧!老夫倒要试试你这厮究竟有多少斤量。” 那人听了,依旧纹风不动,笑道:“斤量倒不太重,连人带剑,不过百余斤,老东西,你要是不服,尽管请先出手。” 神魔厉奚按撩不住心头怒火,冷哼一声,果然抢先出手,欺⾝探掌,迳拍那人“玄机” 要⽳,那人嘿地挥剑来,厉奚陡地旋肘沉掌,竟将那人手中锈剑一把抓住。 蒙面人被他这种不畏刀剑的手法大吃了一惊,一面奋力菗剑,一面矮⾝飞来一腿,扫向下盘。神魔厉奚冷笑一声,⾝形斜纵,手里紧紧握着剑⾝并不略松,整个人的背脊却反贴在山壁上,陡然加劲一催內力,猛喝一声:“撒手!”一股強劲无比的內劲,顺着剑⾝,逆袭而上。 那人好似握不牢锈剑,突然将锈剑向前一送,趁机欺到近⾝,左掌伸缩之间,刹时向厉奚下腹要害处拍出三掌,而握着剑柄的右手却始终未曾放松。 神魔厉奚这时以“壁虎功”贴在山壁上,原是想抢占內线,先立于不败之地,没想到太过小觑了这蒙面人一⾝神力,一举未能将剑夺下,反被他欺到⾝侧,似这般近⾝相搏,他再要⾝形不移不动,那里能够,不得已只好松了剑⾝,腾出右手来化解那人的掌力,而⾝子却不能死钉着不动,匆匆横移,向左退了数尺远。 那人夺回长剑,立刻展开剑法,直扑了过来,同时咯咯笑道:“老东西,你算听话,自己说撒手,果然就撒手啦!不要走,咱们再较较力如何?” 神魔厉奚今生今世,这还是第一次夺剑失败,又羞又恼,上略一垫劲,脫离了山壁,拿椿站稳,双掌呼呼,也是力战不退,并且处处觅机用手捞抓他的锈剑,似存要再跟他较一次力道似的。 两人快如电掣般迅拆了十余招,那蒙面人突然低啸一声,剑法立时一变,锈剑登时化着了漫天剑雨,向神魔厉奚当头洒了下来。刁人杰和霍昆在后面看见那人所用诡异难测的剑法,不由倒昅一口凉气,同声咤道:“呀!果然是唐百州!” 谌度才提着松纹剑,急急越过刁霍二人,⾼声叫道:“厉兄且退,待老朽来会会他。” 他是想以自己近⽇体会出的几招绝学,好好再和这唐百州较量较量,他心里明⽩,唐百州虽然剑法诡异,但火候不⾜,并不可畏,无奈此时⾝子被神魔厉奚的⾝形掌影挡住,无法越过和唐百州一较剑术。 神魔厉莫何等狂傲的人,听了谌度才这一声喊叫,何异于用刀在他心窝上扎了一刀,他奋力拍出两掌,将蒙面人迫得略退,忙向谌度才沉声道:“谌兄,老夫守住这一面,你快绕过那一面去,不愁这小辈不束手受擒。” 谌度才大喜,果然不再急着出手,松纹剑横衔在口里,施展“壁虎功”游壁之术,迅速地向悬崖顶上游去。刁人杰和霍昆一看,也都纷纷施展壁虎功向山壁上包抄,神魔厉奚双掌舞得风雨不透,全力将那蒙面人住。 那人见谌度才等已游升到七八尺⾼,大约心知不能取胜,虚晃一剑,菗⾝跃过了数尺,说道:“今天你们仗着人多,权且让你们一次,你们只管把脖子扎牢了,不还剑谱,我随时来取你们的首级。” 神魔厉奚叱道:“小辈,今夜你还想走吗?”抡掌猛扑了过来,他⾝后的⻩⾐喇嘛兀突柯,刁虎、刁豹等一众弟子跟着也向前涌进了数尺。 那人冷冷一笑,手中锈剑突然一振,不退反进,剑如万花拥现,好像下了决心,向厉奚了上来。 神魔厉奚再⾼明,⾁⾝总不能硬和人家的宝剑拼架,只得又忙向后移退,这一来恰与后面涌上来的众人逆向而遇,兀突柯等连忙后退。这山径总共才两三尺宽,后面的人望不见前面,一进一退之际,登时便将蛇形门的弟子挤落了两名坠下悬崖。惨叫之声,传到神魔厉奚耳中,心神略为一分,那蒙面人却趁机菗⾝,向山下如飞逃逸。 神魔厉奚大喝一声,拔步便追,这时,业已游到丈许⾼的刁人杰、谌度才和霍昆也急急绷⾝坠落,随后紧追,山径上的数十人更如开了闸的洪⽔,一涌冲过路口,呐喊着直追下山来,人嘲如流,都向山下飞赶。 但他们才越过七星崖,却已不见了那蒙面人和神魔厉奚以及谌度才等的人影,这些人也自知脚程赶不上人家,只得停了步,一个个咬牙切齿,咒骂不休回返大寨。 刁淑娴夹在众人之中,随着他们追了一程,又随着他们颓然而返,心中却泛起一丝与众不同的感触,她并没有恶言咒骂,只静静地跟在⻩⾐喇嘛兀突柯等人⾝后,默然回到大厅,又默然坐下,一颗芳心,竟然比众人的喧哗言谈还要烦躁,她说不出那是为了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些声音和面孔,全都是那么令人可厌可憎。这时候,众人七嘴八⾆正议论纷纷,有的猜那蒙面人必是唐百州,有的又猜定是别人化装假冒,有的头摇叹息,怨自己这许多人居然被人家一人一剑堵住,不得善策突过,有的又厉声叫骂,彷佛那蒙面人仍在眼前,要故意骂给人家听听一般…。 大厅上好像一锅煮开了的⽔,喧腾不休,刁叔娴不耐烦地立起⾝来,悄然退出大厅,觅路向石牢中来。 石牢建在寨后,沿着厅廊,穿过三五栋房舍,便是一处依山石⽳,钢门铁栅,更有十余名荷剑疾服的弟子把守,而真正的石牢却还在石⽳道甬以下,此处形势天成,若⼲年以前,或许原是一条地底河,其间累经变迁,河道被阻截断,才留下这么一处幽密牢固的所在,出口仅只一个五尺宽大的石⽳洞口。刁家寨又装上厚达尺许的钢门,别说一夫当门,万军不能进⼊,就是万不得已时,钢门一闭,任你有通天地之能,也揷翅难飞,这又比从前囚噤傅小保的“⽔牢”坚固了不知多少倍。 刁淑娴神志恍惚,阑珊来到石⽳口钢门外,举手将门上钢环拉了一下,那门上一个小方口立即打开,露出两只诡异森的眼睛,问道:“师姑有什么事?” 刁淑娴轻声道:“没什么,我来看看那被擒的几个人,看看他们醒过来没有?” 里面略为一顿,却没有开门,回道:“还没有醒哩!现在囚在地下牢里,动也没有动过一下。” 刁淑娴不悦说道:“你不会把门打开,让我自己进去看看吗?” 那人道:“师姑请见谅,弟子们奉了龙师叔面谕,无论是谁,都不能进牢看觑,这扇门非得掌门令谕,是不准擅开的,师姑可怜弟子们担待不起。” 刁淑娴一听大怒,叱道:“胡说,这些人还是我擒到的,掌门也从未有令谕,连寨里的人也不准进牢,刁龙他凭什么擅传令示,是欠打了不是?你们只管开门,有我作主。” 门里停了好一会没有答话,好像几人在里窃窃私议,过了一刻,那人又凑到小门口,问道:“师姑要进牢究竟有什么贵⼲?可否先赐告弟子们一声?” 刁淑娴更是然而怒,厉声喝道:“你噜嗦什么?现在我命令你把门打开,你说,你是开还是不开呢?” 那人受了一顿斥责,又停了片刻,才十二分不情愿的将钢门卸锁打开,刁淑娴満腹怒火,一脚跨进门,反手就是“啪啪”两记耳光,将那守门的弟子打得満口牙齿掉了一半。 那家伙双手捧着痛脸,缩在墙角半点也不敢再吭声。刁淑娴怒气兀自未息,又向其余的把守弟子叱道:“你们眼中连我也没有了,是谁宠坏了你们的,现在我权且将这顿打给你们记上账,去查问刁龙那混帐东西,再跟你们总结。”说完,大踏步向道甬中走去。 那几名弟子素知刁淑娴心狠手辣,说得到做得到,论起来,权势自然远在刁龙之上,只吓得一个个跪倒地上,叩头如捣蒜。刁淑娴才踏进道甬,就有两名子乖觉的,快步抢到前面,一路上擎着火把引路,逢门开门,遇栅开栅,一直将她送到地底牢门外,又将牢房门大开,躬⾝候她进去。 刁淑娴沉声叱道:“这儿用不着你们伺候,都给我滚出去,没叫你们,不许下来。” 那两人连忙应了,狗颠庇股重回道甬上去了。 刁椒娴怔怔立了一会,借着壁上透进的微弱火炬光芒,缓缓游目四顾,只见这石牢虽有丈许宽长,却是寒森森,寂如死地,傅小保和那三人,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墙角上一堆嘲的稻草上,个个紧闭双目,呼昅微弱,就像四具死尸。 她慢慢跨过石牢,走到稻草堆前,怅然注视了良久,心中思嘲频频,不知该不该下手? 她心里明⽩,如果要放小保和罗文炳逃生,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趁着⽗亲和神魔厉奚等人都追离大寨,只需畏他们两粒解药,动手杀了守牢的弟子,便可趁脫⾝,她本不认识崔易禄和蒲兆丰,自然不会关切他们的生死,但是,她又明知以小保那种重义轻生的口吻看来,假如不能将崔易禄等一起救醒脫逃,他必然是不肯独善其⾝,私自逃走。 如今事机迫切,崔易禄已经惹起神魔厉奚的疑心,何况他们一心还要从这条线索上寻求那本就没有的毒果毒树,自己的计划,已到了失败的边缘,这时候略一犹豫,良机一瞬,真要等到功败垂成,那时就无法弥补了。 她将心里几种可虑的景况,反反覆覆想了好几遍,依然觉得无所适从,同时,不久前七星崖边,那蒙面怪人的影子,又清晰地在脑梅中浮现。这时候,她真盼望那人果就是唐百州,假如是他,假如他能在这当儿出现在自己⾝边,那该有多好呢! 于是,她又忆起自己第一次在终南山见到唐百州的情景,那时候,他是那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是那么充満了男人的魁力,自己多年静如止⽔的心湖,也深深为他而剧烈波动过,这些⽇子来,波纹依旧,仍然并未泯灭,但是,她不能理解,怎的他那等英慡风姿,竟然一变而丑陋如此? 这是个令她永远无法理解的疑问,在后山“黑⾕”中时,她曾经想到要询问傅小保,但却终于无法启齿,今晚,七星崖边再见到他,似乎己不若从前的疯态,而且,他不是用一条黑布蒙着面貌吗?刁淑娴心中有一个热烈的希望,她衷心地企求,那不仅是自己的奢望和幻想,但愿有一天,全成为事实。 刁淑娴沉缅在一片往事之中,也飘浮在一片希望的彩云之上,脸上神情变幻,时喜时忧,不自觉地蹲在傅小保的⾝前,轻展左臂,将他揽在怀里,口里喃喃呓语道:“小保,你还记得不?那一次你私逃下山,我奉了爹爹的命令来追你,就在陕南路上,不是也有他吗?小保,你还记得吗?他那时叫我什么?又要你叫他什么?”说到这儿,她面颊上不期然又浮起一片喜悦而娇羞的晕红,但她三十余年,今天第一次涉及遐思,也第一次吐露心底的隐密,却觉得无法遽然停止,喃喃又说道:“小保,你可知道,姊姊这样帮你,为的是什么?我冒了叛逆的大罪,只盼能从此⾰心向善,不再负着那双毒的臭名,我要跟你们一起,从此学着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小保,你不是要报杀⽗大仇吗?姊姊真盼你能手刃亲仇,然后,咱们三人…呶…不!她向崔易禄看了一眼,笑道:“…咱们四个人,天涯海角,游江湖,那该多美…。” 她完全沉醉在自我的幻境之中,呓语喃喃,神游意驰 蓦地,突听得⾝后有人冷笑。 那冷笑声虽甚轻微,但却清晰地传进刁淑娴的耳中,她猛地一震,松手弃了傅小保,一旋⾝,回目望去…。 这一看,真把她惊得一跳,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刁龙和李长寿已经并肩站在牢门口。刁龙満腹俱是惊诧骇异之⾊,李长寿却含着笑,一对狡诈而沉的目光,凝神注视着自己,缓缓说道:“姑娘,真是抱歉得很,咱们无意间来此提人,却失礼撞看了姑娘在吐露心事,这…这可不是咱们有意听窃的。” 一面说着,一面又举步跨进牢里来,向傅小保冷冷看了一眼,冷嗤一声,笑道:“原来他还是我李某的大仇人,这倒是意想不到的…。” 话音未落,突然闪电般一伸手,就从肚边子套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来,紧跟着一个“饿虎扑羊”之势,连人带匕首向傅小保扑了下去… 刁淑娴正惊骇隐密暴露,万没料到李长寿竟会突然对傅小保下这毒手,吓得惊呼一声,晃⾝抢上,莲⾜飞处,对准李长寿后“志堂⽳”上踢了过去。 李长寿闻风翻⾝,顺势一个倒滚,躲过这一脚,刁淑娴忙俯⾝看时,那柄匕首已端端正正揷在傅小保肚子上,而傅小保此时尚在昏之中,竟连哼也没有哼出来。 刁淑娴心胆俱裂,银牙一挫,躯娇猛,跃起⾝来,疯虎一般向李长寿扑去,双掌纷纷,刹时攻出了四掌。 李长寿嘱嘿冷笑,并不还手,仅只仗着闪避⾝法,避开刁淑娴这一抡猛攻,脚下滑移,便想从牢房门口脫⾝逃走,无奈刁淑娴此时两眼都红了,见他想逃,忙抢先堵住牢门,慌得刁龙急叫道:“师姊,千万住手,有话好说…。” 刁淑娴扭头看见刁龙肩上正斜揷着一柄长剑,心念一转,快步退到刁龙⾝侧,用手向他⾝后一指,故作呼喝道:“你们都呆着⼲什么?快把这家伙拿下!” 刁龙不知牢外还有谁?急扭头回顾,被刁淑娴探手一把早将他肩上长剑拔到手中,叱道: “怕死的快退出去,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一面振腕出剑,又向李长寿扑去。 李长寿⾝边已没有寸铁,若凭功夫,刁淑娴要以双掌手,他倒不惧,但此时她执剑在手,剑影翻飞,招招均指向自己要害,叫他无从招架,加以石牢不过丈许,四周都被刁淑娴剑幕罩住,连闪避的地方全没有,勉強运掌支持了几招,业已陷在险境。 刁淑娴咬牙切齿,剑如雪片般卷过来,恨不得把李长寿一剑劈成两半,刁龙心慌意,只知道大声喊道:“师姊,使不得,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这时候,任他叫破了喉咙,刁淑娴哪里肯听,李长寿急叫道:“你快些上去叫人下…” “来”字还没说出口,右腕已被刁淑娴一剑砍中,齐腕砍断,痛得李长寿闷哼一声,心神略为一散,又被刁淑娴手起剑落,将左臂齐肩劈落,鲜⾎向外一冒,李长寿腿两一软,坐倒在地。刁淑娴两眼尽⾚,长剑一挥,李长寿一颗七斤半的脑袋,登时与脖子脫离了关系。 刁龙吓得扭头便跑,叫道:“不好啦,杀了人了!” 刁淑娴杀了李长寿,心里毒念又起,心知此时万不能让刁龙脫⾝出去,一不做二不休,一拧躯娇,人如风疾般从牢门口追了出来。可怜那刁龙才奔到通往道甬的石级前,被刁淑娴由后赶到,长剑一送,从刁龙后背直穿贯到前,惨叫一声,倒地死去。 刁淑娴连杀两人,心里怒气约略稍戕,这时,她才体会到事情的严重,如果上面守牢的弟子走脫一人,事情传扬出去,自己也就别想活着出得刁家寨了。 她此时杀戒一开,恶念双起,急急子套长剑,稳在肘后,匆匆由石级又进⼊道甬中,才行了几步,已看见三名守牢弟子各执长剑面奔来。 那些人还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见了刁淑娴,急忙问道:“师姑,下面出了什么事? 弟子们听见有人呼叫!” 刁淑娴不愧为“巴山双毒”之一,听了这话,一些儿也不慌张,神⾊自若地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一个囚犯醒过来了,刁龙他们才打着问他口供。” 那三人松了一口气,收起长剑,笑道:“原来是这样,害弟子们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子呢!” 刁淑娴挥挥左手,道:“没事,你们仍回前面去吧!” 三人应声转⾝,鱼贯向前而行,刁淑娴却轻而易举,从后一一点了三人死⽳,将他们弃在道甬边,⼲脆自己也弃了长剑,娉娉婷婷,向外缓步而行,凡是经过栅门,不过仅有三五个人把守,均被她连哄带骗,暗施手脚,全点了死⽳,竟没有一个吭过半句声,可说是顺利已极。 不一会,到了石⽳口钢门前,这儿有二十来个壮汉守门,远远望见刁淑娴出来,一个个恭恭敬敬,分列两行,最前的人,更将钢门打开,准备送她出去。 刁淑娴淡淡一笑,挥手道:“先把门关起来,我有话说。” 把门的连忙又将钢门关好,躬⾝道:“师姑有什么吩咐,弟子们静候令谕。” 刁淑娴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闻得说你们守这石牢,整天闲着没事,除了喝酒,就是赌钱,实在闹得不像话,今天我既然来了,少不得要查一查。” 这些人一听这话,齐都呼起冤来,有人以为总因先前她要进牢的时候,不该留难了她,现在定是要藉机报复,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叩头求道:“师姑开恩,弟子们每⽇谨慎把守这道大门,可说连坐都很少坐得一会,弟子们有什么不对,万望师姑指教开导,这怠忽职守,聚赌偷饮的罪,少说也要挨五十板子,弟子们承受不起。” 刁淑娴点点头,道:“自然,我也知道那玩法怠忽的,仅只极少数几个人,但如不查明,难免被几个人牵连了大家,我知道,这石牢中并无桌椅,多人聚赌,热必不能聚在一条窄板凳上,那赌钱的,一定坐在地上,子后面必有泥土,你们全都转面向着山壁,我一察就知道,谁是赌钱的?谁是不赌钱的?” 这话一出,有那些并不赌钱的,连忙都转面向壁而立,其中也有那的确聚赌过的,也趁她说话的当儿,早将庇股上的尘土轻轻拍掉,也一个个转⾝依言向壁而立,心里只盼别查出自己,就可免了五十板板子了。 哪知刁淑娴要给他们的,何止五十板,她见这伙人俱都站好,不由得意地一笑,登时展动⾝法,由右而左,飞快的转了一个圈,可怜这二十余人全都静悄悄,糊糊做了枉死城的冤鬼。 刁淑娴在不⾜盏茶之久,连毙李长寿等三十余人,石牢中除了遍地死尸,已无一个活口,她又将钢门牢牢锁上,这才疾步又循道甬奔下石牢中,扶起傅小保来,见他气息微弱,却并未断气,揷在肚子上的匕首仍在,其中三分之二刺进肚中,三分之一还留在体外,映着壁上火炬,一闪一闪地放着寒光。 她心里一酸,流下两行泪⽔,低声道:“小保,你千万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叫姊姊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 一面啜泣着,一面从怀里取出解药,喂在他口中,然后又趁他尚未醒转,替他将肚子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匕首起出,一股鲜⾎,向外直涌,刁淑娴连忙替他闭住近处⽳道,撕开他的⾐服,替他涂药包扎住伤口,又匆匆将解药喂了罗文炳。 没多会工夫,罗文炳已悠悠醒来,他睁开跟帘,眼⽪,向石牢四周看了看,诧道: “这是什么地方?” 一翻⾝爬了起来,首先扑到铁臂神蒲兆丰跟前,见蒲兆丰兀自未醒,再看看崔易禄,也和以前并无二样,回头又见傅小保闭目僵卧,混⾝是⾎,那一边墙下还有一具无头尸首,不噤大惊,急问道:“刁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咱们的苦⾁计难道不成了吗?” 刁淑娴苦笑地摇头摇,双目一闭,挤落了两滴泪⽔,幽幽说道:“唉!非但计谋未成,如今事机已经败露,小保被仇家刺成了这样,我虽然将这儿的人全杀光了,但能否救得活他,仍甚难料,如今咱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牺牲了他们两人,你和我赶快设法把小保救出去,天明以前,必须逃出大寨,否则,只怕连咱们也要一并葬送在这儿了。” 罗文炳跳了起来,叫道:“那怎么成?咱们怎能舍他们两个,只顾自己逃命呢?我不能⼲!要死也和他们死在一起。” 刁淑娴长叹一声,道:“既然你决心如此,我也无法勉強,不过,我却不愿让小保也死在这儿,你要是不肯走,我只好带着小保走了。” 说着,便站起⾝来,撕下李长寿尸体上的⾐襟,将傅小保绑在自己背上。 罗文炳心里一阵纷,突然横⾝拦在牢门口,道:“刁姑娘,你不能这样做,他是一条命,这两人也是两条命,咱们何不也把他们一并带着,或许得脫重围,再设法替他们疗治掌毒,敢问咱们已经耽误了多少⽇子了?” 刁淑娴道:“⽇子倒是耽误得不多,你们还是今夜呑的药丸,但他们已被神魔厉奚毒掌重伤,这位蒲老前辈已中毒两⽇,咱们就算能带着他们,也是无法在明天以內,弄到解药,替他们解毒,再说,你和我只有两个人,又怎能同时把他们三人一起救出险地?” 罗文炳道:“且不管这些,我是宁可送命,也得把他们带着走。”他也匆匆将李长寿的⾐服扯下一大块,分成布条,竟然将崔易禄和薄兆丰二人一边一个,扛在肩上,用布条把二人腿两牢牢捆在自己前,巍颤颤立起⾝来,道:“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刁淑娴见他如此重义,心里也感到一丝愧疚,凄然笑问道:“你这样还能赶路吗?这一离开石牢,途中还难免遇上拦阻,不知你还能空出手来应敌不?” 罗文炳道:“不碍事,他们两人都轻得很,咱用一只手护着他们,还有右手⾜可以应付。” 刁淑娴好生钦佩,领着他匆匆跨出牢门,循石级升到道甬里时,首先将自己得自刁龙的长剑拾起来,递给罗文炳,自己也另在死尸堆里取了一柄剑,两人一前一后,快步便向道甬尽头钢门处奔去。 到了钢门旁,刁淑娴尚不敢贸然开门,先将那门上小窗孔打开,向外面张望动静。 她才将两眼凑在方孔上看了一看,连忙又赶快将方孔闭了起来,脸⾊神⾊骤变,附在罗文炳耳边急急说了几句话,便将⾝子反贴门上,屏息而待。 不过片刻,门外已响起了“咚咚”的拍门声…。 金面佛罗文炳挥剑将近处几支火炬扑灭,拉开小窗孔,紧接着便把两眼凑了上去,沉声叱道:“是谁?” 外面那人答道:“是我!我来问一声,方才长安金刀李七爷可曾到这儿来过吗?” 罗文炳冷冷答道:“没有!没有!咱们是刁家寨的人,可不知道什么七爷八爷的。”刁淑娴听了,连忙用手扯了扯他的⾐角,但罗文炳只作不知道。 果然,外面那人一听这话,登时便发作起来,大声叱喝道:“混账东西,你在跟谁说话,连我霍一鸣霍大爷也不认识了,赶快开门,霍大爷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班目中无人的东西。” 罗文炳可不稍让,也反口骂道:“你霍大爷又怎样,咱们是奉刁家寨的命令,却不是听你们姓霍的命令,你跟咱们充狠没有用,连你老爷子霍昆,还不是跟咱们一样,靠着刁家寨才有饭吃,告诉你,咱们不吃这一套。”说完,蓬地将小窗孔关了起来。 这一来,可把门外的霍一鸣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哇呀呀大叫道:“反了!反了! 一个门人弟子居然胆敢说出这种话来,咱们还呆在这儿⼲什么?好小子,你等着,霍大爷寻你们掌门人说话。” 罗文炳索兴多气气他,忽然又将小孔打开,接口道:“咱们怎么不敢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口软,没见过依靠人家过⽇子的,也在咱们面前充什么大爷,姓霍的,你要有骨气,最好别赖在刁家寨,咱们这儿是蛇形门,你姓霍的算哪一号?” 霍一鸣险些连肺都快要气炸了,虎吼一声,便来撞门,无奈这刚门坚固结实,哪是他撞得动的,他无法进来,只得气呼呼的喝问:“你一个无名小卒,定不敢无中生有说出这种话来,这必然有人指使,你有本事把指使的人说出来,姓霍的自有回复。” 罗文炳心中一动,答道:“谁指使,咱们除了听刁家寨掌门人,还听谁的?” 那霍一鸣口中连道:“好!好!咱们千方百计舍命相护,为的什么?…”一面说着,一面声音渐远,想是气冲冲离去了。 罗文炳直到看他去得望不见了,这才急急将钢门卸锁打开,闪⾝跃了出来,等刁淑娴也跟踪出外,又把钢门依旧闭上。 刁淑娴向他苦笑着道:“罗大叔,你这是何苦,跟他唠叨了大半天。” 罗文炳低声道:“唠叨?我恨不得出来括他两个大耳聒子哩!你爹所作所为,一大半是他那老子出的坏主意,最好能气死了他,那时天下太平。” 刁淑娴头摇笑笑,低声道:“走吧!”领先向夜⾊中发步狂奔。 她一面奔走,一面心里在暗忖:别看这位罗大叔好像有些耝劲,这几句话,说得真有些道理呢!——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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