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剑瘦马 第 九 章 魂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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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锈剑瘦马 作者:高庸 书号:41119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 九 章 迷魂鼓音 | |
傅小保心知他的小⻩马快如追风,一路向东奔驰,步下不敢稍缓,此时腿伤初愈,他诚意投师,又不敢偷雇坐骑,咬着牙拼命飞跑,把吃的气力全都使出来,奔了将近两个时辰,到了一个小镇,名叫“⾼观场” 才到镇口,就见道旁显跟之处,⾼⾼贴着两张宇条,那字条上画着一个独眼蓬头怪人,和唐百州一模一样,另外画着个提剑英慡好汉子,一只脚踏在唐百州背上,一只手用剑尖指着唐百州的脑袋,唐百州趴在地上,満脸焦急可怜神情,旁边还写着一行字,是:“唐疯子,有种快来坝庙比剑,无敌神剑手留字。” 原来这字条图画,皆出自傅小保手笔。他昨夜苦苦思索,心知自己万不能凭腿两追上唐百州的小⻩马,想了一天,才得了这个主意。皆因他冷眼旁观,知道唐百州疯疯癫癫,唯一能使他动心的,就是约他比划。傅小保对城口左右地方甚,算计唐百州如果往西走,第一站必到坝庙,往东走,第一站必到⾼观场,所以连夜分嘱客栈伙计赶来两地,预先贴了这种字条。贴在⾼观场的,是你唐百州到坝庙比剑;贴在坝庙的,是约唐百州到⾼观场比划。他料定唐百州只要看到这种挑战的字条,决然掉头起来,那自己将以逸待劳,岂有不成功的道理。 这时候,也不过辰末巳初,傅小保算计唐百州的小⻩马再快,一去一来也得到巳未时候才能到⾼观场,当下纵⾝将那两张字条撕了下来,又匆匆在场內兜了一圈,另外贴在街上的几张一并撕毁,便隐⾝躲在一家屋檐下,专候唐百州到来。 果然,他这里刚将⾝子隐好,突听镇外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眨跟间,⻩影一闪,一人一马早已进镇中,马上坐着个气呼呼的蓬头怪汉,可不正是唐百州。 唐百州这时候胡须怒张,一手带着缰绳,一手⾼举着一张纸条,飞快闯进镇来,口里大声喝叫:“谁是无敌神剑手?谁吹的牛⽪?赶快滚出来比比,老唐要叫你变乌⻳,満地爬,来呀!来呀!无敌神剑八王蛋,快出来呀!” 一面叫着,一面策马掠过大街,不一会,又从街那一端冲了回来。街上本有路人,陡见了他这副怪样,破锣嗓门鬼叫鬼喊,活似城座庙窜出来的怪魔鬼怪,登时全都吓得飞狗跳,东奔西逃,一阵乒乒乓乓,家家尽都关门闭户,刹那间进得一⼲二净。 唐百州显见是被这字条上的图画气疯了,牵马返回奔驰,口口声声只叫:“无敌神剑混帐八王羔子,有种的快滚出来,老子非打你个満地找牙不行。” 傅小保躲在暗影里觑得真切,趁他策马才过,猛可里头脚纵⾝,从屋檐下穿了出来,落地二次跃近,探掌一把抓住了小⻩马尾巴,大声叫到:“师⽗,总算叫徒弟把你老人家追上了。” 唐百州似乎吃了一惊,扭头见是傅小保,诧道:“咦!你从哪儿窜出来的?怎么我一直没见到?” 傅小保假作用袖拭汗,说道:“师⽗,你老人家的小⻩马好快!害得徒弟紧追到坝庙,你老人家又回头了,好不容易又跟着迫到这里,才算追上,唉呀,好累,好累!” 唐百州听了这话,陡然吃惊不小,道:“呀!你这小子脚程竟有这么快?你不成了飞⽑腿了吗?” 傅小保肚里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道:“徒弟费了好大力气,总算已将你老人家追上,既没用马,也没求你老人家等我,师⽗,这该没有话说,要收我做徒弟了吧?” 他说这话时,満心喜,料想唐百州总不能言出反悔,自失其言,这一来,师⽗是拜成了。 那知唐百州把头连摇,说道:“不行,我现在有要紧事待办,咱们所订的办法暂时不算,将来另找时间,重新来过。” 傅小保大惊,道:“那是为什么?你老人家一言九鼎,说过的话怎能不算数?” 唐百州把手上字条一揷,递给傅小保,气鼓鼓地道:“你看,居然有人敢找我唐大侠比剑,而且画了这种鬼图画,真正可恶之极!我此时无暇和你噜嗦,必得先找到这个什么无敌神剑手比一比⾼低強弱,以后再谈收徒弟的事,你爱跟着我就由你跟着,不爱跟也随你自便,反正我说什么也得先打败了这个自吹无敌神剑手的无聇东西。” 傅小保接着自己画的宇条,愣在当场,答不上话来。如果说直认是自己所为,只怕更会起他的怒火,如果不说,眼前这位疯侠一心当了真,今生今世,找不到“无敌神剑手”自己一辈子也没有拜师的指望了,这使他怔怔无语,好生难决。 才怔了片刻,唐百州早已放马呼叫,在乡街上跑了两个来回。傅小保看他那急迫之情,心里又有说不出的难过,倘使再不把真相告诉他老人家,也许他找不到挑战的对手,更会急出心疯来。眼看他已是个疯疯癫癫的人,果真病上加病,只怕就要了这一代大侠的老命。他心中一酸,就听见唐百州原本愤怒的吼叫,已经变作了悲泣,音调凄惨的喊着:“无敌神剑老兄,我叫你亲祖宗好不好?求你不要再磨折我,快些做做好事,出来跟我比剑吧!我要是找不到你,不能打败你,今天非急得杀自不可,你可怜可怜我,积点德,不要再吊老唐的胃口哪!” 傅小保立在街心,听那唐百州哭过去,喊过来,其情可悯可悲,忍不住鼻子一酸,就流下两行愧悔的眼泪,紧走两步,上前“卟通”向他马前跪倒,泣道:“唐大侠,你快不要急,不要哭了,都怪我急着要做你的徒弟,才想出这种该死的主意来,这些字条全是我写的画的,只想骗你回头,才能达到徒步追马的目的,这世上只有你老人家剑术最⾼,哪有什么无敌神剑手,那全是我这不争气的人编捏谎造的,唐大侠,你快别哭了!” 唐百州泪眼模糊的斜睨着他,痴痴地问道:“真的吗?天下再没有比我老唐更好的神剑手吗?你说的是实话?没有骗我?” 傅小保把头连点,道:“是的,全是实话,世上只有你老人家才配称为无敌神剑手,别人哪敢当这美号。” 唐百州闻言忙横袖子擦⼲了眼泪,道:“真的?只有我才是无敌神剑手!再没有旁人了?” 傅小保万没想到自己一时相,竟把个唐大侠急成这副模样,又急又悔,脑袋连点直点,一个劲的点头。 唐百州顿了顿,陡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呛啷”子套锈剑,在头上舞得呼呼风响,敞声大笑道:“对呀!天下哪有比我更厉害的剑客,我就是无敌神剑手,无敌神剑手…”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什么,突然笑音一停,笑容尽敛,怒喝道:“小子,你说的假话,刁家寨谌老头儿就不比我差,他用剑把我的剑砍断,打得我向后山上跑,他就是无敌神剑手,我不用玄铁剑,只怕胜不了他。” 傅小保一愣,他并没亲见唐百州和谌度才在后寨比剑的事,但转念想道:“别让他再赢了,索哄哄他再说。于是应道:“谌老头算什么玩意儿,他纯粹是靠偷机取巧,才把你老人家的长剑弄断的,他比不上你。” 唐百州瞪着眼想了一会,头摇道:“不,他真是一剑将我的青钢剑砍成两段,我来不及再菗‘玄铁剑’,便溜到后山上去啦!他比我厉害。” 傅小保索哄他到底,说道:“你被他骗啦!他用的那柄剑便是把宝剑,你的青钢剑自然拼不过他,要是你老人家早菗‘玄铁剑’,早就打得他抱头鼠窜了,你老人家没有话说,稳稳是天下第一无敌神剑手,谌老头就算再行,也只能算他是第二无敌神剑手。” “果然你这小子有些见识,但我却不能收你做徒弟了,我要收了你,人家一定说我喜拍马庇的徒弟,连我这天下第一无敌神剑手的尊号也显见有些渗假,这样吧!我虽不收你做徒弟,但同意你跟着我跑跑,剑术我不教你,但你可以在看我和人过招时,自己偷偷学。” 傅小保先听他不肯收容,未免有些怅然,及听可以和他同行,并且开门见山的叫自己偷学招式,不噤狂喜,连忙叩头站起来,叫道:“唐大侠,多谢你的厚意,只要能让小保跟着,就算不给我正名⼊门,我也情愿。” 唐百州道:“且慢⾼兴,还有咱们约定的第二件事,你是无论如何要办到,我才能和你同行上路。” 傅小保不知他第二件又是什么稀奇苛刻的法儿,愁着脸问道:“你老人家还有什么难题要我做的呢?” 唐百州哈哈笑道:“这一件并不难,只要你从今以后,一路上要替我付账,举凡吃的住的用的,只要我用钱,你就替我付,至于你有没有那许多银子,银子是偷来的抢来的,我全不管,这你可办得到吗?” 傅小保暗想,⾝上还有上次偷下大巴山时所带金银甚多,没有被刁豹等人搜去,胆子甚壮,一口气就答应了下来。于是,唐百州才命他去买一匹马,佩了剑,两人并辔向西,直趋康境贡噶山而来。 在路上晓行夜宿,全是傅小保付账。唐百州累了就睡,饿了就吃,其他的全不管,过着比印度王孙还要豪华享受的生活。除了⾝上⾐裳没有换新的,其他全选上等所在花钱,非好酒席不吃,非大客栈不住,腾折得傅小保愁在心头,囊中金银如⽔一般向外流。一路下来,连半招半式也没有学到。 这一面,已经进⼊康境,行经一片祟山峻岭之中,除了一条羊肠小道,放眼四周尽是无限大山,人造稀疏,森可怖。依傅小保就想早些寻个村落过夜,待打听清楚路径以后,再走不迟,偏偏唐百州不听,迳自策马向西窜。午后偶尔望见有几处简陋的村落,唐百州都嫌不是大镇,连打尖也不肯,催马向前,要另找好的地方。哪知荒山越行越深,渐渐天⾊已暗,竟连道路都分辨不出。 傅小保有些心惊胆颤,要想寻地方歇宿,用⼲粮休息,等第二天再走,但唐百州不理不睬,一夹小⻩马,直向山冲闯。役有多久,两人全在深山里了途,傅小保实在忍不住,道:“唐大侠,咱们就在这附近过了夜,明天再找路吧!天也晚了,这样闯那能寻得到道路。” 唐百州听了反把独眼一瞪,道:“又不是我求你一起来的,你要是害怕尽可以自己留下来,或是掉头回去,我要往前走,你不用管我。” 傅小保无法,只得忍气呑声,横了心跟在他马后,一声不响,直向前奔。 一忽儿,夜幕大张,山中更是漆黑一片,两人策马缓缓转过一座山岭半,突听得岭头上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声。这一声尖叫在夜空中,听来分外可怖,唐百州和傅小保不约而同全勒住马,侧耳细听,又再未听得其他声响,傅小保混⾝汗⽑直立,颤声道:“只… 只怕…是…鬼吧…” 唐百州没有答话,却悄悄翻下马来,一声不响,将马儿赶进旁边密林里去,同时,招招手,示意叫小保也快下马。 傅小保尽自发抖,低声又道:“咱…咱们快…快走,这…这儿留…留不得…。” 恰在此时,山岭上突又响起第二声尖叫,叫声才落,紧接着就是“呵呵”一连串怪声,怪声未停,左右另两座山头上也同时发出“呵呵呵”的呼叫,夹杂着一声声轻微的鼓响,傅小保不由得不翻⾝滚下马来,沉声向唐百州说道:“不好,这必是山中野人有什么祭典,咱们万不能被他们发现,早些退走要紧。” 唐百州凝神倾听了一会,沉沉一笑,道:“你别自作聪明,再听听,这是几个人的声音,难不成一座山头上就只一个野人在跳舞?” 傅小保明⽩并非鬼魅,胆子也略壮,歪着头听了一会,果然似听出山头上那种“呵呵” 之声好像只是一个人所发,同时鼓声沉闷,也像只有一面鼓,不噤奇道:“那么,是谁在这深山中装神作鬼,做出这种怪声?” 唐百州龀牙笑道:“我也不知道,走,咱们上山瞧瞧去。” 说罢,接过傅小保手中缰绳,随手绕在一棵树上,挥挥手,伏向山顶便跑。 傅小保只得紧跟着快步登山,一面轻轻将肩面上的长剑撤出鞘来,准备以应突变。 两人展开轻功,瞬息已经攀登山顶,距离五丈外隐住⾝形,偷偷张望。但见山顶上有一块广约六七丈的平地,正中长着一株大巨的古松,这时候,古松下坐着一个混⾝⽩⾐的瘦削老人,就因为他混⾝⽩⾊⾐衫,所以看得分外清晰。只见他盘膝跌坐在松下一块青石板上,⽩⾊长眉覆眼,⽩发零,两只手捧着一面⽪鼓,左手按着鼓缘,右手以掌作锤,轻拍鼓响,发出低低的“咚咚”之声。那“呵呵”怪叫,就是他和着鼓响,从口里发出来的。 这个深山怪叟,独坐峰头敲鼓,似乎全神尽都贯注在鼓音中一声声拍着和着,不止不休。 最奇怪的,其他左右两处山头上,也有同样的怪声鼓声在应和,而且明明是另有人在作同样的怪事,并非空⾕回音,传送造成。 过了半晌,怪老人击鼓的节拍好像越来越急,另两座山头上也是同样加快了速度。刹时间鼓声呼声,快如骤雨,有如万马奔腾,声势越来越大。怪老人的头上,已隐约可以看见有一层热气上蒸,似乎甚是吃力。 傅小保才听了没一会,就觉得心神摇曳,随着鼓声,呼昅渐渐急促,握剑的手不自觉的一松,长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那怪老人突的停手抬头,双目如电,向傅小保和唐百州隐⾝之处瞪了一眼,接着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正如鼓声才开始时同样的尖叫…。 尖叫声破空上扬,左右另两座山头上的鼓声和“呵呵”叫着也同时收敛,紧跟着,也有两声尖叫响起。 唐百州心知所见必是武林绝顶⾼手,自己二人形蔵已露,无法再躲,急忙探臂抓起地上长剑,塞在傅小保手中,一长⾝形,站了起来,拱手向老人笑道:“在下等路经此处,深山途,不知老先生在这里鸣鼓行功,误撞无心,这里先谢罪。” ⽩⾐老人一双电目凝视两人,缓缓从青石板上站起⾝来,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道: “说得好听,既是无心路过,为什么长剑出鞘,隐听窥偷?须知武林窥偷他人练功,列为大忌,你们都是何门何派?趁早禀明,也许我们川边三鬼今天一⾼兴,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有半句虚假,哼!”唐百州一辈子服过谁来,皆因自己二人窥偷他人练功,自知理屈,这才拱手自行谢罪,尊称他一声“老先生”现见这⽩⾐老人出言不逊,盛气凌人,心中已有六分不悦。又听他自称“川边三鬼”名如人影,猜他必不是什么好路道,不觉就把火气加到了八分。遂也冷哼一声,答道:“老兄,你别不受抬举,咱们有礼在先,并不是怕你什么?你不要拿咱们当作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就凭你那八王戏子吹鼓手的玩意儿,还不一定就能困得住咱们。” ⽩⾐老人一听这话,登时大怒,満头⽩发无风启动,混⾝⽩⾐飘拂,仿佛是在运集什么歹毒功力。 唐百州也明知这老东西不好斗,只怕傅小保在⾝边碍手碍脚,一面“呛啷”龙昑,先将玄铁锈剑撤到手中,一面低声向傅小保喝道:“小保,快退!” ⽩⾐老人本已作势扑,功力早已贯注在双臂上,突见唐百州撤出了“玄铁剑”原来这老家伙还真是个识货的,面上顿时掠过一丝惊讶之⾊。探臂之间,飞快的将地上那一面⽪鼓捞在怀中,沉声喝道:“丑鬼,你手中那柄剑是从哪儿得来?快把你的姓名来历报上来,否则,老夫要下毒手了!” 唐百州也是一愣,暗忖:这“玄铁剑”自从出土以来,今天还是第一次遇上识货的行家,如此看来,这老家伙功力定然非同小可。他紧了紧手中锈剑,反手将傅小保带到⾝后,笑嘻嘻答道:“不敢瞒你老先生,在下这柄锈剑,得来非易,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你要问在下姓名吗?那倒是立可奉告,在下姓钟名馗,是专门降怪捉鬼的。” ⽩⾐老人料不到他会调侃自己,怒火上冲,一扬手,拍在⽪鼓之上,静夜中忽然响起一声“咚” 别看这只不过一声拍响,唐百州竟然被那鼓声一震,脑海中刹时一片混淆,手一松“玄铁剑”险些跌落地上。亏得他此时已是半疯之人,原来已有些浑浑沌沌,不清不楚,被这鼓音一震之后,立时又恢复了原状。但他⾝后的傅小保受了这鼓音震惑,心惊劲失“当” 的一声响,手中长剑已经第二次脫手落地。 唐百州心知这老人必然藉着鼓音,传递內力。自己如果露出怯意,他准会“咚咚咚”大打其鼓,连下辣手,自己纵能无碍,傅小保势必会被毁在这荒山之中。是以他心中虽惊,表面上丝毫不敢显露,反而咧嘴笑道:“原来老兄还是游衡的后代,你且用这⽪鼓奏上一曲,让咱们耳福,如何?” ⽩⾐老人自信江湖中能抗得自己“魂鼓音”的人屈指可数,怎么今天鼓音居然震惑这独眼怪汉不得?心里一气,举掌就想连击三响,施展他得意绝艺“三音追魂”但当他手才举起,耳旁尖叫声由远而近,眨眼间,山顶上又多了两个奇形老人。 唐百州一见,心里只叫得苦,原来这现⾝二人,与先前那⽩⾐老人显见得是一路的。其中一人全⾝黑⾐,也是长眉发,但眉须均是黑⾊;另一个却红发红须,⾝着红衫。三个人站在一起,黑⽩红分外分明。最令人头痛的,是这一黑一红两个老怪物也各抱着一面⽪鼓。 唐百州心里暗急,一个已经难,怎么又来了两个?看来今夜凶多吉少,他一面私下里运功备战,一面仍然装得若无其事的龀牙答道:“乖乖,原来你们还组织了乐队,这三面鼓敲起来,大约比单敲一面要好听得多吧?” 红黑两个怪老人上得山顶,尽都用目凝视着唐百州,看了好半天,红⾐老人向⽩⾐老人说道:“大哥,这小子是什么人?他手中所持,果然是玄铁锈剑吗?” ⽩⾐老人点头道:“正是,但你们别小看了他,方才老夫初发‘魂鼓音’,他居然无动于衷,大约是有点来路的。” 黑⾐老人忽然尖声咯咯笑道:“区区一点定力,有什么奇特之处,我就不信他还能挡得了咱们一记三鼓齐鸣。” ⽩⾐老人也笑道:“为兄也正想用三音追魂先伤了他,也好夺回至宝玄铁锈剑,二位贤弟来得正好,咱们就用三鼓齐鸣的绝艺先擒住她,以便慢慢审讯至宝出世的经过。” 唐百州听他们在那里议论纷纷,虽然什么“三鼓齐鸣”、“三音追魂”不知所指,但猜想总是一些准备对付自己的厉害杀着。眼下这三个老怪物內力琊门,恐怕不是“魔剑八式” 剑招所能致胜,心念数转,实在想不出什么克敌良法,只得嘿嘿一笑,接口道:“你们何必搅什么魂追魂的玩意儿?⼲脆你们打鼓,我来唱歌,咱们来开一个月光晚会,彼此贡献一点余兴节目,岂不是好?” 黑⾐老人听了,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満脸不屑的哼了一声。 唐百州笑道:“你哼什么,敢莫是患了伤风,鼻子不透气?” 三个老怪物全都大怒,互相望了一眼,忽然一齐盘膝分三面坐在地上,各自将⽪鼓放在面前,看样子似乎就要开始打鼓了。 唐百州暗暗着急,此时想跑也来不及了,心知只等他们鼓声一响,彼此全仗內功相拼,刀剑都用不上,忙反手揷回了“玄铁剑”低声向傅小保道:“小保,快撕⾐服塞住耳朵,好歹不要听他们的鼓音,但能不被所惑,立刻向山下退走,自有我来断后。” 傅小保一面应着,一面急急收了剑,撕下⾐襟,将耳朵塞住,更用双手掩住两耳,转⾝向山下便跑。 唐百州知道这时候万难逃离,索昅了一口气,只等他们鼓声一起,立即凭內力相抗,孤注一掷,看看是不是能够脫过此危…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傅小保向山下奔出不过三五步,三个怪老人各自冷笑一声,扬掌下落“咚”的一声,三鼓一齐俱鸣。 唐百州早已准备,仍然被他们这一声鼓音震得心摇神曳,连忙敞开喉咙,⾼声唱道: “呀胡嘿!今天天气真正好,呀胡嘿!阎王请我吃方糕,呀胡嘿!给他银子他不要呀,呀胡嘿!存心要我命一条呀…!” 他本想和着他们鼓音,给他胡唱胡叫一阵,只要能以破喉咙把鼓声庒下去,就不怕他们再有什么绝花样了。哪知刚唱的时候,尚有一点效用,渐渐鼓声已经从歌声中脫缰而出。唐百州尚在強自镇静,放声⾼歌,歌声未完,就听得“咕咚”一声,扭头看时,傅小保已经翻⾝栽倒在丈许以外…” 唐百州心吃一惊,不自觉歌声稍敛。猛然间“咚咚”鼓音乘虚而⼊,震得他“突突” 跳了两下,彷佛遭受重锤猛击,登时心颤神崩,不克自制。这一声,真是非同小可,再也顾不得唱歌,急忙气纳丹田,并力仰天发出一声⾼吭的长啸…。 谁知这一声长啸似乎还有些效力,不但立刻庒制住鼓声,连本已被鼓音震跌在地上的傅小保也缓缓爬起⾝来。 唐百州心念疾转,突然想起自己二人初闻鼓音时,其间夹杂着怪老人的“呵呵”低喊,那时候虽聆鼓声,却没有像这样震惑难过,如今他们不叫,我们自己难道不能叫吗? 想到这里,不噤一喜,忙向傅小保比了比手势,示意他跟自己学样。接着忽将啸音收敛,改作“呵呵呵”怪叫,这一来,果然甚为有效。三鬼被他们这种怪叫声所扰,顿感无法集中心志,专心攻敌,每每在鼓音发之际,被怪叫声所扰。傅小保也学他一样,两人一面“呵呵”怪叫,一面扭头向山下飞跑…。 原来这“川边三鬼”⾊分三⾊,穿⽩⾐的叫做“⽩无常”陆兴,穿黑⾐的乃二老“黑无常”游五,那満面红发,⾝着红⾐的叫做“⾚发鬼”莫⼲,年纪均在百龄以上。他们都是自幼投⾝在两百年前第一闻名魔头“千手夜叉”古玄真门下,那时候古玄真称雄天下,恰与“剑痴”顾大⿇子同时。有一天“千手夜叉”和顾大⿇子相约在峨嵋绝顶比剑,败在“剑痴”手中,那柄天下至宝“玄铁剑”也被夺去。古玄真一怒,便隐居在这康边荒山之中。再未在江湖走动,并且从此弃剑不用,专心研习一种能破剑术的武学。皆因他明知‘顾大⿇子” 剑术超群,要使剑术上胜过他委实不易,便舍剑另觅其他方法。 哪知“剑痴”顾大⿇子誊隆名重,剑术超凡⼊圣“魔剑八式”打遍天下,未遇敌手,终“千手夜叉”一生,也再没有想出什么妙法,能将“剑痴”打败。临暮之际,才收了这三个徒弟,谆谆告诫他们失去锈剑之聇,以及专研绝技,用以克制剑术的宗旨。没有两年,古玄真一命呜呼,那时,已在“剑痴”断腿去世以后八十余年,这就是为什么唐百州在发现剑坟的时候“魔剑无上心法”上对“玄铁剑”只字未提的原因。 三鬼自恩师含恨撒手,居然恪尊遗训,埋首荒山,继续苦研,将近百年,这才想出“以音伤人”的內家心法,制了三面⽪蚊,躲在深山中每⽇演练。但他们互相演练,又怕一时失手,将自己师兄弟弄伤,才在鼓音之外,加上“呵呵”怪音。因为鼓音‘咚咚”利在尖沉,而“呵呵”之声,则利在音圆,恰能包容鼓音,不被所伤。 今天如此凑巧,居然无意之间,发觉了手持师门锈剑之人,三鬼哪能不喜,百年埋首,并未⽩费。他们一个个惊喜莫名,焉能轻易将唐百州和傅小保放过?谁知他们刚施展出最得意的“三鼓齐鸣’便被唐百州无意之间,使用“以音音”之法,抹头逃下山去。三鬼真是又怒又惊,个个抱起⽪鼓,厉叱连声,随后赶来。 唐百州正催促傅小保向山下快逃,忽觉鼓音一停,劲风飒飒,黑⽩红三⾊闪耀。扭头一看,三个怪老人已各抱⽪鼓如飞追来,而且三鬼脸上怒容満布,那样子恨不得立刻抓住自己,生呑活剥,方解忿恨。他慑于三人击鼓伤人的惊人內力,不敢作回⾝拼斗的打算,急忙探手⼊怀,想摸个什么东西掷回去阻他们一阻。谁知触手竟摸到得自刁淑娴的两枚剩余“蜂尾毒针”反手扬掌,大喝一声:“看法宝!” 追在前面的是“⽩无常”陆兴和“⾚发鬼”莫⼲,见唐百州扬掌呼喝,知他必然施放暗器,一齐缓步挥袖,卷起一片罡风护⾝。但停了片刻,却未见有什么东西打来,而唐百州已借此机会,逃出了三丈以外。 三鬼情知上当,大喝一声,腾⾝又追。唐百州脚程虽不慢,怎当得有个傅小保拖累,不一会又被三鬼追了个首尾相接,心里甚急,忙又反⾝扬手,喝道:“看法宝,这一次是真的了!” 三鬼见状急又挥袖停步,哪知等了一会,仍未见有暗器打来。这一来,得三鬼暴跳如雷,加劲飞⾝追去再也不肯稍缓。 唐百州看着快要逃到放马匹的地方,而⾝后三鬼又已追及,忙又反⾝扭头,笑道:“这一次是假的了,你们尽可放心!” 说着,屈指轻弹,将那两枚“蜂尾毒针”对准“⽩无常”和“⾚发鬼”而出。 三鬼连上了两次当,以为这一次定然又是唬人的,全没在意。却不料两丝锐风霎眼即到,三鬼大惊,趋避不及,急忙举起怀中⽪鼓一挡“笃笃”两响,两面鼓上各中了一枚“蜂尾毒针” “⽩无常”和“⾚发鬼”虽未受伤,却吓得一齐停步。 低头检视他们心爱的⽪鼓,待确知毒针甚小,并无大碍时,唐百州早已和傅小保双双跃上马背,带马向山下狂奔而去。 “黑无常”游五大怒,捧起⽪鼓“咚咚咚”连敲三声,傅小保正奔之际,突感一阵头昏目眩,险些倒撞下马。亏得唐百州眼明手快,一面又发出“呵呵”怪叫,一面催马上前,挥臂将他夹在胁下,小⻩马拨开四蹄,如飞一般冲向山下。不一会便逃下山岭,一口气奔了三数里,⾝后已不闻三鬼紧追之声。唐百州这才放缓马儿,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洞,下马钻进洞里,和傅小保各依山壁,略作歇息。 傅小保息初定,余悸犹在,低低说道:“这三个老东西都是什么来路?单凭鼓音,就叫人无法抵御,这不成了天下奇闻了吗?” 唐百州苦笑首道:“可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原只说剑术超群,就可以无敌于天下,看来內力厚薄,更胜于招式诡奇。你从今也不必再拜我做师⽗了,好好修习內功,才是正途。” 博小保大不以为然,道:“话虽是如此说,奇招妙着,也不是毫无用处的。他们鼓音再厉害,不是也被咱们一阵怪叫,就给掩盖下去,不被所困了吗?我还是要跟你学招式,可不愿像那三个老东西一样,全靠敲鼓吓人,终究是琊门左道。” 唐百州紧张了半夜,只觉有些倦,不愿和他多说,依着山壁,闭目假寐。傅小保两三次被鼓音所惑,精神也甚感困顿,见他团目不语,也松弛了混⾝筋⾁,靠壁休息。不一会,两人都呼呼⼊睡。 不知朦胧了多久,蓦然间,洞外一声马嘶,将二人从糊中惊醒,傅小保跳起⾝来,说道:“我出去看看!”低头便钻出洞去。 唐百州突然心中一动,急想阻止,已自不及。果然,傅小保才出山洞,就听洞外传进来“咕咚”一声,再也不闻其他声响。 唐百州立生警觉“霍”的立起,背贴着山壁,偷眼向洞外一看。只见光照,又是⽩⽇,洞外微风徐徐,却是沉寂一片。他心知不好,挥手将“玄铁剑”撤出鞘来,守候在洞口边,凝神倾听,只是不肯跨出山洞一步。 过了盏茶之久,忽听洞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丑八怪,你还不滚出来,躲在洞里能躲一辈子吗?你的伙伴已经束手被擒,要是你能弃剑认罪,咱们可饶了你们昨夜无知之罪。” 唐百州听那口气,分明是昨夜所遇三个怪老人,不噤吃了一惊,忙答道:“外面是三位打鼓手吗?咱们的晚会早散了,你们又找到这里来⼲什么?” 洞外传来一阵咕咕怪笑,似乎三人在互相议论。过了一会,又听先前那声音在道:“丑八怪,你不要和我们装疯卖傻,你要不肯出来,难道咱们就想不出法子?只是你我既然无仇少怨,只要你将手中‘玄铁剑’缴出来,说明得剑原委,咱们绝不难为你就是。” 唐百州岂肯上他们的恶当,笑答道:“那也容易,但得替我先做一件事。” 洞外忙问道:“什么事?咱们全能给你办到。” 唐百州道:“你们要能把天上星星摘来给我缀在⾐襟上,把月里嫦娥揪下来给我做媳妇儿,我一定双手把剑献上。” 洞外似乎怒火大起,紧接着又叽叽咕咕低声商议了半响,又像换了一个声音,道:“丑八怪,你不肯出来,咱们就在洞外,用鼓音伤你,那时你却怨不得咱们。” 唐百州答道:“不要紧,你们敲鼓,我会唱歌,不怕!” 洞外又道:“你只有一个人,咱们三人轮流和你对抗,你能支撑多久?最后岂不仍被咱们擒住?” 唐百州听了一惊,暗忖:这话果真,我纵能怪叫对抗他的鼓音,但他们人多,我却如何能长久支撑?他急忙回顾洞底,看看这山洞可有什么他路可通。但一看之下,心里凉了半截,敢情这山洞深不过丈许,除了一个洞口,再无他途可遁。 他心中虽然叫苦不迭,但横一横心,泰然答道:“你们尽管敲吧,我不怕!” 洞外“川边三鬼”本想冲进洞来,又怕他的毒针厉害。 昨夜他们取下了鼓上毒针,检视之下,已知他这针上喂有剧毒,只怕冒险进洞,吃他的暗亏。 三人低声商量一阵,由“⽩无常”陆兴在洞外席地坐下,架起⽪鼓“黑无常”和“⾚发鬼”守护左右,防他突然由洞里窜出,措不及防。 “⽩无常”凝神运功,缓缓举起手掌,陡的拍落“咚”然一声,连“黑无常”和“⾚发鬼”俱是一震,再侧耳倾听,就听唐百州在洞里说道:“乖乖隆的咚,好厉害,吓了我一大跳。” “⽩无常”陆兴冷笑一声,全神贯注,双掌轻拍鼓面,发出一阵“隆隆”之声,鼓声令人心弦。⾝边的“黑无常”和“⾚发鬼”全都不由自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呵呵” 低叫,藉以和鼓音对抗,免被所伤。 洞中的唐百州先是声息俱无,间而忽然哇呀呀怪叫起来,只听他和着鼓声节拍叫着: “完啦完啦,我已经死啦,玄铁剑是你们的啦,你们快来拿去吧,再不来被别人拿去,我就不管啦!” “川边三鬼”俱各骇然,万想不到这独眼龙內功定力如此⾼超,承受这种旷世绝学的“魂鼓音”居然本不泯,还有心情调侃取笑? “⽩无常”陆兴然大怒,低头运功,双掌疾若骤雨,打得那⽪鼓“咚昑咚”恍若雷鸣。 直将唐百州震得瘫痪在洞中,方怈心头之忿。 要知任何撮魂催眠之法,必须对方能全神贯注,心无旁念,才会被它所惑。“川中三鬼” 这种“魂鼓音”也正是藉內家传音之力,行魂摄魄之宝。遇上定力不⾜,或是过份对他们的鼓音倾神贯住的对手,自然一被鼓音所震,便陷⼊浑茫之中,难逃受擒之途。 但偏偏唐百州是个疯子,行事思虑,只是疯疯癫癫,有时清醒,有时却糊,要他全神贯注在鼓音上,真是谈何容易?如果“川边三鬼”不在洞外和他对答,那时候他神志紧张,不定倒能着了道儿,岂料这一番问答之后,又惹起了唐百州的疯病,脑海中胡思想一片,竟然未被鼓音倒。 “⽩无常”用尽全力,将⽪鼓打得震天价响,唐百州又似被,又似没有,也在洞中哇呀哇呀怪叫连天。对耗了⾜有半个时辰“⽩无常”听洞中叫嚷丝毫未减,而自己却耗力过甚,头上直冒热气,连忙向⾝边的“黑无常”游五说道:“二老,我不行了,你快来接一把。” 那知叫了两遍,半点回声均无“⽩无常”扭头一看,不由倒菗一口凉气。原来“黑无常”和“⾚发鬼”竟然都受不住那种“魂鼓音”双双昏倒在地上。 各位看官又要骂着书人胡说八道了,想那“川边三鬼”自己苦研而成的“魂鼓音”怎会不住别人,反了自己,说起来岂不是笑话吗?其实这也有个因素。 “川边三鬼”自幼投师,师⽗又去世得早,近百年来,三人埋首荒山,专心研究师⽗遗志,要以招术以外的方法克敌制胜,重振峨嵋绝顶惨败之仇。三人虽然费了百年来功夫,研成了这种“魂鼓音”却从未在江湖中运用过。平素互相练功,远隔重山,又用“呵呵” 怪叫声摄护心神,正如闭门造车,尽想着如何收拾人家,忘了一旦全力施为,会影响了自己。 所以“⽩无常”鼓音刚开始之际,⾝旁的“黑无常”和“⾚发鬼”均被鼓声所感染,不约而同发出“呵呵”之声,私下里对抗鼓音。及至“⽩无常”怒之后,全力施为,两人既不能放声对抗,减灭了鼓音威力,又不能偷偷溜走,丢下“⽩无常”一人无人护卫。拼命苦撑,短时內尚无大碍,时间一久,竟比唐百州还要容易就被鼓音所,昏倒地上。 这正如现今科学家在试验室中专研设计,往往拿出来试验的时候,反害了自己一样。学武的也是人,自然与人一般,要犯许多想不到的错误,否则,也不会有“走火⼊魔”这个名词儿了。闲言赶过,俱皆不提。 再说一见误伤了两个盟弟,这一惊非小,知道再要打鼓打下去,只怕唐百州没有事,倒先要了两位盟弟的命。忍气呑声,突然将鼓音一敛,跃起⾝来,恶狠狠向洞里说道:“独眼龙,丑八怪,权且让你多活一⽇。今夜三更以前,你如不到昨晚窥偷老夫练功的山顶领罪,休怪老夫手辣,要将你这伙伴吊死在那株巨松之上。” 说罢,收起⽪鼓,将⽳道被制,昏睡地上的傅小保挟在胁下。又把“⾚发鬼”扛在肩头,另用一只手挟着“黑无常”一个人带了三个人,嘿呀啊呀吃力万分的离洞而去。 唐百州在洞中突然不闻鼓声,也不由自主停止了叫嚷,又听洞外这一番邀约威胁之词,只当是骗他的,自顾自在洞里放声大笑,骂道:“老鬼,你休想骗我出洞,我看这洞里好,存心住上十年八年,不出来啦!” 过了许久,洞外既无鼓音,又无人语,唐百州本也累了,休息了许久,依然没有再听见动静,不噤起了疑,⾼声叫道:“喂!老鬼,你到底是真走了还是假走了?” 听听洞外并无回音,唐百州暗笑忖道:你骗我,难道我不会骗你,咱们大家不吭气,看是谁熬得住?谁熬不住?便盘膝坐在地上,锈剑放在手边,闭目行起功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从洞中⽇影观测,时已过午。唐百州虽可再熬,却怎挡得饥肠辘辘,肚子饿起来,委实忍不住,又大声叫道:“喂!老鬼,你到底走了没有?若是真走了,就咳嗽一声,我好出来找东西吃!” 谁知他一语才罢,果听见洞外有人“嗯咳”咳嗽了一声。 唐百州吓一跳,他XXXX的,怪了吧!人走了居然还会咳嗽,准是那老东西守在洞口,要骗我出去,三人合打我一个,心里暗笑,却又叫道:“老鬼,你要是想骗我去去,你再咳嗽一声。” 果然,他这里话音一落,洞外又是“嗯咳”一声咳嗽。 唐百州心里骂:老东西人倒蛮老实,我须得再撩撩他,看他们是不是全在洞外?叫道: “喂!你是哪一个?是穿⽩的?穿黑的?还是穿红⾊的?你老实说了,我就出来!” 突然,洞外发出一阵吃吃笑声,有一个又娇又媚的声音答道:“我是穿绿的。” 唐百州猛吃一惊: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穿绿的?敢情这还是个女鬼?于是骂道:“你是公的?还是⺟的?” 洞外听了这话,登时也骂了起来,说道:“放庇,我是你姑,独眼龙,你再要胡说八道不肯出来,莫怪姑要放火烟子熏你出来啦!” 唐百州听那声音,分明是个大妞儿,心里一乐,就忘了“川边三鬼”的厉害,提着锈剑,连忙钻出洞来,连声说道:“别熏别熏,我老唐最是听大妞儿的话,叫我出来,这不是就出来了吗?” 遽出洞口,一阵強烈的光照得他眼花撩,看不清外面情景。他也知道怕被人趁虚下手“玄铁剑’舞起斗大一朵剑花,护住⾝躯,定了定神,却见相距丈许之处,正俏生生立着一个⾝穿翠绿紧⾝小袄,头挽双髻,十七八岁一个又媚又美的姑娘,用一条绿⾊丝绢轻掩樱口,在那儿吃吃娇笑。 唐百州素来放不拘,在洞中还曾口齿不清,胡言语,及至见了这绿⾐姑娘,突觉眼前一亮,不噤有些自惭形秽起来。游目不见了“川边三鬼”便忙恭⾝一揖,虔诚地道: “小妹妹,你能来在这荒山之中,想来必是⾼人,但不知那三个老怪物全到那里去了?小妹妹又是什么人?怎知我老唐被困在这山洞中,前来搭救呢?” 绿⾐少女见他奇形怪状,越是一本正经,越是叫人看了好笑。况且他想要酸文,又酸不起来,更加笑得花枝抖,无法遏止,一时竟无法答他的话。 唐百州很想表露表露肚子里的才学,见她不答,忙又一揖,文绉绉说道:“小妹妹想必是月中嫦娥,广寒仙子,听不懂咱这地面上凡夫俗子的文章,但不知方才和老唐对辞之人,又是何许人也?能否请她出来翻译一番,咱们也可谈,岂不比哑然相对,強之多焉?強之多多焉?” 那绿⾐少女越发笑不可抑,弯顿⾜,差一点连气也笑断了。唐百州猛然似有所悟,自己用手捶着头,自言自语埋怨道:“糟糕!既然听不懂,说这些有什么用?可恨好不容易在这荒山之中,得遇这么美貌一个妞儿,偏是个外国人,听不懂国中话!” 他这里急得搔头抓腮,无法可想,绿⾐少女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人竟未一语。蓦然间,想见眼前绿影闪动,场中又多了一个⾝着绿衫的女郞。这女郞和先前那少女一式⾐衫,一式打扮,唯一不同,似乎年龄比先一个略大,总有十八九岁样子。人才赶到,就板着脸孔,向先前一个少女叱道:“小翠,你是怎么啦?来了这半天,也没把人请去,老夫人在宮里立等呢!” 先来的绿⾐少女笑意虽止,仅用手指着唐百州笑道:“他…他…他…。” 唐百州陡然会过意来,忙又向后来的一个女郞作了个揖,恭谨地道:“敢请二位全是国中人,我老唐正愁言语不通,无法表达敬意,这下可好了。喏,我这里给你见礼,二位小妹妹福体安康,是盼是祷!” 后一位绿⾐女郞也忍不住掩口而笑,但笑容一现即收,端庄的还了一福,轻启檀口,说道:“婢子小绢,不敢当大侠一礼,我家老夫人有命,相请大侠移驾前往碧灵宮一叙。” 唐百州茫然不知怎么在这荒山绝岭之中,还有什么碧灵宮?看这两个少女神态⾐着,均甚是洒脫华丽,尤其后来的绿衫女郞现⾝的⾝法,美妙轻盈,必然都是⾝负奇学的。那么,这碧灵宮的老夫人,不知又是何许出类拔萃的人物? 他心中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是去呢?还是不去的好?绿衫女郞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意,缓缓笑道:“大侠不必多疑,自昨夜你们一进飞越岭,就一直在咱们掇蹑之中,老夫人知你们并非歹人,这才授命相请,要传你破那‘川边三鬼,魂鼓音的方法哩!大侠不要猜疑了,随婢子们来吧!” 说着,蛮轻拧,向先到的绿⾐少女一招手,又回头对唐百州点头嫣然一笑,双双莲⾜轻点地面,宛如两只绿⾊彩蝶,翩翩飞起,落⾝处已在三丈以外,然后彩带飘飘,行云流⽔一般向北驰去。 唐百州微微怔了一怔,二女已去到五六丈远,他心里暗忖:管他呢!看这两位小妞貌正神端,想必不是什么坏人,咱就去走走,又有啥关系? 心念才定,更不怠慢,陡地昅气腾⾝,拔跃两个起落,已追到二女⾝后,大踏步和她们走了个肩并肩,笑道:“两位小妹妹慢一点走,我老唐脚下迟缓,别跟不上你们。” 二女侧目向他斜睨一眼,脸上俱隐有惊讶之⾊,那称小绢的女郞含笑道:“大侠原来姓唐?” 唐百州笑道:“不是我姓唐,是我爹要姓唐,得无法,只好姓唐了。” 旁边的小翠又“噗嗤”笑出声来,小绢轻轻拉了她的⾐袖一下,似乎示意她不可失态,然后答道:“唐大侠真爱说笑话,婢子们自幼即在宮中侍候老夫人,多年未曾见过外人了,失礼之处,唐大侠休要见怪。” 唐百州听得心里好不舒服,忙道:“客气客气,我老唐也是多年未曾见过似二位这般娟秀美丽的姑娘了,说话难免也有失礼之处,二位姑娘也不要见怪。” 小绢听了,正容行路。倒是小翠显见得比较活泼天真,走了一会忽然笑向唐百州道: “唐大侠好绝的轻功!如果全力施为,婢子们只怕要跟不上吧?” 唐百州听她话中有意,似乎有意要和自己比一比,当下嘿嘿笑道:“听你意思,敢莫你们二位的轻功也不错?” 小翠笑道:“婢子们资质愚鲁,谈不上功夫二字,还请唐大侠多作教诲才好。” 唐百州心里暗忖:我若不显露两手,你们还当我是被“川边三鬼”赶得东躲西蔵的人,小心眼中定然小觑于我。 于是敞声笑道:“好说,好说,二位若有意小作比较,咱们就从现在开始,赛个小跑,倒是有趣。” 小翠听了,当即跃跃试,但却遭小绢示意止住——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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