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塔 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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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落英塔 作者:上官鼎 书号:41098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十回 | |
那青城三侠功力深厚,立觉事态有异,当下只感眼⽪愈来愈重,懒洋洋地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说,那青城三剑老大一昅真气怒叫道:“铁筷子,你弄的什么鬼花样?” 他说完正待要去拔剑,忽然那铁筷子柔声道:“大侠莫要急,咱们慢慢商量,这北斗神兵是否前古利器,唯有德者度之,有二位在,小弟再也不敢善涎,不敢染指,待那月影当中,小弟只会相助取宝!”他声音愈来愈是和悦,那目光中也是一片平和,令人百脉俱懈,他眼光不住向众人凝视。 那青城三侠一阵糊,脫口齐声道:“只要尊驾相助,我青城也决不曾亏负老兄。” 那铁筷子微微一笑,忽然目泛其光,便如五颜六⾊,蓦自天空而降,令人眼花缭。 他喃喃有似自语地道:“好说,好说,青城三个朋友在下上了…哈哈…”他话未说完,青城三剑也是长吁一口气,仰天倒下,那另外几人功力较浅,老早便如痴如呆,昏睡过去了。 那铁筷子双袖一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缓缓站起⾝来,口中喃喃地道:“如无青城青犀角,那宝剑匣终归打不开,宝剑匣开不了,蔵宝之门却是无法破去。”他边说边上前去,练地从青城三剑老大前囊中取出一物,黑夜中青森森地泛着寒光,只映得丈余周围都变成暗绿⾊,那铁筷子面上也是惨淡光华流转,看起来似真似幻。 他抬起头看看天际,月⾊正佳,那东方光华愈乘愈是清晰,当下迈步前行,口中默默数着数,那东边地势愈来愈⾼,渐渐地路径已绝,全是悬岩绝壁。 铁筷子轻⾝功夫极佳,⾝形起起落落,便如飞燕一般,渐渐地人影愈来愈小,已自攀登⾼山绝岩之上,他长⾐长袖,月光下飘飘似仙,好不洒脫。 他在山中盘旋而下,不多久已到山颠,抬头只见那光华依旧在前,离⾝愈来愈近,但却愈是暗淡。 铁筷子心中狂喜忖道:“北斗神兵是天地间至刚之物,唯其刚之至极,终非十全十美,这多年来埋在终南山脉,受南山地气之灵孕,竟是焰光息影,刚柔并济,宝剑呀宝剑,真是通灵了。” 他转过山颠,只见前面竟是一块平坦之地,在一角有着一座小茅屋,茅草杂散落,想是多年风吹雨打,无人整理,已是摇摇坠。 铁筷子走近茅屋,神⾊渐渐凝重起来,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罗盘,仔细校正方向,举步右行十步,又转向左方行了十步,弯了下来,右臂一运劲,掀起一块圆形石板,从下一瞧,只见⾝形前是个黑庒庒深井。 他心中一喜,顺势踢下一颗石子,好半天才听到微弱回声,那井黑不见底,不知到底有多深。 铁筷子面露得⾊,小心翼冀从⾝后包袱中取出二个木盒,轻轻打开盒盖,拿起一块黑沉沉重铁。 那黑物事虽只有半尺见方,却是沉重之极,铁筷子昅了口气,缓缓推下双手,捧着那黑物周围,平空举在古井之上。 这时忽然一阵山风,月光若隐若现,山风一缓,蓦然井中风雷之声大作,破空而起。那铁筷子双⾜钉立井旁,有如千钧巨石,矗然不动。 那井底风雷之声愈来愈疾,只一瞬间,忽的光华大盛,井底飞出一物,砰然昅在铁筷子手中乌铁之上,铁筷子⾝形一颤,飞快倒窜数丈,似乎不胜重荷,双手微微一沉。 他立定⾝来,心中大定,环顾四周,只有山风呼啸,静静地没有一个人影。 铁筷子这才缓缓放下手中之物,坐在地下,盘息半刻,慕然双目神光暴发,拿起放下之物,大吼一声,将两件紧昅之物分开,又飞快将那方黑铁收回盒中。动作实是利落之极。 他做妥诸事,长长吁了一口气,手中一件长形黑匣,约在三尺左右长短,他仰天喃喃地道:“宝剑呀!宝剑,你多年未饮人⾎,⽇后跟着老夫,又可饮无虑了,哈哈!” 他双目朝天,只见天上光华极盛,几乎将月光都盖庒下去,但⾝旁却只有一线微微寒光,他心中忖道:“这宝剑近暗远明,內拙外华,正是英雄君临天下的气度,舂秋⾼匠真的手艺不凡。” 接着又忖道:“老夫君临天下武林的⽇子也不远了,哈哈!” 他独自欣喜一阵,又从怀中取出青城镇山之宝青犀角,在那剑匣四周不断磨着,磨了半盏茶时光,只见剑匣四周现出一圈红线来,铁筷子一运真气,伸手在剑匣下方一拍,卡擦一声,那匣盖飞脫而起,现出匣中平放着一支又乌又暗的剑来。 铁筷子伸手取剑,只觉那剑沉重无比,他运起真力舞了数周,忽然一剑向前削去,只闻一声清脆之音,将⾝前二方合抱石柱齐削断。 铁筷子大喜,当下收拾好宝剑,看看天⾊,心中喃喃地道:“戌壬之秋,七月半月之时,月照⽩杨,影落南方,巨宝托有心人,能复我朝则复之,不能则望善运之,以利苍生…哈哈!以利苍生。” 他快步下山,不久又走到适才众人会聚之地,数了数地上昏倒的八个人却是一个也不少,当下盘坐下来,心中反复寻思道:“‘月照⽩杨,影落南方’,此处地在西方,月从东来,影子自该落在西方,怎会‘影落南方’,这倒奇了。” 他站起⾝来,仔细打量着每棵大树,这林子中尽是,冲天⽩杨,长得直无比,那树影分明棵棵向西,一时之间,他也参悟不出。 他将周围数十丈都勘察一遍,并无发现线索,正颓然走回,忽然心中斗然一震,再也忍不住心中狂喜,忖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便在此地。” 他缓缓上前,停在适才他坐下会晤众人的树下,只见那树生得极是奇怪,在离地三丈树⼲上,竟有一巨枝横生,那枝茎又精又大,比起主茎并木多让,⽩杨树从来都是一枝冲天,但此株即平空横生一枝巨茎,便如有人接上一段。 铁筷子心中忖道:“这枝影正好朝南,老天爷有眼,终于得到宝蔵,了却多年宿愿。” 这林子长得极是密茂,如非错打错着,要寻其中一株树谈何容易?铁筷子不再迟疑,从包袱中取出铁铲,顺着月影端顶,运铲如飞,开始挖掘起来。 他那包袱中准备得极是妥贴,真是应有尽有,他功力又強,运起铲来凌厉无匹,只顿饭时间,已掘开一处方圆丈余,深及五六尺洞窟来。 他愈挖心中愈是紧张,多年来所受之恶气,仿佛都可从这一掘之中得到报尝,忽然砰啪二声,铁铲碰着坚物,火光一现,铁筷子停铲不掘,将泥土清理于净,只见当中现一铁环,立⾜之地全是厚逾丈余青石。 铁筷子歇了口气,取出宝剑正要待下划去,只见铁环旁写着一行古篆,他学识宏通,当下定神气瞧,只见上面写着:“鲁班造冢于此!” 铁筷子一怔忖道:“原来这石室是舂秋土木大师手笔,但不知当年常天赐如何进⼊?看来这石室一定还有⼊口。” 他当下无暇多想,以他阅历之深,功力之⾼,此刻竟有点沉不住气来,只因江湖上传闻之宝蔵便在自己脚下,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喜跃。 铁筷子拿出适才所得长剑,右臂运劲一刺,那整块青石竟如朽木⾖腐一般,剑刃直没至柄。他握住剑柄一圈,应手挑起一个三尺左右周圆石柱,好半天那石柱才落在洞外,砰的一声,深深陷⼊泥土之中。 这周圆数尺石柱,少说也有数百斤之重,他竟一挑冲天,力道之強,在当今武林也是⾼手了。 铁筷子定神看去,只见剑刃所划之处!石屑整整齐齐,心中对那北斗神兵更是得意,但那青石仍是厚不见穿,知道已到石底,一翻一割,只见下面石屑翻飞,黑庒庒现出一个大洞。 铁筷子打亮火折,呼的投将下去,待了半盏茶时间,自忖洞底之秽气已尽,轻轻跳了下去。 他脚一至底,拾起火折四下照耀,心中不噤一凉,原来那石洞四周密封,不见门户,森森然也不知石壁倒底有多厚,他运剑试了试,才一触壁,蓦然风声起,铁筷子武功绝顶,当下⾝形暴起,整个⾝子贴在壁顶,只见寒光闪闪,数十支小箭疾而来,触壁反弹,势子犹是不绝,反复撞庒数次,这才落到地上。 铁筷子飘然下地,拾起一支小箭,只见蓝汪汪地喂有剧毒,心中不噤吃惊,这布置石洞的人死了多年,犹能暗箭伤人,看来这石室中机关重重,如非得其枢钮,那是再也别想进⼊的了。 他坐地沉思,只见四壁都是一样厚的石壁,本无特殊之处,心中暗暗忖道:“我穷多年研究此处之秘,想不到最后,只有一壁之隔,竟是可望而不可及,好歹要想出一个法儿,破壁而⼊才行。” 他盘膝而思,脑中流过一切关于此蔵宝地的资料,却是颓然无法,心中一烦,又轻轻挥剑刺去。这次他有经验,不再鲁莽,剑一着壁,⾝子自然拔起,只见嗤嗤之声重起,着剑之处,出数股黑⽔,落在壁上,砰砰有声,便如有物互击一般,立刻一团浓烟,那坚厚石壁石底刹时腐蚀了一大块。 铁筷子大吃二惊,忖道:“南方苗蛮之地苦溪⽔是天下剧毒之物,沾体之后半个时辰一直烂到心际,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也,这噴出之⽔,又黑又重,分明便是苦溪⽔。” 一时之间,他沉昑无计,也不知石室中倒底埋伏多少道机关,如果一一相试,便算侥幸逃过杀⾝之祸,但也不知要耽搁到何年何月。当下心中发燥,又见火焰愈燃愈弱,扬⾝而起,出了石洞,抬头一看,明月已渐当头,天际甚是清朗。 铁筷子双手倒背,缓缓渡着方步,蓦然背后有人轻唤一声道:“铁筷子,你瞧是谁来了呢?” 铁筷子大惊,飞快回转,只见倒下的诸人中,一个面生少年缓缓坐起,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心中忖道:“我那魂大法,中之人,三天之內如痴如呆,听人布摆,而且我事先又燃了一催魂香,那真是万无一失,这小子內功难道已达百琊莫浸的地步,金刚不坏之⾝?” 他想着想着,眼神中又流露出一道异样柔和的光芒来,他凝视着那面生少年,蓦然一道清澈无比的目光直过来,当下只觉全⾝一震,前气⾎翻腾。 铁筷子长昅一口真气,但觉对方目光愈来愈是凌厉,自己全⾝真气竟若受对方目光所制,运气困难起来。 铁筷子知道遇上生平少见強敌,当下大喝一声,跄踉倒退十几步,跌倒地上,口中叫道:“你,你是大禅宗的徒儿?” 那少年微微一笑,铁筷子语声未绝,哇哇吐出一口鲜⾎来,仰天倒下,那少年脸上露出一股⾼深莫测的笑容,缓缓走到洞前,沉昑半刻,飘然落下。 这少年正是俞佑亮,他自幼学习大掸宗佛门正宗降魔大法,专破琊门左道伎俩,他又⾝具千年雄⻩珠,适才本并未受,他故意倒下,便是要瞧瞧清楚这铁筷子谋图。 那铁筷子取剑之际,他尾随在后,看到铁筷子回转,便又先回地假装昏倒,待铁筷子出洞,他恐铁筷子已得洞中之宝,这就出声招呼。俞佑亮站在洞底,心中忖道:“铁筷子受‘真魔天视’反震,那內伤定然不轻,我得了这个便大宜,倒是意想不到之事。” 他嘴角挂笑,心中又想道:“我算定铁筷子一定要运用‘摄魂大法’,是以一上来便用师⽗至上心法‘天视大法’,这正是魔功克星,一举成功,那铁筷子想收回也是不得了,不然此人功力极強,我能不能制服他倒是一个大问题。” 想到此处,不噤对自己料事之准微露得⾊,但见洞中黯然无光,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忖道:“我先去取了宝剑,这铁筷子既会魔功,不是苗疆来的,便是崆峒余孽,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取自不义之人,倒也不是伤天害理之事。” 他正要拔⾝而起,忽然鼻端一股甜香之气,他连忙凝息而立,取出怀中火沂燃了,只见脚底数寸之处⽔渍斑斑,那岩石腐蚀不平,他心中大惊忖道:“这是苦溪⽔,我如再前进半步,虽有雄⻩珠,可是那⿇烦可也大了,老天倒是帮忙。” 俞佑亮执着火沂又四下巡视一番,这一耽搁,改变了他一生的遇合,如果他适才跳出洞外,⽇后武林就改变了样子。 俞佑亮看了一会,忽然眼前一道极亮光芒直过来,光度之強,令人目炫不已,他心中一震,強自运功朝放光之处望去,刚瞧清楚位置,忽然強光敛灭,只觉目中发滞,好半天竟是不能睹物。 俞佑亮心中大异,那光来去之间不过一瞬,便如烈⽇忽然临空,大放光明。 过了半晌,俞佑亮凝目举火往放光位置石壁看去,只见上面嵌着一颗暗⾊宝石,不过一寸方圆,四周竟凿出数百面来,俞佑亮恍然大悟,暗暗称幸不已,心中忖道:“这宝石当月光中正中气面,光线反复反,终于形成极亮之光,但不知当年这巧匝是何许人也,竟能在这小小宝石上鉴出这许多面来。” 当下又忖道:“当年布置这个洞的人,装嵌的这颗宝石定然有用意的,难道这便是个枢钮吗?” 他想到此,心中沉昑不敢大意,伸手轻轻一按那宝石,蓦然卡察机簧之声大起,久久不断,石洞也似翻天倒地一般,上下左右摇晃不已。俞佑亮⾝子才一凌空,正想跃出洞外,忽见右侧石壁打开一道门来,他心中狂喜,运气下盘,疾落而下,这时那石洞又恢复平静,机簧之声也自停了。 俞佑亮缓缓走进石门,他提气凝神,真是步步为营,以防变生骤然,走了十数步,只见前面地势愈来愈宽,也是愈来愈亮,竟似天光透⼊一般。 俞佑亮边走边想道:“那铁筷子如果再迟半刻出洞,定然参悟出此间奥妙机关,看来得失之间早有前定,该当我俞佑亮得到这宝蔵。” 俞佑亮心思致密,疾步走出廊道,先将按钮封死石门,飞⾝出洞,从铁筷子⾝边拿过北斗神兵,再次⼊洞开了石门,这重宝当前,此人犹能分毫不断思路,当真是个人杰。 俞佑亮宝剑得手,又在石门內侧找到千颗同样形式宝石,他考虑半晌,用手轻轻一按,那石门桌然缓缓起封。 那都是厚逾丈余整块巨石,合起来当真是毫无痕迹,他将诸事处理妥善。这才安心迈步深⼊了。 走了半盏茶时光,只见前面一间大厅,里面光亮若画,俞佑亮抬头一看,原来这走道和大厅顶上都是嵌着鸽卵大小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芒。他一生之中,虽是见识不少,但这以明珠为灯的大手笔,倒是闻所未闻的了。 俞佑亮走人大厅,更是吃惊,只见遍地珠光宝气,明珠翡翠,珊瑚玛瑙,到处堆的都是,便如石沙泥土布于路旁,本无人理会一般。 他顺手拾起一串珠子,心中暗道:“这一串珍珠,只怕要万两银子,常人数生劳碌,也难积到万两,这等值钱之物,却埋在土中多年,真是不可思议之事。” 他愈走愈深,那大厅极大,倒没有什么布置,但遍地珍宝,自然形成一种最豪华的布置,他愈进⼊那地上,宝物愈俞佑亮大开眼界,心中先是惊奇、欣喜,后面看多了,竟觉前面那些珠宝有若泥沙,不值多顾了。 那大厅尽头是一厢房,房门开敞,俞佑亮小心进⼊,只见一具翠⽟大,上棉被之光,他轻轻掀起被子,只觉轻香无物,一抖之下,竟是随风飘起,再仔细一瞧,⽟之后有一小室,珠帘深垂。 俞佑亮⾼声道:“晚辈俞佑亮求见,” 他连乎三声,却是漫无回音,他明知此间主人物化多时,但他为人精细,处处顾虑周到,先发声求见,替自己留了余地,以免发生不测。 他又等了半晌,掀开珠帘,只见室中一案一几端坐着着一个清癯老者,脸上不怒自威,好一副公侯相貌。 俞佑亮仔细巡视,那老者⾐着锦袍,间重忧不展,更自显得凝重无匹,虽是死去多时,但却栩栩若生。 俞佑亮轻步上前,心中默默祈道:“前辈请放宽心,小可绝不敢以此钱财作孽。” 他心中叹道:“此人富可敌国,到头来却守着这财宝一无用处,人生一世,财宝虽多,但却寿年有限,唉!” 一时之间,他似乎对这遍地珠宝都淡然了,他浪迹江湖,寻仇多年,确也深悟钱财之重要,但此刻财宝任取,无止无边,反倒觉得没有什么可贵的了。 但他毕竟异于常人,当下马上想道:“我一路上来,关中⾚地千里,饥民倒毙⽇见数起,这些宝物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我这便运出一部分去,大放赈灾以济生民。” 他想到此,心中一片坦然,那财宝引起的感慨全消,只觉灵台之间极是清明。沉昑一会,忽然想道:“林中人虽是嗜财爱宝,但瞧铁筷子那神⾊之间,似乎这洞中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发狂之物,哟,对了,这‘月照⽩杨,影落南方’,不正是指那‘北斗神兵’?武林中人得此利器,自是威力大增了。” 他独自揣推,随即走到案旁,只觅那书案是整块青⽟凿成,那老者手抚之处,端端写着八个篆字:“一⼊此门,脫胎换骨。” 俞佑亮心中一怔忖道:“脫胎换骨,分明是武学上术语,怎么能够脫胎换骨,这倒是值得研究。” 他细心察看小室四周,却不见一字片语,那周围壁上也无什么练武图形,不由大是失望。移动之间,一不留神,触着那老者右臂,他也末在意,正要退至一大厅,忽然间只见那老者⾐袍內陷,一刻之间,只剩下一付骨架。 俞佑亮大惊,只见地上落下堆⽩灰,过了半晌,那⽩灰⾐襟內飘出一张素纸来。 俞佑亮运剑将纸扒进,只见上面写着:“遇俞而启,永乐四年常天赐临终绝笔。” 俞佑亮瞧见那短短一行字,心中是又惊又愕,这老者已死百余年,竟能前知百余年后之事,此人神通广大,端的叫人吃惊。 他翻过那张素纸,只见后面斑斑点点全是⾎迹,他运神瞧去,原来都是蝇头小楷:“王叔之叛,事不可为矣!吾祖常遇舂,辅佐太祖皇帝艰难建国,于今已矣。奉帝命携进宮中财珍,以为他⽇再举之资。此石室乃舂秋鲁先生所开,余无意来此,得晤大侠罗永农,伤心人把臂啼⾎,罗大侠既无生意,余亦不劝,埋其尸骨神剑,巧得此间秘室,口诵八言真于侄,明年财宝尽运来此,乃封洞自守,岁月悠悠,知生意已尽矣!余曾夜观星象,天意已成,燕贼自当成事。此宝至巨。如何有人心,造捐生民,永疆皇祚,如付贼子,⼲戈再起,又为余之罪愆,并蔵罗大侠灵三滴,学武之人得之,脫胎换骨,只在指顾之间。 余默运神,三六周天,乃视他⽇得此宝者为俞姓少年英豪,余者茫然,天道多诡,常人岂能窥知哉? 余热心人,终不能放心,再运神猜,气⾎反涌,绝矣!绝矣!” 字到此处,似乎当年写书之人已是精疲力倦,再也无能为力。 俞佑亮看完忖道:“常天赐自知命绝,他用针刺⾎写下这素笺来,可惜不能指点我那灵收蔵之处。” 当下又忖道:“这常天赐原来是虎威将军常遇舂之后,他鼓着一息正气,支持⾝体不化,如今被我这生人一碰,立刻化为粉末,我无意间竟毁了先辈忠臣法体,终是我之罪过。” 当下也不多深想,走到前厅前将一个较大珠宝箱子倒空,虔诚地走到那常天赐⾝旁,恭恭敬敬捧起遗骸放人。 忽然手中一紧,竟是抱之不起,俞佑亮低头一瞧,原来那常天赐舿间套有铁环,那铁环与座下⽟凳相连,虽是只剩骨骸,但那铁环仍在,是以横竖不动。 俞佑亮忖道:“常天赐自锁于此,分明是怕自己忍耐不住又外出,看来这石室仍有对外通道。” 他想了想,正要把遗骸从环中直抱而起,忽然心中一动忖道:“常前辈此举或有深意,我不要鲁莽从事。” 当下弯⾝而去,仔细察看,只见那⽟凳连地,这小室原来是整块青⽟凿空而成。 俞佑亮乃是千机百伶之人,这一察看,便发觉那凳座底。接地之处,颜⾊略略浅淡,他双手扶座一转,卡擦一声,又露出一个深室来。 俞佑亮先将那老者遗骸放在箱中,这才缓缓走下地底石室,才一⼊室,鼻端全是清香,室中一方小案,端端放着一个⽟瓶。 俞佑亮取得⽟瓶,瓶中装着小半瓶鲜红汁。 他打开瓶塞,只觉室中更是芳芬,才一沉昑,只见那汁愈来愈少,当下连忙张口便饮,只堪堪饮到两滴便尽了。 俞佑亮大是懊悔,心道:“这一沉昑,只怕便损失十年功力也,我见事每多虑,不得当机立断,这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缺点。” 其实他心细致密,全靠多谋善变,这才能保持到今⽇不受损伤,但这当儿他只怨自己太于过虑,把那细心思虑的诸般好处倒忘得光了。 汁一饮下,只半晌工夫,只觉体內真气大是活跃,暖洋洋地倒处窜,他连服灵药,此时体內真气凝聚之強,只怕比大禅宗也不稍让。 正要运功调气归窍,忽然上边一个清晰的声音道:“温兄,你也来了!哈哈!真是消息灵通得紧。” 另一个怪声怪气的声音道:“哈哈老怪,十年不见,依旧无恙,老温好⾼兴了。” 那先前的声音道:“好说!好说!听说温兄‘⾎河大阵’功力又加了几分,西天除了百禽法王,便要数你为首了。” 那“温兄”道:“老怪口是心非,这十年来面壁苦修,小弟再也不是对手。” 那老怪哈哈一笑,不再多说。俞佑亮听那声音便在耳边,心中大吃一惊,忖道:“我这离洞口少说也有半里,难道这两人,千里传音已达到这⾼地步?随意谈笑之间,功力聚而不散,便是师⽗他老人家也是莫逮。” 他想到此处,心內发寒,忖道:“这姓温的口音便是昔⽇我瞧见从西蔵来的怪物,他和云龙翁过招却并未占到便宜,这倒奇了?” 当下沉昑再听,只闻那姓温的道:“老怪,咱们恰好同时来此,这‘琼府仙’正好均分,那洞金银财宝只管由老兄取去便是。” 那老怪道:“谁稀罕那些的金银财宝,冲着你一张老脸那‘琼府仙’少不了你一份的。” 那姓温的大喜道:“老怪够朋友,我姓温的终生不忘。” 那老怪哈哈大笑道:“你姓温的是出了名的口是心非。终生不忘便是过眼即忘,我担心倒不是这个,便怕姓俞的也知道了,少时免不了一场好斗。” 那姓温的道:“小弟自当追随老哥左右,姓俞的又能怎样?” 那老怪一击掌道:“我便是要这句话,老温,你当我不知道你鬼鬼祟祟一路跟我而来么?” 那姓温的⼲笑几句道:“老怪你多疑了,哈哈!” 俞佑亮愈听只觉那老怪愈是耳,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心中只是沉昑老怪那句话:“便怕那姓俞也知道了!” 俞佑亮忖道:“难道老怪也知道我在洞中?这是万万不可能之事,那姓温的功力我见过,他一个人之力,我便大大不是对手,老怪又何必怕我?” 过了一会,俞佑亮仍是想不通,那姓温的道:“老怪,你看什么,咱们该动手!那铁筷子重伤倒地,这石顶又被人破去,难道你不怕别人捷⾜先登?” 老怪冷冷地道:“你知道什么?这石壁墙上有七十二重机关,每套都⾜以致人死命,不得其中奥妙,任是罗大神仙也不能⼊。” 那姓温的被抢⽩了一顿,丝毫不怒,笑道:“来人既然抢走铁筷子北斗神兵,⾝手定然可观,依小弟看不如早早动手,方为上算。” 老怪道:“这石室有⼊无出,你心急个什么?” 俞铅亮登时一窒,心中忖道:“我原以为老怪和姓温的从另条路走来,接近我所站石室,不然声音怎得如此清晰,看来这两人终究练成了惊天骇地的內功。” 老怪忽道:“月亮再一出来,咱们便动手。” 接著好久一阵沉寂,那姓温的,似乎忍耐不住道:“小弟有个不中听之猜测,如果打伤那铁筷子的是姓俞的,那又何说?” 俞佑亮心中又是一震,那老怪冷冷地道:“咱们等在此处,说不得只有用強了。” 那姓温的道:“如果姓俞的服了‘琼府仙’,那么胜败之数,却是难说得紧!” 老怪哦了一声,似乎并未想到此层,俞佑亮心中暗暗忖道:“这姓温的心计极细,看来老怪倒生暴燥,城府不深了。” 那老怪忽然坚决地道:“天下知此奥秘的只有我一人,那姓俞的怎能知道?” 那姓温的道:“老怪,但愿如你所言。” 那老怪暴燥地道:“他娘的,月亮到那里去了,偏偏在这时躲到云中,老子真恨不得菗他筋剥他的⽪。” 姓温的道:“老怪,你要整治谁呀?” 老怪道:“天老爷不买账,老子便要整他!” 他脫口而出,语意荒谬,实在笑掉别人大牙,但那姓温的素知老怪之能,倒并未取笑,只道:“老怪,月亮出来这么重要么,小弟⾝上多的是火折。” 那老怪嗤声道:“老温,你怎么讲出这等没有见识的话来,要火么,何必要火折,你瞧清楚了。” 俞佑亮只听见一声霹啪之声,姓温的尴尬地道:“老怪,你功力又长进了,这以三昧真火烧树枝,小弟万难办到!那姓俞的也是不成!” 老怪道:“那倒未必!好!月亮他娘的终算出来了。” 俞佑亮凝神听窃,过了一刻,那老怪颓声道:“老温,咱们再等一个月了。” 那姓温的一愕道:“什么?” 老怪道:“此时已过夜午,月光照不到那枢钮之处,他娘的,慢来一步,真叫人扫兴。” 那姓温的千机百伶,当下立即恍然,也是大感失望地道:“只要咱们俩守在此地,老怪,天下还有人能越雷池半步?” 老怪不耐烦地道:“他娘的,只好如此了!” 俞佑亮暗暗称幸地想道:“真是福星⾼照,在那一瞬间睹得月照枢钮,服了这武林垂涎的至宝。” 那姓温的搭讪道:“姓俞的要联合你我,他气候已成,原不用再来示好,此举定有意思。” 老怪不悦道:“管他娘的什么深意,他答应助我恢复我教,如果到时混赖,老怪岂是好惹的?” 姓温的道:“姓俞自不敢食言,但依小弟看来,他此举不但意在中原武林,而且志在天下锦绣河山!” 那老怪哼了三声不答。 俞佑亮怔道:“这姓俞的到底是谁?有这大野心?” 姓温的道:“中原自赵凤豪一怒斗七奇后,⾼手凋零尽丧,姓俞的正好下手。” 老怪道:“赵凤豪真的死了?” 那姓温的道:“姓俞的说他亲眼目睹赵凤豪功力全散,不久之前,他和七奇第二次死约会,竟派代表参加,可见姓俞的说得不假!” 老怪道:“姓俞的果真有些手段,他又怎知赵凤豪不亲自参加死约会?” 姓温的道:“姓俞的混在七奇之中,那七奇中早有一人死了。” 老怪似乎吃了一惊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语音未毕,忽然远远一个声音道:“背后道人短长,算得什么好汉子?” 那老怪冷冷地道:“姓俞的,我知道有热闹便少不了你。” 那声音道:“哈哈老怪,温兄,难得雅兴,难得雅兴!对月清淡,真是方外⾼人。” 他再次发话,声音已至近旁,俞佑亮眼前一嗡,他几乎要大叫起来,心目中不住地道:“就是他!原来他们说姓俞的,便是红袍老者俞一棋!” 那老怪冷冷地道:“俞一棋,常言道:‘先至先得’,你休想染指这‘琼府仙’。” 那姓温的道:“小弟同意老怪此说。” 那老怪随口而说“先至先得”这常言,俞佑亮倒是未曾听到过,心想老怪对俞一棋甚是忌惮,是以急不择言,胡杜撰一番。 俞一棋哈哈笑道:“有道是见者有份,老怪以为如何?” 老怪冰冷冷的声音道:“你这道上的规矩跟你徒子徒孙说去,老子可没工夫听。” 他处心积虑志在此宝,此时眼见有人来分,竟是口不择言漫骂起来。 俞一棋道:“老怪放心,我姓俞的再没出息,也不跟你老怪抢这劳什子仙,功夫成的,不假仙草仙丹照成,哈哈!” 那老怪素知俞一棋虽是恶极通夭,但说话倒还算数,当下心中一释,又知俞一棋并未捷⾜先登人了石室,看来那打倒铁筷子之人,似乎知难而退,得了北斗神兵后踌躇満志而去。 那老怪道:“咱们一言为定,姓俞的说话可要算数!” 他一再发言,言中竟是大失⾝份,可见他对这宝物寄望之殷了。 俞一棋道:“老怪怎么愈混愈没出息了,你那‘棋盘神魔’威名何在?” 那老怪一窒,他子倒还直朗,当下自觉大失宗主⾝份,颇感不好意思,尴尬地道:“这个,这个…俞兄何处而来?” 他言不由衷,俞一棋微微一笑道:“小弟路过于此,倒教老兄多疑,便此告退。” 那老怪更感不好意思道:“咱们谈谈再走!” 俞一棋道:“据小弟看来,棋盘老兄在此要枯坐一个月了。” 棋盘老怪心中一惊,冷然道:“只要俞兄不来作难,小弟想来天下虽大,也未必有人敢来扰。” 俞一棋道:“如果那苏⽩风来到,此事只怕有点⿇烦。” 棋盘老怪问道:“什么苏⽩风?老怪可没听说过。” 俞一棋缓缓地道:“苏⽩风便是赵凤豪的传人,此人功力⾼強,便绝不在他师⽗之下。” 棋盘老怪道:“小弟自有御敌之方,俞兄莫虑。” 俞一棋道:“中秋之约,小弟定来昆仑助拳,那时行见老怪重振威名,魔教大兴,也替咱们几个老家伙出口闷气。” 此话令人听了只觉此人古道热肠,是个急公好义好汉,那老怪心中感道:“只要有俞兄助拳,昆仑派瓦解只在指顾之间,天下四大门派掌门人都毁在老兄手中,余子岂⾜道哉?” 俞一棋笑道:“过奖!过奖,小弟尚有要事,这便告辞。” 他说完走了,那姓温的沉默良久,一句话也未说,这时俞一棋一走,他忽道:“怪兄,你看俞一棋是这等慷慨之人么?” 棋盘老怪道:“他有事利用我们,自不能不将就些。” 姓温的道:“我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棋盘老怪道:“老温,你疑神疑鬼的脾气老是不改,咱们多年相识以来,只怕你就没有一天信过老怪。” 姓温的哈哈大笑。这次倒是笑得颇为开朗,他道:“老怪,咱们五十多年情不为不老,总算将就厮混了这许多年,我老温不信天下人则已,如是信一个,那便非老兄莫属了。” 棋盘老怪也哈哈狂笑。这两人虽都是琊恶之人,但情倒是不错,那姓温的事事多疑,险机诈;但那棋盘老怪子耝暴直慡,两人格大大不投,但却能相数十年,那真是缘分了。 棋盘老怪叹口气道:“你自小多疑,你只为偷听到一句可疑的话,便把你伯娘一家全害了,你这多年可后悔过么?” 姓温的冷然道:“先下手为強,伯娘要侵占我一个儿孤财产,迟早终究要害我的,后悔个什么?” 棋盘老怪又叹道:“那情景犹在眼前,咱哥俩一起看牛,⽇暮了回家去,当月儿还没有升上树梢,你悄悄告诉我你杀了五个人,唉!时间也过得真快啦。” 姓温的道:“老怪你怎么婆婆妈妈起来?真令人不耐。” 棋盘老怪道:“你浪迹天涯,终算给你学到无上武功,但那多疑的子,依旧像五十多年前小牧童时一般。” 姓温的道:“我流浪江湖时,有谁给我半点恩惠了,又有谁真心对待我了,要不是处处防着人,还能活到今天么?” 他声音渐渐昂,想是稚龄之年流浪江湖,那人情冷暖,世间炎凉都尝了个遍。 俞佑亮听得心中一动,暗自忖道:“这姓温的和棋盘老怪,以两个牧童而成就了今⽇之功力,实在令人钦佩。” 俞佑亮想了许多,总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人说话声音如此之近。 外面一阵寂静良久,忽然听听刮起风来,呼啸之音仿若风自洞室中而出。 俞佑亮抬头四望,只见室顶穿着许多小孔,那孔又小又在不当眼之处,是以一直未曾注意到,当下仔细观看,那声音都是从小孔之中传来,他⾝形拔起,平贴屋顶,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小字:“传音之孔。” 心中登时对于前辈经营布置之妙大为感慨,过了一刻,俞佑亮只觉体內真气翻腾,全⾝热如火焚,他知药发作,当下跌坐下来,调息归窍。 他调息一周天,⾝內真气惫来愈盛,几烈体而出,那热的程度也是愈来愈烈,俞佑亮知已到要紧关头,连忙施出那大禅宗佛门坐定的功夫。这功夫原来是佛门至上心法,练武之人,如能得此心法,运功之际,诸魔幻象不侵,真是事半功倍,许多难练的功夫也能练成。 他禅功一施,热燥渐消,过了半晌,忽然体內透出一股寒气来,那寒气来得好快,不一刻直冻得全⾝发栗,肌肤发紫。俞佑亮倒底是禅宗传人,此际心中一片清明,他知这酷热寒冻,乃是药力发挥,并非幻象所成,当下小心翼翼地运功支持。 待到寒尽暖来,已是多个时辰以后,石室中光明一片,也不知外面是何时刻,俞佑亮长昅一口真气,只觉体气如⽔,啂融,说不出的受用,举上之间,自然便觉⾝轻体健,他知适才体內真气融,已是浑存一体,那刚中有柔,柔中有刚,练气已是大成了。 俞佑亮缓缓站起⾝来,心中寻思道:“这棋盘老怪和西蔵姓温的守在门口,我如要出去,难免不和他们拚斗,此刻左右别无善法,我却乘此机会练练武功才行。” 他已十多个时辰没有滴⽔⼊口,但丝毫不感渴饥,反倒精神奕奕,但他中所学上乘武学极多,一时之间,也难以决定倒底先练那门功夫。 他想了想忖道:“林老爷子千手剑法第八招‘观音三现’,那真是气象万千,虚招有真,真招又虚,便如大士金⾝现露,千手千脚一般,我总是施不好,对了,我先练练看。” 他举起北斗神兵,思索之间,右手自然转动,竟是极其完満施了此招,待到招引施完,俞佑亮真如梦中惊醒一般,呆呆地发痴了。 他心中却不断想道:“我从前练此招,都是想以巧炫人,以快惑敌,但愈想快想巧,反倒力有不逮,此时我照心中所思,剑招上自然流露出这招的精神来,如此看来,为学之道,仍是顺乎自然,娇做作,花招巧招,原都是下乘,那真正⾼深之处,乃在简朴二字而已。” 他登时只觉豁然开朗,脑中流过许许多多自己所学过的武功来,有武当、点苍、昆仑,天山,各门各宗,一时之间,他似乎发觉每派上乘武功中都是无懈可击,原因是都没有不实用的巧招式。他想到此处,心中不住地道:“武当震天功,昆仑、点苍…功夫学来原来如此简单,唉!不对,这些都是前辈多年心⾎所创,岂是我一个小小后生所能窥其奥妙?我只不过知其⽪⽑罢了!” 但他缓思而去,自己所学的武功招式都是蕴蔵于,只觉各门派武功之间都有脉络可通,那么天下武功殊途同归,练到了极处都是一般厉害。 他想想又练,练练又想,尽心竭智,也不过了几⽇,这天他练到“震天功”一招,反扭运气,忽然眼前一黑,昏倒地上。 其实他连续竭智思索了三⽇三夜,如非他自幼受上乘內家功夫扎底,又连服绝世灵药,不要说不能将天下至⾼武功都融合贯通,恐怕老早便呕⾎而亡。 他昏了两天两夜,第三⽇醒转过来,放目四望,只觉分外清楚,顾盼之间,心中更是沉着。 俞佑亮心道:“我⼊室以来,不知⽇子过了几天,棋盘老怪锲而不舍的儿,此刻只怕还在苦等,看来我如不冲出去,便得等他们进来,一场打斗是难免的了。” 他想想心中实在漫无把握,只觉腹中微感饥饿,心知⼊室时间已不短。正自沉昑无计,忽然想到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来:“这石室四周都是厚逾丈余的青石,又在地底深处,如何我在室內,丝毫不感气闷,这空气是从那里而来?难道另有通道?” 他想到此处,立刻动⾝搜寻,用那北斗神兵敲敲打打,贴耳壁上聆听,并无丝毫破绽,忽然仿若从远远石室另一头,传来一声铁器击石之声。 俞佑亮一震,速忙仔细听去,那声音断断续续,但似乎是向这石室方向移来,俞佑亮沉思半晌,心中却揣推不出是何道理。 那声音继续了一个时辰,极有规律,渐渐地近了,蓦然脚底一声大响,四周坚厚青⽟石壁也自震动了。 俞佑亮凝神执剑而立,过了半晌,又是轰然一声,那石室之底石屑纷飞,竟被炸了一个大洞。 那漫天石粉缓缓落下,俞佑亮眼中鼻中全是石灰,但他不敢一丝怠慢,静以待变。过了好久,却是并无动静。 俞佑亮正自奇怪,忽然一阵极轻脚步之声从下面传来,俞佑亮一听那声音,便知是盖代⾼手所发,当下更是紧张,那脚步忽东忽西,好不飘忽,似乎东躲西蔵,避敌仇踪而来。 忽然风声一起,俞佑亮只见一朵红云自地窜出,⾝形之疾真是不可思议,那人一上石室,忽见俞佑亮仗剑端立一旁,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他乃是江湖上人人谈虎变,大有来历之人,一生之中如此这般受惊,倒是第一次了。 那红⾐人道:“小子,你却是如何进⼊?” 俞佑亮瞧着他,只觉双跟冒着火光,全⾝⾎都快要沸腾了,俞佑亮森森地道:“好哇,原来红袍老祖便是百毒教主俞一棋,你害死天下各大门派掌门人,自以为无人得知,想不到我却⾝历其境,你扮神作鬼,哈哈!红⾐人,百毒教主,原来便是一人!你问我怎么进⼊?‘琼府仙’却给我吃了!” 那俞一棋似乎只听到最后一句,当下目中神光暴,凝注俞佑亮哈哈笑道:“小子,你本事也算不小啦,竟然骗过老夫,剑下偷生,老夫经营三年,挖掘地道,总算炸通那石室另一通道,又被你捷⾜先登了,小子,你叫什么?” 俞佑亮虽是悲愤无比,但他素知面前此人之能,当下庒抑怒愤之情,静观其变。 红⾐教主俞一棋见他不答话,当下沉声道:“你敢不理会老夫的话,实是近卅年仅见之人,你上次中了一剑,受伤不为不重,居然被你疗好,小子你师⽗是谁?” 俞佑亮道:“我师⽗是世外⾼人,不说也罢!” 红⾐教主道:“小子,你坏了我大事,嘴上犹如此硬朗,这脾气倒是难得,唉!真像我一个老冤家也。” 俞佑亮道:“你害了武当、点苍、昆仑、天山诸派掌门,自有人找你清算,本领再好,也未必能抵住众派联攻。” 红⾐教主似若未闻,他两目朝天,良久不发一语半句,忽然口中喃喃地道:“不是我,不是我!” 他目光一凛,注视俞佑亮道:“小子,你姓俞是不是?” 俞佑亮一惊,脫口道:“这个你可管不着!” 那红⾐教主忽然大怒道:“我再问你一遍,如若你不好好答话,老夫立刻取你小命。” 俞佑壳道:“正要见识一下江湖渲染成神鬼一般的红⾐教主。” 红⾐教主俞一棋厉声道:“老夫可没有什么耐,你…你,你可是俞玄清、茹卿夫妇后人?” 俞佑亮最善应付这等紧张的局面,当下声⾊不动,目光之间丝毫不示弱,瞪住红⾐教主看着,只见他说到后来,竟是脸上发颤,似乎动之极。 俞佑亮心道:“这老魔不知和爹娘结了什么奇冤大仇,瞧他那样子,真好像余恨未消。” 当下朗声应道:“在下姓朱,教主如无指教,在下这就告辞!” 那红⾐教主道:“什么,你不姓俞?不可能,不可能!你那脾气便似他一模一样,那相貌也有七分相似,你如胆敢骗老夫,百毒教的手段,你是看过的了。” 俞佑亮心中不住地道:“我是姓俞,我爹爹正是俞玄清,我寻仇多年,这当儿敌人便在面前,我竟连爹爹也不敢承认了,我…” 想到愤之处,鲜⾎都快吐出来了,但这老魔头威名实在太大,俞佑亮天沉着,决不作无把握之事,他強自忍耐着,但自己到底还能忍耐至何程度,实在没有一点把握,他心中又道:“只要这老魔头一出言污辱爹娘,我便致命一击!” 当下冷冷她道:“不是便不是,老魔头,你是看了走眼。” 那红⾐教主暴笑一声道:“既非俞玄清之子,小子,你知道太多了,你便自作了断吧!” 俞佑亮听得一怔,马上想道:“如果我是俞玄清的儿子,老怪便会怎样?” 他精细无比,这当儿犹能注意这小节,只见红⾐教主目光凌厉,俞佑亮知道已到最后关头,当下长昅一口真气,只听到俞一棋道:“你既不肯自己了结,老夫可要你尝尝味道。” 俞佑亮⾝形纹风不动,那红⾐教主掌式递近,只离俞佑亮数寸,俞佑亮仍是不闻不动,那红⾐教主俞一棋心中微惊,掌劲一吐,直击俞佑亮前。 俞佑亮在千钧一发之际,自己也不知运了什么⾝法,一闪而过,轰的一声,掌势击至墙上,以红⾐教主功力之強,此掌居然未能收回力道,可见俞佑亮当时闪⾝之际,是多么的急切了。 俞佑亮一闪而过,心中才想道:“我用的是昆仑‘云龙八步’,这步法死中求活,实在妙到极颠。” 红⾐教主右手缓缓举起,轻轻一推,发出一股尖风,接着又连扬两下,那掌风竟似有形之物,忽然缓缓盘旋,前进之势大大缓慢,但每进一寸,声势便大了数分,竟在石室四周起一股漩涡气流,过了一刻,狂飙大起。 俞佑亮心中大震道:“这是绝传‘六神掌’,我如脫不了这旋劲,这一⾝功力一立刻全废了。” 当下真气环布中,对准那掌风圈正,中十分潇洒地挥了三掌,待到第三掌发出,对方旋劲已到,俞佑亮⾝子被一股大力所昅,几乎不由自主旋转了起来,但便在这一刹那之间,三声清脆响声一起,俞佑亮只觉⾝子一轻地站定。 那红⾐教主冷冷地道:“小子,武当震天功也学上了。原来是无为牛鼻子的⾼⾜,哈哈,无为老道就是老夫宰的,老夫索作个好人,再成全你师徒相会吧!” 俞佑亮适才急切间发出震天功,只觉真气运转均匀,那力道竟似长江大河,源源而来,竟和这失传江湖多年之“力神掌”来了个分庭抗礼,当下信心大增,昂然而立,不再畏惧。 红⾐教主心內吃惊的程度是不用说的了,他斜眼打量着这深沉莫测的少年,一时之间,心中竟会生出一丝寒意来,但杀机愈来愈盛。 当下忖道:“再假以五年,此子功力还了得么?今⽇不杀他,必成他⽇后患。” 红⾐教主一言不发,蓦的飞起一掌,这招起势并无丝毫迹象,但飘忽之际,却是真力倾出,实是俞一棋毕生功力所聚。 俞佑亮知这一掌非同小可,但对方掌影飘忽,实是难以捉摸,当下无奈,只想到一个最简单的法子:“以硬碰硬!” 俞佑亮聚气于,全掌左右互划一圈,圈子划完,已是力透全骨,呼的推出。 两股力道一接,俞佑亮倒退半步,那红⾐教主強自支持,⾝形分毫无动,但再一运功,中竟是微窒,当下心中更惊,忖道:“我恃強硬接着这小子力道,想不到这小子功力纯到这个地步,要想取胜,实是渺茫。” 俞佑亮知此间再留下去,只怕难免和红⾐教主生死大斗一场,他两次对掌,虽是信心大增,但说要击倒这名満天下的老魔头,那是漫无把握。 俞佑亮忽的发出一掌,那红⾐教主呼地还击过来,俞佑亮乘着敌人力道,⾝子一飘一起,直往那石底破洞落去,那红⾐教主怒喝一声,双袖齐抖,一股強劲力直往洞中打来,这是他得意工夫“十步追魂掌”中最重的一式,生平从未失过手,但却如石沉大海,那俞佑亮倒底有未受伤,却是不得而知了。 红⾐教主俞一棋呆呆地看着那地上破洞,想到这少年之深沉可怕,武学⾼強,心中真有点发⽑,他暗暗忖道:“我费了三年工夫,却替这小子打了一条出⼊自便的通路,这小子知道我之来历,我却对他一无所知,他那武功是怎么学的,实在叫人不解,难道那琼府仙当真是功参造化么?” 一时之间,他那称霸天下的雄心冲淡了不少,他心中道:“这小子,迟早一定要收拾他。” 在斗智斗力两方面,红⾐教主这一生从未输过给人,想不到竟在这石室,遭到了从未曾有的败绩,竟被俞佑亮逃去了。 俞佑亮⾝形尚在空中,立刻施开“龙行八步”的昆仑⾝法,在空中虚跨几步,⾝子如箭矢般疾进,只听到背后风声大起,但觉未曾击到他⾝上。 俞佑亮疾奔一阵,只见前面两条通道,两条通道之间,石屑遍地散,想是适才红⾐教主所炸。 他想了想,选定原来石室通道,这地道开得极是宽敞平坦,直行其间坦然无阻,俞佑亮边走边想:“红⾐教主定然不知这通路正确的位置,他估计大约方位,费了三年工夫,终算被他打通了。” 他⾝形丝毫不敢怠慢,只觉那道甬极长,竟似没有一个尽头一般,俞佑亮走了一个时辰,全是下坡,精神并不疲倦,他估计路程,所以必在百里以上。 又行了半个时辰,忽然地势渐渐上升,俞佑亮心知已快走出道甬,加紧脚步,只见前面数十阶石梯,他上了石梯头已接近地道顶,已再无路可走。 俞佑亮略一沉昑,蓦地双掌往顷间一块平滑石块托去,卡擦一声,那石板应声而起。 俞佑亮大喜,他脚下一用劲,⾝子直窜而起,才一露头,蓦然一缕尖风直袭面门而来;俞佑亮只觉来势之疾,竟是生平未遇,当下无暇跳跃闪躲,顺手一掏,只震得全手发痛,头一缩,⾝子又落在地道之中。 他心中吃惊,正要发话招呼,只听见上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何方小贼,竟敢蔵在姑娘下,快快滚出,姑娘挖掉你的一对狗眼珠子也便罢了。” 俞佑亮一怔忖道:“原来这姑娘并不知道此地有地道,我便装傻到底也好。” 俞佑亮这回轻轻推开石头,口中庒耝嗓子⾼声地道:“小人这便出来,请姑娘⾼抬贵手,饶了小人一条狗命罢,”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配合,实是天⾐无,那姑娘哼声道:“死罪虽免,活罪难…” 她话未说完,俞佑亮已知是谁,盖好石盖,⾝体滚地而出,只见竟是一间绵绣闺阁,布置极是气派。 俞佑亮一抬头,只见一双愁戚的大眼睛,正远望着前方,对于自己现⾝似乎本并未看到。 那少女呆呆出了一会神,俞佑亮低声叫道:“姑娘,你瞧是谁来了?” 那少女一震,飞快回⾝,她轻轻了眼睛,几乎不相信这目前之景象,她凝神俞佑亮良久泣,俞佑亮这人最见不了女人落泪,一见了便是手⾜无措,他慌慌忙忙地道:“姑娘,你有什么事,受了什么委曲,小人万死不辞,一定替你办到,替你出气。” 那少女良久低声道:“你又来⼲吗?你…你难道得我还不够么,你…你要我死给你看才罢手么?” 俞佑亮奇道:“我你什么了,啊!是我你,是我不对,你…你别哭成不成?” 他见那少女脸⾊愈来愈不善,连忙认错不已,那少女见他诚惶诚恐,又见他俊秀面容上全是黑灰石屑,⾝上也是狼狈不堪,当下恨意大消,那柔情藌意斗然涌到中,她子慡朗,几乎忍不住破涕为笑了。 那少女正是玄湖郡主,当下柔声道:“你…你怎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俞佑亮道:“我真是一言难尽,唉,这些⽇子真是千里奔波,但倒底又为了什么啊?” 玄湖郡主道:“你也该好好休息了,你特意能在百忙中来瞧我,我心里很是…很是感,一定永远记得。” 俞佑亮一怔,却是哑口无言,那玄湖郡主道:“我招呼婢女来,你先好好浴沐一番,我在厅中等你可好?” 俞佑亮一抬头,一道温柔无比的目光送过来,俞佑亮点点头,玄湖郡主一拍手,召来两名丫环去备⽔了。 她子慡直,虽是未嫁云英之⾝,但却亲切地照顾起俞佑亮起居来,俞佑亮受宠若惊,他和这満清金枝⽟叶相处已久,那感情自然不薄,糊糊随着婢女走进浴室,只觉鼻端全是清香,那池⽔碧⾊,不知放了何种香料,令人心旷神怡。 俞佑亮想到上次玄湖郡主不辞而别,心中更是歉咎,他暗暗地道:“我绝不再伤这姑娘之心便是。” 他浴罢一⾝轻快,只见⾐衫污秽不已,心中正自羞惭,忽见⾝旁⾐柜放着从里到外一套⾐衫,俞佑亮心中好生感,穿上⾝来,只觉那外衫裁剪得体,更如贴在⾝上千般,对镜自顾,镜中人洋洋深沉,容光焕发,便如换了一个人般。 俞佑亮轻步走到大厅之上,只见玄湖郡主早巳置酒相待,他忽然想到这多⽇未进食物,不噤饥意大起,脚步自然加快了。 那玄湖郡主只是瞧着他那⾝上⾐服,脸上似喜似羞,红云时涌,半天竟无话可说,俞佑亮道:“小可多⽇未食,忽见美肴当前,不噤饥肠轳轳,姑娘莫笑,” 玄湖郡主掩口笑道:“信口开河,你多⽇未食,怎能如此容光焕发?这酒菜耝俗得紧,你爱吃尽管多吃。” 俞佑亮正要分辩,忽然想到一事,住口不再说下去,他坐下⾝来,举筷进食,他服了琼府仙,虽是內功增进,真气大盛,但多⽇不食,仍是饥饿无比,因而如风卷残云般,吃得好不热闹。 玄湖郡主含笑不语,见俞佑亮吃得差不多了,笑着说道:“你食量大增,这几⽇来当真饿得惨了。” 俞佑亮道:“久饿之下,才能品尝出天下美味。” 玄湖郡主道:“谁又说得过你这张嘴子?你别后这几个月倒底⼲了些什么事,做苦力么?游手好闲,你说给我听可好?” 俞佑亮道:“我什么也没⼲,人也没找到,倒和百毒教结下了梁子。” 那玄湖郡主哦了一声道:“百毒教,你可得当心了。” 俞佑亮低声道.“你放心,我可不大容易受人暗算的啦!” 玄湖郡主见他柔声说话,心中大是喜悦,她俩人此时相遇,实是大出彼此所料,只因上次分手,是以玄湖郡主觉得俞佑亮生疏不少,这时见他温柔地瞧着自己,脫口笑道:“还说哩!俞哥,上次不是被人点了⽳道还不知哩!” 俞佑亮微微一笑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只要疏远这两种人,自然不会有什么灾祸的啦!” 玄湖郡主笑骂道:“只怕你看着别人家姑娘漂亮,连魂都没有了,那里还会注意提防暗算?” 俞佑亮嘻嘻地道:“是啊!是啊,你说得一点不错。” 玄湖郡主啐了一口道:“谁像你这样厚脸?” 两人笑语之间,芥蒂大消,那玄湖郡主道:“俞大哥,你知这几月间天下发生了什么大事?” 俞佑亮摇头摇道:“我成天赶路山间,那里有暇打听?” 玄湖郡主道:“关中三年粒米未收,百姓易于而食,流寇四下已起,天下将有大。” 俞佑亮这数月路过秦中关洛,这情形是亲眼睹过,当下沉昑不语。 玄湖郡主又道:“明朝江山只惟不久,仁人志士正当揭竿而起,大哥,你有何打算?” 他对俞佑亮早已全心相许,所以极为关怀他的行止,明知俞佑亮心存种族之见,一定不会听她一个异族女子之话,因此时见俞佑亮面⾊极佳。察颜观⾊良久,这才提将出来。 俞佑亮道:“我这人最无出息,只要报了家仇,便想回家种地务农,以消此生。” 那玄湖郡主叹道:“你虽有此意,但你相貌非凡,岂是默默无闻之人,多言无益,你总不愿把心里的事告诉我。” 俞佑亮诚挚地道:“我此刻的确还没打定主意,姑娘心中对我好,我何尝不知道?” 玄湖郡主痴地道:“我什么也不奢求,只要常常瞧到你便成了。” 她声音愈说愈低,俞佑亮却觉得愈低愈有份量,他几乎忍不住脫口说道:“我也是一样!” 忽见玄湖郡主脸⾊一黯,缓缓别过头去。 俞佑亮道:“姑娘居于此地多久,小可此去要赴昆仑之约,事毕再来探看姑娘。” 玄湖郡主道:“你…你…才来又要走么?” 俞佑亮道:“此事关系武林数家兴亡,魔长道消,岂不更长天下事?小可虽知力弱技疏,但受前辈嘱咐,不能不赴死一拼。” 那玄湖郡主道:“那约期是在何时?” 俞佑亮道:“正是八月中秋月圆之时。” 玄湖郡主想了想道:“那还有一个多月,此去西昆仑顶多廿多天便到,你便在此多住几天啦。” 俞佑亮想了想道:“就依你住三天!” 玄湖郡主道:“五天!” 俞佑亮见她企望急切,脫口道:“好啦,五天便五天!” 玄湖郡主大喜,笑靥似花,俞佑亮忽道:“我这⾐衫是出自何方⾼匠手笔,真是贴烫之至,便是亲量我⾝材,只怕也难做出这等佳作来。” 玄湖郡主想了想道:“这人的确是⾼匠,聪明得像…像…” 俞佑亮接口道:“鬼灵精一般!” 玄湖郡主呸了一声道:“什么鬼灵精,简直就像神仙,你自己才是鬼灵精。” 俞佑亮哈哈一笑道:“想不到贵为郡主,却有这好针线实在令人钦佩。” 玄湖郡主不再涩羞,眼⾊清澈凝视俞佑亮道:“俞本哥,我一生只替自己裁过⾐服,近年来人懒了,手工也生疏了。” 俞佑亮大为感,半晌两人相对良久,心灵相通,正在此时,忽然门外一阵急促脚步之声,几个婢女走上前来,低低向玄湖郡主耳语一阵。 玄湖郡主脸⾊微微一变,俞佑亮道:“出事了么?” 玄湖郡主摇头摇又点点头道:“咱们手中一个人被抢了去。” 俞佑亮一怔问道:“是姑娘么?” 玄湖郡主点点头赞道:“你真聪明!” 两人言谈之间,只见一阵叱喝之声,从外疾步走进一个壮汉来,纳头便拜。 玄湖郡主淡然道:“想不到九王府八大卫齐出,连一个小姑娘家都看不住了。” 那壮汉道:“小人该死,出手的人实在功力太強,武学异,他三招之內打倒王、李,章三位大哥,这…这当儿建州四剑只怕也出动了!” 玄湖郡主道:“本郡主好容易才将这人掳来,你们这批桶,唉!九哥自会罚你们的,下去罢!” 俞佑亮见那人讪讪退下,忍不住好奇说道:“什么姑家,值得如此劳师动众的?” 那玄湖郡主道:“我也不知道九哥为的是什么,那女子艺低劣,本不堪一击,九哥却重视已极,真是奇怪。” 俞佑亮道:“男子汉大丈夫和一个小姑娘作对,那算什么英雄?” 玄湖郡主道:“所以九哥便想到要我动手啦!能举手击败九哥八大卫士的人,只怕大有来历。” 俞佑亮道:“这其中或有一段极大隐秘,但我说来说去,还是那么一句话,好男不与女斗,姑娘以为如何?” 玄湖郡主沉昑不语,俞佑亮道:“姑娘先劝劝令九兄,凡事不要斩尽杀绝,留一步余地,好为他⽇见面台阶,不然行到极端,那便没有余味了。” 玄湖郡主忽道:“俞大哥,此去西昆仑有条捷径,便在此间东南数十里处有条叉口,直登群山而上昆仑,节省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俞佑亮道:“我左右时间不急,深山之中最易路,倒不如行走正道,以免速不达,坏了大事。” 那玄湖郡主急道:“不是,不是,你,你何必舍近以求远?” 俞佑亮柔声道:“我知道你心意,但此事关系实在太大,我心中虽愿多留,奈何时不我与。” 玄湖郡主脸⾊一红,她见俞佑亮误会自己意思,但这少年关切自己,倒是大大值得可喜之事,过了一会,玄湖郡主柔情款款地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你沿正路而行,一定会碰到建州四剑他们,以你子,一定拔刀助那姑娘一臂,那,那岂不是有些危险么?” 前佑亮双眉一扬,玄湖郡主忙道:“俞大哥,我知道你功不差于他,但他们兄弟人多势众,那…那何必…” 前佑亮道:“你放心,我尽量不与他四人相碰,万一老天爷当真要咱们再会一面,哈哈,那可不太妙了。” 玄湖郡主道:“什么?” 俞佑亮正⾊道:“建州四剑,便不能完完整整在江湖上混。” 玄湖郡主一怔道:“俞大哥,你又学会了⾼強本事了?” 俞佑亮道:“我和当今世上最強魔头打了一架…” 玄湖郡主关心情切,抢着问道:“你,你是说那百毒教主红袍老人俞一棋!” 俞佑亮一怔问道:“你怎会知道百毒教主是红袍老人俞一棋?” 玄湖郡主含糊的道:“我,我听九哥说的。” 俞佑亮心中起疑,这百毒教虽是横行江湖多年,但最多只是⻩⾐香主出面,那四大天王以及军师孙公飞连教众都难看到,至于那红⾐教主,却是从来无人正面瞧过,他人一渲染,直把人吹嘘得神通广大,已是半仙之体,举世之中,除了几个盖代老魔和一两个硕果仅存老前辈,知道百毒教主是俞一棋外,其他江湖上本便不可能有人知道,俞佑亮出生⼊死,探得这其间线索,自以为是无限收获,想不到这玄湖郡主竞能一语道破。 玄湖郡主接着问道:“俞大哥!结果怎样?” 俞佑亮道:“我接了他两掌,打了他两掌,我被震退半步,老魔却恃強不退,吃了一点小亏。” 他侃佩说来,玄湖郡主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心忖道:“我这俞大哥外圆內方,他所说的都是千真万确之事,他为人沉着,没有把握之事,那再也说不出口。” 当下玄湖郡主大喜拍手道:“俞大哥,恭喜你玄功大成了!” 俞佑亮对她虽是犯疑,但见她一片诚挚的模佯,那又⽩又红的脸蛋洋溢着衷心的欣慰,仿佛是她自己得了天大喜事一般,俞佑亮心中一动暗道:“就凭这样子,我便受骗一次却又怎的?” 两人又饮了几杯,玄湖郡主道:“此地靠近南山温泉,地气特暖,四时尽是奇花异草,咱们左右无事,前去看看月⾊如何?” 俞佑亮一看,月儿已折进大厅窗,两人走出大厅。这时正是二十左右,那月儿缺了一半,俞佑亮放目四看,这才发觉这屋子竟是建在诸山之间一块空地之中。 俞佑亮抬头一看,四周全是参天⾼峰,黑夜中也瞧不清是到底有多⾼,忽闻耳畔玄湖郡主娇滴滴的声音道:“俞大哥,那堆玫瑰花好看不好看?” 玄湖郡主顺她手指瞧去,只见不远之处尽尽是各⾊各样的玫瑰,那颜⾊缤纷是不用说的,花朵或繁或箭或大或小无端的变化万千。 两人走近花丛,玄湖郡主忽然道:“黑玫瑰,世上真有纯黑化朵,我真算开了眼界啦!” 玄湖郡主道:“这黑玫瑰只行此一株,别处只怕也培养不出。” 俞佑亮更自感叹造物之奇,徘徊赏花,良久不愿离去。 玄湖郡主忽道:“咱们初见之时,便是我跟九哥下棋,目下忙中偷闲,我们也下一棋如何呢?” 俞佑亮笑着点点头,玄湖郡主紧紧靠在俞佑亮肩膀,碎步走向一棵冲天古松之前。 她一拍手,婢女走来将树上所悬数盏松脂灯给点上了松树下石几石座一尘不染,两人坐定猜子,那玄湖郡主赢了,先着黑子。 她昑昑一刻⾼声昑道:“纷纷世事天下人,我自松下一盘棋。” 声音中充満了喜悦和満⾜,她才一昑完,黑子已落在三三位上。 俞佑亮棋力甚⾼,立刻在四六位应了一子,两人一来一往,俞佑亮只觉玄湖郡主布局清奇古朴,绝非短视取巧,象是前人之谱。当下不敢怠慢,又在四角点了数子。 棋势已趋紧张阶段,两人凝思出子,好半天才下一着下到中盘,俞佑亮优势已成,玄湖郡主陷⼊危机之中。 玄湖郡主正自沉思,俞佑亮手拿⽩子,忽然反手一挥飞出九粒棋子,只听漫天可闻之声,棋子被人震飞了。 俞佑亮头都不回,低声对那玄湖郡主道:“姑娘要不要客?” 玄湖郡主哦了一声道:“我输了,俞…俞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俞佑亮一回⾝向远远花丛中招手道:“朋友快出来吧!” 那花丛中一声轻响,走出两个中年汉子来。那为首的是建州剑客梁纶,他恶狠狠的瞪了俞佑亮一眼,垂手而道:“禀玄湖郡主,敌人已劫住,那小姑娘也带回来了,九爷命令,先关在郡主这里以待后命。” 玄湖郡主哼了一声道:“他⼲伤天害理之事,却要我来忙为恶,你明天便将她押去。” 粱纶正⾊道:“禀郡主,咱们此刻人手不⾜,要待建州到了援助,这才万无一失。” 玄湖郡主奇道:“梁纶,你那两个宝贝兄弟呢?” 梁纶道:“他们受了点伤,正在休养之中。” 玄湖郡主吃了一惊,但口中却冷冷的道:“能叫建州四位大剑客受伤,来人功力很不错的呀!” 梁纶一脸尴尬,却又不敢顶口,玄湖郡主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梁纶恭⾝应是,回头而去,俞佑亮站起⾝来,缓缓地道:“咱们去瞧瞧是什么样的小姑娘,令兄不惜劳师动众,一定是倾国倾城的了。” 他开玩笑的说着,玄湖郡主作了个鬼脸,似笑似嗔的道:“还说哩!一听到人家姑娘,早就心不在焉,如果早半刻梁纶来报告这事,这盘棋我是赢定了。” 两人并肩向屋內行去,那玄湖郡主忽然住⾜道:“这姑娘我九哥要的人,你可不能随意隙机放了!” 俞佑亮耸耸肩道:“要放这姑娘谈何容易,先要打败两位建州大剑客,还要和你这位大⾼手过招,你看我成么?” 玄湖郡主沉昑半晌道:“我总是帮你的,看来此事惹火烧⾝,终免不了又得和九哥大吵一架。” 她话未说完,只觉手中一紧,已被俞佑亮握住,双人四⽇相对,会心二笑,莫逆于心。 两人才一走近大厅,只听到屋內一个尖嫰女子声叫骂道:“该死的贼子,杀千刀的贼婆娘,要让我师哥知道,看看菗不菗你的筋,剥不剥你的⽪。” 玄湖郡主微微一笑,俞佑亮却听得心中斗然一震,喃喃⽇忖道:“怎么是这个天真的小姑娘?”—— 小草扫描,nwqnwqnwqnwq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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