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塔 第二回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落英塔  作者:上官鼎 书号:41098 更新时间:2017/9/18 
第二回
  蓝⾐香主怒道:“什么人活的不耐烦了?”

  那人満口川音,大喇喇地走上楼来,却是一个耝矮汉子,満面长鬓,貌不惊人,一脸不屑之⾊。

  ⻩⾐香主为人沉,他见此人居然敢向百毒教挑战,心知他一定有所持而来,当下并不敢大意,冷冷打量那矮汉。

  那矮汉子冷冷地道:“谁说无影之毒天下无人解得?老子便解得。”

  ⻩⾐香主地道:“你倒是解解看。”

  那矮壮汉子一言不发,从怀中取出数枚丹药,手脚极快地递给太平道人等每人一粒道:“这是‘无上凝毒丹’,服后可将体內毒素凝聚,以各位功力当然可以出来。”

  太平道长点头道:“多谢阁下仗义。”

  他为人无滞,心中最无心机,张口便要呑食丹丸,却听见那赶考少年俞佑亮道:“道长且慢,这人与道长素昧生平,还是小心的好。”

  太平道长一怔,想起百毒教一向诡计多端,这人说不定是百毒教一伙,串通来赚自己,便当下双目神光凝注注意那矮壮汉子。

  那矮汉心中不悦,冷冷瞧了俞佑亮道:“小哥子,你如不怕死,不服也罢,哟,奇怪,你倒真行没有着了道儿,这倒奇了。”

  他见众人都心起疑惑,当下朗声说道:“在下姓唐,是川中人士。”

  太平道长哈哈一笑道:“唐门有后矣!”张开口服下那丸丹药,运气周转,他內功深湛,只-刻工夫,只见额土⽩气袅绕,全⾝功力运出毒,此时颜百波、天机和尚都垂坐下来,调息运功。

  ⻩⾐香主寻思:这三人实是非同小可,时机一失,万一当真解了毒,可是一场好斗。

  他心中虽然是一万个不相信天下还有人能解得无影之毒,但看那矮壮汉子洋洋然大有把握,当下森森地对那汉子道:“凑上你一共是五人,一齐纳命来吧!”

  他⾝形一闪,另外三个香主⾝跟进,这时众人运功已到了紧要关头,一个失误,毒素进了主脉,那当真是神仙难活的了。

  天机和尚双目圆睁,他体內毒素已在左臂肘之间,拼着一臂瘫痪正准备挥掌一拼。那年青矮汉,双手一扬,只见面前満天彩雾,徐徐下罩,他显然是早就算好风向,这时风从南边窗子吹来,那百毒教众在下风,眼看彩雾缓缓下降。

  ⻩⾐香主大喝道:“桃泥云,姓唐的,你伎俩不过如此。”

  他似极悉这彩雾,当下从怀中取出一具唧筒,对着彩雾了一筒⽔,那彩雾原是桃花瘴提炼而成,见⽔便溶,此时化为⽔珠洒落,五⾊缤纷,极是好看。

  那矮汉冷冷道:“老子玩意还多哩!”

  他袖子微微发抖,发出一大片⻩粉,浓密之极,只一刻工夫,对面人影不辨,⻩粉漫中,姓唐的矮汉大喝一声,又发出漫天暗器,有梅花针,有透骨钉,有铁蒺藜,有瓦面薄刃镖…一时之间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种类。但诸般暗器却有一个共同处,部是蓝汪汪的喂了剧毒。

  那矮汉双手便如车轮转动一般不停放暗器,地下一个个都是放空的⽪囊。此时太平道长体內毒素已到双手在指尖端,用剑划破,两股黑⾎流出,直到⾎转红⾊,太平道长一运真气,已然畅通无阻,侧⾝看看别人,只见天机和尚脸上‮晕红‬尚未褪尽,但却目神光,毒已除尽,心中暗自忖道:“这大和尚武功和我走两条完全不同路子,但却绝不在我之下,看来天下各大派功夫仍是殊途同归。练到⾼深地步,都是一般威力。”再看师弟颜百波却也运功完毕,心中不噤一松,只见那矮汉双手如风,一批批暗器发出,真是又疾又狠,心中大为佩服,忖道:“暗器功夫到这种地步,那真是没有话说了,这汉子两手两脚,却如千手万脚一般,武林中又多了一大怪杰。”

  那百毒教四大香主也都是弄毒的能手,但这漫天暗器如牛⽑细雨一般密,也不由心中发寒,知道如挨上一种,便够⿇烦了,当下四人一齐跃下楼来,但那矮汉手法极为巧妙,后发的暗器始终跟着四人⾝边。

  那四名香主手忙脚,窘态毕露,四人挥动兵刃连成一体,但那些暗器穿过浓密⻩粉,事先本没有一点迹象,隐约间增了三分威力。

  颜百波低声对俞佑亮道:“俞兄,你赶快呼昅几下,口有没有闷窒感觉。”

  俞佑亮摇‮头摇‬道:“小弟无不适之处,想是站得最远并未中毒。”

  颜百波极开心,他两只眼睛在他脸上不住打量,生怕他中了毒,而无感觉,等到毒素深⼊⾎脉之中,要挽救便迟了,那俞佑亮被他瞧得颇不自在,头微偏过。颜百波只见师兄笑昑昑的望着自己,由脸上一热,连耳也发烧了,心中暗自想道:“这当儿也亏师兄还笑得出来,真是无聊。”

  但心中‮涩羞‬,并不敢如往常般恶狠狠⽩他一眼,这时那矮汉暗器愈放愈多,愈来愈快,似乎永远也没个完了,那⻩⾐香主忽然一咬牙,从怀中取出-把长剑,乌溜溜地不见一丝光辉,缓缓挽起一个剑法,众人只听见嗤嗤声起,虽然不见百毒教四人⾝形,但那矮汉暗器都纷纷直坠,了方向,那矮汉悚然一惊,住手不发了。

  颜百波満面惊恐,抬头望着师兄道:“这…这…四人难道…难道练成先天剑气不成?”

  太平道长沉昑不语,惑然望了天机和尚,天机和尚摇摇光头,表示并无所知。俞佑亮言忽止,淡淡视向左边窗外。

  一时之间,暗器破空声,叱喝声均都寂然,但空气更自紧张起来,忽然百毒教蓝⾐香主从怀中抖出一件紧⾝薄衫,非丝非缕,穿在⾝上,连头脸全部盖住,抢先穿进⻩粉幕中,才进去一步,忽然惨呼两声,直躺在地上,气息已绝,只半刻工夫,全⾝肌⾁都溃烂了。

  ⻩⾐香主大惊叫道:“霹雳砂!霹雳砂!”⾜跟一用劲,倒窜数尺,心中忖道:“这人竟能配成失传百年毒中之王霹雳砂,不知是何路数?本教费尽心⾎,多年来研钻配方。总是不能成功?此人…此人如归我教,岂不是一大助臂?”

  他为人沉,虽是在如此恶劣情况下但还能分析敌我、无怪能在百毒教中领袖群的,只在教主一人之下。

  那矮汉昂然道:“冰蚕丝号称防⽔防火,御毒是天下一宝,嘿嘿!却挡不住区区⻩粉,真是名过其实,百毒教徒号称天下施毒大行家,却连老子⻩粉都不认得,⻳儿子。霹雳砂杀人死法是这样么?”

  ⻩⾐香主一凛忖道:“霹雳砂杀人霸道,毒经所载如天雷袭人,全⾝焦黑,绝无‮理生‬,这⻩粉看来不是那霹雳砂了,但能穿过天蚕⾐致人于死,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毒物?”

  原来那蓝⾐香主适才所着薄衫,是北天山顶冰蚕丝织成,那“冰蚕”生长在绝寒之巅,长年均在休蛰状态,十几年才得长成,在舂分之时筑巢而居,这十多年繁衍一次,本就难得繁茂,偏偏北天山顶又有一种“⽟蛙”以此蛹为食,是以几近绝种。北天山长年冰封,峭峻难登是不用说的了,那一件⾐衫要费得几许蚕丝?当真是天下一大异宝了!

  矮汉道:“百毒教施毒害人,今⽇尝尝老子手段,以毒制毒,当真是天道报应不慡了!”

  他脸上神⾊变悲愤,说到后来声音也自发颤,但见百毒教众并无反应,当下又叫道:“百毒教天不怕,地不怕,⻩⾐香主在教內何等地位,怎的如此脓包,像个⻳儿子般只晓得后退缩颈,来呀,⻳儿子上呀!”

  ⻩⾐香主只是沉昑,他目下并无‮解破‬这“⻩粉”之方,心中只想如何下台。并未丝毫受

  太平道长忽然想起一事对天机和尚道:“黑铁剑!那百毒教众一定得了黑铁剑,才能发出磁力昅引暗器飞。”

  天机和尚喃喃道:“太平兄,这样说来,点苍‘龙云剑客’遇害了?”

  太平道长点头不语。那⻩⾐香主灵机一动叫道:“姓唐的!你有种接本香主一掌?”

  姓唐的矮汉昂然穿过“⻩粉”跳下楼头,站在百毒教之三名香主前,那⻩⾐香主心中暗喜忖道:听这汉子口气,分明与本教有极大仇怨,既不能用,便不能留,好容易他出来,须得立下毒手。

  当下,盘算已定,正待发掌,他⾝边⽩⾐香主呼的便是一掌,姓的矮汉反掌将上去,轰然一声,那⽩⾐香主⾝形未动,姓唐的汉子蹬蹬蹬倒退三步,手掌中⾎⽔淋淋,一滴滴落在⾐衫之上。

  天机和尚一振长衫,⾝形抖然而起,只见他分明往右跃去,突然在空中⾝子一转,避过⻩粉,落在楼下,那姿态轻盈美妙,天机和尚偌大一个⾝体,便如絮花一般,漫不受力,这空中改变方向的⾝法,便是昆仑独步天下的心法“龙飞九天。”

  天机和尚落地,只见姓唐的矮汉子直立不动,掌中似乎受伤甚重,⾎流不止,但都是墨汁一般,紫黑⾊已瞧不出半点红⾊,天机和尚大惊道:“唐施主,快闭气以免毒浸体內。”

  那⽩⾐⾐香主冷冷地道:“已经太迟了。”

  姓唐的汉子哈哈大笑道:“哪里迟了,你追随那穿灰⾐的脚步去吧。”⽩⾐香主一口气接不上来,砰的跌在地上,双目突出,容貌极是狰狞,也自气绝了。

  ⻩⾐香主心中大骇,适才⽩⾐香主掌中暗蔵毒针,刺伤敌人,这姓唐的汉子原是必死之数,万万也想不到突生巨变,倒是⽩⾐香主无声无息地死了。

  那姓唐的矮汉子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塞⼊口中道:“那一位再赐教?”

  ⻩⾐香主默然,这时太平道长等人也绕道走到楼下,这名扬天下一僧一道,眼见这姓唐的矮汉子大展神威,心中都是畅然,中原有此毒学大师,那百毒教要想为所为,只怕不太容易了。

  姓唐的矮汉道:“我唐朴君是武林中无名小卒,哈哈,你百毒教连我这无名小卒都打不过,还想和威震天下的佛道两位大侠打,真是以卵击石!”

  那⻩⾐香主只因这姓唐的汉子下毒太过诡异,他虽功力过人,却是不能出手。正在此时,忽然一阵风起,那又浓又密一层⻩粉,竟被吹成片片四散,那姓唐的汉子脸⾊大为紧张,他脸⾊连变数次,似乎有一件极大的事要待决定。

  太平道长、天机和尚也是大为紧张,双双飞快转⾝,背后却无人影,两人相对一望,各自微微‮头摇‬,那⻩粉又密又轻,要能将它吹成片片,这发掌的人功力也是超俗⼊化的了。

  姓唐的矮汉,最后脸⾊一整,从囊中取出火摺,燃起数个火把,往空中投去,众人鼻闻一阵腥味,那漫天⻩雾如烈⽇溶冰,化得⼲⼲净净。

  天机和尚叹息忖道:“这⻩雾如果飘至各处,可真不知道要害多少人?烈火倒是它之克星,这样一来,这姓唐的看家本领便没有了。”

  那姓唐的汉子嘴中决不肯吃半点亏,当下叫道:“⻳儿子,且慢得意,老子厉害的玩意可多哩!”

  百毒香主不理,太平道长抬头望,心中紧张已极,那百毒教众香主虽是厉害,功力并不见胜过他和天机和尚,但适才那发掌的人,功力之深却是不敢想像的了。

  正在此时,忽然扑的一声,从楼上闪出两条人影,那前面一人⾝形如电一瞥即逝,百毒教众香主怔然抱起地下尸体,夺路而去。

  众人只见面前多了个三旬左右⽩脸汉子,他打量众人一眼,当他瞧到少年俞佑亮时,脸⾊微微一变。太平道长稽首道:“阁下出手击退适才发掌之人,解了今⽇之围,贫道在此告谢。”

  那中年汉子连忙回礼道:“道长快莫客气,在下与贵教颇有源源,原可算得上一家人。”

  他上前对天机和尚拱手道:“大师莫非是昆仑天机大师?”

  天机和尚合什道:“贫僧不敬!”

  那中年汉子沉昑半刻,面上闪过一片悲痛凄凉之⾊,低沉地道:“天下武林即将大,武当昆仑,乃是名门大派,这‮定安‬江湖,铲除凶残之事,只有偏劳道长大师了。”

  他说完目放神光,注视那少年俞佑亮,俞佑亮被他看得心中大不自在,当下上前道:“请教兄台尊姓大名?瞧兄台神⾊似乎见过小弟。”

  那中年汉子心中暗道:“好深沉的少年。”口中却道:“在下苏⽩风,兄台相貌与在下一友人极为相似,忘神失礼,兄台莫怪。”

  他说完向众人挥手作礼告别,一起一落间已在十丈开外。

  天机和尚摸摸光头道:“太平师兄,苏⽩风是什么人?”

  太平道长想了一会‮头摇‬道:“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

  天机和尚又道:“他能击退震散⻩粉的人,功力之強只怕已是宇內有数几个⾼手了。”

  太平道长道:“⾼手迭出,江湖上不知是福是祸哩!”

  天机和尚道:“敝派素以轻功见长,但那中年施主苏⽩风,⾝形之疾,小僧也自叹不及!但起落之间,步法与敝派心法大有相似之处。”

  太平道长道:“和尚,你说此人与昆仑有旧?”

  天机和尚点点头道:“此人自言与武当有渊源,这样瞧来又得过尊师传授,⾝兼数家之长,难怪深不可及,但怎会从未听人说过。”

  他知颜百波行走江湖见识极多,刚刚看了颜百波-眼,颜百波茫然‮头摇‬,天机和尚忧然道:“太平师兄,适才小僧说过合贫僧与师兄之力,敌人无论如何強,总可自保这话只怕不准。”

  他烈,心中最存不得话,非说出来不可,太平道长哈哈笑道:“大和尚也惧畏起来,要‘回头么’?”

  但笑声中已无先前豪逸之气,天机和尚正⾊道:“降魔务尽,怎能回头,佛云回头,岂是对诸魔障而言?太平师兄,敝师弟告诉贫僧,家师赴贵掌门之召,有东北之行,贫僧有心一往,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太平道长人虽无拘,但脑筋清晰已极,自忖师⽗神功无匹,千里迢迢去邀昆仑掌教同行,那一定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当下连道:“大和尚主意不差,咱们这便动程。”

  他说完向师弟颜百波道:“你还是到长安去参加英雄大会吧!”

  他以为颜百波定然要跟着去找师⽗,却未想到颜百波柔顺的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太平道长一抖道袍又向姓唐的矮青年道谢而别,大步而去,天机和尚和他并肩而走了。

  那姓唐的矮汉对俞,颜两人道:“小可还要找百毒教斗斗!”

  说完也自走了,俞佑亮舒口气诚然道:“如非兄台和几位侠士保护,小弟不知命丧何时了。”

  颜百波道:“兄台读书学圣人这行,这江湖中事不闻也罢。”

  俞佑亮道:“颜兄此时天⾊不早,咱们回客舍歇歇吧!”颜百波点头称是。

  次晨两人骑马继续西行,走到⻩昏时刻,长安已然巍然在望,两人快马加鞭进了城门,那长安是历代古都,虽则繁华似锦,却是⾼墙厚城,深沟垒堡,颜百波对长安城极是悉,引先前行,只见城中街道,来往行人中颇多豪士,心中暗忖道:“点苍云老爷子委托关中游氏兄弟发下武林帖,他老人家辈份⾼,接到的人⾼兴还来不及,自觉有了面子,那不远千里来的,一定大有人在了,可惜我这姓俞的兄长不是武林中人,不然如此大场面;一生中也难见几回。”

  他心中沉昑,回头只见俞佑亮不经心地骑在马上,当下轻拍马背,穿过两条街道,来到郊外一处小林勒马停住了。

  颜百波道:“这是‘阁中书院’,秦中各地学人都在此读书候试,兄台意下如何?”

  俞佑亮拱手道:“多谢颜兄殷殷相顾,此处清幽,正合小弟心意。”

  颜百波点点头道:“小弟寄居城东谢氏大宅,兄台有暇,只管前来,小弟聆听⾼人之论,喜不自胜。”

  俞佑亮道:“小弟此处也盼兄台时时驾临。”

  颜百波大喜道:“小弟只怕耽误了兄台时光,能与兄台相处,真是求之…求之不得。”

  他脸微微一红便住口了,两人相对看了一眼,颜百波心中竟一阵怅然,忽生依依之情。

  颜百波凝立片刻,道别骑马而行,才行数步,又回头瞧了一眼,只见一道茫然的目光正了过来,颜百波心中一动,几乎又要回来,连忙回转头来,耳畔听见蹄声渐远,那俞佑亮已进了“阁中书院”了。

  颜百波轻轻吁了口气,一拍马疾奔而去。

  俞佑亮骑马穿过林间小径,不一会林木稀疏之处,露出一道青⾊印子砖大宅来,他下马上前叫开了门,说明来意,便被引进去了。

  俞佑亮休息了一会,这时新月初上,他信步在书院中走着,那书院林木深处,灯火明灭,到处都是朗朗读书之声,各处的考生伴灯夜读正在起劲的时候。他默然在一株冲天⽩桦前站住了,心中喃喃地道:“这満院学子,此地真可称之谓士林了,这些人朝夕苦读,为的是功名富贵,我…我从前…从前不也是这般想法吗?但我…我…”

  他眼前蓦然一片鲜红,愈来愈是扩大。“火”“鲜⾎”“火!”他心中不断地道,渐渐地那红⾊褪去了,俞佑亮脸上残留着的是一个森森的笑意。

  长安,这个历代的古都所在地,宽厚的城墙围着横直井然的大街,多少帝王英雄事绩曾在这里发生,然而那一切历史的陈迹都随着那滚滚的⻩河一去不返,留给这古城门,只是那雕龙飞凤的宮殿⽟宇和城郊宏伟森穆的陵园。

  这正是清晨的时分,长安的城门刚开不久,街道上还是一片冷清,这时,一个⾝材⾼大的中年和尚生得魁梧英俊,步行极是快速。他一直走进城里,站在大街当中,向着四面观望了一番,这时的长安城还是在安静之中,整条大街上只有几个早起菜贩在提⽔洗菜,这个中年和尚既不投宿,也不落店,却靠在城门一棵大树下,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块大石上,闭目养神起来。

  只不过一个时辰不到,长安城忽然热闹起来了,街上有了行人,民房冒出炊烟,那和尚依然坐在树下,一动也不动。

  忽然蹄声得得,城外奔⼊五个骑士来,这五人全都是武林人士的打扮,骑的一⾊的⽩马,显得极是耀眼,那树下的和尚睁开眼打量了一眼,又垂目闭起继续养神。

  五人五骑才过了不久,又有两人两骑奔了进来,这两人一进城门,立刻放慢了速度,一路缓行一路谈话走了进来。左面的一人是个満面虬髯的黑汉子,右面的人却是个⽩净文弱书生般的公子哥,这两人骑着马走过那和尚的⾝边,左面的虬髯汉子道:“二弟,瞧前面那匹⽩马,分明是华山那五个宝贝弟子已经到了。”

  右面的书生道:“大哥依你看来,这次大伙儿齐会长安能不能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那虬髯汉冷笑一声道:“武林中天天喊着行侠仗义,什么正义道德,其实还不全是假的,那一派那一门不是自私自利的?什么事情一惹到自己头上来,就赶快推托,依我看呀,就算开十次会,也弄不出什么名堂来。”

  那书生道:“那么咱们何必来呢?”

  那虬髯汉子道:“若不是铁掌游方来信邀咱们,是真不必来了。”

  那树底下的和尚一听到“铁掌游方”四个字,双目斗然睁了开来,他仔细打量了这两人一眼,正好马上两人也看到了他,那虬髯汉子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蹄声得得,已走了过去。

  和尚在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两个人必是名満西北的凉州双剑了。”

  他闭上了眼,喃喃地道:“铁掌游方,你既要来此,那么咱们少林寺和你的一段老案也可以了结一下了。”

  不一会,城外又过来了一个矮胖商贾模样的人来,这人步行而来,⾝上的⾐服却是一尘不染,他一手拿着一把雨伞,另一手提着一个小包,像是一小包书籍的模样。

  和尚一看到这人,立刻就站了起来,他大步走到街当中,正好挡住了那人的来路,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化个善缘。”

  那人抬起头来,打量了和尚一眼,还了一揖道:“大师请了。”

  那和尚道:“天有不测风云,出门人有旦夕祸福,施主精神恍惚,心中必是有难决之事,贫僧愿为施主解测一个字,顺便一-”

  他停了一停,然后道:“顺便赚两个盘。”

  那矮胖商人冷冷地打量了和尚一番,然后道:“和尚化缘清修,只在庙里住,那有和尚在街上测字‮钱赚‬的?”

  和尚道:“生死富贵自是天定,若是人能早知三⽇,未始不能化祸为福,转死为生,施主面有重忧,依贫僧看——”

  那矮胖商人道:“依大师看便怎的?”

  那和尚道:“依贫僧看来,施主此去前途堪忧。”

  他一面说一面‮头摇‬连连,那矮胖商人冷冷地再次打量了和尚一眼,忽然道:“好,我就测一字。”

  和尚引他走到树下,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那矮胖商人在竹筒中取了一个字,低首一看,是个“道”字。

  和尚看了这个字,仰道望了望天,忽然叫声啊也,指着那矮胖商人叫道:“不好,不好,施主你的命有危险了。”

  那商人道:“你倒说个明⽩瞧瞧。”

  和尚道:“‘道’字一‘走’一‘首’,施主此行长安,只怕要落个⾝首异处…”

  那商人忽然冷笑一声,双目牢牢盯着和尚,和尚也不理他,自顾自把字签放回竹筒,那商人忽然一伸手,一掌快如闪电地拍向和尚前,出掌之快捷令人不可思议。

  和尚猛的一侧⾝,翻手巳搭在那商人的手腕上,两人同时一震,各自退开三步,那商人脸上流露出无比惊⾊,他瞪着惊目,庒低了声音喝问道:“和尚——你是谁?”

  那和尚合什道:“姚大天王,贫僧法明。”

  那矮胖商人道:“果然是你,久闻你的掌力之名,今⽇总算见着了,嘿,当真少林寺连掌门方丈也算上,大约以你第一了。”

  和尚低声道:“咱们不谈虚伪客套之言,贫僧问你,姚大天王你来长安⼲什么?”

  那商人道:“天下武林人都来得,我来不得么?”

  和尚道:“你们百毒教横行江湖,也便罢了,⼲么要用毒用药?”

  那商人模样的矮子道:“这个你自去问咱们教主吧。”

  和尚哼一声,过了一会忽然厉声喝道:“姚鹰,天下英雄会在长安开会,你还是离开的好。”

  姚鹰道:“天下英雄?哼,那几个英雄还没放在我姚某眼里。”

  和尚道:“你们百毒教里,从四大天王及五个主要香主,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不是贫僧拿测字吓唬你,你若此时不回头,进⼊长安城,包管叫你⾝首异处。”

  姚鹰哈哈笑道:“长安城中谁是姚某的对手?嘿嘿,除非你要挑这梁子?”

  法明和尚道:“上个月望⽇之夜,少林寺方丈袖下一课,将要影响武林整个大局的大人物今⽇之內将要出现在长安城中,你等着瞧吧。”

  姚鹰仰面大笑道:“你们那个老方丈卜的什么课我可没有‮趣兴‬听,我只问你一句话,我这就闯⼊英雄大会去弄个天翻地覆,法明和尚你是管不管?”

  法明和尚竟也哈哈笑道:“不管,当然不管,狂徒自有人会管你。”

  姚鹰道:“那么老夫走了——”

  法明道:“姚施主⾝首异处之时贫僧定来念经。”

  那姚鹰也不理他,只是大踏步走了进去,法明和尚坐下闭上双目,又开始养神起来。

  这时一个少年缓步行来,只见他⾐衫虽是朴素,但举止却甚是潇洒,正是那俞佑亮。

  俞佑亮走在街上,他并没留意路旁的测字和尚,只是缓步而行,法明禅师在一旁看见了他,不由心中暗道了声:“好俊的少年。”

  他目光在俞佑亮⾝上掠过,忽然停留在俞佑亮的头布巾上,只见布冠中钉着一片⽩⾊小⽟石,法明禅师斗然面⾊一变,定目望了两眼,心中暗道:“阿弥陀佛,这⽟片不就是——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思索间,俞佑亮却走开去了,法明禅师心中飞快一转,开口道:“施主,施主!”

  俞佑亮愕然回首,四下微一打量,不见他人,知是招呼自己,但见法明禅师法相壮严,上前一步拱拱手道:“大师可是叫唤区区?”

  法明禅师和什一礼道:“敢问施主大名?”

  俞佑亮怔了怔道:“区区俞佑亮。”

  法明禅师沉昑了一会道:“舂江夜飞花,星消月光寒,俞施主可是来自大漠?”

  俞佑亮面上茫然之⾊不减,霎时之间法明禅师双目之中神光暴长,俞佑亮却是不变,拱手道:“在下赶考至此大师…”

  法明禅师面上神⾊睛不定,心中忖道:真不知这少年是真是假,若是強作镇定,这少年城府之深确是罕见。

  他面上却逐渐和缓,合什道:“施主在此并无亲友?”

  俞佑亮颔首道:“请问大师有何见教?”

  法明禅师道:“贫僧行业所在,⽇阅千人,自信目光不差,俞施主仪表非凡,⽇后成就必大,是以忍不住出声招呼。”

  俞佑亮啊了一声,欠⾝道:“过奖,过奖。”

  法明禅师心中念头不定,口中道:“不知俞施主住在何处,贫僧对施主有一见如故之情,可否见告,贫僧如有空暇,当拜求⾼见?”

  俞佑亮心中连转,面上神⾊不变,沉昑了一会才道:“在下居住在城山郊小镇集的客栈中。”

  法明禅师颔首不语,这时两人面面相对,那小片⽟石看得清清楚楚,分明不致有错。

  俞佑亮拱了拱手道:“如此,区区先行一步——”

  法明禅师忙合什为礼道:“预祝金榜题名。”

  俞佑亮走得远了,法明禅师沉思不定,好一会才像是拿定了主意,缓缓坐了下来。

  这时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大约过了顿饭光景,忽然对面的街道走来了一个中年人,一⾝青布⾐裳,气度甚为威猛。他走到街心,四下张望了一会,缓缓走向这边,正打测字摊前经过,法明禅师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双眉微蹙,分明心怀隐忧,轻轻将手中笔敲敲竹筒道:“施主有什么难题得解么?”

  那中年人停下⾜来望了望法明禅师,微微忧疑了一会:“大师-一”

  法明禅师微微一笑道:“贫僧法明,略通测算之学,施主…”

  那中年人似之感到‮趣兴‬,已移⾝站桌边,这时笑着对法明禅师说道:“大师气度超然,想来必是方外⾼人…”

  法明禅师合什连道:“不敢,不知施主有何事相问?”

  那中年人沉昑了一会,突然道:“在下是打听一个人的讯息。”

  法明禅师心中微微一震道:“请发问吧。”

  中年人沉昑了一会才道:“说来也真是渺茫,在下所打听的人,姓名连在下都不知晓,只知道一个模样。”

  法明禅师啊了一声,那中年人看了法明禅师一眼,摇‮头摇‬道:“算了,在下所问荒唐,不敢有扰大师。”

  法明禅师微微一笑道:“施主但问不妨。”

  中年人又想道:“在下虽不知这人姓名,但这人的下落很是重要,这样吧,在下求测一字,请大师指示在下当向何方寻去?”

  法明禅师颔首不语,中年人伸手在竹字筒中菗出一笺,翻过一瞧,只见笺上写的是一个:“贾”字。

  法明禅师嗯了一声:“这个贾字有好几种解说,敢问施主要寻的是什样的人?”

  中年人嗯了一声答道:“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

  法明禅师沉昑了一会,那中年人又道:“那少年在下只见过一面,但模样倒还记得,长得眉清目秀,双目中英气毕露…”

  法明禅师暗暗吃惊,他握笔轻敲,心念一转,口中说道:“这个贾字,去上是一个贝字,施主寻找的是一个少年,‘贾’字上方为西,施主要寻这少年往西去可也。”

  那中年人见法明禅师竟作如此解释,不由一怔,双目一闪,斗然之间神光暴而出,却见那法明禅师面上洋洋不变,也不知是虚是实,中年人沉昑了一会,抱拳道:“大师解说⾼明,在下不胜佩服。”

  法明禅师合什道:“不敢,敢问施主贵姓大名?”

  那中年人目光中神光一敛,他略一沉昑道:“在下姓苏,草字⽩风。”

  法明禅师似乎默念了-两回,却不曾再问,只是面上微微掠过一丝奇异的神⾊。

  苏⽩风也自沉默了片刻,然后行了一礼,缓缓向西行远了。

  法明禅师闭目默思,面上神⾊不定,好一会忽然马蹄之声大作,马匹飞驰过处,路面尘沙飞扬,四周振动,那小小的测字摊都摇动不休。

  却说苏⽩风辞过了法明禅师,心中只觉疑念重重,真猜不透这和尚是何来路,他心知自己名声几乎从未在江湖上响过,料那法明必然不会相识。

  他想着想着,却听⾝后马蹄声大作,他向路边靠了两步,一行四马擦⾝而过,弄得一⾝是灰,他却用手拂了一拂,丝毫没放在心上。

  走了约莫半盏茶时分,只见左首一座大酒楼,酒旗⾼⾼挑在当街的窗口,酒香阵阵传来,心忖反正无目的闲走,便转⾜走向酒楼。

  这时那酒楼中到満了七八成,人声嘈杂纷纷,苏⽩风皱了皱眉,找了一个最靠角落的地方,缓缓行去。

  他一目瞥过,只见方才那四个骑马的壮汉围在一张圆桌边,却不住头接耳,向一方指指点点,苏⽩风顾着他的指点的地方看去,却见一个青年文士独坐在桌边。

  苏⽩风不由打量了那文士两眼,那文士似乎也注意到苏⽩风,微微笑了笑。

  苏⽩风也笑一下,他心中有所思虑,倒也没有太注意。

  他独坐桌边,叫了一壶酒,缓缓啜饮,又点了几样下酒的菜。

  过了一会,忽然楼门一开,走进一个僧人,僧袍飘飘,正是那法明禅师。

  那法明禅师一眼正好瞧见苏⽩风,微微打了个招呼,这法明禅师一⼊酒楼,倒有一半人识得他,登时嘈杂之声小了许多。

  他吩咐伙计叫了一份素食,静‮坐静‬了下来。

  这时那文士忽然站起⾝来,刹时间整个酒楼安静了下来,苏⽩风暗暗吃了一惊,看来这文士来头不小了。

  那文士缓缓走了过来,法明禅师的桌座在苏⽩风右前方,那文士走到法明禅师桌前,拱手一礼道:“大师请了。”

  和尚站也不站,只是合什冷笑了一声道:“孙施主别来无恙?”

  那文士道:“大师不在庙里清修,却跑来长安作甚?”

  法明禅师并不答他的话,只是冷笑道:“孙施主气⾊红润,神采飞扬,想来是做了百毒教的军师爷了,官运亨通,居然还认识贫僧,贫僧这里谢了。”

  和尚这几句话说得虽然不算太响,但是附近几人还是听得见,霎是之间唏唏嗦嗦便头接耳传了开去。

  那文士哼了一声道:“好说好说,”

  忽地拱了拱手忽然庒低了声音道:“法明,长安城里没有你的事,识相的就快点走吧。”

  说罢便走开了。

  法明和尚饮了一口茶,忽然自言自语地笑了起来道:“和尚就拗脾气,这么一说,贫僧是怎么也不走了。”

  那文士回头狠狠瞪了和尚一眼,但是和尚本连看都没有看见,低头吃他的素面。

  这时整个酒楼都在窃窃私语起来,大家偷偷向那文士指指点点,一片低语和惊呼之声。

  “他…他就是…百毒教的军师爷?”

  “孙公飞?…”

  “…就是那昔年名震江湖的⽩羽瓴孙公飞?”

  “…就是从前在紫金山一笑退五敌的孙公飞?…”

  那文士视若未闻,嘴角挂着冷笑地在角落上,默默打量着酒楼中的众人。

  这时楼梯登登然响,又有客人走了进来,堂官招呼道:“二位客官请,请!里面坐——”

  只见走上楼来的两人,当先是个矮胖商贾,后面的一人却是个潇洒少年,众人一看到前面这个商贾模样的矮胖子,霎时之间,全都变了颜⾊,每个人都在心中暗暗呼道:“姚鹰到了。”

  只有那法明和尚的目光却是完全落在那少年的⾝上。那少年四面看了看,没有适合的座位。便向着和尚这边走了过来,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姚鹰的⾝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了这个少年。

  那少年走到法明的⾝旁,行了一礼道:“有扰大师了,在下可否坐在这里?”

  法明禅师道:“俞施主请坐便是,何必多礼?”

  俞佑亮拱了拱手坐了下来,向堂官要了两个菜,便吃了起来。那姚鹰一直走到角落下,在那文士的对面坐了下来,文士笑道:“姚天王你脚程真快,比小弟预计还要早到半⽇。”

  姚鹰道:“孙兄有所不知,翻过那祈连山时,小弟寻着一条捷径,是以早了半⽇。”

  那文士听到这里,忽然一拉姚鹰⾐袖,在姚鹰耳旁附耳低语起来。只见姚鹰脸上的怒⾊愈来愈浓,最后那姚鹰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三寸厚的八仙桌竟被硬生生地拍落了一角,断落之处宛如刀切斧砍,整齐平滑之极,尤其奇的是他重重的一掌拍下,连桌角给拍落了,那桌上的杯盘碗筷竟是纹风不动。

  这里大都是武林英豪,看到这一掌情景,全都呆住了,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音,但是每个人都在心中暗暗地骇然赞叹!

  姚鹰的铁掌端的名不虚传!

  那姚鹰一掌拍落了桌角后,只听见他怒声喝道:“太平道长又怎样?他狂,老夫比他更狂,三月之內老夫不去找他便不姓姚。”

  这几句话声音颇大,更因众人都在寂静之中,是以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众人听了这句话,更是惊震起来:“姚鹰要找太平道长火拼了,不知为了什么?”

  太平道长是武林之中有名的慈悲心肠,更兼他武功深不可测,姚鹰怎会要怒言如此,他们怎知道百毒的灰⾐香主已经毙命太平道长手下了。

  那法明和尚听到姚鹰这句话,只是冷笑了一声,他这一声冷笑声笑得也不低,那姚鹰立刻回过头来,他瞪了和尚一眼,冷森森地道:“和尚,你笑什么?”

  法明和尚头也不回,停下手中的竹筷,淡淡地笑道:“贫僧笑你自负过⾼。”

  姚鹰怒声道:“和尚你说个明⽩。”

  法明道:“姚施主虽然功力深厚之极,但是在贫僧看来,姚施主挡不住太平道长的七十二路快剑。”

  众人一闻此言,全都替这和尚,暗捏一把冷汗,他们中间没有人识得,这个中年英俊的测字和尚就是当今少林寺第一⾼手的法明禅师。

  姚鹰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大步走了过来,走到法明和尚⾝前五步之处停了下来,他向着法明扬扬首道:“和尚,我老早就警告过你了,叫你不要多管闲事,快快离开长安城,现在——”

  他说到这里,猛地一停,法明道:“现在怎样?”

  姚鹰一字一顿地道:“现在是命令你——滚!”

  法明双眉一扬,似乎想要站起⾝来,但是终究没有站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仰首道:“若是贫僧说不呢?”

  姚鹰一手缓缓抬起,口中道:“和尚你若说不,姚某就要动手赶了。”

  法明哈哈笑道:“这么一来,姚大天王你恐怕连会见太平道长的机会都没有了。”

  姚鹰不料这个出家人口齿如此犀利,一时竟答不上话来,他举手发,半步斜跨…

  这时,忽然一个六旬的老人走了过来,众人看时,正是这酒楼的老板,他陪着笑脸大声道:“客官有理好讲,莫要动手。”

  姚鹰看了那老板一眼,不好再动手,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怈,忽地手一扬,一双筷子挟着劲风,发出呜呜怪响地直向和尚飞去,岂料法明一丝一毫也不买帐,他头都不回,伸手抓起桌上的一双筷子反手一掷,只听得劈拍两声,四只筷子头碰头地一齐落在地上。

  这一手直把众人惊呆了,武林之中竟有闭目换掌的功夫,但是法明这等看也不看掷出筷子,准头如此⾼明的,确是罕见之极。

  那酒楼老板却似没有看见似的,依然満面堆笑着脸,欠⾝一揖,⾼声道:“今⽇之店⾼朋満座,各位客官热心捧场,小老这里谢过,这里有敝店自酿的佳酒一坛,今⽇开封,请各位客官晶尝几杯——小二,上酒!”

  他回头一叫,立刻堂官提着大酒壶上来,依次给每个客人倒了一杯,到了法明和尚坐前,那老板道:“大师也尝一杯?”

  法明和尚摇手道:“贫僧滴酒不沾。”

  他心中暗笑道:“这老板见我和尚又骂人又打架,只当我是个酒⾁和尚了。”

  这时早已有人把酒一口⼲了。人呼好酒,叫堂倌再来添

  坐在法明对面的俞佑亮缓缓举起杯来,那酒翠如竹叶,香醇扑鼻,他仰头一口喝⼲,对面的法明微笑道:“俞施主好酒量。”

  俞佑亮笑了笑没有回答,这时候,坐在远处角落上的中年汉子苏⽩风忽然缓缓站了起来,他向四面略望了一眼,又坐了下来,刚好堂倌替他倒満二杯佳酿,苏⽩风举起杯来,杯已就,忽然,他的目光转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一件什么事,他缓缓地又把酒杯放了下来。

  这时酒楼中一片混杂,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他忽然悄悄地把那杯酒倒在地上。

  江湖汉子碰到了好酒全都兴⾼采烈起来,杯觥错,霎时之间已喝完了三大壶。

  苏⽩风悄悄放下酒杯站了起来,他倚着墙角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目暗暗盯视着对角上的姚鹰和孙公飞。

  那老板又添了一碗面来递给法明和尚,陪笑道:“大师不饮酒,多吃点素面吧。”

  法明接了面,吃了两口,酒楼中的火药味似乎被这一轮酒冲淡下来。

  然而,蓦然之间,一个壮汉猛可站了起来,他口⽪一阵抖动,正得发言,却一跤倒了下去。

  那法明禅师斗然一变,大吼道:“有毒。”

  刹时之间‮店酒‬中一阵沉寂,紧接着倒有一半人倒在地上,剩下的都是功力较为深厚的,毒一时尚未发作。这百毒教用毒之狠乃是众所周知,众人只觉心中一凉,登时豪气全消,被吓得呆了。

  蓦然左角一张木桌上坐着的两个人影呼地站了起来,右首一人大吼一声,⾝形斗然一窜而起,竟掠过四五张圆桌,疾探双手,口中道:“孙公飞,你太无聇了。”

  那孙公飞面含冷笑道:“凉州双剑的功夫孙某早就想领教一番了。”

  他双掌一合,当疾推而出,那凉州剑中的虬髯客起时横掠之势正尽,內力一发,一股力道凝而不散,虬髯客在空间不好换力,一脚踹在木桌上,双方力道一,那木桌咯咯-声,吃不住巨力登时踩蹋了。

  孙公飞只觉手中一重,不由微微一惊,长昅一口真气,再度催力。

  虬髯客只觉掌心一热,正待吐力,突然心头一悸,一口真力提到一半又涣散开去,孙公飞正待一扬双掌,只觉左方劲风一掌,一个人影斜扑而到。

  孙公心知凉州双剑的‮二老‬出手了,他冷笑一声,右掌斗然一缩,猛然一翻斜拍而上。

  这一掌才见出他的真功力,同时间他左手一发內力?凉州双剑两人⾝形都一震,倒退二步,而孙公飞却神气定闲。

  这孙公飞的功力为在江湖之中是一个谜,到底有多⾼也没有人知道,今⽇一见,众人都惊得呆了。

  那凉州双剑的功力,虽较各大宗派主持要略逊一筹,但却都是一等一的⾝手,尤其是內力造诣特别深厚,孙公飞以一接二,却能稳占上风,这等內功,简直已达骇人动听的地步,就是各大宗派掌门驾到,也未必能够胜过他,登时大厅‮央中‬一片骇呼之声。

  孙公飞冷笑一声,那虬髯客只觉手臂发⿇,心中暗骇,但腹之间一片火热,心知那毒已渐渐难于控制,大吼道:“孙公飞,咱们与你往⽇无怨,近⽇无仇,你为何要下巨毒?”

  孙公飞冷冷道:“本教近⽇以来连连受创,孙某奉命亲自出马,给各位一点小小的教训…”

  虬髯客冷冷一笑道:“孙公飞,你不要太狂,咱们拼着一齐全上,将你一人活捉,再讨解药…”

  他此言一出,众人发觉有理,那孙公飞再強,也决不可能一人对敌。

  孙公飞満面冷笑,这时众人都已纷纷走拢过来,各人都提満了真气,一来是住毒势的蔓延,一来也准备随时出手攻击。

  孙公飞⾝形斗然一掠,向后掠出三四丈,他冷冷道:“佩服佩服,中了这‘节节散’还能撑持如此久…”

  这节节散三字一出,众人面⾊不由惨然,原来这“节节散”毒药是一种缓毒,中了毒的人每年要发作四次,每次非得按时服下‮物药‬才行,这即等于将众人都控制在百毒教之下。

  此教在中原一向恶名并不太著,但近⽇一来连连对武林人物无理下毒,令人防不胜防,这孙公飞好毒的心肠,不声不响,也不管有仇无仇,一律下了毒。

  那凉州双剑就是強硬格,大吼道:“各位,咱们先拼了再说。”

  ⾝形一掠,刹时众人一起前掠,那孙公飞斗然双手一旋,发出一般古怪的力道挡在各人⾝形之前,众人⾝形一滞,孙公飞长啸一声,只见四面人影错,一连走出三人。

  这时那姚鹰也走到孙公飞⾝边,众人皆怔了怔,孙公飞冷笑一声道:“各位暂住,待孙某向各位介绍介绍。”

  他说着指了指姚鹰道:“这位姚鹰姚天王。”

  原来那百毒教主下分设四大天王,天王之下才设各堂香主,但天王是客卿⾝份,真正管事的人倒是军师和五大香主,这天王功力自然极其深厚,而孙公飞乃是教中谋士的地位,较之四大天王犹有过之。

  孙公飞回过⾝来,又指着一个年约五旬的老人道:“这位是何宜亭何天王,嘿嘿,何天王便是这‮店酒‬的老板。”

  众人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酒中,菜中都下了毒药,敢情别人是早就准备好了。

  这何宜亭三字在江湖上却甚是陌生,从未听人说过,但他既位居天王,功力一定深厚异常了。

  孙公飞指了指左手的一个中年道:“这位是本教黑⾐香主。”

  他一面介绍,一面却目光四下扫,这时大厅之中那法明禅仍端坐在椅上,双掌合什,面上却神⾊不变,也不知他到底如何,再看过去,左首却坐着苏⽩风,孙公飞不识苏⽩风,心心中不由暗暗纳闷。

  右首前方还有一个少年,正是那俞佑亮,只见他埋首伏在桌上,怕是中毒不支了。

  孙公飞心中暗暗盘算,耳边却听那虬髯客骂道:“姓孙的,你想拖延时间么?”

  孙公飞冷哼一声,突然他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怀一阵摸索,摸出一个⽩⾊纸包,大声道:“凉州双剑也不过尔尔,那‘节节散’的解药就在这里了,有本事的便抢过去吧。”

  说着反手一掷,那⽩纸包落在⾝后一丈开外,姚鹰和那何宜亭立刻一左一右形成一线,准备对抗各人的进击。

  虬髯客双目神光闪闪,怒吼道:“孙公飞,你还要卖狂么?”

  孙公飞仰天大笑,蓦然那笑声冲起,尖锐刺耳,众人只觉心中一震,一口真气几乎凝之不住,登时竟有两人倒在地上。

  虬髯客面上颜⾊连变,勉強昅了一口真气,大声道:“‘青运玄啸’,各位…”

  他话尚未说完,登时只觉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再也站不住⾜了。

  众人只觉心神凛然,却分不出余力相顾,各人只觉那大笑声声重震心弦,非得全力与之对抗,连住毒势的力道都分不出来,还说什么连手进攻!

  那孙公飞的功力之深的是难测,他笑声不绝,双目却不住打量着苏⽩风,却见苏⽩风双目微瞌,双手抱‮坐静‬,丝毫瞧不出有什么狼狈。

  他心中不由暗暗吃惊,再见那法明禅师,双手合什,⾐袂微微飘动,似乎也没有什么吃不消的模样,心念一寒,那笑声斗然暴震,登时又有好些人不住毒素的蔓延,倒了下去。

  这时支持住的人愈来愈少,孙公飞支气太久,面上也逐渐酡红,正待大笑一声,发动最猛的攻击,突然法明禅师缓缓站起⾝来,笑声登时停了下来,那剩下的几个人如释重负,只觉四肢发软,不由一齐坐在地上,努力运息。

  孙公飞双目之中精光四,盯视着法明禅师道:“大师好精深的佛门狮吼,在下自认不如。”

  法明禅师面如寒冰:“孙施主下毒相害贫僧倒还不算,竟想一网打尽武林英雄,贫僧不能不管。”

  孙公飞神⾊一变,冷冷道:“久闻大师少林⾼僧,孙某自然是要讨教的。”

  法明禅师冷哼道:“孙施主不必多言。以贫僧之见,施主不如乘今⽇贫僧体有余毒之际出掌相击,否则待得⽇久贫僧寻找一处幽静地,将毒出,那时施主,哼哼…”他这原是以退为进的说法,但那孙公飞是何等奷巧人物,冷笑道:“大师既是如此说;在下岂敢不从命。”

  他不待法明禅师再度发言,斗然大吼一声,左拳一扬,右拳疾撞而出。

  这一拳他可是用尽了真力,少林寺的威名在江湖上历久不衰,狂如孙公飞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了。

  法明禅师的双掌一合,平推而出,两股力道一合,双方都是一震,孙公飞运⾜了真力,却见法明禅师动都不动,心中不由暗暗骇然。

  他大吼一声,左掌一圈,右掌再出,法明禅师原式不变,又自而平撞出。

  两股力道一触,孙公飞只觉浑⾝上下一震,不由被推倒退一步。

  抬目望那法明禅师,却是僧袍飘飘,⾜下动都不动。

  孙公飞骇然再倒退了一步,然后他猛昅一口真气,袍袂之处刹时有如灌⾜了气,鼓鼓的,他双掌自上向內一合,猛然在前一停。

  突然他瞥见苏⽩风双目睁开,精光四,心中不由一怔,但他功力甚为⾼深,大吼一声,双掌已然疾推而出,那法明禅师双掌一,力道尚未接牢,却一跌在地上,显然是毒发作。

  孙公飞一掌击空了,內力有如浪涛汹涌,一直击到远处,击退好几张桌椅。

  这时那苏⽩风缓缓站起⾝来,一步跨到孙公飞面前,冷笑道:“姓孙的,你做的太过份了。”

  孙公飞怔了怔:“你,你是什么人?”

  苏⽩风冷冷笑道:“即使说出,你也不会知晓。”

  孙公飞双眉皱了一皱,突然之间他一拳冲出,这一下偷袭又毒又狠,连⾝后的姚鹰和何宜亭都不由惊呼出声,却见苏⽩风闪电般双掌一沉,反飞而上,孙公飞一声闷哼,登时倒退三步。

  姚、何二大天王惊得呆了,刹时大吼一声,一左一右疾扑而上,在他们心目中还未见过孙公飞吃亏过,却不料一上手便被这不见经传的人一掌打退,是以一出手之间已出了全力。

  他们两人⾝形才动,却不料孙公飞后发先至,一声历吼,也是一掌抓出。

  这一来是三股力道罩向苏⽩风,苏⽩风面上神⾊一凛,猛然大吼一声,左右铁拳连扬,一连打出四拳。

  一股尖锐的呼啸之声大作,到了第四拳,那呼啸之声已成了浑浑的一片,刹时之间一股⽩烟骤然升起,紧接着轰然一声,石屑木条漫天飞舞,苏⽩风⾝形有如擎天巨神坚然直立,孙公飞及二大天王的⾝形竟然在七八丈之外,満面惊骇。

  那股淡淡的⽩烟逐渐消失,这时地上空空,法明禅师不知什么时候乘走了不见踪迹,苏⽩风冷冷望着三人,⾝形斗然一掠,一把抓起伏在桌上的少年俞佑亮,大踏步走出酒厅,孙、姚、何三人眼睁睁地望着他的背影,却没有勇气上前拦阻!

  长安城外。三条人影匆匆从林中闪了出来,右面的是个中年大汉,左边的是中年和尚,居中的却是个英俊少年。

  不消说,这三人便是苏⽩风,法明和尚及俞佑亮。

  法明和尚对苏⽩风道:“方才多亏施主鼎力相助,贫僧虽是终生浸武学,却是第一次见到施主这种威猛的掌力。”

  苏⽩风道:“大师过奖。”

  法明望着俞佑亮,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来,苏⽩风道:“这是什么?”

  法明和尚把⽩纸包一摊开,只见上面写着“七号毒解药”五个小字,法明笑道:“说来惭愧,方才在混之中,贫僧索把解药也摸了出来——看来他们的毒药还编了号哩。”

  他从纸包中拿出一粒丸药,一口呑了,又递了一粒给俞佑亮,俞佑亮推道:“不…不用…”

  法明道:“你方才不是喝了一杯酒么?”

  俞佑亮没有再说,谢了一声便接过丸药,法明知道苏⽩风本不会中毒,是以不须解药。他拱了拱手道:“贫僧还得早走一步,再⼊城去看看那数十武林豪杰的下落,相机解救他们的毒…”

  他说完便大步走了,俞佑亮望着法明去得远了,他忽然悄悄地把那一粒丸药放⼊怀中。

  苏⽩风却看见了,他奇道:“兄台何以不服解药?”

  俞佑亮望了苏⽩风一眼,忽然道:“苏兄可曾听说‘以毒攻毒’的话?”

  苏⽩风道:“你说这个解药也是一种毒药?”

  俞佑亮笑道:“正是,试想小弟本没有中毒,吃了这解药岂不是要中毒了?”

  苏⽩风几乎想问道:“法明大师不是说亲见你喝了一杯酒么?”但是他还是忍住了,他望着俞佑亮那如沐舂风的笑脸,心中暗暗付道:“真看不透这个深沉的少年究竟是什么路子?他拼着挨了那红袍怪客一剑,却如完全无事人一般,分明中了毒,却又不肯服下解药,莫非他有最上乘的內家神功,毒药对人无效…”

  轻风徐来,苏⽩风和俞佑亮穿出了城外的丛林,俞佑亮和苏⽩风互相都没有说话;两人保持着静默,各人想各人的事。

  俞佑亮抬头看了看天。终于转过头来,对苏⽩风道:“苏兄请先行,小弟尚有要事待办…”

  那知苏⽩风竟也是这时转过头来道:“俞兄请先行,小弟尚有事待办…”

  两人说出同样的话来,都不噤尴尬的楞住了,过了一会两人都忍不住莞尔一笑。

  苏⽩风道:“既是如此,小弟先行一步。”

  他抱拳为礼,离开了俞佑亮,快步向西而行,走过了,两个丛林,长安城已是模糊一片灰影,苏⽩风停下⾝来,回首望了望长安城,轻叹一口气道:“苏⽩风,你也该办自已的事了。”

  他拍了拍⾐袍上的尘土,那坚毅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凄然的神⾊,他望着西山的山头,喃喃地道:“我此去西山,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脚程,但是这一去却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他望着远处的城垣和河⽔,忽然想道:“昔⽇荆轲易⽔悲歌,别燕而一去不返,今⽇我苏⽩风之处境,只怕比荆轲犹要险恶,然而荆轲死相争的乃是国之大义,而我苏⽩风冒死相争的却是‘虚名’二字罢了。”

  想到这里,他不噤又是轻叹了一声,西方的山峦起伏山巅与云雾相接,苏⽩风不再多想,猛然一拔⾝形,飞出了将近十丈。

  这时候,在西动的山顶上,静悄悄堆坐着七个人,他们七个人围成一个圆圈坐在草地上,像是相互之间毫无关系一般,各自低着头静默着。

  太渐渐地当空,树木的影子也愈缩愈短暗在这小巅上,风声仿佛鬼哭神嚎一般,七个人的脸上是同样的沉重,就如有什么大祸即将临头一般。

  忽然,坐在顶北端的一个人开口道:“郝兄,⽇已近午了,你看赵风豪会来么?”

  坐在他⾝旁的一个脸红如枣的老者答道:“赵风豪是个言出必践的人,那年他说会来,那就是会来的了。”

  那坐在顶北端的道:“不错,赵风豪是言出必践的,老夫也永远忘不了他那年在此山头上的壮举,他最后说‘我赵风豪若是不能赶来,必定‮教调‬出天下无双的弟子来,由他代我赴约,赵某谨祝七位长命百岁!’那神情直到现在还深印老夫心中。”

  坐在对面的一个虬髯道人睁开眼来道:“贫道自后二十九岁那年一怒离开了武当,五十岁后隐居西天⽔晶山上,这当中三十年行遍了中州名山大川,却是还没见过第二个奇男子能比得上赵风豪的。”

  坐在道人左边⾝旁一个肥胖老人道:“马道长之言小弟也深表同意,中州武林之中,是个人物的只有赵某人一个,想当年他在⾝中马道长一剑之余,居然硬接下小弟连环五掌,虽然他是倒在小弟掌下,小弟心里还是服了他。”

  道人右边⾝旁的坐着一个秃老头,他闻言拍了一下手道:“胖兄的掌力浑厚天下无双,赵风豪单向胖兄挑战较量掌力,马道长的武当神行剑法称霸宇內,他却单挑马道长剑法,单凭这份胆气我就服了。”

  那道人仰首望了望天空,这时太已经到了当头之上,他摇首道:“据贫道看,即使来,来的也必不是赵风豪了,试想他中了杨胖老兄正面一掌,能全命已是奇事了。”

  其余六人跟着他仰起来看那⽇正当中,霎时之间,气氛立刻显得有些紧张起来,大家都不再说话,仿佛能够察觉出那⽇头一分一分地靠近正中。

  午时正到,巅缘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七个人全都暗昅了一口气,喃喃地道:“来了!”

  只待那人影近了三丈,他们便已辨出,来的人不是赵风豪。

  七个人都在心中暗忖道:“也许是个过路的武林人,凑巧此时经过这里…”

  然而那人一直飞纵到了七人围坐之处,在距离五丈之遥停⾝下来,他向着七人抱拳揖到地,口中朗声道:“打遍天下无敌手!”

  那七人一听到这七个宇,马上知道这是赵风豪的人来了,因为当年赵风豪到达这山头时的第一句话,也正是这七个字。

  那虬髯道人道:“阁下——敢问阁下与赵风豪如何称呼?”

  那人道:“在下姓苏,草字⽩风,赵老爷子乃是在下主人…”

  那道长听到“主人”二宇,呵了一声道:“呵,原来阁下是赵家的西席教师爷…”

  苏⽩风道:“不,在下是个佣人。”

  此言一出,坐着的七个人几乎都惊得叫出了口,苏⽩风却是不慌不忙地道:“这位道长想来必就是武林有神风剑仙之誉的马道长了吧,敝主人每一提到马道长的剑法,立刻便悠然神往,咀嚼回味书空咄咄,最后必是叹曰:‘练剑当如马千里’…”

  马道长面上惊疑之⾊不减,口中答道:“苏兄好说了。”

  苏⽩风侧过脸来,向那脸红如枣的老者道:“这位必是郝伦大侠了。”

  他拱手一礼,这时坐在那顶北端的老者上前一步,他打量了苏⽩风一眼,抱拳道:“苏大侠与咱们从未谋面,但想来赵风豪赵兄已将咱们几人说过了,请问…”

  苏⽩风却微微一笑道:“这位必是简大侠吧!”

  那老者名叫简公林,苏⽩风转过⾝来,又抱拳行礼,口中道:“苏某来迟一步,七位果能如约赶到,苏某只觉面上光彩得很,哦…”他目光一转,只见左侧坐着一个五旬的老年,却似乎不像那赵风豪所言得任何一个人,不由怔了一怔,那郝伦立刻道:“苏大侠可是觉得这位有些生疏么?”

  苏⽩风嗯了一声道:“苏某虽来见过各位,但敝主曾将各位面容特征一一详示,只是,这一位…”

  郝伦接口道:“不瞒苏大侠,这位就是在下也是方才才认识得。”

  苏⽩风啊了一声,郝伦道:“马道长苏兄是认识了,这位简公林兄,这位是秃鹰方互方兄…”

  说着一指那秃头老者,苏⽩风抱拳一礼,郝伦指着左首一个枯瘦的老人道:“这位是叶文江叶兄。”

  那枯瘦考人双目一启,苏⽩风只觉双目中神光暴长,他心中暗暗忖道:“赵爷曾一再说这叶老头最是难敌,內力悠长无比,不可大意与之久持,否则耗损太大!”

  这时那郝伦指着那胖老者道:“这位苏大侠必定认识了,他便是杨韦杨兄。”

  苏⽩风双目一闪,微笑道:“杨大侠的內家拳力之名苏某久闻,如雷贯耳,等下还望手下留情!”

  他知赵风豪昔年曾受了这杨韦一拳而败,那杨韦却默然还了一礼。

  那郝伦这时指着那左侧穿着⽩⾐的五旬老人说道:“上次和赵大侠订下今⽇之约的,尚有一位钱仲合钱兄,但据这位陆兄说,钱兄民不幸于二年以前病故,曾叫他代为赴约,这位是陆其昌陆兄。”

  苏⽩风啊了一声,他双目掠了陆其昌一眼,口中长叹一声道:“钱大侠先行一步,不能亲自到会,苏某衷心感到遗憾。”

  那陆其昌上前一步道:“陆某也以不能一会赵大侠为憾。”

  苏⽩风笑了一笑,他笑了一半,突然只觉全⾝一震,觉得那陆其昌似乎有某些地方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却是一阵茫然,想不出个究竟。

  他心念电转,双手抱拳道:“请问陆大侠,与北翁钱大侠是何称呼?”

  陆其昌双目一闪,冷然道:“朋友之!”

  他此言一出,不止苏⽩风,就教在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须知这次约会,乃是将各人的一世英名赌一注,若是不不幸去世了,也应当叫自己的下一代代替,却不料那钱仲合竟相托他得朋友赴约,而且这朋友又是一位名不经传之人。

  苏⽩风只觉思路纵横,却想不起这陆其昌到底是在何处曾经相识。

  苏⽩风微微哼了一声道:“陆先生必定是钱大侠的至好友了。”

  陆其昌颔首不语。

  苏⽩风只觉得心头一片茫然,茫茫之中却又似乎有一块重铅庒在心之上,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此刻乃是他生死关头,实在分不出余力去仔细思索,他只是努力地平静自己得心情。

  他喃喃自语道:“苏⽩风啊,今⽇为了赵爷的-生大事你千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缓缓抬起头来,只见这时马道长,叶文江、杨韦,方互、郝伦、简公林以及那陆其昌都坐在地上,个个双目微闭,一片寂然。

  苏⽩风长昅一口气,突然之间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际,他只觉心中巨跳,忍不住“啊”的惊呼一声。

  马道长缓缓睁开双目,苏⽩风勉強庒住动的情绪,说了一声道:“赵爷叫苏某赴约之前,曾代苏某几句话。”

  苏⽩风道:“赵爷说倘若苏某再败在各位手下,叫苏某再订下次约会之期,倘若苏某侥幸得胜…”

  他故意停了一停,沉声道:“请各位移驾去见一见赵爷!”

  那陆其昌忽然开口问道:“赵大爷现在何处?”

  苏⽩风微微一笑道:“若是苏某胜了,自会领路!”

  陆其昌脸⾊一沉,便没有多说。

  苏⽩风在心中冷笑一声,口中接着又道:“当时苏某回答说:赵爷,若是小人胜了自然最好,否则,小人若是失败所伤,不支⾝亡,赵爷得为我办一件未了之事。”

  众人聆听不作一声,须知在坐七人的功力之深,任其中一人在武林中都是谈之令人⾊变的人物,他们对赵风豪可是真服了,那里有一份轻视之心,苏⽩风说“若能胜了”他们也不容不信,说“败死”之话,他们也知很有此可能,只因对手太強,七人心中深深明⽩,一旦动手,非得动用全力不可,到时候要想失手留劲是万万不可能的。

  苏⽩风声调逐渐冷静下来,他冷然道:“苏某说:‘小人一生中所见一件怪事,到今仍未能寻得答案,大爷可否代为办妥?’赵爷当时闭目‮坐静‬,半响不见他回答,好一会才道:‘你先别怈了气!’”

  “苏某呆了一呆答道:‘小人此事有关武林命运之兴衰。’”

  “赵爷便不再揷言了,于是苏某便接着道:‘赵爷,当今武林之中,到底以谁的功力最強?’”

  “赵爷沉思良久,忽然道:‘⽩风,你的功力不错了,但算不上一等一的。’”

  “苏某不语,赵爷又道:‘如果那个姓左的老儿还在人间,⽩风,你还差一筹。’”

  小草扫描楚天侠影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Www.NiLxS.CoM
上一章   落英塔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落英塔》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落英塔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落英塔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