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神州 第四章 千里追踪求一悟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虎啸神州  作者:上官鼎 书号:41068 更新时间:2017/9/18 
第四章 千里追踪求一悟
  河朔二矮之一的追云叟,将阮天铎和裴冲等七人,引离了安陵,方说明真象,笑弥陀曹华和黑风蛇已自后面追到,小孩儿裴骅见黑风蛇说话狂傲,心中有气,一蹦就出去了,就有那贾威看出了便宜,心知对面这些主儿,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一摆手中铁尺,心说:这可是该我成名露脸了,这不是个小孩儿吗?看年纪,才不过十二岁,武功还能好到哪里去,就对黑风蛇刘云说:

  “头儿,笨鸟先飞,打旗儿的先上,你给我看着点,让我来拿他。”

  说罢,也就蹦出来了,他欺裴骅年幼,哪知还没有两个照面,贾威就已伤在裴骅的子⺟离魂圈下,这一来,不但黑风蛇等人又惊又怒,连裴冲也惊诧十分,还以为这小侄儿在山上之时,平⽇里是头目们让着他,这会子才相信,原来竟还真有本事。

  裴骅这一伤了贾威,可就把黑风蛇笑弥陀几人怒了,人家仅出来了这么个十来岁的孩子,竟把自己这面的大人伤了,因此就不但怒,而且羞,羞怒加,竟不约而同地一摆手中兵刃,齐往上扑,这边的裴⽟华姊弟情深,黑风蛇等刚一摆兵刃,她已右手剑诀一领,龙行一式,晃⾝到了裴骅旁边一站,塞北观音也是同时跃进,两位女侠恰是两只长剑,一左一右,把裴骅夹在当中,火麒麟裴冲,更一跃越过,站在裴骅前面。

  他们几人这一上前,黑风蛇亦已站出来了,折铁刀一摆,说:“拒捕还敢伤人,好大胆子。”

  火麒麟裴冲敞声一笑,満脸不屑的道:“既然你们不辨是非,不分黑⽩,仗势凌人,诬良为盗,我们可不管你是官面还是私面,官司要打,可没那么容易,只要你赢得我手中这把锯齿刀。”说着,手中锯齿刀一摆。

  黑风蛇在没改琊归正前,本来就是个桀傲的人物,这一站在官面上说话,哪能不狂。又在羞怒的当儿,再又经火麒麟这几句话一,掉头就对笑弥陀道:

  “你看着那几个兵儿,让我先拿这个,不给一点颜⾊,他们大概也不会就范。”

  说罢,黑风蛇⾝形一矮,猛顺折铁刀,恰似一股黑风,霍地向裴冲卷去,裴冲见他来势太猛,却也不敢轻敌,挫退步,卸他来势,方要旋⾝上步,陡觉人影一晃,那黑风蛇已后退了几步,自己的⾝旁站定一人,原来阮天铎已出来了。

  裴冲出去之时,阮天铎本来就忍不住了,因为这些追骑,可说都是冲着他和塞北观音来的,自己的事情,怎么好让人家来伸手,故黑风蛇一顺折铁刀,挫卷进,阮天铎也飘⾝而出,描金折扇向黑风刀⾝一点,阮天铎不想伤人,故仅用了五成力,但黑风蛇已觉得刀⾝一震,已了开去,一条右臂被震得酸⿇了,这才趁下落脚方点地之势,猛往后退回了五六步,这时才看清是先前站着未动的那个书生,亦即画影图形捉拿,自己奉命追赶的人,这就叫行家一伸手,即知有没有,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别人一伸手,即把自己震退,今天看来怕要弄得灰头土脸了。

  黑风蛇方在一楞,阮天铎已含笑一拱手道:

  “几位上差奉命而来,均系⾝不由已,按理说,我们应该随诸位回去,但一来我们都有要事在⾝,而且我等在京所作所为,大概诸位亦有个耳闻,是非曲直,不辩已明,若说惩恶除奷,亦算犯法,那么,那抢劫民女,仗势欺庒善良者,不知又该算作什么,因此,我斗胆向几位上差求个情,请⾼抬贵手,我们也就过去了。”

  那笑弥陀曹华人甚正派,又见先前不过才出来一个小孩子,已有这般本领,这会人家一伸手,黑风蛇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江湖上也有万儿,哪知道人家⾝形都未看清,即已被震退,那武功之⾼,何只⾼出自己两人十倍以上,若是不善了,今天不但捕不得人,恐怕要僵。

  笑弥陀刚要上前,想顺着阮天铎的台阶下,那黑风蛇被阮天铎一伸手,就震退回来,脸上哪还挂得住,那还能冷静地去分析厉害,一声怒吼,折铁刀苍龙人海,猛向阮天铎分心刺去,说:

  “谁和你卖口⾆,不给你厉害,大概你不能就范。”

  阮天铎见黑风蛇不可理喻,一声冷笑,滑步旋⾝,左手骈指如戟,点黑风蛇右肋,那黑风蛇却也不是低能之辈,轻⾝功夫也已到家,猛一挫,右脚划了一个弧形,让过阮天铎的点⽳手,同时折铁刀横锁断舟,拦向阮天铎砍去,阮天铎一声长啸,脫影换形,晃⾝已到了黑风蛇⾝后,黑风蛇一招走空,就知遇险,这里可就看出黑风蛇的武功来了,不接不架,猛往前蹦出七八尺去,竟将阮天铎的一招躲过,阮天铎不由暗暗点头,就在略一停顿的工夫,黑风蛇简直是红了眼了,倒赶千层浪,折铁刀挟劲风,已似一团黑烟,连人带刀,再向阮天铎卷扑过去,阮天铎先还不想伤人,适才几招,都未以全力递出,这一见黑风蛇手下果然不弱,方认真对敌起来,这一来,黑风蛇哪是敌手,阮天铎仍是点到为止,可是黑风蛇已无招架之力了,折铁刀对人家一双⾁掌,才不过三五招工夫,已⽩手忙脚

  旁边的笑弥陀和同来的几个捕头,一见黑风蛇不是人家敌对,都一摆手中兵刃,向上一围,这面的裴冲和邱翔,自不能袖手,裴冲一展锯齿刀,邱翔‮子套‬判官笔,刚要出去拦截,阮天铎已大喝道:

  “两位且请住手,容我一人来领教他们。”

  裴冲和邱翔闻言止步,场中的笑弥陀和三个捕头,都已向阮天铎攻到了,笑弥陀虽是看出阮天铎有惊人之技,但听他阻止别人上来帮他,心说,你纵有通天本事,岂能敌得过我们合力围攻,而且心中也不由有气,你这不是明摆着没把我们看在眼里么?

  阮天铎容几人近⾝,他是恐裴冲和邱翔两人出手伤人,故才阻止,见几人兵刃递到,霍地一声长啸,⼲脆把折扇缩⼊神中,⾝形一矮,旋展空手⼊⽩刃的工夫,眨眼工夫,几个捕头手中兵刃首先就出了手,齐都往外暴退,惊得一⾝冷汗,面无人⾊,黑风蛇刘云与笑弥陀曹华两人,武功确是不弱,竟和阮天铎又拆了三五招,兀自不退,恼得阮天铎起,⾝形快捷有如飘风,指点掌挥,把两人迫得来团团转,眼看要夺下两人兵器,已是指顾间事,倏地场边树梢头上,飞坠下一团黑影,方落在三人⾝边,报君行已铛地一声响亮,阮天铎已知是追云叟现⾝前来,那黑风蛇和笑弥陀两人大概是惊弓之鸟,闻声猛往外退,一见面前站定一个⾝⾼四尺多的矮老头儿,満⾝油泥,手中拿着一面报君知,虽是现在已改琊归正了,因为吃过追云叟的苦头,尤其黑风蛇刘云,是他手里报君知下的游魂,追云叟猛一现⾝,乍见之下,骇得魂不附体,不要追云叟再对付自己,只要将过去那段不可见人的事抖出来,当着这么些人面前,尤其是自己带来的这些捕头,以后自己怎还能当差见人,想溜,那就更丢脸了。

  追云叟大概是看出他的难堪来了,报君知冲着他铛的一敲,哈哈笑道:

  “人家手下留情,不为己甚,才让你们在他手下走个十招八招,哪知你们还不知道好歹,你们要想拿人,像你们这两块料,就是再多个一二十个,岂能奈何得了人家,本来你们放下屠刀,我也就不再管你们的闲事了,可是你们明明知道是诬良为盗,还要狐假虎威,助纣为,我算命的那不能不管。”

  说至此,追云叟已声⾊俱厉,喝道:

  “黑风蛇,今天你是要官了,还是私了。”

  黑风蛇一见追云叟现⾝,知道今天是完了,这个正点子也不是人家的敌手,旁边还有六七号人没动手,现在又加上追云叟,要是再说伸手拿人,那就无异老虎嘴边捋须,自计苦吃,可是又骑虎难下,最难堪的是,当着这些个捕快面前,平⽇自己颐指气使,不可一世,这个脸如何丢得起。

  黑风蛇正在难堪,笑弥陀可就站出来了,笑弥陀平⽇因为随和,不盛气凌人,一般捕快们对他都有个不错,一见追云叟现⾝,而且无异给台阶与自己下,只要今天不说拿人,就可全⾝而退,又知追云叟疾恶如仇,若怒了他,更是不了,急忙陪着笑脸道:

  “老前辈既是这般吩咐,还有什么说的,我们因是奉命差遣,老前辈还有什么不明⽩的,吃了官家饭,就得受官家管,⾝不由己,现在老前辈既然这般说,我们哪怕回去领罪,也要遵老前辈的吩咐,这事从这儿算完。”

  追云叟心说:“好猴儿崽子,你们拿人情面我⾝上推,难道凭你们这点道行,还能奈何得了人家吗?”就说:“还是你这笑弥陀见机,既你这么说了,我也不为己甚。”随又一指黑风蛇道:“你既已改琊归正,就该心存正直,猴儿崽子,今天我话说在前头,今后你若再助纣为恶,我还是不放过你,你可小心。”

  笑弥陀怕追云叟再说出难堪的话来,黑风蛇脸上更挂不住,忙拿话来引开,向追云叟一指,对⾝边的差人说道:

  “各位大概没有见过面,不认识,这位是当今武林的老前辈,若是提起追云叟老英雄来,大家定有个耳闻,现在老前辈出头来了这事,我兄弟的意思,大家即刻放手回去,向上面待的事,自有我们两人料理,即使上面责罪下来,亦有我们两人担当,与诸位无关,你们看是怎么着?”

  笑弥陀这么说,意思是要他们知道,面前这个老头儿,是江湖上顶儿尖儿,成名露脸的老英雄。阮天铎年轻,出道也不久,若说拿不着人家,还败在人家手里,这脸如何丢得起,而追云叟江湖上早已成名露脸,真可说得是如雷贯耳,红花绿叶⽩莲藕,只要是拿刀使杖的,就没有不知道的,用他的名号末遮羞,也好看一点,别人绝不能说自己无能。

  这般差人捕快,还有什么心里不雪亮的,适才人家一伸手,自己人的兵刃都撤了手,留得命在,而且连伤都没带一点,正是人家手下留情,两个头儿多拆了个三五招,还不是一样不行,追云叟这又一现⾝,语说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心里就不但惶恐,而且怕了,笑弥陀这么一说,别提已把责任揽在⾝上,只要不再伸手,留个全⾝而退,已是巴不得,大家当即一口同声的说道:

  “头儿怎么说,我们且当听令而行,头儿你就尽管吩咐吧!”

  笑弥陀道:“好!我们这就回京差。”随又对追云叟一抱拳道:“老前辈放心,冲着老前辈,这事就这么算完。”随对阮天铎等一拱手道:“适才冒犯,请多海涵,不是我们兄弟不知诸位的冤枉,实是⾝在公门,全不由己。”

  说罢,一声走,大家即刻翻⾝上了马背,正是来似一股风,去时若闪电,瞬眼已出林而去。

  这里的众人,见一场大祸,经追云叟几句话,即已烟消云散,心里都是一松,火麒麟裴冲还在心里存着追云叟戏耍他的那点不痛快,没上前道谢外,其余的人都与追云叟见礼,裴骅更是天真活泼,一窜就到了追云叟⾝边,伸手就要抢追云叟的那面报君知,本来么,十八般兵刃,各种外门武器,别看裴骅年小,可是没有未见过的,只有以报君知来作兵器,他这还是第一次,本来是小孩儿么,那能不好奇。

  追云叟适才已见他小小年纪,不过两招即打败而且伤了贾威,刁钻溜滑得令人可爱,和追云叟的子就差不离多少,心里甚是爱他,哈哈一笑,说:“你要,就给你啦!”

  裴骅人最精灵,追云叟的意思是,你要看,就把报君知给你玩玩。哪知裴骅黑⽩分明的一双小眼珠儿一转,反倒不去接那报君知了,噗通一声,就给追云叟跪下,说:“谢谢师博,我给你老人家磕头,”小脑袋像啄米的雏,一磕就是十个头。

  追云叟当时就怔着了,愕在旁边的,就更多了,火麒麟裴冲,双尾蝎董成、裴⽟华也不知这小弟弟在捣什么蛋。还是追云叟想通了,哈哈哈连声大笑道:“你倒是一厢情愿,谁是你师傅?”

  裴骅小肢儿一拧,膝行了一步,伸手就抱着追云叟的一‮腿双‬,说:

  “怎么说了又不算,你要把报君知给我,是你的兵刃么?给了我,不教我,我怎么会使,你要教我,就是师傅,不管,我这头可不能⽩磕。”

  追云叟不笑了,两只精光四的眼睛,注定在在裴骅面上,半天不言不语。

  火麒麟裴冲已喝道:“骅儿,还不起来,这成什么话。”

  追云叟听火麒麟一喝,竟一脸肃容,对火麒麟道:

  “老弟,大概我和这孩子投缘,不但他乖巧灵慧,而且是个练武最佳的资质,他不是要拜我为师吗?我生平没曾收个徒弟,可是一见到他,我还是真爱他,若是老弟认为我这两手武功还值得学,我就收他,不要多,有个三五年,就他现在的武功底,我自信能把他调理出来。”

  练武功的人,讲究的是投名师,像追云叟这般武林⾼手,要找还找不到呢,火麒麟⾼兴还⾼兴不来,那有不愿意的,虽是裴骅的爹,钻天鹞子裴林现正被困江南,但他这个叔⽗,亦作得主,忙趋前躬⾝一揖道:“老前辈要成全他,我们还求之不得。”忙对裴骅说道:“还不叩谢师傅。”

  裴骅一听,果然追云叟答应收他为徒了,抱着追云叟的两手一松,喜孜孜地叩头如捣蒜。

  追云叟哈哈一笑:“好啦!起来,小滑头,这下可趁了你的心愿了。”

  追云叟这才又正容对火麒麟裴冲道:“令兄之事,我从江南来时,已有耳闻,全由误会而起,至多有惊无险,而且并非是官面上向他为难,而是得罪了一个女娃儿。”说至此,又感慨地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赛旧人,就看这位阮天铎老弟,我追云叟从来就没服过人,可是阮老弟却令我从心里佩服。”

  阮天铎连谦逊也顾不得,听追云叟提到钻天鹞子裴林,是折在一个“女娃儿”手中,忙问道:“老前辈所说这个女人,不知曾会过面么?”

  追云叟听阮天铎问得急迫,说:“老弟提她则甚?赶莫和她有甚渊源么?”两只炯炯的眼睛,更注定在阮天铎的面上。

  阮天铎顿感尴尬,脸上微红,说:“晚辈不过随便问一声,因为这一路行来,已不止听人说起,据传闻所说,似与晚辈的一个师妹甚相吻合。”

  追云叟惊道:“怎么,也是钟千里的徒弟。”言下,似乎有怎的好资质都被钟千里收去了之慨,随又说:“我也不过是听得传闻,并未亲见,老弟等不是即下江南么?此行定可见面,是否,你到后自知。”

  追云叟随又对裴冲说道:“我一听说别人收了好徒弟,可更等不得了。”随说,随伸手摩着裴骅的头顶:“我这就带他前去,裴老弟可放心么?”

  火麒麟裴冲道:“老前辈何须客气,这正是他万千之幸。”

  追云叟道:“好!我就带他先走一步。”

  说罢,挟起裴骅,⾝形一晃,已消逝于林间,真不愧追云的雅号。快得连裴⽟华想把裴骅的⾐服分开来,他带去也来不及。

  裴骅这一去,数年后,果然被追云叟造就出了一朵武林奇葩,未到弱冠之年,即已名震江湖,此是后话,按下不提。

  且说阮天铎等人,见追云叟去了,大家也就上马,继续赶路,火麒麟裴冲虽然听追云叟说,乃兄有惊无险,但到底追云叟亦不过听得传闻,仍不放心,裴⽟华是⽗女情深,甚是关切,那阮天铎就更不用说了,⾝还在路上,一颗心早已飞到江南去了,惟有塞北观音,只要有阮天铎伴着,就是天塌下来,她也不在乎,她是全心全意放在阮天铎⾝上,阮天铎对她的一顾一盼,或是偶然的一声关切问语,无不令塞北观音感到甜藌温馨,而且就为中间有着一个裴⽟华同行同宿,把两人给隔开了,虽有咫尺天涯之感,‮存温‬不得,但却更增加了情意,对阮天铎来说,却减少了很多莫须有的别扭。

  几人上马而行,因为这一来,耽搁的时间不少,故都催马往前赶,这天在⽇落后,即已到了德州,这德州是⼊山东境內的一个大州县,甚是繁华,邱翔和此间的几个名武师都很,济南府卢家二郞拳的门徒,在这德州甚是不少,也因为人数众多,自然就形成了个集团,论这卢家二郞拳,在武林中亦甚有声望,在天下十八家半武术中,也占得一份子,到了现今掌门人的这一代,更将这二郞拳发扬光大。

  卢家二郞拳的掌门人,大排行第九,因此人都称他为卢九太爷,这卢九太爷在山东,称得起威名远震,说得夸大点,卢九太爷跺跺脚,半个山东都会颤,原因是卢九太爷教了几十个徒弟,几乎山东北的各州县都有,这几十个徒弟,又给他教了几百上千个徒孙,徒孙中设场子授徒的,少说点,就有百十来个。

  你想那时代设场子授徒的,就和现今的“学店”差不离多少,哪管你什么人,更不讲禀赋资质,不分阿⽑阿狗,只要有银子,就来者不拒,人一多,品流一杂,难免良莠不齐,就有很多流⼊下五门的。因此,那下五门中:耍狗熊、卖膏药、拉场子、练弹弓、开黑店、使薰香、打闷、套⽩狼、风⾼放火、黑夜杀人、甚至偷摸狗、端笼、偷门闩、切荷包、昝烟袋的、什么都有,都占全了,而且不仅如此,这些犯法的勾当,上面有卢九太爷的名头照着,下面有当地露头露脸的同门撑,于是勾结官府欺庒善良的事,到处皆是,受害人若是闷声不响,还在罢了,若是要嚷,也许还会给你自己带来惨祸,这就是所以卢九太爷跺了脚,半个山东都颤的缘故。

  且说这天⽇落时候,阮天铎和塞北观音等人,到了德州,邱翔本与当地的一个名武师花蝴蝶周通很有个不错,要望门投止的,还是火麒麟裴冲道:

  “邱爷,我看不必了。我们这是路过,仅住‮夜一‬就走,不要说打扰人家不便,而且我们人多,要是大家再一客套,反会耽延了路程。”

  邱翔不知,那火麒麟因常走德州,对这花蝴蝶周通不但有过耳闻,而且亲眼见到过不少劣迹,甚是不聇花蝴蝶的为人,故邱翔才一出口,火麒麟裴冲就拒绝。

  邱翔一想裴冲说得不错,就说:“裴二弟既是这般说,那么我们就落店吧。”

  几人就在运河的河沿,找了个客栈,因火麒麟裴冲常常来往,都住的这个客栈,那掌柜与伙计的,都了,刚一进门,都赶过来招呼,说:

  “裴二爷,你才来呀!你老可是好久未来照顾小店了,前些时裴大爷路过德州,也是我们侍候,我们还提起你老来。”

  火麒麟裴冲平⽇来去,手里甚宽,故伙计都透着殷勤,赶来讨好儿。

  火麒麟裴冲就笑着点头道:“我是事忙,近⽇少来照顾。”随向⾝后一指道:“这次可有几位朋友同来,我们是住‮夜一‬就走,伙计,随便给我们开三间房就是了,可要清静一点的。”

  伙计们忙道:“有有有,北上房三间,今儿全空着,什么话?裴二爷,你老这么吩咐,我们可不敢随便。各位爷往里请。”

  几人尚未走过穿堂,蓦地那柜房里奔出一人,老远的已在嚷道:

  “邱爷,怎么来到敝地还要落店,我们周三爷哪天不在提起你老,你这么过门不⼊,周三爷知道了,怕要不依。”

  几人掉头看时,只见从柜房里奔来这人,四十来岁,穿着也很不俗,邱翔一看,即哈哈笑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姚管事,请你回去时上覆周爷,说我邱翔因急事在⾝,不敢耽搁,明⽇一早即要南下,所以不去打扰了,等回头时,一定到府上登门拜候,再谢罪吧!”大家方知这人是花蝶周通的管事,火麒麟裴冲就不由一皱眉,就留下邱翔与他说话,大家随着伙计进了北上房。

  一会,邱翔进来,就说:

  “怕什么,什么,想悄悄地过德州,住‮夜一‬就走,怕不能了,这位周爷大有孟尝之风,这德州道上,可称得起远近知名,最是好客不过,裴二弟,我不是说你,你常走江湖,也该认识认识,以后有事时,彼此也好有个照拂,适才我们已被他的管事碰见了,只怕花蝴蝶周通晚半天就会前来。”

  邱翔是个直诚君子,没奢遮的男儿,从来友不分三教九流,只要谈得投缘,就是朋友,从来也不探听人家底细,故这花蝴蝶的作为并不深知,火麒麟裴冲却清楚,这裴冲虽是太行山大盗,但像花蝴蝶这样的人,还不聇与,听邱翔说得⾼兴,也就不好说什么,而且人家还是好意呢。因此就说:

  “邱爷说得是,这次为家兄的事,事情紧急,正是救兵如救火,实不能延缓,等回头有空了,一定前去拜望。”

  邱翔道:“二弟说得甚是。”

  说罢,已有伙计的在旁侍候茶⽔,邱翔匆匆洗了脸,即吩咐伙计开一桌酒席到上房来,这上房是——明三暗四间,明间在中,左右两个是暗间较大,明间后面,另有一个暗间较小,由塞北观音与裴华两人居住,因明间可以容得大家起坐,故命伙计将菜酒搬来。

  这时正是晚饭时候,一切都甚方便,而且伙计们又把几人都当着财神爷,伺候得也更周到,不大工夫,酒菜都已搬来,火麒麟裴冲原本见阮天铎年轻,有轻视之意,哪知今天人家一伸手,别提⾼出自己有多少倍,连追云叟那样的成名英雄,也胜不得他,故此,在态度上已作了大转变,坚要让阮天铎上座,阮天铎再辞不已,最后拉了邱翔坐了上面,塞北观音和裴⽟华坐了下首,火麒麟裴冲与双尾蝎董成打横。

  六人吃喝远不到一半,伙计后面紧跟着掌柜,奔进来,満脸堆笑,垂手在火麒麟裴冲⾝傍一站,说:“裴爷,哪位是邱爷,我们这里的周爷来访。”

  刚说至此,已听得院门外有人在大声嚷嚷,瞬已嚷进了院门,说:

  “好呀!邱老哥,你这可就不够朋友了,怎么到了小弟这里,还要落店,知道的,说我周通房屋狭小,不堪留住邱老哥的大驾,不知道的,还说我周通不懂情,邱老哥驾临敝地,也不接待,你说,邱老哥,你这不是损我吗?”

  随着嚷声,来人已到了北上房明间门口,大家掉头一看,来了三人,后面两人中,有一个正是进店时见到的那姓姚的管事,前面的一人,好付相貌,⾝⾼有六尺,⽩净脸膛,面上无须,两道浓眉带煞,只是眼神不正,虽是睛如点漆,但那眸子不停地在滴溜溜的转,⾝上穿的更是特别,內里是亮蓝锦服,外披⻩缎子披风,那披风上绣満了红蝴蝶,栩栩若生,全是精工刺绣而成。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花蝴蝶周通。

  邱翔一见来人,已站起来呵呵笑道:

  “周老弟,我可服你了,你这份对朋友的热忱,的确令人钦佩,但若是你怪我没到府上打扰,我可有得申明,你没见吗,我这次同行的朋友很有几位,而且时候已不早了,这般时候前去扰你,多有不便,再说,我们都有急事,明晨天不亮即要动⾝,想要和你周老弟聚聚,也聚不了多少时候,因此才大家商量,等回头再向老弟你请罪,没想到你还是来了,来来来,老弟,你不是来了,吗,我得给你引见几位朋友。”

  随说,随向花蝴蝶近⾝的火麒麟裴冲一指道:“这位大概你有个耳闻,太行山的二当家,江湖上有个美说,人称火麒麟的裴冲裴爷。”

  花蝴蝶的确久闻裴冲之名,闻言赶急抱拳道:“原来是裴爷,幸会幸会。”

  邱翔随又介绍双尾蝎董成与周通相见,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邱翔又向阮天铎一指,未曾引见,先一扬头,伸出一个大姆指,然后才说道:

  “周老弟,这一位,你若把他认为是一位黉门秀士,弄月昑风的书生,那你就错了,别看他儒雅风流,却是一位有着惊人本领的大英雄,周老弟,说句真心话,以我们一⾝所学,和人家相比,不但甘拜下风,而且简直有如萤火之光,比那当空皓月。”

  邱翔夸了半天,还未将阮天铎的名字说出,花蝴蝶周通听得来,浑⾝不得劲,周通在这德州,可说是武林中的南面王,平⽇只有听人阿谀的,卢家的二郞拳,更是认为天下无双,来访邱翔,不过是为下私下存着野心,想将自己的势力,向直隶伸展,故才来笼络他,何曾对邱翔有半点敬意,哪知他一来,邱翔竟把阮天铎捧了半天,还把自己比作萤火之光,把阮天铎誉为当空皓月,你想那花蝴蝶周通心里怎会痛快,不但不痛快,而且心中有气,心里狂妄的想:“你英雄了得,还能胜得过我卢家的二郞拳去吗?”

  不言花蝴蝶周通这井底之蛙,心中在不⾼兴,那邱翔却越说越起劲,继续说道:“周老弟,这位阮公子你以后得多亲多近。”

  阮天铎被邱翔说得很不好意思,忙拱手道:“邱爷谬赞,我哪有什么武功,以后还望周爷你多指教。”

  花蝴蝶勉勉強強地将手一拱道:“好说,在下久仰。”脸上虽是带着笑,可是⽪笑⾁不笑。

  邱翔陡又介绍裘⽟华,这还罢了,等到介绍那塞北观音铁若兰时,花蝴蝶两眼就发了直,并非是为了邱翔说塞北观音是前些时威震口北的铁飞龙之女,亦非听说是塞北观音有一⾝好武功,因为你怎么说,花蝴蝶周通脸上也不至于变颜变⾊,并还向后一连退了两步。

  花蝴蝶周通面-亡颜⾊陡变,大家都注意到了,邱翔更是瞠目而视,正想说:“你们是早已认识么?”

  那花蝴蝶周通已向邱翔一抱拳道:“邱老哥,我岂止久仰这位女英雄武功了得,而且还领教过她的几手绝招,邱老哥,我本来是专诚来请的,现在邱老哥既然有要事在⾝,不能耽搁,又有女英雄大豪杰同行,那我也只好失陪了,邱老哥驾临敝处,我竟不能略尽地主之谊,失礼之处,容后造府时登门请罪吧!”

  说罢,向大家一抱拳,竟没等邱翔回答,即转⾝就走,几人都是一怔,邱翔更觉得奇怪,原因是花蝴蝶周通这态度变得太快了,阮天铎似有所悟,但也只知是由塞北观音铁若兰而起,却想不起究竟为了什么,阮天铎的两眼凝视着她,塞北观音一双疑惑的两眼,可不也在向他看。

  阮天铎说:“若兰,你以前认识花蝴蝶周通么?”

  塞北观音道:“关內从前我仅到过‮京北‬,再往南,从来就没来过,谁认识这花蝴蝶。”

  邱翔一声苦笑道:

  “阮老弟,你就别问了,我敬他是个德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是到店来拜,所以才给大家引见,总是我不好,耽搁大家饮食,来来来,我敬诸位一杯。”

  邱翔随说,随为几人斟満了酒,然后仰着脖子,⼲了杯,大家也把门面喝了。

  火麒麟裴冲迟疑了半天,才说:

  “邱老哥,我虽和这花蝴蝶周通从前没见过面,但对他的为人,却有过耳闻,据说为人不甚正派,我看邱老哥以后能远着他,那是最好,没的辱了邱老哥你的清名。”

  火麒麟裴冲这一说,邱翔更不是意思,大家也就无心喝酒了,匆匆饮罢,因为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就都回房憩宿。

  火麒麟裴冲和双尾蝎董成两人,住到明间的左面,塞北观音和裴⽟华两位姑娘,宿在明间后的那一小间,阮天铎和邱翔两人在左,阮天铎临寝之时,促着一个空儿,暗地向塞北观音一招手,即撤⾝出去。

  塞北观音知阮天铎有话和她说,就和裴⽟华告了个便,随后出得门来,见阮天铎站在院子中,正抬头望天上那弯新月。

  几天来,因有大家同行,塞北观音简直就未和阮天铎说得一句私话。就是想亲近亲近,也不可能,因为塞北观音还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因此只有在暗中关切,目语眉笑,略解情怀,适才阮天铎背着大家向她一招手,塞北观音心中就是一阵猛跳,没来由的会脸红。

  塞北观音来到通阮天铎⾝边,阮天铎回眸一扫,见几人都没出来,正没注意他俩,才又抬头望着天上,说:

  “若兰,你不觉得那花蝴蝶周通的脸变得好怪吗,我看其中定有缘故。”

  塞北观音以为阮天铎要同她亲热,说几句温柔话,稍减这几天来咫尺天涯的相思之苦,哪知阮天铎连一眼也不看她,心中好生失望,就说:“有什么好怪的,不理他就得了,谁又不认识他。”

  说罢,见阮天铎又不言语了,就嘴一撅,说:

  “你叫我出来,就是说这么一句话呀!”

  阮天铎道:“正是,我是要你今晚提防一点。”随又向后扫了一眼,说:“我们回房去吧,跑了一天,你也该早点憩息了。”

  随说,随转⾝向上房走去。塞北观音却在他后面叫道:“喂!”

  阮天铎回头,正碰上她一双脉脉含情杏眼儿。

  塞北观音说:“夜里凉,晚上可得小心。”

  阮天铎有生以来,还真没听过别人和他说过这么关切的话,心中感到一阵温暖,脚步也就停下不动了,塞北观音在适才阮天铎不看她时,心中不⾼兴,这会却低下头去,但马上又将头抬起,咬着嘴角儿一笑,说:“还不走,让他们看见,多不是意思。”

  阮天铎这才又转⾝回房,塞北观音兀自站在院中好半晌,才回房就寝,她可忘了阮天铎叫她小心的话,只是在回味他那转⾝回头时,他那对她凝视的眼光,一颗心儿就一个劲儿的跳,心里也胡思想起来。直到已听见隔裴⽟华微微的鼾声,才渐渐朦胧睡去。

  阮天铎却因总觉似有所悟,但却想不起究竟是为什么来,因此一直不曾阖眼,大约就在三更前后,蓦听后房上屋瓦咔嚓一声轻响,阮天铎耳目何等聪灵,虽然这一声轻响,轻得来有似风动檐瓦,但因心中疑团未解,就更觉得出有异,忙两手贴着板一用劲,整个⾝躯就平着离开了,扭⾝下地,抓起外⾐一披,脚下也已移到窗下,侧⾝一听,并未听到门有什么异声,但心中总是放心不下,即轻轻地托开窗户,一跃而出。

  阮天铎并不就翻⾝上屋,却籍屋角暗处隐⾝,顺着檐下,两个起落,即到了院角,这才耸⾝而上,一看前房并无可疑之处,但要到后房坡,却须越过屋脊,阮天铎轻功再好,也不敢这么狂妄,因为若是后房坡上有人,阮天铎只要一露头,定会就被发觉,因此,必须是要往后房坡查看,却反而往前去,从侧院的屋脊上,翻滚而过。

  阮天铎下得地去,更不怠慢,院后是排树木,这时已是隆冬天气,虽然早已叶落枝秃,但这排树木都不小,阮天铎就藉着树木隐⾝,⾝形快似灵猫,眨眼工夫,已到他们住的房后,还隔着老远,阮天铎已有所了,心里暗骂道:“好小子,你们这是找死了。”

  原来在塞北观音铁若兰,和裴⽟华住的那间房的后窗下,正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头顶屋檐上,亦站着一人,手中握着一把单刀,似是在为窗下的那人巡风。

  阮天铎鹿伏鹤行,向那人⾝后绕去,心说:“我看你们要做什么?”他还以为普通的鸣狗盗,那知他还未曾到得切近,倏地窗前火星一闪,阮天铎一惊,暗道:“不好,贼子在使闷香。”

  因为房內住的两个都是女人,若是其他的人,阮天铎也许让他们多施一点手脚,看个究竟,但女人的名节要紧,因为出来得匆忙,折扇和飞蝗针都未携带,但想:

  “就凭使用闷香,贼子的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即随手抓摸起一块石子,窥准房上贼人的井田⽳打去,石子刚出手,⾝子已暴起,快似闪电,扑向窗下那人⾝后,这都是同时举动,房上那人呵唷才喊得一半,窗下那人已觉出背后风生,才要向旁边跃避,但哪逃得出阮天铎的手去,⾝未到指已到,贼人是掉头同时跃避的,阮天铎骈指如戟,就点中那人的左啂下的章门⽳,房上的那人还呵唷半声,这贼子却连吭也没吭一声,就萎顿倒地了,同时一件似是铁器的东西,拍的一声,掉在地上。

  阮天铎一声冷笑,上前伏⾝拾起,一看,阮天铎没见过,可是听说过,正是薰香盒子。

  因为薰香盒子落地的声音不小,房內的几人都有一⾝武功,那还有听不见的,第一个邱翔惊醒起来,一看阮天铎不在屋內,就知有事,而且窗户也开着,就忙穿窗而出。

  邱翔刚到,火麒麟裴冲也就随后而来,一看贼子是在侄女裴⽟华的房窗做手脚,那还不气,上前对窗下那贼子,面就是一掌,裴冲这一掌不轻,直打得那贼子顺着嘴角流⾎,可是只瞪着眼怒视裴冲,哼声不得,这时才知是被阮天铎点了⽳道,又一眼望见阮天铎手中托着的薰香盒子,火麒麟裴冲久走江湖,那还会不认得的,一见是下五门的东西,心头更是火起,他的意思是,当时就要把他废了。

  阮天铎心知这两人来得有异,这么就废了他,岂不仍是不明不⽩,急忙拦着裴冲,说:

  “我们先把他弄进屋去,先问问再说,据我看,这两个贼人来得绝不简单,可能有人指使。”

  一句话提醒了裴冲道:“好!容他多活一会。”

  说罢,伸手挟起地上的贼子,邱翔也抓起檐上跌下来的那人的鸾带,仍从房上过去,阮天铎从窗户进得屋內,将门打开,放进他们,火麒麟裴冲和邱翔两人,将两个贼子掷到地上,这时,那双尾蝎董成才醒了,打着火石,将灯点上,几人一看地上的贼子可就都楞住了,尤其是邱翔,更不是滋味。

  原来其中一个贼正是几人落店之时,见到的那个花蝴蝶周通的管事,你想,大家怎么不会感到意外,邱翔怎的不浑⾝不得劲,大家也更知来人另有目的,并非普通小贼,那火麒麟裴冲已冷笑一声,一脚踢去,将那人踢了一个翻⾝,骂道:

  “真人面前别说假话,受何人指使,此来为何,你要痛快说出,爷们今天准也给你个痛快,要是不开眼,那你是自找苦吃。”

  阮天铎道:“裴爷,别忙,他的⽳道还未‮开解‬,有话也不能回答,等我给他‮开解‬再说。”

  火麒麟裴冲虽是听阮天铎这么说,又将地上两个贼子踢了两脚,才怒气冲冲地站在一旁。

  阮天铎上前‮开解‬⽳道,却又在两个贼人的腿弯上一点,这一来,两个贼人虽上⾝可以动弹了,可是两条腿跟废了差不多,连坐起来也不能。

  最为难的可是邱翔了,不但无冤无仇,而且彼此都是场面上的人物,此来彼往,都有个不错,没想到他的管家会向同行的人⾝上下手,而且还使出最为武林中所不齿的薰香来,那心中之气,也就不下于火麒麟裴冲,他还以为是这管家是见⾊起意什么的,就冷笑一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位大管家,我倒要问问花蝴蝶周通,动琊念竟会动到我们头上来。”

  阮天铎道:“邱爷,我看别先问周通,倒是先问问这位管家,到底是何人指使,恐怕其中另有缘故。”并掉头对火麒麟裴冲道:“令妹和铁姑娘,到这时还没有动静,恐是着了这两人的道儿,被薰过去了,裴爷,我们两人进房看看再说。”

  阮天铎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来,怎么会把她两人忘记了。阮天铎为何要说请裴冲和他两人时进去呢?因为裴⽟华是裴冲的侄女,但因有塞北观音‮房同‬,若要他单独进去,他必不肯。若是自己一人进去呢?也是碍着有裴⽟华,因此才要裴冲同时一道进去。

  火麒麟裴冲听说,忙道:“好!”说着,急上前打门,但半天房里还无动静,阮天铎就说:“裴爷,她两人一定被薰过去了,我们还是撬门吧。”

  一句话提醒了火麒麟裴冲,背后‮子套‬锯齿刀,将门撬开,阮天铎已捧了灯来。火麒麟裴冲当先进门,见两人睡得好好地,房內也无异状,先放了心,阮天铎这时也跟踵进来了,先举灯向塞北观音铁若兰脸上一照,只见她脸泛桃红,口眼紧闭,似是睡模样,只是呼昅促迫,⾝上虽盖着厚厚的被子,但仍起伏不停。

  再移灯看那裴⽟华,也是一般模样。

  阮天铎就向火麒麟裴冲道:“果不出我所料,已然被薰过去了。”

  随说,随将灯放在桌上,一摸茶壶,已经冰冷了,揭开盖子一看,里面还有不少剩茶,就说:“裴爷,我们两人分别施救。”

  火麒麟裴冲久走江湖,知道解救被薰香过去了的人,最是简单不过,忙道:“好,你救铁姑娘。”

  阮天铎已倒了两杯茶在桌上,两人分别把塞北观音和裴⽟华的牙关挑开,将两杯冷茶灌⼊,果然不大工夫,两人同时打了个噴嚏,睫⽑先动,紧跟着眼⽪儿霎了两霎,塞北观音首先睁开眼,一见阮天铎站在前,大概她还以为是做梦哩,又将眼睛闭上,随又睁开,这心里一喜,霍地一坐起⾝来,这一来不要紧,那棉被向下一滑,就露出了她那‮红粉‬⾊肚兜,这还罢了,塞北观音一眼看见阮天铎⾝后还有人,虽未看清是何人,但总是一个男人,不由一声尖叫,赶紧又倒在枕上,把被子拉来盖着⾝子。

  阮天铎没想到塞北观音会醒来就翻⾝坐起,不知她是⾼兴,还以为她是害怕,忙道:“贼人已被擒住了,你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么?”

  塞北观音闻言一楞,道:“你说什么,什么贼人?”

  那边的裴⽟华亦已醒来了,火麒麟裴冲可是一个火爆子,只听他责备道:

  “你怎么睡得这么不警觉,贼人在窗外做了手脚,竟也不知!要是被贼人近了屋子,怎生是好!”塞北观音不用阮天铎答覆,火麒麟裴冲之言,句句听得清楚,虽说那是责备裴⽟华,但塞北观音还不是顶难堪,不由脸上一红。

  阮天铎听裴冲在责备他的侄女,也就不再答覆铁若兰,就对火麒麟说道:

  “裴爷,我们外边去吧!我们先审问两个贼子,我猜这两个贼子来得绝不简单,其中定有事故。”

  两人这才出来,阮天铎顺手将房门替她带上。一看,邱翔坐在椅上,仍气得吹胡子瞪眼,两个贼子躺在地上,垂头丧气,连眼也不敢抬。

  火麒麟裴冲一出来,气无可出,又在两个贼人⾁多的庇股上,猛踢了两脚,那个花蝴蝶周通的管家倒是个汉子,一咬牙,复哼出声来,另一个贼子却杀猪般一声狂叫,这般夜静时候,不怕直透出店外。

  阮天铎连忙阻止道:“裴爷,你先息怒,容我来问他们。”

  随说,随一指地上的那两个人,一声冷笑道:

  “明人面前,可别说假话,我知你们是被人支使而来,今天你们要说了实话,我们绝不为难你们,否则,我要饶了你们,恐怕别人也不饶,要受⽪⾁之苦,可就别充英雄好汉,而且我还告诉你们,支使你的人,大概我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适才狂叫的那个汉子,嘴一动,但随又将嘴闭紧了,只拿眼来看花蝴蝶周通的那个管家。

  那管家先是两眼紧闭,随见他一咬牙,两眼睁了开来,略一沉昑,然后才说道:

  “不错,这位阮爷猜对了,我们可不是被获遭擒了,怕⽪⾁吃苦,才怈底,而是这事用不着隐瞒诸位,在我说出来之前,可否请阮爷把我们的⽳道‮开解‬。”

  那管家一面说,一面在咬牙,不是恨,而是在忍痛。

  阮天铎点头道:“好!只要你们说实话,我们说话绝对算数,可是别打算在我们面前出花头,不然,那可是你们自己在找死。”

  说罢,阮天铎即上前将两人腿弯上⽳道‮开解‬。不要说两人被点过久,就是没受伤,也绝不怕他们会逃出户去,因此阮天铎甚是放心。

  那管家和另一个贼子的⽳道被‮开解‬,连,先活活⾎,这才说出一番事故。

  原来晚间大家正在饮食时,花蝴蝶周通来访,邱翔面上光彩,就介绍周通和几人相见,邱翔引见阮天铎时,赞语如珠,那花蝴蝶周通还不过仅只心里不⾼兴,当邱翔介绍到塞北观音铁若兰时,面⾊竟会突变,原来这又是一场误会。

  阮天铎当时似有所悟,但想了半天,却未想起来,这是为何呢?皆因阮天铎在‮京北‬城內,与裘天龙和紫燕儿夜饮时,曾听裘天龙说江南出了一个红粉女侠,武功会令人莫测⾼深。

  裘天龙当时对阮天铎说道:

  “老弟,你若到江南时,有个人你定得见见。”

  并说:“此人不但秀美十分,而且武功简直⾼深莫测,不但江淮名家甘拜下风,绿林中人更是闻名丧胆,山东济南府,卢家的二郞拳,算得是武林名家了,不但门徒众多,而且最负盛名不过,但也门徒多,就难免良莠不齐,因而引来了这位红粉女侠,结果连卢家的掌门人,亦败在她的剑下。其武功之⾼,就可想而知了。”

  当时阮天铎以为是薛云娘,因为薛云娘,才用的是剑,塞北观音与胡锦雯最相像,但胡锦雯使的是亮银软鞭,计算时间,倒是两人都在那时由北南下,故邱翔介绍花蝴蝶周通与塞北观音相见时,周通突然变了脸,而且马上菗⾝就走,当时阮天铎本想起裘天龙这段话来,先也以为是裘天龙所说那红粉女侠南下时,斗卢家掌门人的,就是胡锦雯,故有“似有所悟”的感觉,但想到胡锦雯用的是亮银软鞭时便又惑了。

  其实那裘天龙所称的红粉女侠,正是胡锦雯,那么?胡锦雯怎又会使剑了呢?

  原来百了神尼是当今剑术的第一人,已达神化不测的境界,但因远处海岛仙山,难得涉⾜神州,到来也未伸过手,因此,除了当今武林有数的几人外,向不为人知,这次收了胡锦雯为徒,从蒙古南下,到山东时,在路上走了二十来天,百了神尼找空儿考究-了胡锦雯的武功,发现她若练剑,更会有所成就,故命她将亮银软鞭弃而不用,另外传授她的剑术。

  其实这时的胡锦雯,你想她是与塞北观音两人,同由铁飞龙传授武功,塞北观音能用剑,胡锦雯又何尝不能,而且胡锦雯在剑术上,还要略胜塞北观音一筹,只因她逃出青狼堡时,怕⾝佩宝剑,会引人注意,但又不能携兵刃防⾝,这才取了条亮银软鞭来上。百了神尼考查她的剑术,见已有底,就说:

  “倒也罢了,你今后即算是我的⾐钵传人,当然要传我剑术,我本来还耽心你从头学起,以你这般年纪了,怕难于登峰造极,以你现在的剑术而言,虽还差得太远,但还没走错路,总算基本的功夫有了,今后只要经我指点,即可事半而功倍。”

  胡锦雯听说,心里好是⾼兴,虽在旅途之中,只要一有空,不管是旅舍中,还是无人的道上,都迫不及待的,着百了神尼指点,百了神尼见她好学不倦,也是笑诺,故一路行来,虽不过才二十来天,但武功一道,所谓一窍通百窍通,略经点拨,胡锦雯的剑术即已突飞猛进。

  胡锦雯随百了神尼来到山东境內,因卢家二郞拳的门人,良莠不齐,又仗着人多势众,卢九太爷跺跺脚,半个山东都会颤,连官府都得卖他们的帐,因此,卢家的徒子徒孙,到处惹事生非,横行霸道,胡锦雯路过这德州之时,碰巧遇到两件不平事,正是卢家人在为非作恶,即伸手将其痛惩,等到花蝴蝶周通得信赶去,也被当场折辱,这还是百了神尼在旁不准她伤人,不然,花蝴蝶周通准吃大苦头,你想周通这一受辱,哪会甘心,打听得百了神尼和胡锦雯两人前途要路过济南府,即刻就兼程从前面赶了去。

  花蝴蝶周通到了济南,即向卢九太爷诉苦,自然另外还加盐加醋,周通说得好:

  “若容两人出得山东,不但今后卢家二郞拳的威名扫地,卢九太爷在江湖上,就别再充字号了。”

  卢九太爷一生狂妄,又是被捧上了天的人,一想不错,不由雷霆大怒,即刻命人打听两人行踪,百了神尼和胡锦雯一到,方落店不过一会工夫,卢九太爷即率领徒子徒孙,浩浩,直奔店房而来,胡锦雯是年轻气盛,卢九太爷的名头岂吓得了她,百了神尼也因沿途行来,这卢家真是“有口皆毁”也想有所儆戒,故听由胡锦雯与其过招。

  胡锦雯与卢九太爷过招,果然这卢家二郞拳倒也并非徒具虚名,两人斗够了一百多个照面,终于还是让胡锦雯把卢九太爷败了,当时随去的那些徒子徒孙,一看掌门人也败了,就要一哄而上,要作群斗,那卢九太爷却是个识时务的汉子,年轻的这个连自己也敌不过人家,旁边还有一个老尼,不说别的,单看人家两眼开阖之间,那神光电闪的两眼,就知更是了得,这些徒子徒孙上去,还不是送死么?说不得,只好认了,急忙将带来的人喝止,说了几句遮羞的场面话,掉头就走。

  这就是胡锦雯和这卢家二郞拳的过节,没想竟会有和胡锦雯相像十分的人,邱翔介绍塞北观音,花蝴蝶周通以为是对头冤家到了,因此当时就变了脸,转⾝就走,回到家以后,花蝴蝶这管事就说道:

  “周爷,明着斗不过她,我们不会暗施计暗算么?何不如此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弄出来,‮辱凌‬个够,然后再取她命。”

  也是花蝴蝶周通把胡锦雯恨之⼊骨,没想到有多少⾼手和塞北观音同行,这叫恨令智昏,当时首肯。那管家即邀约了一个下五门的门徒同来,哪知方在做手脚,即被获遭擒。

  那管家被阮天铎两次点⽳,火麒麟裴冲脚踢,虽是咬牙忍受了,但心里想:“我何必和我自己的⽪过不下去?”就原原本本的,将胡锦雯和花蝴蝶周通结仇的经过道出。说:“只要问那位姑娘即知,我所说的,并无半句虚言。”

  阮天铎倒是信得过他,只是不知胡锦雯怎地又换成使剑了,心说:“别提塞北观音不知道。恐怕这里只有我还知道一点。”就点头道:“你这话我倒也信得过,只是你们误会了,那挫辱你们的原是另有一人,不过和这位姑娘极其相像罢。”

  阮天铎这才说出,正如同火麒麟裴冲,初见塞北观音时一样,全是误会,哪知阮天铎出言必践,正要释放两人,蓦听得店外人声嘈杂,夹杂着马嘶之声,大家全是一凉。

  方错愕间,店主已前来扣门,门本来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那店主迳趋火麒麟裴冲⾝侧,说:“裴二爷,听说你们这里闹贼,现有官面上前来提人。”

  火麒麟裴冲一怔,倒不是别的,他是怕惹⿇烦。若这两人被官面提去,自己几人必也要随同前往过堂,自己是⼲什么的,难道还不知道么?哪知阮天铎在一旁却哈哈一笑道:

  “来得正好,店东,就⿇烦你将这两人带去,给官面上就是了,我们要赶路,可没工夫打官司。”

  那店主一听,堆下満脸笑,连声应是!并且还装模作样,对花蝴蝶周通的那个管家,及另一贼人吆喝道:“走哇!,别装孙子,作案也不睁开眼,不打听打听,裴二爷几位是什么人,敢来捋虎须。”

  说着,那店主眉眼动,回头又对火麒麟裴冲和阮天铎几人打恭作揖道:“没想被两贼子扰了几位爷的清梦,甚是抱愧。”

  阮天铎又连连挥手,店主才将两人赶着走了,并还招呼着门外同来的伙计,大家看着点。満像那么回事似的,阮天铎含笑注视着他们出去,火麒麟裴冲,双尾蝎董成和邱翔却在发楞,邱翔更在心里想:“要说没时间打官司,可容不得你,你这不是自找⿇烦么,饶你武功虽好,倒底年轻,阅历不够。”可是阮天铎已经说出口了,房主和贼人当了面,要改,也改不了。

  房主出了门,并还回⾝替他们把门带上。火麒麟这才说道:“阮爷,你这么作,恐怕还有⿇烦。”

  阮天铎微笑道:“你是说要和他们过堂,打这官司么?”

  裴冲道:“官面上的事,阮爷你大概不大明⽩,恐怕是难免呢?”

  邱翔怕阮天铎难堪,忙道:

  “裴二弟不用耽心,若官面上有⿇烦,我去承担好了,也免耽误你们的行程,而且你们不要说都得赶往江宁,即使无事,你们出面也多有不便。”

  火麒麟一想,也只有这么着了,方要说好,阮天铎仍是微微含笑道:

  “两位无须虑得,明早包管准时上道,绝不会有⿇烦,而且据我看来,他们还巴不得我们早走呢!”

  邱翔就说:“阮老弟,你此话怎说?”言下大有不信之意。

  阮天铎这才说道:

  “这不是太简单么?我们怕⿇烦,这店主恐怕也省事不了,怎么他倒这样担心,此其一,我们这里捉到贼,谁也没有去报官,更未惊动店家,就说难免有些音响,店东去报官的,也不会不先来看看,再说,总共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官面上的人来得这么快,试听外面人喧马嘶,又不是三五个巡更捕快之类,岂不可疑,而且店主进来,说话之间,和花蝴蝶周通那管家挤眉弄眼,明眼人更一看便知,因此我的心思雪亮,才毫不犹疑的把两人他带走,本来我们已准备释这两人的,这不是省事了么?”

  邱翔一面听阮天铎说,一面连连点头,那裴冲和董成两人却还不十分明⽩,仍拿眼来瞪着阮天铎。

  邱翔就说:

  “阮老弟心思之敏捷,好教人佩服,你这么一说,我也明⽩了,门外这些官面上的人物,定是那周通预先安排的了,这花蝴蝶周通和官面素来就有勾结,惟恐两人失风,又明知不是敌手,故安排这么一着,一旦有事,即由官面上将他两人提去,说穿了,明知我们不愿和官面上见面,当面是提,背地还不是转面就放了,阮老弟,这可真难为你,你这心里之缜密,好叫人佩服。”

  邱翔这么一说,火麒麟裴冲,和双尾蝎董成两人.才恍然大悟,更是不聇花蝴蝶的为人。

  正在这时,塞北观音和裴⽟华两人,已穿好⾐服出来,一见贼人被带走了,塞北观音就嘟嘟着嘴,生着气向阮天铎不依道:“怎地如此轻易将他们放过了。”

  阮天铎就正⾊说:

  “若论他们这种行为,就是杀之亦不为过,但一来他们两人是受人支使,而且事又由误会而起,再说,在这客栈之內,若我们处置太过,难免要惊官动众,那么一来,恐怕我们就走不了啦!但虽说如此,这两个贼人被我两次点⽳,虽明里没伤,回去后没有一个月两月的调养,绝好不了,因此,我们既没吃亏,又何必去惹⿇烦呢?”

  塞北观音虽听阮天铎如此说,但因着人家道儿,仍是气愤愤地。阮天铎说好说歹,才将塞北观音劝回房去,塞北观音也是因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撒娇不得,但这一闹,耽搁的时间已不少了,大家才又回房‮觉睡‬。

  第二一早,大家起⾝,离开德州南下,果然一点事没有,毫无阻拦的就出了城,火麒麟裴冲至此,才完全相信阮天铎所言不差,心说:“单靠阅历,还是不成,凭人家这武功和机智,自己真是望尘莫及。”但心里更是放心了,有阮天铎同行南下,救钻天鹞子出险,绝不会有问题。

  哪知出城走了不久,阮天铎突地将马停住,对大家说道:

  “不好,恐怕前面还有⿇烦。”

  几人闻言,都是一怔.阮天铎又道:

  “只怕我们还没到济南府,前途又会发生事故,这倒是件惹灭的事,我们虽是不怕,但难免延误时刻,这不讨厌么?”

  邱翔道:“阮老弟,你是说,怕那花蝴蝶周通不甘心么?”

  阮天铎道:“正是,而且不止他,恐怕他的师傅,什么卢九太爷,更会在前头阻拦。”

  邱翔道:“阮老弟,这次我可不明⽩了,既然明明知道是误会,他们的人我们也放了,还留难怎的?”

  阮天铎道:

  “问题就在这里了,恐怕他们不但不知道是误会,而且原来的误会,更会加深,你想,花蝴蝶周通那管事,一脸险之相,虽然他从我们的谈话中,知道铁姑娘是被误会了,但他昨晚的苦头吃得不少,若回去一说明,这件事就算完了,凭他要想来向我们报仇为难,那岂不是作梦么,因此,我猜他一定不会说,那花蝴蝶周通谋不遂,亦必更不甘心,定已连夜派人前往济南,知会那卢九太爷,这么一来,前途一定会再生事故了,而且,我猜他定会不等我们到济南,即会对我们施以暗算,明易躲,暗箭难防,我们真要小心。”

  塞北观音眉儿一挑,道:“好呀!我这口恶气正没处出得,他们不来便罢,我正要找他们算这笔帐,来了不是更好么?”

  火麒麟暴,闻言也道:“铁姑娘说得是,我们岂惧怕于他们。”

  阮天铎道:

  “话不是如此说,一来彼此均无深仇大恨,若冤怨深结,恐怕今后将无了⽇,而且強龙难庒地头蛇,他们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何尝是惧怕他们,而是恐延误了我们的行程。”

  邱翔道:“果然阮老弟虑得是,那么依你怎样儿呢?”

  阮天铎略一沉昑道:

  “我看这样吧!他们误会的是铁姑娘,昨夜惩凶的又是我,不如和铁姑娘两人仍另走一路,几位仍经济南府南下,我们可以约定一个地方,在江宁会齐,这样一来,目标小了,赶路也快了,当在前途发现只有你们几位时,别说邱爷和他们还有情,而且未见我们两人和你们一道,他们也就会放手了。我这可不是怕事,实在救兵如救火,万一我们去晚了一步,裴林裴爷若有什么意外,那才是大事,有什么不愤的,留待以后再说,不是一样么?”

  阮天铎这么一说,各人的想法可都不同,阮天铎其实并无别的意思,一则虑的确是实情,二来闻听胡锦雯在德州和济南府生事后,本来这几天,已把急于赶往江南寻访之心,強庒下去的,现在可又勾起来,就恨不得一脚赶往江南,而和他们几人在一起,晓行夜宿,虽说仍赶路,但仍是快不了多少,若仅有两人一道时,行住都好有个商量,也无什顾忌,所以才说出这般话来,哪知他们却误会了,他们一路行来,阮天铎还没什么,那塞北观音铁若兰,无时无刻不对阮天铎含情脉脉,他们虽也承认阮天铎说的是实情,但心里想的是:以为阮天铎嫌他们碍眼。那塞北观音却连想都不想,只要听说她能单独和阮天铎一道,早已心花怒放,只是喜孜孜地望着阮天铎。

  裴冲和邱翔都误会了,因此也不便提出异议,火麒麟裴冲感到有些失望,没有别的,就怕分开了后,若遇意外,耽误了营救他的兄长钻天鹞子裴林,故把在江南聚会之地告诉阮天铎后,并再三致意,务请阮天铎两人协助,准时前往。

  邱翔在一旁道:“裴二弟何须耽心,阮老弟一诺千金,绝误不了事。”

  当时大家即分手,火麒麟裴冲、双尾蝎董成、邱翔和裴⽟华四人,仍由大道南下,奔平原往禹城,直向济南府而去。

  他们这一去,不出阮天铎所料,那卢九太爷果然沿途设伏,处处邀劫,幸好阮天铎和塞北观音另道而行,故并未生出多少事故,邱翔又是先行打招呼,才没有怎么耽延行程,四人晓行夜宿,这里按下不表。

  且说阮天铎和塞北观音两人,和他们别过,就向南奔恩县,取道⾼唐,走荏平,那塞北观音就和变了个人似的,这也难怪她,憋了这么些天,要和阮天铎说一句,都得顾忌,这一来,剩厂了他们两人,她怎会不⾼兴,沿路上有说有笑,软语温馨,竟没再发憋扭脾气,阮天铎也就更温柔体贴。

  两人赶路,果然比大家在一起要快得多,塞北观音更是听话,要住要行,全由阮天铎作主,在十二天上,两人竟已赶到了江浦县。

  这江浦县是在长江边上,和金陵也是-一⽔之隔,但两人的目的地是要往江宁,赴金陵再往江宁,要多半⽇路程,因此这天⻩昏时候,两人到了江浦,就不再走了,准备第二天一早过江,午后即可赶到地头。

  两人落店以后,阮天铎要了——明一暗两间,明间也就是套房,他们两人这一路行来,一直是塞北观音住里面一间,阮天铎住在明间。

  这天到扛浦,塞北观音本来一路都是有说有笑的,这天却有些异样,突然似乎精神不济,脸⾊也没以前红润,话也少了,而且显得有些气促,阮天铎看出有异,就问她是不是病了。

  塞北观音就对阮大铎嘟嘴笑道:“谁说我病了,我不是好好的么?”

  阮天铎不知塞北观音是要強,自己长了这么大,从来就没病过,当然没有经验,竟信以为真,他哪知道,塞北观音从小娇生惯养,何曾经得起这么马不停蹄的赶路,少说点,两人一路行来,每天都要走二百多里的路程,不然,从德州南下,哪能十多天就能赶到江浦,而且有时月夜.还连夜攒程赶路,这本来是隆冬天气,夜露又重,一路上塞北观音只想不拂阮天铎之意,咬紧牙关忍受,但忍受只能有个限度,这天还未到江浦,病象已现,可是塞北观音还在逞強,心说:“只有这一天半⽇就到地头了,我无论如何也得再忍耐一阵子。”

  因此,两人到了江浦,才一落店,塞北观音实在支持不了,进房就躺下了,这一躺下,那还再起得来。

  阮天铎兀自不觉,住进房后,伙计的即送来面⽔,阮天铎沿途行来,凡是塞北观音需要之物,都让伙计的放在明间,然后由他给塞北观音送去,阮天铎可不是献殷勤,而是把塞北观音当作妹妹看待,两人又是早已形迹不分,厮混亲密得惯了,但塞北观音的感受却又不同,只觉得阮天铎对她万般怜爱,除了尚未同‮觉睡‬外,简直就如同燕尔新婚的夫妇差不多了。

  这晚,阮天铎照样把面⽔给她送进房去,往常塞北观音总要起⾝接过,而且还对阮天铎嫣然媚笑,这晚可不同了,塞北观音躺在上,竟没起来,不但没对他展颜一笑,而且连眼睛也没睁开来看他一下。

  阮天铎觉得有异,把面盆放在桌上,走到的,哪知连叫了她两声,塞北观音竟连眼脸也未抬一下,伸手一摸塞北观音的额头,更似火烧一般,两颊有如两朵红云,阮天铎纵然没有经验,也知塞北观音是病了,而且病得甚是不轻,不由慌了手脚,就一连声呼唤。

  好牛晌,塞北观音才微微地睁开眼,吐出一声呻昑来。

  阮天铎忙叫道:“兰妹,你怎么了。”

  阮天铎从来都是叫若兰!这一声兰妹,本是脫口而出的,塞北观音听在耳內,倍觉舒畅,竟将眼睁了开来,也回了他一声“铎哥!”阮天铎忙问道:“你是病了么?可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塞北观音对他一个苦笑,只将头连点了两点,就又将眼闭上了。

  阮天铎急得心慌意,不停地手,在房里转,心说:“这来怎好,要是天都老人在,那就好了。”

  因为天都老人精通医里,任何病症,莫不手到病除。可惜阮天铎仅随他三月,学得他两般绝技,医理并未传得。

  阮天铎想到天都老人诸葛天荪,突然想起了临下山之时,天都老人曾给几十颗九转神散,虽无起死回生之功,但一般病症,想亦有效。阮天铎赶即回房,将药丸取出,刚好伙计的送来了茶⽔,即倒了-杯热茶,端进房去。

  阮天铎没想到塞北观音病发得这么快,而且猛,他却不知道,塞北观音是练武的人,铁飞龙內功精纯,他的女儿那还错得了,虽说年纪还轻,但已窥堂奥,塞北观音的病并非是自今⽇始,而是远在青狼堡被毁之夜,受伤后,被阮天铎挟着她纵马飞驰,伤口见风,已得內感,阮天铎在福隆居医得她的外伤,却未祛得內病,竟将病潜存体內,若是普通的人,怕不当时就发作了,就因为塞北观音习有內功,被本⾝的真气住了,发散不得,后来还好,这十多天来⽇夜奔驰,病劳过度,体內真气消散过甚,那酝酿的病源,就再也不住了,前两天塞北观音也自觉得,若那时赶快医治,只要三两天,即可复原,就因为她见阮天铎沿途行来,不管是⽇行夜宿,中午打尖,莫不温情洋溢,殷勤相待,虽然对阮天铎这次的江南行,由于嫉意作祟,甚不乐意,可是又不愿阻扰他的⾼兴,故明知病了,仍逞強忍耐,这一束,还不就像被阻的洪⽔,一决即不可收拾,这天到了江浦,进门时即觉得眼前一黑,知道完了,病已发作,就赶紧挣扎着往上一躺,她这陡然一憩,真气一散,蓦觉天旋地转,心跳耳鸣,就此失去了知觉,故阮天铎叫了半天,她悠悠醒来,醒是醒了,可是全⾝无力,半点也动弹不得。

  阮天铎将热茶端进房来,一手拿着药丸,想叫塞北观音起⾝呑服,但见塞北观音挣扎了半天,连头也抬不起来,这才赶急将茶杯放在沿,坐在头,伸手将塞北观音扶起来,不知塞北观音连坐也坐不稳呢!还是有意,⾝子一倒,自然而然地就倚向阮天铎的怀內。

  塞北观音的一双黯然无神的杏眼儿,睨在阮天铎的面上,息微微,娇慵不胜,阮天铎这时虽是软⽟温香抱満怀,但心里急都急不了,哪还会想别处去,虽然如此,但前被塞北观音的⾝子,偎得热烘烘的,心里也直跳,渐跳渐剧。

  阮天铎急忙镇慑心神,说:

  “兰妹,这是天都老人的九转神散,快些呑下,这虽是治疗內伤的药,但一般的病症一定也有奇效。”

  塞北观音偎在阮天铎的怀內,大概觉得无比适意,本已无力两眼,也就不愿再睁开来,仅将樱微微张开。

  阮天铎将那九转神散喂人塞北观音的口中,才伸手取过沿的茶杯,喂了塞北观音两口热茶,塞北观音本已清醒了,阮天铎听得她骨碌一声,她已将茶连药呑⼊腹內,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好似塞北观音从此就药到病除一样,放下茶杯,抬起袖管,将満头汗珠擦去。

  阮天铎再一看塞北观音,见她虽然仍是娇微促,但面部已无痛苦表情,就慢慢的将伸在上的一只腿放下,他的意思是,想将塞北观音放手,睡回去。

  哪知阮天铎的腿刚刚一动,塞北观音的眉儿就是一皱,像是撒娇似的⾝子微微‮动扭‬,阮天铎知她不愿睡下去,说不得,只好就这么搂着她,让她仍旧依在自己怀內,这还无甚紧要,不过令阮天铎心里跳跳而已,最令阮天铎消受不了的,塞北观音的一颗头儿贴在阮天铎的前,如云的秀发,刚好搔着阮天铎的下颚,这还在罢了,塞北观音因为头儿半垂,那⽩赛温⽟,似⽟生香的粉颈,正好呈现在他的眼下,从她那⾐领中,沁出一种似麝、似兰、热烘烘、醺陶陶的一阵气息,直向阮天铎的鼻孔里钻,不是向鼻孔里,是向阮天铎的心里钻,钻得好深,好猛,好可怕,阮天铎像饮了醇酒,心跳得更快了,脸像火烧,一阵一阵的只感到急燥,这是什么气息这般厉害,并非花香,也不是酒的芬芳,而是比花香更浓,比酒更烈的,属于少女,而且是成了少女的,时有的气息,这气息,降得龙,伏得虎,是英雄.好汉,那就更糟,什么关都好过,就是这美人关难过,阮天铎不是鲁男子,怎会不急燥,心怎会不猛跳,脸怎会不像火在烧。

  阮天铎受不了了,心说:“不行,我得下去,我得撒手。”

  阮天铎心里想撒手,但手儿却偏不听话,反而把塞北观音搂得更紧了,怕那气息,鼻孔却张得更大,猛嗅!

  正在这时,那解围的来了,不是别人,是那店里的伙计来了,伙计的见两人半天没出房,心说:“这小两口儿亲热得紧,怎么一进去就把门关上了,还没餐菜饮,大概已在大战三百合了。”

  这种客栈的伙计,哪还有正经的人,没事也得向琊处想,耸肩一笑,就逡巡到了阮天铎和塞北观音的门口,举手就敲门,试着一推,门本来就没关么,一推就开了,伙计的头就往里一伸,一看,屋里没人,里面也没有声息,灯倒是点着,那伙计的不知⾜还想往里去呢?

  阮天铎在伙计的向门口走来时,他的耳目何等聪灵,早就听见有人来了,心想:

  “再不放下可不成了,这要被人撞见,那还成话。”赶紧镇定心神,阮天铎是內功精湛的人,马上调匀呼昅,一会工夫,一颗心儿才在腔摆稳了,再一看塞北观音时,果然天都老人诸葛天荪的九转神散,不同凡响,药力一行开,塞北观音的呼昅已见均匀,这一会工夫,已昏昏睡去。

  阮天铎总算放下心来,这才轻轻地将塞北观音放回枕上,外面伙计的已在敲门,阮天铎可不敢出声,怕把塞北观音惊醒了。就飘⾝来到外门,伙计的刚在向里伸头,蓦见眼前一黑,把伙计的吓了一跳。

  一看,是这屋里的男人出来了,人家⾐服穿得好好的,是自己往琊处想么,就堆着谄笑,说:“客人可要饮食么?天冷,店里封炉封得早,若要饮食,可得请早点儿吩咐。”

  阮天铎才想起还没吃东西呢?就说:“好,我自会到前面去,只是,伙计的,我的同伴病了,你们可有病人吃的东西么?也许半夜里要。”

  伙计的心说:“原来人家病呢?”一听心里就⾼兴,为什么⾼兴呢?这伙计的,那年头可不兴小帐加一,不过全靠磨搅讹绷,涎使赖脸,不是献殷勤讨好儿,就是仗着摸点儿,赚点儿,跑个腿儿,八十文的报一吊,一钱八分银子总会报过两钱出头,这可还是有良心的,若心狠的,对不起,那就会是跑腿的一半。

  闲话休提,伙计的心说:“来了!”是赚头来了,可是精神也来了,说:

  “公子爷,你还是找着人了,这不是找着我了吗?要是找着别人,还真是不行,别说这隆冬天气,夜里要起来熬个粥儿什么的,别人不肯⼲,你简直就堆着银子没处买,我可是最心善不过,谁没有出门的时候,谁没个三灾两病的,说不得,我给公子爷你准备就是了,包管你随时招呼,随时有,不过炭火什么的,可得先准备准备,我们这儿有一种红米,要论熬个粥儿,还是最好不过,病人准定喜吃,只是价钱贵一点儿。”

  阮天铎听伙计的话越说越多,早就不耐了,知他的意思是在讨好,先要支点钱,就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扔给他,说:

  “伙计,你先收下这个,多的你留下作酒资,你多辛苦。”

  伙计的一见银子,眼睛就睁大了,心说:“算命的说我该走运了,这不是财神爷吗?熬锅粥不过几分银子,可是这位公子爷一出手,怕没有二两。”伙计的赶急将银子接过.更是堆下一脸笑来,说:“公子爷,准没有错,给我得啦!”

  伙计好容易走了,阮天铎再又进房看了看塞北观音,见她睡得很沉,很。就知她这病不要紧了,这才带好了房门,出到外面来,店堂里这时饮酒吃饭的人很不少,阮天铎随便选了个座儿,因不放心塞北观音,也就不敢喝酒,命伙计的随意送点菜饭来。

  阮天铎在等菜饭的这个工夫,闲着向店堂的食客打量,因为这是客栈附带卖的酒饭,大概客人都是住在本栈的,大多都有风

  尘之⾊,说话更是南腔北调都有,阮天铎也无心听他们谈话,但也许是阮天铎心急的缘故,觉得饭菜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因为无聊,就叫你不听也得听,左边座上坐着两人,声音也大,就听一个说道:“今儿我可遇到了一件怪事,你说琊不琊?”

  另一个也是生意人模样,说:“你这么说半截儿,我怎知怪不怪,琊不琊呢?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先前说话的那人道:“今儿我可开了眼了,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会飞,你说这不是怪事吗?”

  那一个道:“会飞,这可新鲜了。”

  刚说至此,伙计的正将阮天铎的菜饭搬来,正是先前在房里待候的那个伙计,大概见阮天铎出手大方,赶来讨好儿。

  伙计的送来时,也听到两人的谈话了,阮天铎见他赶紧将菜饭放下,就转⾝向着那两个客人,庒低声音说:“两位客官是初到敝地吧!”

  两个客人看了伙计的一眼,说:“伙计,不错,你问怎地?”

  那伙计的眼珠儿溜着向四周一扫,才悄声说道:“客官,那话儿可提不得,两位还是换个题儿谈吧!”

  两个客人不明⽩伙计的话,说:“伙计,你可说明⽩点,怎么说不得?”

  伙计道:“客官都长年在外,有什么不明⽩的,有很多话不能说的,还是少说的好,客官们可是无心,若一个不留神,说出一句不中听的话来。”

  那伙计的眼珠儿又是一转,声音庒得更低,说:“比方两位方才说的那位女菩萨,最好是少提,不然一个溜了嘴,说不定脑袋就得搬家,客官,我可是好意。”

  伙计的说罢,这才掉转⾝来,堆着一脸笑,替阮天铎摆好饭菜。

  阮天铎在两个客人说话时,听到会飞的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心里就是一动,正要听下去,哪知被伙计的横来阻止了,见伙计的转过⾝来,就说:“伙计,这是怎么回事,还会有杀人不眨眼的女菩萨么?”

  阮天铎这么一说,伙计竟会骇得一哆嗦,急忙拿眼向四下里看,不但露着怯,而且像是骇怕十分,但这是财神爷,伙计的可不敢得罪,就悄声说:“公子爷,你好大胆,这话可是随便说得的。”

  阮天铎见他那个怯样儿,心里好笑,但知话中有因,就急于打听,说:“究竟怎么回事,伙计,你可得说明⽩。”

  伙计的大概怕他再说出来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忙道:“公子爷饭后回房去等我,我一定告诉你就是了,这里可提不得。”

  阮天铎见他如此说,心里虽然急,也只好忍耐住,急忙匆匆饭罢,和伙计的打了个招呼,就回房去等,那伙计的倒来得快,不大工夫就来了,未进房,先把四周看清了,大概放了心,进得房来,并即刻把房门关上,才对阮天铎说出一番话来。

  这年十月中旬。

  就在这江浦县,阮天铎和塞北观音两人所落的同一家客栈,中午时候,这本是客栈生意最清淡的时候,最晚的客人也早走了,最早投宿的客人尚未到来,天气虽然已冷了,但伙计们却闲得来直打瞌睡,一个个东歪西倒,只有帐房先生还在拨着算盘珠儿,是唯一比较清醒的人,正当这时,蓦听得街上传来鸾铃声响。那年头陆上的通工具,除了北方有马拉车、驴车、牛车外、南七北五各省,里蒙外蒙,前蔵后蔵,大小两金川,仅有马是唯一的通工具,一匹马从街上驰过,本来没啥稀奇,那帐房先生拨着算盘珠儿,就连头也没抬一下,可是马来得越近,那鸾铃声更听得清,听得真,也听出异样来。

  一般的鸾铃,响声是哗啦啦,不然就是当啷啷啷,这般马的鸾铃却怪,叮咚铮琮地,五音齐发,那是什么鸾铃,简直就和音乐一般。

  帐房先生微一抬头,从玳瑁的眼镜边儿上,向外一瞄,那马已泼刺刺地如飞来到店外,大概是马上人猛一收缰,那马一声龙昑,声嘶长空,已人立而起,帐房先生一看,骇了一跳,心说:“完矣哉,何急躁乃尔,能不坠马者几稀。”

  原来这帐房先生是个老童生,考了十二次秀才,他那大名儿和金榜无缘,却是与孙山常随,但这老童生却不服气,还准备明舂作第十三次的赴考,那年头可没有洋信,若他知道十三是个不祥的数字,也许不考也罢,这可不管他,但尽管他不服气,一考再考,秀才没有考到,却把个蒙馆给考丢了,你道这是怎么回事呢?因为他老考不取秀才,就有柱儿他爹,小六子他娘说话啦!说:“张家爹,李二顺我们别再‮蹋糟‬自己的孩子啦,凭他还能教得出有出息的孩子来吗?”

  这一说不打紧,孩子们可都被领回家去了,馆一散,这位老童生就只有⼲瞪眼,还算他命不该绝,五行有救,这位老童生有个老姑妈,她的外孙的舅舅,有个远房亲戚的亲家,据说是认的一个同宗,在这江浦开了一片客栈,就说啦:“这么办吧!我那儿正少个管帐的,你虽说考不取秀才,但记个帐什么的,银钱来往,拨个三下五除二,四下五落一的,总还成,长话短说,你就给我管个帐吧。”

  老童生一听,悲从中来,这简直是侮辱斯文嘛!但饿肚子可不饶人,从此,老童生就称作帐房先生,闲话休提,言归正传,且说这帐房无生骇了一跳,正酸溜溜地,‮头摇‬晃脑说:“完矣哉,何急躁乃尔,能不坠马者几稀。”谁知那马一声长嘶,人立而后,前蹄落地,竟已纹丝不动的站在门口,马上人仍是好端端地骑在马上,帐房先生还以为看花了眼,就⼲脆把玳瑁的眼镜取下来,一看,可就瞪了眼啦!你道为何,那马上人不但无恙,而且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好标致的一个妞儿,怎见得,只见她:

  眸清可爱,鬓耸堪观,新月笼眉,舂桃拂脸。意态幽花未,肌肤嫰⽟生香,朱缀一颗桃夭,皓齿排两行碎⽟,如捻青梅出小后,似骑红杏出墙头。

  尽管这是锦绣江南地,似这般群⽟山头,瑶台月下,亦属少见的美人儿,还真是少有,她那⾝上穿的,华贵中,更是显得⾼雅,绿缎子滚边薄袄,绿缎子中⾐,外披⻩缎绣花一口钟,领上肩头,还有什么东西在飘拂,帐房先生仔细一看,原来是露出的一节剑柄上,系着金⻩⾊穗子。

  帐房先生还想再看时,只见那女郞一飘⾝,已下了马啦,牵着马,迳向店里走来,这时店里的几个伙计,正在好梦正圆,女郞进得店来,一看没有人来招呼,就举起手中马鞭,向⾝侧的桌上一拍,拍嗒的一声暴响几个伙计都被惊醒了,猛抬头,被进店的这个姑娘美的容光一照,也和那帐房先生差不离多少,也就都瞪了眼,大概还以为这是在做梦呢?不然人间怎有这么美的姑娘。

  那姑娘一皱眉,说:“住店啦!”

  地们这才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了,心说:“不错!是人,不是仙。”

  先前大伙儿楞着不动,这会儿却抢着向前,像捧凤凰似的,接马的接马,接马鞭的接马鞭。

  接马的那个伙计一看,好一匹马,不太⾼大,却昂头撒尾,矫健异常,全⾝枣红⾊,像缎子般油光发亮,这还不出奇,在那马的四条腿,腿上全有⽩⾊的长⽑,这伙计早年可走过远门儿,去过安南国,见多识广,认得这马可是龙种,产在安南,但安南也百年不易见到,不但踏⾼山如过平地,而且还能涉⽔飞渡,⽇行千里,夜走八百,端的是宝马,这伙计从前是替人家赶驴子到安南,再以前,却替马贩子打过杂,对马的知识甚是丰富,知道得多,也爱马,未到安南之前,已听人说起过有这种龙驹,因此到后就留了意,可是在安南国数年,就没有见到过一匹,不想今天却在这儿见到了,伙计的马上接过喝一声彩,说:“好马!”

  不言伙计的赞马,将它牵人马厩,店里的姑娘亦已由伙计领人上房,送茶送⽔,之后,几个伙计的在店堂里一聚,难免就是评头论⾜,噴啧称,但最令他们奇怪的是,那女郞进⼊房间后,就一直没有再出来,几个伙计的就又猜测那女郞的出⾝来历,若说是大户人家的‮姐小‬,又连丫环也没带一个,而且⾝边又携着把宝剑,若说是走江湖卖艺的,凭人家那份⾼贵的气质,简直就差着十万八千里,而且端庄中隐隐觉得英气人。

  这一有了话题儿,几个伙越谈越有精神,瞌睡也不再打了,再隔一阵子,就有人来投店,冬天冷,天又黑得早,客人陆续投止,伙计的才不再磕牙了,大家分开招呼客人。

  就在天快要黑,灯还没掌的那个工夫,这客栈门口突然来了五骑,马上人个个都是精壮汉子,虬筋粟⾁,大眼浓眉,为首一人更见威武,黑脸膛,两道扫帚眉,一双大环眼,骑在马上看不出⾝⾼,但已似一尊黑塔,当然矮不了,这五人个个都佩着兵刃,而且満面怒容,跨下马鼻孔里直噴热气,一看就知是赶路而来。

  五人来到店前,这时伙计的都在忙着替房里的客人上灯,店堂里一个也没有,五骑中,那第二匹马上的汉子就翻⾝下马,拿着马鞭,迳向柜台边走来,其余的四人却都留在马上。

  帐房先生大概因天快黑,灯又没掌,眼睛差点劲,正⼲脆闭目养神,那汉子奔将前来,举起手中马鞭,猛向柜台上一拍,帐房先生骇得一跳,刚抬头,那大汉又一声大喝:“呔!快说,有个小娘们落在你们这里没有!”

  帐房先生本来还想掉两句文,被这猛汉一喝,可就给骇回去了,直打哆嗦,还算好,里面的伙计出来得快,正带着火种来点灯,一看,心里就直喊妈!心说:“怎么这几个瘟神又来了。”

  伙计的认得,来人是大江中,⻩沙洲上飞云庄的庄主,黑煞神韩锦,和他那手个四个得力的爪牙。

  提起这飞云庄,可说大大有名,江南几省中,黑⽩两道上,就没有一个不知⻩沙洲上有个飞云庄,那黑煞神韩锦更是名头⾼大,长江下游一带,论武功是首屈一指,手中一对金环,兵刃奇,招术更奇,十多年来从未逢到过敌手,在那⻩沙洲上,有着百十只渔船,而且每年必有两次出远门,回来时必是満载而归,说是在外经商,但明眼人不用猜便知,是作的没本钱生意,好在本乡本土的江浦县境內,从不作案,大家也就讳而不言,其实是不敢言,而且还要忍气呑声,因此谁也不敢惹他,这黑煞神本人虽没公开为恶,但他的手下人却横行不法,渔⾁乡民,这江浦城中,亦时常受其扰。

  且说那伙计一见是飞云庄主黑煞神韩锦前来,心里就喊妈,尽管心里骇怕,脸上可不敢不堆着笑,柜台边站着的那个汉子,伙计的也认得,名叫⽩花蛇吴良,见他正对帐房发威,连忙上前陪着笑脸说:“吴爷,你老有什么吩咐?”

  ⽩花蛇吴良就说:“小子,你们这儿可有一个小娘们住店。”

  伙计心说:“要糟!”不是别的,他可是替那姑娘耽心,这几个瘟神找上门来,那姑娘岂能逃出手去。心在耽心,嘴里可就迟疑,稍迟得一点,那⽩花蛇吴良手中的马鞭一扬,眼一瞪,伙计的一看不说不行,心说:“我可顾不及你了,我还得留下我这脑袋瓜儿吃饭。”

  伙计的见⽩花蛇吴良要发作,这才赶急陪着笑脸道:“吴爷,若说小娘们,我们这店里倒住得有一位,是中午到的,不知是不是吴爷你找的那位?吴爷你说说她是怎么个长像。”

  ⽩花蛇吴良又一瞪眼,喝道:

  “小娘们就是小娘们,还有什么长像,十七八岁的大姑娘,骑着马,背着剑,穿得⻩⻩绿绿的,快说,是这么个不是,小子,你要有个半句假话,可得小心你的脑袋。”

  伙计的心里喊:“糟!完了,不是她是谁。”张口才刚要答话,蓦觉⾝后风声飒然,面前黑影一晃,店堂说虽未掌灯,但天还未黑尽,一看,心说:“我的姥姥,你怎么出来了,人家伸两个指头,怕不就要把你捏碎。”

  原来飘⾝而出的,正是中午投店的那位姑娘,⻩⾊的风⾐已脫下了,⾝上穿的仍是那⾝绿缎子的紧⾝⾐,背上仍背着宝剑。

  那女郞未到时,⽩花蛇吴良不是像凶神恶煞吗?哪知他却见不得女娇娘,这姑娘一露面,那⽩花蛇就像见到阎王娘娘似的,直往后退,他忘了站的地方就在门边,⽩花蛇向后猛退,被门槛一绊,噗通一声,跌了个仰面八叉,四脚朝天。

  ⽩花蛇跌得快,爬起来更快,奔到黑煞神韩锦的马傍吁吁,向⾝后一指,说:“就是她!”

  那伙计的心说:“这时怎么回事呀!”

  就见那黑煞神韩锦对⽩花蛇吴良叱道:“没用的东西,你们把我的脸也丢尽了。”同时已飘⾝离鞍。 wWW.nIlXs.cOm
上一章   虎啸神州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虎啸神州》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虎啸神州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虎啸神州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