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原豪侠传 第三十四章 一代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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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烽原豪侠传 作者:上官鼎 书号:41063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三十四章 一代英雄 | |
一个月后—— 一朵又浓又厚的乌云密密地遮住了月光,大地上一片漆黑。 山脚下寂静无声,只有偶而阵阵夜风拂过,微微起树叶簌动之声,在寂静之中有节奏的轻响着。 这时,两个人影缓缓转过山道边的岩石,在黑暗中几乎辨不出他们立在路旁,远远看去,只是黑庒庒的一片,前面的人呆了一会儿,伸手⼊怀。“呼”地风一晃,一缕火光应手而起,发出昏昏一团光线。 那人捏着火折子,四下一打量,只见左面依山建筑着一个小小土地城隍庙,他吹口气弄熄火,缓缓走向那城隍庙。 城孤庙门关着,这两人走到木门前,伸手轻轻一弹“卜”的一声,在静夜之中传出好远。 庙內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问道: “谁?梅兄么?” 门外噢了一声道: “简兄你先到了,小弟方柏昆…还有韩老弟…” 他话未说完,⾝形斗然闪电一个转⾝,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有十多丈外缓缓行来。 他咬了一声道:“原来是梅兄,咱们到齐了。” 随着他的话声,庙门呀的一声,一个老人闪⾝而出,正是当年四大天王中湘西尸侠简文享之后简老爷子。 梅古轩慢慢走上前来,望望方柏昆、韩国驹与简老爷子,微微摇首道: “小弟毫无结果。” 方柏昆叹口气道: “这一个月来,小弟尽全力却也始终打听不出,唉,简兄,你可有什么线索?” 简老爹摸摸颔下⽩髯,摇首道: “非但毫无所得,而且连一点有关的消息都没听说过,难,真是难事!” 梅古轩嗯了一声道: “中原武林几个姓⾼的人物,小弟-一打探过,唉,难道…难道他已不在人世?” 方、简两人心中也早作如此猜测,只是没说出口来,梅古轩一说,两人不由默然无语。 方柏昆沉思了一会儿,叹口气道: “不管如何,咱们还是照以前的计划,到关外去碰一碰看。” 简、梅两人一起点首道:“既如此,咱们就动⾝去吧。” 四个人鱼贯走过山道,方柏昆道:“简兄请带路吧。” 简老爷子走在前头,梅古轩道: “这一去,起码也得两个月才能回来。” 简老爷子道: “两个月事小,只希望能马到成功。” 渐渐他们走⼊了山中,那古怪的地形使得大家都感到惊讶。 只见整个山光秃秃的,既无什么树木,又无一些石块隙,似乎整座山就是一个大巨无比的光溜溜的石头,山路只有狭窄的一条,在山石上盘绕着。 “这座山的地形奇异无比,从这里到前面有一座关帝庙,那庙的所在真如一个咽喉地带。” “方柏昆道:“怎么?” 简老爷子道: “以府为中心看来,向咱们这边还有四五条小路如幅一般向南伸出,但是只有咱们现在走的客要路是可通山下,其余的全是死路,至于向北的呢?仅仅只有一条小路,便是翻过这山到长城外的捷径。” 韩国驹道:“那么说来,真正南北的通路只有一条?” 简老爷子道:“一点也不错!” 他们越爬越⾼,黑夜也愈来愈深沉,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这时,转过一个弯,前面隐隐出现一座破庙,简老爷子道; “前面便是关帝庙了。” 四人一齐掠过死⾕的⼊口通道,来到关帝庙前,突然哗啦一阵暴响,四人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有人缓缓推动一块极大的石头,端端封在关帝庙后面的那条小路上。 四个人心中同时掠过一个念头,通路已断,十面埋伏! 关帝庙左右都是千丈⾼岭同,陡直有如刀削,就是陆地神仙,也无法上攀,现在,他们四人等于被封在一个袋口之中,唯一的路,就是通⼊⾕中的那一条羊肠小道。 四个人尚未料到局势的严重,对望一眼,方柏昆仰天大笑道: “什么人?” 他话声未完,只听得十丈之外一个冷冷的声音接口说道: “你们死定了!” 方柏昆看也不要看,就知道是不共戴天之仇的云焕和,霎时他只觉一股热⾎直涌而上,刷地反过⾝来。 十丈外路口上端端站着不可一世的飞狐,他⾝后还站着三个人,都是一式朝廷官服,想必是大內卫队中的⾼手。 方柏昆指着云焕和哈哈笑道:“你以为咱们冲不出去?” 飞狐冷冷冷一笑道:“方柏昆,你试试看吧。” 方柏昆缓缓跨前两步,只觉⾝边风声微生,⾝后三个人也一齐上前两步,他心中好生感,冷笑道: “云焕和,你与方某仇深如海,方某不找你,你到三番四次想尽方式,赶尽杀绝——” 云焕和冷冷接口道: “你为钦犯死囚,韩国驹抗背皇命,还有你,姓梅的,你是自己找死,揷⼊一脚,嘿嘿,只有姓简的,你未免划不来吧!” 简老爷子嘿嘿一笑不语。云焕和不料无人回话,不由有点讪讪地,一挥手冷笑道: “好吧,咱门走着瞧!” 方柏昆大吼一声:“慢着——” ⾝形如、一掠而至,霎时呼呼之声大作,梅、简、韩三人也紧掠而至。 云焕和⾝形一转,呛地一声,反手拔剑,那三个大內⾼手也亮出剑。 方柏昆大吼一声,双掌齐出,云焕和反剑一削而出,方柏昆⾝形不由一窒。 这一刹那,梅、箭、韩三人扑到,云焕和和斗然庒剑而退,哈哈一阵狂笑。 四人齐觉一怔,霎时漫天红云一闪,夹着简老爹的狂吼,梅古轩的怒骂,方柏昆的闷哼,一齐倒退三丈,落在地上。 简老爹只觉腹之间一片⿇木,猛昅一口真气,住⽳道,咬牙切齿地对云焕和道: “你,好卑鄙,好卑鄙!“ 梅古轩气得満面通红,韩国驹长叹一口气。 “⽩骨烟,这是⽩骨烟!” 只有方柏昆,因⾝形为云焕和所阻,中毒最轻,用一口气缓缓住,大有一而散的趋势,是以口中不敢多言,努力默默用功。 云焕和仰天长笑道:“你们还想活么?” 手一挥,四人一齐上前出剑攻击。 简、梅、方、韩深知凭一口真力住毒势,一时无妨,但却万万不能出手攻击,以此时四人武艺如同虚设,只有挨打的份儿。 雪焕和双目之中凶光大炽,缓缓上前一步,简老爷子忖量一下形势,冷声道: “咱们退——” 四人一齐退⼊袋口之中,雪焕和手一挥,带着三个⾼手如飞般追击而至。 八条人影在长空闪掠,一会儿便到关帝庙前,梅古轩狂吼一声,勉力反手一扬,霎时満天金光闪闪,一掌金钱镖头罩向云焕和。 四人之中,数他中毒最深,打出金镖,只觉心神一昏,⾝形不由一个踉跄,心中大吃一惊,赶忙一跃⼊庙,呼一声,⾝后简老爷子也跳⼊庙门。 两人对望一眼,明知庙外強敌如林,但一口毒气已渐攻⼊心,说什么也只得先运气下去再说。 这时庙门口四个大內⾼手已追上方、韩两人,他两人中毒虽较浅,但也得提气毒,想要应付敌人,却是不能。 霎时,两人额上全是冷汗,方柏昆心知为自己一人之事,将连害三人,心中急怒如火,双目尽⾚,这一刹那,云焕和已攻两剑。 方柏昆大吼一声:“韩老弟!” 他和韩国驹对望一眼,只觉韩国驹目光之中古怪已极,心中不由一怔。 这时,两个大內⾼手已出手攻击到韩国驹⾝前,韩国驹倒退三步。 那两个大內⾼手心中有数,韩国驹只有闪躲之力而无反击之功,是以放手进攻,威力甚強。 蓦然之间,韩国驹狂吼一声,⾝形不退反进,斗然一左一右劈出两掌。 两个大內⾼手不由大吃一惊,手中招式一慢,他们一同瞥见韩国驹面上杀气一掠而过,却毫无力道自双掌之中发出。 两人一怔之下,忽然只觉千斤巨锤正击在前,那力道之猛,两人⾝形生生被打得横飞而起,七窍之中鲜⾎迸溅,当场一起死在地上。 韩门无风劈空掌武林一绝,往往能杀敌于措手不及之间,此刻韩国驹乃是拼毕生之力发掌,上天有眼,两人不防之下,一举得手。 众人都是一怔,方柏昆心中大惨,他明⽩朝国驹已放弃抑毒,全力一拼,这一刹那,他只觉热泪満眶,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韩国驹只觉体內⿇木之感大增,他已打定舍命的主意,此时脸上杀气腾腾,大吼道: “方老兄,你快冲——” 方柏昆只觉泪⽔哽住喉咙,再也发不出声。 云焕和心神一定,长剑出招如虹,一削而出,方柏昆倒退慢了一点,嘶地⾐袖被割裂开。 这一霎时,韩国驹一连三式,将仅余的一个大內⾼手击退三丈之外,大吼道: “飞狐,你有种接我一招么?” 方柏昆只觉庒力一轻,飞狐的攻势,尽为韩国驹双拳所接。 “呼”“呼”数招,方柏昆只见韩国驹出招有如神助,但脸上黑气越来越浓,而就在这时,那名大內⾼手又剑攻向韩国驹⾝后。 方柏昆心中默默狂呼: “韩老弟,你牺牲命,为我方柏昆,我虽也有立刻散功一拼之心,但却⽩⽩辜负你一片苦心…” 韩国驹不行了,⽩骨烟毒在他体內的蔓延着,他呼昅越来越急促,口中哑呼道: “柏昆,你还不走么?” 方柏昆在这一刻倒反而冷静下来,他全力提一口真气,住前要⽳,只觉一阵轻松,毒势大大下降。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飞狐以点苍无双剑法,已伤了韩国驹双胁。 韩国驹哼了一声,一连倒退三步,现在,他全⾝八脉已闭其半,功力只余六七成! 云焕和口角上露着狞笑,冷冷道: “韩国驹,你还想活么?” 韩国驹只觉眼前灰蒙一片,他強笑答道: “飞狐,你赢不了的,方柏昆,已走了!” 方柏昆骇然望着他茫然的双目,云焕和冷笑道: “方伯昆么?他端端站在你⾝旁!” 韩国驹虎吼一声: “方老兄,方老兄!你还没走么!” 方柏昆默默昅了一口气,努力抑住立将爆发的感情,泪⽔缓缓滴了出来。 蓦然,那个大內⾼手一声不响,对准韩国驹左方便是一剑,韩国驹此时感应已失“波”的一声长剑正中左臂,韩国驹狂呼一声,骨骼一阵暴响,对着自己左方,一掌反震回去。 他掌力一吐,人已倒地死去,但这最后散尽功力的一掌,威势好比石破天惊,那个大內⾼手正喜一剑得手,只觉巨波反震,哇的吐了一口鲜⾎,⾝形不住倒退。 霎时,漆黑长空斗然电击,一道极強光芒一掠而过,方柏昆⾝量形呼地腾空而起。 电光之中,方柏昆⾝形好比一缕轻烟,拉至那个大內⾼手面前,在他来不及防御之前,一掌端端击在他顶门之上! 云焕和怒吼一声,⾝形一掠,长剑在暗黑长空划了一个弧形,凌空追击方柏昆! 眼看方柏昆去势已尽,云焕和已追至首尾相衔,斗然方柏昆清啸一声,整个⾝子在空中一折而转,竟然倒掠而回! 昆仑“新飞九天”天下独步,云焕和不是不知,只是不料方柏昆在这种情况之下竟能施开,他不由脫口惊呼一声,而方柏昆已和他在空中叉而过。 云焕和只觉左肩一震,整个左边一⿇,而方柏昆的⾝形已掠到⾝后七八丈之外,这等轻⾝功夫,确实令人骇然不已! 方柏昆⾜一落地,真气几乎涣散,他拼了命才提存的真气,之时已然无存。 飞狐云焕和只觉左边一片⿇木,但他经验丰富,一瞥方柏昆,便知他毫无余力,心中略一忖量,口中冷冷一一笑道: “方柏昆,你好本事!” 方柏昆默默住毒气上升,但要想再出手攻击,那是万不可能了! 他望着黑夜中飞狐那泛青的脸,⾜下缓缓向后挪动,退到关帝庙门之前。 飞狐冷冷又道: “方柏昆,你想拼么?哼,韩国驹就是你的榜样!” 方柏昆闷声不响,云焕和长笑一声,右手缓缓举起长剑。 这时,天上乌云早已密布,忽地又是一下电闪,哗啦啦竟下起大雨来。 冰凉的雨⽔落下,方柏昆神志不由一清,而云焕和不由一怔。 雨越下越大,雨点中,对面模糊不辨,云焕和斗然大吼一声,右手长剑一挥,忽然一道电光一闪,飞狐对准方柏昆就是一剑! 简老爷子又叹了一口气道: “唉!看来是天绝我们了,我们此刻全以內力紧封了⾝上气海大⽳,虽然想来还可以制住那毒气攻心,但是全⾝上下却没有丝毫功力,这便如何是好?” 梅古轩道: “只怪咱们一时不留神,被云焕和这奷贼以毒相害,唉! 方柏昆没有说话,他知道飞狐云焕和的目的只在他一人,梅、简二人是葬的了,但是到了这般地步,还有什么可说的? 梅、简二人全是肝胆相照的⾎汉子,自己若是说些“不该连累他们。”的话,反而引起他们的不快。 于是方柏昆只好沉默了,他想苦思出一个解救之法,却是一筹莫展。 四面都是黑庒庒的山,漫长的黑夜真不知何时才终,但是此刻他们却希望黑夜不要过去,因为黎明一来到,他们在光秃秃的山中找掩蔽就困难百倍了。 蓦然之是,简老爷子庒着嗓子叫道: “有了,有了——” 梅古轩道:“什么?” 简老爷子道: “我记起好像另外还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回去的——待我想想看…” 梅、方二人都觉有了一线生机,梅古轩问道: “向那边走?” 简老爷子道:“随我来。”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梅、方二人跟在后面,他们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来,只是默默潜行着。 方柏昆仰首望了望天,一片漆黑,他暗道: “老天爷帮忙,月亮不要出来!” 随着简老爷子左转右转,一会儿向上爬,一会儿又走下坡路,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圈子,最后简老爷子停了下来。 他反⾝对主、梅二人道: “如果我记忆不错,从这个満是青苔的巨岩转过去,便该可以看见一个山洞了,咱们从洞中走过,出了山洞,便能回去啦!” 他说完又继续前行,大家十分小心地在青苔上走,一直走了三盏茶时间,才绕过这巨岩,简老爷子摸索着到了那洞口,忽然长叹了一声。 黑暗中,梅古轩问道:“怎么啦?” 简老爷子道:“你自己摸!” 梅古轩伸手一摸,只觉一块大巨无比的石头正堵死了山洞的⼊口。 梅古轩颓然道:“堵死了!” 简老爷子道: “凭咱们三人现在的情形,一分劲道也使不出来,如何推动这大石头,唉!咱们叔叔不都让人先算中了。” 梅古轩想了想,忽然道: “现在只有一条计较可行…” 方、简二人望了他一眼,他沉声道: “咱们在这里等死,就不如全力一拼!” 简老爷子道: “目下这般模样,教咱们如何拼法?” 梅古轩摇了头摇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道: “我是说由我一人放弃运气住的⽳道,发劲把巨石移开,咱们就能逃出去了!” 方柏昆知道他是牺牺牲一人救急其余二人的意思,他摇了头摇道: “即使要这么做,也得要由我牺牲才行。” 梅古轩急道: “方老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飞狐主要就是要跟你过不去,你牺牲了便是他赢啦,咱们两人逃出去有什么用?” 方柏昆道: “梅兄说得有理之极,可是梅兄也得想想,若是今⽇叫梅兄你牺牲在这儿,即算我访问某把飞狐碎尸万段,以后叫我方柏昆怎么做人?我方柏昆的命便那么值钱么?” 简老爷子见他声音说得渐⾼,连忙挥手制住,他知道这个办法一定行不通,他对方相昆道: “方兄不要说这种话,咱们…咱们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这绝境中又能计议出什么东西来? 沉默笼罩着三个人,方柏昆默默望着长空,韩国驹的音容仿佛就在他眼前,那种浩然之气在方柏昆的眼前就如旭⽇初升一样,放出万道光芒…虽然他已经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三人在暗中试了无数次,但是只要把⽳道略一放松,立刻就感到毒素上侵。眼看着黎明将要来临,等到天⾊大亮的时候,他们就无以蔵⾝了。 三个人心中都在沉思着,梅古轩暗道: “我要拼着一试,方老哥是万万不会肯的了,我只有暗中猛然一试,等他阻拦,已经来不及了,这是唯一的生路啊!”于是他在黑暗中缓缓向那封口的大石走近,简老爷子似乎仍在沉思之中。梅老爷子伸出双手,摸索着寻找一个好着力的地方—— 黑暗中,忽然他的双手接触到另一双手,那一双手也在摸索着寻找石上好着力的地方,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方老哥——” 同时间里那人也叫道: “梅兄——” 他们都没有说下去,只是黑暗中四只手紧紧地握着了。 他们的脑中同时浮映起几十年前,当他们的先人四大天王在黑暗中同心共渡危难的情景,方柏昆感到眼角发涩,几乎要流下泪来。 东方天⾊渐渐明亮,曙光⽪黑漆漆的夜,他们惊恐地互望了一眼,仿佛是要诀别的样子。 这时,方柏昆忽然叫道: “梅兄,你快试试拍开我的气海⽳——” 梅古轩头摇道:“你要⼲什么?” 方柏昆道: “快一些,我自己点住左肾⽳,你同时放开我气海——快!” 方柏昆伸手在自己左上一点,梅古轩只得一掌拍在他的背上,方柏昆提了一口真气,努力运行了一周,徐答呼了出来。 简老爷子道:“怎么样?” 方柏昆道: “多亏得韩老弟舍命相救,我中毒大约比较浅一点,过了夜一,我竟能运气把毒到左边去了,如今——左边虽不能动,但总算右臂可以劲使了…” “一只手怎能移得动这巨石?” 方柏昆何尝不知希望渺茫,但到了这地步也不能不试着拼一拼,他运劲单臂,努力把巨石一推—— 但是他必需分出一半的真力在左躯封闭毒气內攻,是以虽然推得汗流夹背,却是推不动那巨石。 方柏昆废然长叹一声。 就在他长叹声发出的一刹那间,忽然山中回响着传来宏亮的声音—— “八——虎——追——风——” 梅古轩侧耳倾听,简老爷子道: “追风镖局走镖的来了!” 梅古轩猛一拍腿,叫道: “那怎么可能?分明那边退路被封死了,追风镖局的人怎么过来的?” 简老爷子仔细听了一听,摇手道: “不对,是从北面进来的,飞狐放他们进来的。” 梅古轩拍掌道: “既是从北往南行,那么南面的封石必要移开呀!咱们就乘这个机会冲过去!” 简老爷子想了想道: “看来只有这条可行了。” 方柏昆活动了一下右臂,低声道: “必要时,我还可以拼他一掌!” 于是三人迅速地潜行回来,黎明的曙光照得黑漆漆的山中微有一丝明亮,他们很快地又摸加以那关帝庙的上方。 只见下面人声杂嚷,总有七八十个人聚在下面,只听得一个大嗓叫道: “不错,云大人虽有圣旨在⾝,可是也能让咱们大伙儿全关在这⾕里呀!” 另一个道: “不让咱们过去,咱们是连夜赶的,再错过了前面骡队,只怕又得耽误…” 这时另一个响亮的声音喝道: “你们不要七嘴八⾆,云大人吩咐下来,天一亮,就开石让你们走!” 简、梅、方三人在关帝庙后的山坡上,听到这话不噤面面相对,作声不得。 眼看天⾊渐渐亮了起来,三人心中之急,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时,从北面远远走来了飞狐云焕和。 云焕和十分机伶,他只走到关帝庙前分路口上便不再前行,因为从庙以北,只有一条路可行,别无蔵⾝之处。他是从北走来的,既没有碰上方柏昆等人,自然没有问题,若是他一走过庙南,方、简、梅三人便可冲过庙北,反向北方唯一的“袋口”冲出了。 云焕和立在岔路口上,喝道: “移开石头吧!” 那边近百个大汉齐力猛推,把封路的大石推开了一个出口来。 云焕和却瞪着一双鹰目,仔细观察着每一个方向。 大伙儿镖师、伙计挑着镖货向南面出口涌去,庙上梅古轩注意着二十多丈外的云焕和,他低声道: “这是唯一的机会,只要能分散飞狐的注意力于一刹那,咱们就有希望跑出那出口——” 简老爷子道: “一出出口,便不怕他了,出口仅能容一人通过,方兄单手用暗青子守住出口,便不怕他了!” 方柏昆道: “问题是如何分散飞狐注意力冲到出口——天⾊已经不够黑了。” 简老爷子想了一想,忽然道: “咱们爬下去,到庙后面!” 方、梅二人不知他此举何意?只得跟他爬到庙后,只见那三具飞狐部下的尸⾝尚靠在墙上。简老爷子面⾊变得十分古怪,他低声道: “咱们快把这三人⾐服剥下换在咱们⾝上——” 方、梅二人照行了,简老爷子又把换下的⾐服穿在那三具尸体的⾝上,他低声叫方梅二人让开,站得稍远一些。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来,拔开瓶塞,看不清他倒了一些什么东西在三具尸体上,忽然又掏出几张⻩表纸来,他临空在纸上不知画了什么东西,吐了一把唾沫,把三张⻩表纸贴在三具尸⾝颈上,撕了三块布盖在三尸的脸上。 方、梅二人在远处不懂他在⼲什么,只见他抓了一把泥土往脸上一抹,闭目念念有词,忽然伸手一指,低吼一声: “起!” 那三具尸体竟如受了电昅一般立了起来,简老爷子左手拿着一块灵板,一敲一敲,三具尸体便按着节拍僵硬地走排成一列,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方梅二人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他们走过去,对简老爷子低声道: “赶尸?” 简老爷子面⾊凛重,只淡淡地道: “湘西尸客简文享的后人,怎敢忘了先人的行业?” 他对方、梅二人道: “两位脸上化装一下,快排在三尸之后,依我拍节行走,咱们混他一混!” 方柏昆和梅古轩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得拼着试一试了,两人也用泥土在脸上徐一阵,方柏昆排在第四名,梅古轩在第五名,随着“啪”“啪”之声,一歪一斜僵硬地直向南面出口走去! 他们乘着朦朦的曙光不太明亮,一口气走出十几步。只听得背后云焕和大吼道: “什么人?站住!” 简老爷子背对着他,灵板一拍,理也不理。 云焕和见一下子鱼贯走出六个人,不噤糊涂了一刹那,他再次大喝道: “什么人?站住!” 简老爷子灵板一拍,森森地答道: “赶——尸——的!” 同时依然大步上前,眼看只差两丈路便是出口,只听得呼的一声,云焕和好快的⾝形,竟然飞越这“尸队”落到了前面。 他大喝一声:“站住!” 简老爷子暗叫一声:“完了!” 他只好一停灵板,右手一圈一挥,停下⾝来,说也奇怪,那三具行尸也停了下来。 云焕和打量简老爷子的脸孔,黑暗中只见七八糟脏兮兮的一团,什么也看不出来,他还没有注意到这一列人的⾐服,只冷然问道: “四面封死了的,赶尸的你从那里进来的?” 简老爷子哑然无言以对,云焕和心黑手辣,管他是人是尸,对准头一具尸⾝便是一掌。 “噗”的一声,那尸⾝如一段枯木一般倒下去,飞狐一怔,挥掌又拍第二具“噗”一声,第二具尸⾝又倒在地上。 他左手反掌一拍,第三具尸⾝也如枯木一般倒地。 简老爷子急得全⾝大汗,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见云焕和哈哈大笑,吐出真气举起掌来轻轻向第四具“尸⾝”拍去。 简老爷子叫都叫不出声.只是紧闭双目。 只听得一声尖锐的惨叫,简老爷子惨然睁开眼来一看,只见方柏昆摇摇晃晃地从“尸列”中走了出来,而悄狐云焕和却直地躺在三丈之外,显然是死了。 简老爷子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骇然望着摇摇坠的方柏昆,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柏昆一张嘴,吐出一口鲜⾎来,他一字一字地道; “飞狐,你…你欺我太甚了…” 简老爷子指着飞狐的尸体道: “你…是你打死了他?” 方柏昆沉声道: “他把我当做尸体,轻松大意地一掌拍来,我把毕生功力聚集在唯一可动的右臂上,与他硬对了一掌!” 说到这里,方柏昆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他一跤跌坐地上,努力运行真力,一面抵制毒力內攻,一面收敛被震动破裂的⾎肺內脏。 梅古轩也走了过来,他与简老爷子四面环顾,除了地上躺着的飞狐云焕和以外,他那剩下的几个喽罗都已跑得一个也不剩,整个山中空的。 两人死中逃生,忍不住相对头摇,嘘出一口气来。 点苍飞狐以先天剑气称霸武林,自号天下第一剑手,他那神出鬼没的剑上造诣曾毁过无数的武林⾼手,想不到在这罐中提⻳的绝对优势下,突然被方柏昆一掌要了他的命,世事变幻,委实难测啊! 方柏昆坐在地上,他想努力把将要散去的真气重新凝聚起来,但是他的心思却是一刻也无法平静。 他心中闪电一般一明一暗地浮起无数惊心动魄的画面,先是家中突遭巨变,飞狐率人⾎屠方家,子惨死的情景,⾎淋淋的回忆历历如在眼前。 继而他又想到隐居小村中,飞狐又追踪而至,他与立青生离死别,那时,他強作豪迈之态向韩国驹托孤,但是如今呢?立青安在?自己虽还在人间,但韩国驹却已一去不复返了。 飞狐躺在那里,是方老爷子亲手一掌毙了他的,但是毙了他,韩老弟依然无法回生啊! 方柏昆老泪纵横,呼昅急促,一口真气总是无法凝集,梅、简二人也发现了异样,他们连忙纵过来,梅古轩大喝道: “方老兄,你不可胡思想!” 这一喝有如巨雷轰顶,方柏昆猛觉精神一凛,心中的千头万绪都暂时一抛,只觉得腹小下暖气直升上来,那一口气又重新凝聚了。 过了半个时辰,方柏昆站起⾝来,梅、简二人首先道: “恭喜方兄,大仇得报了。” 方柏昆強笑作揖道: “多亏两位老哥帮忙,小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梅古轩道: “我梅某这一生所历惊险异事也不算少了,却从未经历过如今⽇这般侥幸之事!” 简老爷子道: “那是云焕和恶贯満盈了!” 梅老爷子道: “咱们⾝上仍中有余毒,还是先回去设法解了毒药再北行吧!” 方柏昆点了点头道: “咱们先把韩老弟的遗体收殓埋葬。” 三人走到关帝庙前,枯槐树下,韩国驹依然静静躺在那里。 方柏昆走上前去,轻轻地把韩国驹抱了起来,韩国驹虽已僵硬多时,但是双目依然怒睁,方柏昆忍不住滴下泪来。 三人缓缓走到关帝庙后,每人拿一柄剑开始在地上掘坑,不一会儿便掘好一个大坑,方柏昆抱着韩国驹的尸体,缓缓地放了下去,他默默祝祷道: “韩老弟,你为我死,这一生我也无法报答你了,凶手云焕和我已掌毙了他,韩老凝你英灵不远,好好安息吧!” 他伸手在韩国驹圆睁的双目眼⽪上一抹,韩国驹便闭上了眼。 一堆一堆泥土推下坑去,渐渐把韩国驹整个⾝躯埋了一起来,三人都満怀悲,梅古轩忍不住老泪纵横。 方柏昆找来一段木头,削得平整方正,在上面刻着: “一代英雄韩国驹长眠于此。” 竖好了木牌,他们便准备要走了,然而正在此时,一阵蹄声传了过来。 梅古轩惊觉地道: “奇怪,这山上如此小道,怎会有马奔驰?” 简、方二人也觉大惊,这时,只见北方有三人三骑奔驰而来,那三匹马在仅容一⼊的小道上居然扬蹄如飞,马上人也全不当一回事儿,梅、简、方三人不噤大惊。 只见那当头一人⾝上套着一件⽪背心,前还镶着两条雪⽩的狼⽑,完全是一派蒙古人的打扮,那人生得额广准隆,剑眉鹰图,一股狠之气表露无遗。 那人轻轻一带马缰,那匹骏驹呼的一声便站住户,这一手骑术,真叫方、简、梅三人瞧得目瞪口呆。 那人坐在马上真如一座铁塔一般地稳当,他向四面看了看,回头道: “孩儿们,你们可看出什么异状来?” 那后面两骑也赶了上来,巴两个同样打扮的少年,长得又结实又英俊,但是眉目之间仍然十分像那前面的大汉,一看便知是前面那人的儿子。 左面的少年在马上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道: “爹爹,听不出什么来…” 前面的大汉笑道: “你还不够资格做一流的猎人哩,我听出有老鹰叫。” 两个少年倾听了一会儿,仍然道: “爹爹,我们还是没有听见。” 那大汉道: “不,我听得清清楚楚。” 那边方简梅三人的功力,侧耳倾听竟然也听不出什么名堂来,简老爷子心想: “这家伙在弄什么鬼?” 只听那大汉道: “大儿你用⽩角硬弓那石凹左斜三分,二儿你也用⽩角那石凹右斜三分,我数一二三你们同时。” 说着他自己也从肩上取下一张乌光溜溜的大弓,从上取出一枝金丝羽的长箭,搭在弦上,猛一张开弓,对准天空; 简、梅、方三人朝他箭尖所指的天空望去,什么也没有,只是光溜溜的山石,心中不噤大是疑惑。 只听得那人喝道: “一——二——三!” 那两个少年一齐放箭,呼呼两声,两支硬矢如闪电般飞出,一左一右路距那石四三分在山石上,铁镞头砰的一声溜出一缕火花,⾜见这两个少年臂力之強! 那两支箭一中石上,那石凹中唰的一声,冲出了一只大鹰。 那鹰冲出真比旋风还快,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吭”的一声,那支金丝羽⽑的长话如流星赶月一般直冲而上“嗖”的一下,便穿在那大鹰的颈上。那只大鹰一声哀鸣,带着颈上穿过的长箭,落了下来! 方、简、梅三人武功虽⾼,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等弓箭神技,忍不住大喝一声: “好箭!” 那大汉对他们笑了一笑,回头对两个少年道: “如何?爹爹的耳朵比你们还是強一点吧!” 两个少年兴⾼采烈地上前把地上的死鹰拾了起来,齐声叫道: “爹爹神箭,孩儿怎能及?” 那大汉把弓捩在肩上,拍手笑道: “其实你们的弓箭功夫一点也不比我差,差的是什么?” 两个孩子似乎听他说这句话已说过千遍,不假思索地叫道: “经验!” 他四面观年了一番,忽然看见地上的尸体,脸上露出诧异之⾊,方、梅、简三人不愿让他瞧清面目,便转过⾝去,向南走。 那人纵马走到云焕和尸⾝之旁,俯⾝仔细看了一回,蓦然惊叫道: “喂!前面三位老先生请留步。” 三人只得停下⾝来,那人道: “敢问地上躺的这位可是…可是点苍飞孤?” 三人吃了一惊,不知此人是何路数,方柏昆冷笑了一声道: “一点也不错,他正是飞狐云焕和!” 那人忽然一个跟斗从马上翻落下来,颤声道: “是…是你杀的么?” 方柏昆暗暗心惊,但是他口头上只冷笑一声答道: “不错,他正是死在老夫掌下!” 那人忽然仰天痛哭起来,口中喃喃呼道; “云焕和啊云焕和,你怎么不等我一步?…我千辛万苦躲到塞外,潜心苦练武功,为的就是要寻你一报⾎海深仇,你…不等我一步?” 方柏昆这才知这人必情也是飞狐的仇人,他见那人哭得凄苦,也不噤惨然,那人的两个儿子连忙跳下马来,扶着他们的⽗亲道: “爸爸…飞狐恶贯満盈,虽然没有死在您老人家手上,可是他终究是让人杀了,爸爸你何必过悲?…咱们回去吧…” 那人搭了揩眼泪,长叹一声道: “唉!我⾼亮潜⾝塞外苦练这许多年,只是⽩费心机了方、梅、简三人听了这话,全都是大大一惊,梅古轩轻声道:“塞外⽩鹰爪⾼亮?”他们三人同时转回来,梅古轩冲着那人一揖道:“阁下可就是塞外⽩鹰爪⾼亮?”那人征了一怔,抱拳道:“不敢,⾼亮正是在下——”梅古轩向方、简二人望了一眼、然后道:“老朽姓梅,草字古轩…”好人吃了一惊道:“原来是泰山上掌震金发岛主的梅老先生、失礼失礼…” 梅古轩忙还礼道:“这位是简兄,这位是方兄,咱们有件事想向⾼兄打听一下那⾼亮似是十分沉多智,他眼珠转了两转才道: “不敢,只要是⾼某所知之事,无不奉告。” 梅古轩道: “⾼兄是世居塞外么?” ⾼亮道: “六年之前,⾼某家在豫省,因被飞狐所寄,这才逃到塞外的 梅古轩想了想,终于单刀直⼊地道: “⾼见你可识得一个叫⾼岳的人么?” ⾼亮摇了头摇,面上露出一片茫然之⾊,过了一会儿才不肯地道: “在下不认识,不过好像几十年前武林中“四大天王”里的⾼便大是叫做⾼岳…” 他这话一出,梅、方、简三人都是大感失望,眼巴巴地希望到塞外找⾼亮,现在显然证实这⾼亮与他们所要寻的⾼岳的后代是没有关系的了。 梅古轩庒抑住失望之情,作揖道: “啊,如此则咱们打扰了!” ⾼亮不噤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只得应付地道: “后会有期。” 梅古轩拱拱手,便和方、简二人向南走了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口。 简老爷子道: “这样也好!”梅古轩望了他一眼,只听他喃喃道: “反正不是咱们要找的人,也省得咱们再到塞外去⽩跑一趟。” 梅古轩点了点头。 方柏昆道: “这毒虽不算厉害,咱们也得先赶到市镇去,抓药把它解去才行…” 他的心中依然充塞着韩国驹的影子,他暗中自言自语道: “立青,立青,你将永远见不到你韩叔叔了…”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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