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原豪侠传 第九章 青衫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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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烽原豪侠传  作者:上官鼎 书号:41063 更新时间:2017/9/18 
第九章 青衫泪影
  且说立青别了那少女他骑在黑虎上颇感新奇有趣,这虎久经少女驯养,已然通晓人意,跑得又平又稳,立青心想:

  “她是无忧王后的弟子,难怪武功这等⾼強,有这样好的师⽗,在江湖上行走,自然无人敢惹了。”

  他抚弄少女所赔金剑,昑着上面刻的八个小字:“知⾜常乐,无忧无虑。”

  心中突然若有所感,一时之间,但觉千思万嘲,想了好久,也没武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立青盘算一会儿,决定还是到雁山去,据心如那小和尚说天下⾼手都聚会于雁山,定然可以从⾼手口中探得⽗亲和韩叔叔行踪,既然追上梅老先生,只有到雁山去算是上策。

  “知⾜常乐,难道知⾜就真的能常乐吗?像我从不曾要求过什么享受,只要能安安静静陪着爹爹和韩叔叔过⽇子,那便満⾜了,其它本连想都不曾想过,可是我现在呢?爹爹叔叔生死未卜,我…我是一个真正知⾜的人,但我却连最本的愿望都远不到史,我还能快乐么?”

  他反覆想这个问题,心中总是不能释然…

  “那少女…”他想:

  “上天给她一副可爱漂亮的面孔,又给她一个这样好的师⽗,她倒是该真的満⾜了。唉,知⾜常乐,这只是对万事皆哪意的人说的。”

  突然黑虎一停步,立青一惊,低头一看,原来前面是个万丈深渊,那黑虎转⾝回头跑了十几步,清啸一声,飞步向渊边冲去,立青喝止不及,只觉如腾云驾雾。已经到了对岩,那黑虎似乎有意卖弄,回转虎头,虎目连眨,得意非凡,立青不觉甚是好笑。

  他摸看路径,暗忖:

  “这虎一跃,至少可节省半天路程。”

  这时月正当中,已是三更时分,立青心想这虎子甚烈,要它正跑在兴头上突然停止,定然很不乐意,心一横索赶个夜路,但觉夜凉似⽔,通体凉慡无比。

  立青放目前望,那小路狭窄多刺,暗忖如果没有这坐骑,真不知如何走法,他伸把小金剑放⼊怀中,忽然摸到一本小册,正是那⽇在峨嵋山附近,自己冒充“司空大侠”时解救之少年所赠。

  他一想到那⾎淋淋惨事,心中不由发⽑,是以一直不曾取出看过,这时觉得无聊,借着月光,便取出阅读。

  那小岫封面用篆字写着“昆仑心法”四个大字,下面写着“极乐真人署”他翻开一看,尽是东扭西弯的符号,竟然一字不识,立青好生失望,那小册纸⾊已⻩,显然年代已久。

  立青暗忖:

  “那少年临死之时送给我,瞧他脸⾊甚是凛然郑重,多半是什么⾼深心法,可惜我一字也看不懂,不知是那里的文字。”

  他摸着小册,不由又想起那⽇之事,立青轻轻叹口气,暗忖:

  “那少年也太认真了,还有,唉,那女孩子也真想不开,为了一句话便去寻死,这世上有些事难道真该这么认真么?”

  “像我从来就不愿去伤害任何人,可是有时被,不得不出手打斗,不然不会被人刹害,看样子世人要与世无争,真的做个好人是不易的了。”

  他想着想着,又想到初会无忧王后徒儿的情景,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想:

  这女孩天真得紧,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兴,啊,她叫秦琪,她…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又送我她心爱之物,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是对我有了爱慕之意?”

  他想到此,心中又是甜藌又是惊奇,可是又觉得很不应该如此胡思想,他暗暗地道:“立青呀立青,别人对你好,你就想得这么非分。”

  一时之间,青觉得四周有无数面孔在嘲笑他,简直无地自容。他定神一瞧,月光下树影修长;风声沙沙动着树叶,什么也没有。

  立青用力打了一下头,暗骂自己道:

  “立青呀立青,亏你还自命开朗无滞,今天着了魔么?一点点事想过半天也想不通,而且这样动?”

  他这一冷静,觉得刚才思想很是可笑,他放声大笑,想要把那种从未有的怪想法去掉,可是笑声完了,心中还是耿然,立青忖道:

  “武功是一定要学好的,不然便遭人聇笑。”

  他不知不觉已动了争強好胜,他表面虽然是満不在乎,其实这“名气”之念一动,便由不得自己,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立青从小不喜与人相争,韩叔叔授他武学,他虽天资敏悟好武,又能专心向学,可是由于天淡泊,进展虽快,却是不能积极,要知天下任何学问,必须精研钻究,才得有大成之望。

  武学一道更得精钻深⼊,立青这一转念,终于造就⽇后武林的一枝奇葩。

  立青一路行去,忽觉背后风声有异,他回头一瞧,不见任何踪迹,可是走了一会儿,背后风声又起,立青头未转先叫道:

  “何方⾼人,请现面好让晚辈拜见。”

  背后一个幼嫰无比的声音接口道:

  “什么⾼人,老朋友来了。”

  立青一听,原来是心如和尚的口音,他大喜之下,拍拍虎头,停止疾驰,只见心如叫道:

  “方兄别来无恙,小僧这厢有礼。”

  他脸上笑容可掬,更显得面如満月。

  “立青下了虎背笑道:

  “小和尚,想不到咱们又相会了。”

  心如道:

  “你还记得你送给我的化石丹吗?几乎惹出一件大大祸事

  立青知他和秦琪动过手,当下故作不知,惊讶道:

  “什么祸事?”

  心如咋⾆道:

  “你那化石丹是个小女子送的罢?她见我和尚有这玩意,还道我害了你,強抢过来的,这便要与和尚我动手。”

  立青道:

  “这化石丹确是一个女孩所赠,小和尚你武功⾼得紧,一定得了大胜吧!”

  心如被他一捧,心中很是畅快,他摇了摇大脑袋笑道:

  “这女子凶得很,和尚我可没占着上风,她说还要来找你⿇烦,我和尚这才动了三昧真火,给她一点颜⾊看看,方兄,你道和尚我大力金刚掌如何?”

  立青道:

  “小和尚别尽吹牛,后来怎样了?”

  心如得意道:

  “我道她功力总不会⾼于那双飞狐,还有…还有什么…什么铁掌司空凡。”

  他随口说着,装作对大战飞狐及铁掌的事満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在少林从未与人真正过手,这次初会二大⾼手,他记得比什么都还清楚。

  立青知他心意,不由好笑,心如道:

  “结果嘛,她功力虽比不上飞狐那家伙,和他们也已差不好远了,这家伙一个女子.真亏她练就如此功力。”

  他不知从那里听到“家伙”二字,満口说个不停,立青再也忍耐不住,在出声来。

  心如不理,继续道:

  “我和尚怕她真来找你老兄⿇烦,待她这家伙走后,愈想愈不是味儿.如果这妞儿为难你,我和尚怎够得上朋友,所以不千里赶了来。”

  心如滔滔不绝的说着,尽是江湖腔调,那里还像一个念经吃素的人。

  如果少林掌门无眉大师在旁,一定会吃尺不已,定要罚他面壁数年的。

  立青心想这小和尚才数⽇不见,嘴上竟流得到这种地步,知他一定又了不少朋友,立青便道:

  “小和尚,谢谢你啦,她并没来找我⿇烦,反而又送我这头坐骑。”

  心如満脸羡慕,他伸着大拇指不住赞道:

  “方兄还是你行,小和尚心服了。那妞儿凶得叫人心寒,竟然会对你这样好,真是异数了。”

  立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道:

  “小和尚,咱们这就一同去雁山。”

  心如摇摇光头道:

  “不成,不成,我还有要事待办。”

  他口中说着,眼睛只是注视着立表⾝旁黑虎,立青心念动,暗自忖道:

  “不好!不好!这小和尚定是爱上这头虎了,我得想个办法快溜才成。”

  立青一念方毕,那小和尚果然笑昑昑地道:

  “方兄,你那坐骑端的神骏,小和尚使出全⾝功力,也只能与它赛个平手,久了便不成啦!骑起来又威风又…又舒服,我和尚若有这么一头,真是心満意⾜了。”

  立青心想“果然来了”他不动声⾊笑了笑,心如忽然愁眉苦脸地道:

  “方兄,武当小道士的可恶之处你是一定知道了,这批恶道士仗着他们掌门人一点小小威名,随便走到那里都是那副骄气凌人的样子,嘿嘿,我小和尚可看不顺眼,可不愿卖帐哪。”

  立青道:

  “武当小道士又惹你了?”

  心如道:

  “也差不多,我一路追你来,碰着武当小道士,小道士们在我和尚面前欺侮好人,耍道爷脾气,这分明就是要我和尚好看的。”

  “我想起师匀的告诫,这才忍住气装糊,后来这般人竟然愈来愈是得意,说起我少林的长短来,我正想给他们一点好看的,忽然看见你老兄骑丰黑虎好不神气,我和尚一乐便来追你哪。”

  立青道:

  “那些道士既然已经走远,那便算了,小和尚,冤家宜解不宜结。”

  心如忽然万分愤的道:

  “我和尚也是如此想,可是方兄你道他们说什么,真气煞我和尚也。”

  立青道:“什么?”

  心如道:

  “小道士们说少林整个庙里和尚,都抵不得他们学门人一指头,不祥什么上次一个少林俗家弟子得罪了武当派,吓得少林寺全体僧人胆栗心赛,生怕他们掌门人再闯少林。杀个落花流⽔。”

  他愈说愈是动,立青不由甚是同情,问道:

  “武当掌门人曾闯过少林么?”

  心如和尚寒着脸道:

  “武当掌门人就是‘道僧王后’中的头一位,当年的确独闯少林寺。”

  立青点点头道:

  “少林寺当真没有人抵得过他么?”

  心如苦笑道:

  “事实上虽是如此,但我总不相信,我隐约间总觉得少林寺定然蔵着绝代⾼手,只是没有露出罢了。”

  立青道:“那些小道士信口胡说,小和尚也不必计较。”

  心如道:

  “如果我不与他们些许厉害,还道我少林当真无人,唉,现在说也迟了,小道士怕早就走远了。唉,我方才如果一直追上去,只怕已追上了。”

  他连声叹气,神⾊甚是懊丧,立青暗知他有几分作为,但见圆脸灰败,心中很是不忍。

  立青到底面嫰,被这聪敏无比的小和尚一挤,只觉小和尚为了担心自己而误了事,不由很是惭愧,他灵机一动。忽道:

  “小和尚,别心急,我这黑虎借你骑去,等你追上道士,给他们一点颜⾊看,再到雁山来找我。”

  小和尚大喜之下,对于立青所说只听到三成,他没听清楚,还有立青将黑虎又送与他,他下意识的迸出一句话道:

  “出家人怎可如此念得,方兄这个…这个千万不成。”

  立青见他一脸祈望之⾊,口中却如何说,完全是违心之言,他连忙再说一遍道:

  “小和尚这虎借你去追道士,到了雁可要还我哟!”

  心如只要有虎可骑,还有什么不答应。当下満口应诺,眉飞⾊舞,立青暗忖:

  “如果秦琪那女孩知道我把黑虎又借给个和尚,一定会气坏,不过小和尚是有大事,我只借给他,想来也没有什么违理之处。”

  他这自我解嘲的一想,便感心安理得,心如骑上黑虎,向立青告别,立青想起一事忽道:

  “小和尚。别骑着黑虎到处闯,事完了便回来,可也别伤人了。”

  他怕心如走,又被秦琪撞着,引起误会。”

  心如挤眉弄眼,神⾊得意已极,他连声答道:

  “这个小和省得,方兄只管放心,这虎如果到处走,别说吓状着了人我和尚担不起责。就是吃了别人家畜什么的。小和尚也赔不起。”

  他对答如流,实是流利无比,立青苦笑向他挥挥手,坐骑既然借给小和尚了,他寻思不如明⽇再走,便拣了一棵大树,折下一大把树枝,打打⼲净靠着树睡了。

  他流浪江湖,对这夜宿荒野的经验,已经是多而不怪,一觉醒来,天⾊已亮,立青望望天,心中暗暗道:

  “昨晚明明是明月如镜的好天气,怎么‮夜一‬之间,漫天堆満了沉沉的乌云,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了。”

  他站起⾝整理一下服装,又迈开步子往雁走去。

  走了不久,只见前面地势险峻,下面都是如刀一般锋利的岩石,立青转了个弯,忽见一个青⾐女子俏生生蹲在路上。

  那路很是狭窄,青⾐女子刚好把去路挡住,立青打量那女子一眼,只觉她面上⽩皙无比,想是多年不见⽇光,是以⽩得出奇。

  那青⾐女子不住用剑在地上画来画去,勾成很复杂的线条。一会儿又用脚抹去,她专心一致的工作,似乎没有发觉立青站在⾝旁。

  立青站了半天,他先见青⾐女子正在凝思,不忍打扰她。这时见那女子想个没有完,他急于赶路,不由轻咳一声

  那女子抬头瞧了立青一眼,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画线条。立青见她満脸疲倦神⾊,可是肤⾊⽩得有出尘之感,简直就不像人间食烟火的人。

  立青耐着又等了一会儿,青⾐女子仍然画个不休。天上乌云愈堆愈厚,忽然一声焦雷,半空下起倾盆大雨,立青见前无站后无店,心中暗暗叫苦,他取出雨伞,看看那女子仍然蹲在路上对于大雨似乎毫不放在心中。

  那青衫不一刻便了个透,立青心中不忍,连忙用伴把青⾐女子遮蔽住,那伞原是供一个人使用,立青这一替那女子遮雨,自己便淋了。

  大雨淋沥下个不停,青⾐女子原本穿得单薄,这时一被雨淋,⾐服便像贴在⾝上一样,十分不雅,立青掉转头不敢看,那青⾐女子忽然喜道:

  “是了是了,这里放一堆石子,便把这阵凶煞之气全部隐蔽,任你一等一大家也会陷地而不知,真是妙透了!爹爹一生精研武候阵法,只怕就是这招没有参悟透。”

  她自言自语说着,忽然哦了一声,立青回头一看,那女子面⾊失望,两眉凝聚,显然又为一道难题所困。

  立青见她已似殚尽心智,仍然不得解答,不由也替她急了起来,青⾐女子喃喃道:

  “这里放一堆妙则妙矣,只是‘绝’门就有漏洞,如果真的⾼手,便可乘隙破阵,这最后一堆石子好生难放。”

  立青知她在苦思一种阵法,暗忖:

  “这女子不过廿多岁,瞧她苦研阵法,已到了不能自休的地步,不知是什么路数?”

  那青⾐女子忽自语道:

  “放在‘休’门上角吧——这阵又显得太险恶小家气,放在角哩——又嫌全阵松懈。唉!爹爹书上也没说明,看来武候绝阵当真要久绝失传了。”

  立青忍不住道:

  “喂,你一时也想不出,不如歇歇,等会儿再想吧。”

  他话才出口,忽觉自己失言,他怕那女子误会自己轻视她,正想再解释两句,只见青⾐女子手支住头,坦头正在沉思,本就没有听见。

  立青好生惭愧,他暗忖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什么不要紧不关己的事,都会局促不安,其实他那知道在这个多月流浪江湖的⽇子里,飘泊生涯的见识和遭遇,已在他心里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自小顺随便,襟开阔洒脫,从不认真斤斤计较,可是一连串的不幸,一连串的新奇遭遇,使这个纯真朴实的少年,对人生起了新的看法。

  那青⾐女子又低声道:

  “如果放在左角,好是好的,全阵严密无懈,可是‘杜’门便失去敌作用。”

  立青看着天已渐渐明朗,心想山上气候说雨便雨,一刻便又晴朗,他随口应道:

  “那你就放在右下角吧!”

  那青⾐女子依言在圆形右下角放了一小堆石子,她看了半天,忽然喜不自胜,轻声道:“对,就是这样,我真笨极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堆石子一放,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普天之下,再无人能破得这阵子。”

  她抬头一瞧立青,出现她眼前的是一张俊秀诚恳的面孔,她満怀惊奇钦服,柔声道:

  “你…你是谁?怎识昨…识得这阵法?”

  立青‮头摇‬道:

  “在下对阵法一窍不通,适才只是顺口胡言。”

  青⾐女子心中虽不相信,但她天柔和,从不和别人争论,她见眼前是个俊秀少年,更是不好意思争吵。

  立青道:“天晴了,在下这就赶路去,”

  青⾐女子看看四周低声道:

  “刚才下大雨,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哟,是你…是你撑着伞,一直站在我⾝旁?”

  立青点点头道:

  “在下见姑娘苦思阵法,是以不便相惊,适逢大雨不止,是以…是以…”

  他不愿夸张自己功劳,是以后面的话说不出口,那青⾐女子接口道:

  “是以你就替人撑…撑伞,真…真谢谢你。”

  她向立青看了一眼,忽然脸⾊一红,再一瞧自己⾝上⾐,不觉羞不可抑,她头低到怀中,扭捏捏道:

  “你…你…一直在旁么?我这样子…”

  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样,几乎像在啜泣,立青不知如何是好,他也似乎自言自语道:“我…我头一直转在别处,这场雨下得真大,那小河沟⽔都涨満了。”

  立青知那女子害羞,他自己心中也是窘得紧,又不好意思向她解释,只有背转头对山上石头说着。

  青⾐女子暗道:

  “该死该死。这副鬼样子给他瞧着了。”

  她天害羞,这时在这少年男子面前,自己一⾝⾐服贴在⾝上,她羞得几乎昏倒,乘着立青回头说话,悄悄地溜到林子深处。

  立青见青⾐女子并不回答,便站起⾝来想要走路,忽然发觉背后空无一人,青⾐女子早就走了,立青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开步便走。

  那山峡下⽔声隆隆,适才一场大雨,竟竟引起数处山洪爆发,⽔势如千军万马,⽩沫急湍,甚是壮观。立青暗自庆幸,寻思如果不是黑虎一阵急赶,怎会爬到这⾼地势,如果在这崖下,真是不堪设想。

  立青沿着山路又走了整整一个上午,突感⾝上甚是疲倦,他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算算离雁山还有数⽇路程。离雁山愈近立青心中愈是紧张,爹爹与韩叔叔的音讯,马上便可知道,是好是坏,立青只觉茫茫然一点把握也没有,但乐观的他,却尽往好处去想。

  立青这一坐下,休息很久却并未恢复,只觉额角金星中热躁烦闷无比,他一按额角,竟然火热热的烫手,他暗自忖道:

  “多半是昨夜天气变化受了凉,今⽇又淋了雨,连⽇赶路又太疲乏了些,是以病了。”

  他強自挣起,想起韩叔叔所授內功可以治病,便盘坐起来运功。他武功不⾼,可是受韩叔叔上乘內功相授,在內功方面已甚有底。

  这一运气,在周⾝行转一次,只觉⾝上,轻松不少,不觉沉沉睡去。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立青打了几个寒栗,醒了过来;额角疼痛,头都抬不起来,他站起来又昏沉沉倒下。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方青忽见眼前一亮,仿佛又回到避难的小村,那里人声喧杂、呼啸声和兵刃击这不绝于耳。

  立青仔细一瞧,但见七八个大汉正围着两个人厮杀,那两个人面貌模糊,可是立青只见着个影子,便已知道那是谁,那是他最亲爱的爹爹和韩叔叔啊!

  那两人浑⾝鲜⾎犹自奋战不已,立青⾼声叫爹爹叔叔快逃,可是如骨鲠在喉,再怎样也叫不出声。立青正在大急,忽然唰的一声,韩叔叔又中了一剑。立青大叫一声爬起⾝来,睡眼,呆呆站在那里,有围墙的房子不见了,那群大汉不见了,爹爹和韩叔叔也不见了。

  立青此时热度已⾼,神智模糊不清,也办不清到底是幻是真,他只有一个意念,便是立刻赶去雁山寻爹爹去。

  他昅了几口气,一步步往前走,前面是险恶的山路,还有茂密的林子。立青內功底子好,仗着一口真气和一股决心,虽然病体沉重,仍然強自支持,忽然前面一块山石,横挡住小路,适才一阵暴雨,从⾼处冲来,立青一跳,四肢无力竟跳不过去,他喃喃道:

  “我一定要跳过去,跳过去,我要立刻去见爹爹!”

  他作势再跳,蓦然青影一闪,一个亲切的声音道:

  “别跳了,你病得很重,又走得很累,该歇歇啦!”

  立青喃喃道:

  “我不累,我不累,我还要走的。”

  他定神一瞧,原来正是早上所遇青⾐女子,那女子柔声说道:

  “好,好,歇歇再走。”

  立青只觉两脚一软,再也支持不住,跌倒在地。

  那青⾐女子叹息一声,看看立青昏不醒,她正想去扶立青坐起,忽然想到男女有别,雪⽩的脸孔羞得通红。

  她沉思一下,伸手折下两耝大树枝,顺手一拂,拂中了立青睡⽳。

  青⾐女子这才放心,她将立青挑起,平放在二枝上,如飞走去,跑了老关天。地势豁然开朗,山子里竟是一大块平地,上面疏疏落落有十几家小茅屋。

  青⾐女子跑近一家茅屋,伸手拍门,那门呀的一声敞开,出来一个发髯皆⽩的老者。

  青⾐女子道:

  “这里有位病人,老伯家可方便,能不能让我们借住几天?”

  老者见青⾐女子怯弱单薄,竟能一手挑起一个男子,他惊奇之下,连道:

  “这位得的是什么病?出门人遇急现,真是大大不幸,两位不嫌寒舍简陋,就请休息几天。”

  青⾐女子见老者谈吐不凡,态度十分热忱可亲,便道声谢,进了茅发,那茅屋內部甚敞,地上桌上一尘不染。

  老者伸手接过昏的立青,把立青放在上,他探了探立青的脉,回头对青⾐女子道:“老夫幼时念过几本汤头决,抓过几年药草,这位老弟脉相弱而促,怕是伤害之症。”

  青⾐女子大喜,有如解决一大难题,她道:

  “老伯原来是大夫,快请为…为他开个药方,我这就去抓药。”

  老者沉昑一会儿道:

  “这大寒之症如果及早治疗,原也算不得什么重症,只是这位老弟受寒之后,又強自支持劳累,此刻看脉相,已是寒⼊內脏了。”

  青⾐女子凝神听着,不住点头,似乎对老人之言颇能领略,老者拿起一支笔,俯在桌上,开了一个方子,青⾐女子接过来,飞快看了一遍,脫口赞道:

  “⾼明,⾼明。”

  那老者一捋⽩须道:“姑娘原是行家,老夫倒失敬了。”

  青⾐女子连支开道:“这附近可有药铺?”

  老者道:

  “离此十里外有一小镇,姑娘如能骑马,一来一往只须半个时辰,不然老夫就请职责壁小厮去买一帖药来。”

  青⾐女子连道:

  “不用,不用,老伯只须借人坐骑便成。”

  她骑上马,不到半个时辰便买得药归,老者指点她如何煎,青⾐女子上颇为乖巧,老者只说了一遍,她便分毫不错的把药煎好。

  青⾐女子煎好药,老者指着立青道:

  “待这副药服下去后,如果两个时辰之內不见变化,便无危险;如有变化,千万赶紧来找老夫,老夫就在桥头沽酒下棋。”

  青⾐女子点点头,是⾊却不以为然,老者才出门,青⾐女子从怀中取出一支空心短竹枝,那竹枝两头蒙上了一层薄膜,青⾐女子将竹仗一端靠在立青脉上一端紧紧握住,专心一致的切脉。

  过了半盏茶时间,青⾐女子将杖一收,托颊凝思想了一会儿,她喃喃自语道:

  “如果是我开方,我就加二钱⿇⻩,只是这⿇⻩是大发这客气,对他⾝体却是有害。”

  她想了半了也找不出一种适当的代用药,她心想:

  “如果是别人来医,我这三钱⿇⻩一加,就如画龙点睛,包管药到病除。我这样犹豫不决,就怕药太重,伤了他⾝手,我…我…对他怎么…怎么这样关心?”

  她脸⾊一红,下意识四周看了看,四周寂然无人,她羞意略减,手中握着那小包,包中正是⿇⻩这味药料。她竟迟迟不能将它合⼊药罐,煎成药汤。

  忽然房门呀然一开,那老者手提酒壶,面便向青⾐女子一揖到地,口中说道:

  “以杖代手,姑娘已是大国手地步了。”

  青⾐女子脸上又是一红,老者喃喃道:

  “⿇⻩三钱,酏⼊我原方中野参半钱,攻寒追补,确是上上手笔。”

  青⾐女子喜道:

  “老伯,你也认为如此么”

  老者点点头,青⾐女子以目示意,那老者恭恭敬敬道:

  “姑娘只管吩咐。”

  青⾐女子将药递给老者,老者服侍立青服下,忽向青⾐女子道:

  “老夫看走了眼,班门弄斧,真教我在姑娘这个行家面前贻笑大方了。”

  青⾐女子谦逊道:“

  “老伯医道⾼明,何必谦逊若此?”

  老者神⾊凝重,忽然问道:

  “热疮大毒,何物能愈?”

  青⾐女子毫不考虑道:

  “麝香以拔毒,蛤士以滋润,大⻩以净⾝。”

  老者道:

  “如果病人体弱,经不得大⻩刺,则又如何?”

  青⾐女子道:

  “滋而后泻,犹如⽔势向下,顺理成章;不滋而净,如火上加火,病人自然受不住啦!”

  老者躬⾝再揖道:

  “多谢姑娘以上乘医理相授;老夫茅塞顿开。”

  青⾐女子笑道:

  “如果你再不放心,再加两钱⿇杞。”

  老者连声道:

  “佩服,佩服。”

  神⾊之间对这青⾐女子,已是心说诚服了。

  立青出了一⾝汗,次晨病已好了大半。他一睁开眼,只见⾐女子端坐在边不远,正在无限温柔的望着自己,立青觉得一阵亲切,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青⾐女子道:

  “我们住在一个老大夫家里,你别心瞎想,过两天病就会好的。”

  立青道:“我病已好了,我还有急事。”

  青⾐女子道:

  “好的,我们明天就走。”

  她温柔之极,一直顺从立青的意思,立青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青⾐女子看见立青长衫被汗透,她心念一动,偷偷取了立青⾐包,翻开一看,只有几件汗衫小⾐,倒是洗得⼲⼲净净,忽然一个念头浮了起来,她突然羞得抬不起头,暗忖:

  “我只要半天功夫便可替他好一⾝合⾝袍子,可是…可是…,如果被他知道…被他知道我替他⾐,那可羞死了啦!”

  她偷偷一瞧立青,只见立青又已安稳的睡去,她心想:

  “这孩子一个人在外流浪也真可怜,连件换洗的外⾐都没有,唉!我就算做件好事,替他上一件吧!”

  她想到此,一件吧!

  她想到此,一种女保护别人的天袭上心头,心一横又到镇上去量了一丈几尺布,默想着立青⾝形,一针一线的了起来。

  那老者笑眯眯的瞧着她,她仿佛心事被人看穿,红着脸走出门外,搬了一个凳子,坐在草坪上⾐。

  草坪上正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玩耍着,那小女孩用剪刀剪了些小人小马,她拿起一个小纸人对男孩道:

  “吴哥哥,这个是你,骑一匹大⽩马。”

  那男孩正玩着面一大坪耝砂,专心一志的在筑砂屋,闻言对小女孩子笑道:

  “玲妹妹,谢谢你啦,你猜猜看,我这房子是砌给谁的?”

  那小女孩道:“我怎么知道呀!”

  小男孩正⾊道:“这是给我新娘子住的。”

  小女孩红啧啧的脸红了,她低声道:

  “吴哥哥,你给你的新娘子住在这样小屋么?”

  那男孩道:

  “是啊!是啊!找的新娘子虽小,她也住不下这沙屋,玲妹,我将来做幢大屋子给你住。”

  那小女孩低着头,又是喜又是害羞,青⾐女子见他们玩得有趣,像真有这么回事,不觉甚感温馨可爱,那小女孩低头又剪了几刀,剪出一件纸袍子,对小男孩子道:

  “吴哥哥,你马也有了,⾝上可得穿漂亮点,喂!吴哥哥,待我妈妈肯让我真的用布裁,我就件新袍给你。”

  小男孩甚是得意,他伸伸⾆头:

  “是啊!那个不称赞我小媳妇儿聪明。”

  小女孩伸手遮住男孩的口,嘴中连说:

  “谁是你上媳妇了?”脸上却是喜悦十分。

  青⾐女子呆呆看着这对孩子,这两个孩子摧着手开了,青前女子一失神,手指被针刺了一下,她一痛之下,心中暗忖:

  “这⾐的事,原是媳妇儿的事,我…想怎…可以…真羞死人了。”

  她想了想,忽然自作聪明地想到。

  “我不让他知道便得了,就让是卖来的。”

  她继续一针针着,脑子里却尽想着立青的样子,一时之间她自己好像变得很小,就像刚才那小女孩一样,立青也变小了。

  当她好最后一针,比量一下觉得大小甚是适度,忽然想起那小男孩的话“谁不赞我小媳妇儿聪明?”她脸又红了,可是心里却有一股喜悦。

  又过了一天,立青已是大好,他心悬爹爹和韩叔叔,一大早便要走,那青⾐女子拿出了好的淡蓝⾊长袍,要立青换上。

  立青见她羞答答眼帘低垂,他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瞧瞧自己的⾐服又脏又皱,实在也须换一件,便接过来换上。那青⾐女子见他穿在⾝上,就象贴在⾝上一样熨贴,心中很是得意,立青道:

  “这⾐服是你替我买的吗?真合⾝极了。”

  青⾐女子心中突然充満柔情,她一万个要说“这是我亲手替你的。”

  可是天生腼腆,再怎样也说不出口,她心里暗暗怪立青:

  “这么合⾝的⾐服,难道是买得到的么?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我替他的?”

  青⾐女子微微点头,那老者却呵呵笑道:

  “老弟,这位姑娘真是万能,什么都会的,才一刻工夫,就替你好一件袍子,老弟你真有福气。”

  立青一怔,青⾐女子羞得几乎哭了,那老者心中佩服青⾐女郞医道⾼明,満口不停的称赞她,立青心中一种可庒抑的冲动,他几乎想冲上去抱着青⾐女子。

  可是一想男女有别,只怔怔站在那里,那万般感的目光,凝注在青⾐女子的⾝上,青⾐女子粉脸低垂,本就不敢抬起头来,老者悄悄走开。

  过了半天,立青正想出去向老者道谢告别,青⾐女子忽道:

  “你到雁去,咱们有一大段路程可以同路。”

  立青喜道:“那么咱们就一道走吧!”

  青⾐女子见他生龙活虎,并无半点病容,对于自己所开药方,不由暗自得意。

  两人告别老者,老者换留不住,向青⾐女子说了一大堆感之话,立青心中好生奇怪,天下发地有主人向客人道谢的事。这老人也太多礼了。

  青⾐女子微笑谦逊,她虽喜悦得意,可是不形诸于⾊,只是温柔的笑着,立青心想这样柔和含蓄的人,当真还是少见。

  两人一路走去,并无谈半句,那青⾐女子只是一味害羞,和立青隔得远远的,立青年轻脸嫰,也不好意思开口搭讪。

  走了不久,蓦然一声怪啸,三个汉子一瘦二壮,品字形拦在路上。

  立青只觉这三人甚是眼,忽然想起这三人正是曾与梅花先生运过手的“江南七义”他虽不识三人姓名,可是颇知道这“江南七义”的恶行,他⾝不由主的自然挡在青⾐女郞⾝前,青⾐女子感地向立青瞥了一眼。

  那瘦汉对青⾐女子道:

  “姑娘只要把我们老四治好了,就是咱们江南七义的恩人,咱们七义可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那青⾐女子‮头摇‬道:“我可不会治病。”

  瘦汉冷冷一笑道:

  “姑娘莫要推辞,上次吴越钩中了我们老四五掌,还不是姑娘替他治的么?”

  青⾐女子坚决摇‮头摇‬道:

  “我可不识得吴越钩,我可不会治病,再说那人出手害人,吃了苦头,这还不是活该的么?”

  立青好生惊异,他料不到这怯弱女子,还是疗病⾼手,他暗忖:

  “那吴越钩不是和我过手的老头么?他和七义是仇家,看来这人果然是正派,难怪秦琪说他是好人,江南七义的老四,大概就是能在掌中出寒气的人了。”

  那瘦汉森森道:

  “那么请姑娘恕罪,在下只有強请了。”

  那青⾐女子面⽩似雪,好像害怕已极,立青心中一阵动,⾝而道:

  “江南七义在江湖上也算有名之人,怎么是这种欺侮妇孺之流?”

  那瘦汉冷笑对另一两位壮汉道:

  “老五、老六,这小子知道我们名头,给他一个⼲脆如何?”

  那两壮汉不住点头,瘦汉一摆掌就上击,立青回头看那青⾐女子,怯生生站在自己背后,似乎吓得六神无主,立青大声道:

  “别怕,别怕,一切都有我哩!”

  他说出这话,突觉中豪气千丈,再无以前与人动手过招时之怯敌,他全心全意去保护这个善良的女子,是以觉得⾝负重责,你…你别和他们硬拼。”

  立青心想:“如不硬拼打倒敌人,看你怎生逃走。”

  他伸手正取出短剑,那瘦汉已双掌直击过来。

  立青扬起双臂一格,那瘦汉双掌一错,从上切砍立青双腕,立青奋力相格,四只手牢牢黏住。

  立青只觉得双臂如同顶着万斤巨鼎,他的肩膊上一阵痛,一阵⿇,他奋力向上猛堆,但是对方那一双枯紫般的胳膊却如同铁铸的一般,他用力的结果,除了手臂更加酸痛之外,反而又被庒低了一些。

  立青紧紧地咬着牙,面孔涨得⾎红,额上青筋也暴跳着,耳边响起那瘦汉的狞笑:“跪下!”

  立青打心底里愤怒地抗拒暗吼:

  “不能!”

  “跪下!”

  这一次立青吼出了声音,就像是从他牙之中迸出来似的,

  “不能!”

  那瘦汉狼嗥般地冷笑了一声,立青觉得背上一紧,他抖了一抖,险些落了下去,然而他不知从何出生一股异样的大力,硬住了。

  他抬起了眼,眼角的余光中似乎看到了那青⾐女子衔怨带愁的望着自己,那目光仿佛是可亲的大姐,立青嘴角,一股咸咸的味道直流⼊嘴中,他昅了一口气,带着些腥味,那是⾎,他的牙齿把自己的下咬破了。

  “跪下!”

  立青的双臂在抖颤着,他的心也在震颤,那瘦汉的狞笑声有如一柄锋利无比的尖刃在他的心窝刺割着,他的双臂⿇木着,颤动着,他觉得眼前一黑,‮腿双‬再也支持不住“噗”的一声仆倒地上。

  耳边响起那瘦汉得意的狂笑,立青只觉得満腔热⾎仿佛要一涌而出。

  但是那狂妄的笑声只响了一半,接着便是一阵旋风般蝗轻啸,再接着一连几声痛苦的哀嚎,一个冷峻的女子声音传⼊他的耳朵。

  “废了你们这几个坏胚子的武功,看你们还敢作恶么?还不快给我走?”

  立青惊得浑⾝一震,他睁开眼来,缓缓撑起半个⾝躯,只见那青⾐女子像一尊女神一般立在场中,那个瘦汉和另两个壮汉満面痛苦地抱着口,像夹着尾巴的癞⽪狗般跑了。

  这女子竟会武功,她竟能一挥手之间把那三人的武功全废了?

  立青惊得呆了,他眼前看见些也不自知,恍恍惚惚匍匐伏在地是,鲜⾎一滴滴从口角滴在地上。

  直到一只温柔的手拍在他的肩上,一个轻柔得好像音乐一般的声音:

  “你…你受了伤?”

  立青感觉到一只青⾊的袖子带着一丝缥渺的轻香从自己的鼻尖掠过。霎时之间,一种从未有过的強烈冲动涌上立青的心房,从他仿佛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愚弄,他用力一翻⾝,站了起来,拔脚便往前跑。

  他心中只是想着:

  我还自以为可以保护她,那知反是她保护我,我…我真不中用,我…我被人骗了…”

  他愈想愈是自哀,天地之大仿佛再无容⾝之处。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一旦发觉自尊心真的被人伤害了,他是多么悲哀,虽然他口中还要強嘴说: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

  那青⾐女子惊叫了一声:“你…你怎么啦?”

  立青已经连晃带摇地冲出数丈,她叫了一声,飞⾝追了上来,那⾝形之快之美,委实令人咋⾆。

  “嗨,请你等一下,我…我…”

  立青觉得那女子已到⾝后,他向前一看,已到陡坡边缘,一股热⾎直涌上来,他奋⾝向下一跳。

  那青⾐女子惊叫了一声,紧急停住了⾝形,只见立青连滚带翻,从陡坡上直跌下去,疾比流星地跌到数十丈之下。

  但是他在即将触地的时候,忽地一个翻⾝,‮势姿‬虽不甚佳,但却把那流星般的下坠之势化解了去,三摇两晃地站住了⾝形。

  只见他⾐衫片片,⾝上无数擦伤之痕,但是他却连头也没有回一下;直向密林中狂奔而去。

  坡上的青⾐女子望着他渺小的⾝形消失了,她美丽的脸颊上浮上一层轻纱般的惆怅,渐渐地洒了一眶泪⽔。她露出两颗贝壳般⽟齿,轻咬着纤薄的下,一声轻淡的叹息悠悠地随风而逝。

  她虽有一千万个心要去追立青,可是脚下却是不能移动一步,心想去追一个男子,真是不可思议这事,她拂了拂秀发,心中想道:

  “我一出手便伤了三人,唉,我刚才气愤得什么都不能想。”

  立青没命地奔着,他觉得満腹全是委屈,他要找一个清静的地方,伏地大哭一场方觉舒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忍着眼眶中的泪⽔,跑着,跑着,荆棘划破他的脚踝,他像没有感觉似的。

  最后,他跌倒在一草地上,眼泪如泉⽔一般涌将出来,他伏地大哭,仿佛自从离家以后的満腹委屈,都从这一哭中涌泻出来。

  他原是一个襟广阔的洒脫少年,天大的事也不放在他不。在乎的子上,这时候他仿佛明⽩了一些,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有些时候,非要叫你在乎它不可。

  一个人什么都看不在眼內,世上没有一件事值得他认真,那么他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这世界又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世界?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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