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黑马 第七章 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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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江湖黑马 作者:上官鼎 书号:41061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七章 因祸得福 | |
且说黑⾐教主褚呈祥,因于⽩猿秀士中毒倒地时,无意中检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紫⽟狸,心下不胜窃喜,审度了一番当前情势,随毅然下了个歹毒的决心,就要放手⼲去。 他在密室中挟出了⽩马红娘苏⽟娇时,暗忖,她既已窃窥了我的秘密,绝不可让其生离此堡,免得将来全盘计划受其阻挠,⼲脆杀之灭口,永除后患。 杀念既决,遂招至四个弟子,令他们把苏⽟娇抬到蛇牢口上,剥去⾐服。 苏⽟娇虽然心里明⽩,但是⾝不由己,也只有杏目圆睁,咬牙切齿,任人布摆!不过她此时倒也坦然,心想既未受污,如此一死,尚可保持一生清⽩名誉。 褚呈祥险的脸上抹过一丝狞笑,⼲咳一声,道:“苏姑娘,还有什么话说吗?” 苏⽟娇对他啐了一口唾,狠声骂道:“老贼,姑死后作为厉鬼,也要勾你的狗命!” “嘿嘿!怕不见得吧?”褚呈祥说着,顺手点开苏⽟娇的“风府⽳”同时将她⾚裸裸的一条令人蚀骨魂销的躯体,推向蛇⽳。 可怜一代绝⾊佳人,在一声惊呼之下,便向那黑暗幽深的蛇牢坠去! 褚呈祥⼲咳一声,向四个犹自満脸惘然的弟子喝道:“你们还在这里发什么呆?…” 下面的话尚未出口,只见冷面金钩沈愫仓惶奔至,心下微凛,正等问话,冷面金钩却首先气吁吁地道:“请教主速令定夺,少林派的金刚,快要打进来啦…” “呔!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兵来将挡,⽔来土淹,你快去传下本教主之命,所有堡內人手,一半守堡,一半齐到堡外敌。”褚呈祥说时,表面上虽然仍极沉着,內心里也不噤为此突来強敌暗自打鼓! 冷面金钩沈愫应了声“遵命!”迳转⾝传命而去。 原来冉道成负伤遁走之后,无意中遇到少林掌门人净心大师的座前四大弟子,禅心、禅同、禅⽇,禅月,合称为四金刚的四名⾼僧,遂将万里疯侠程百康陷⾝飞云堡石牢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 四金刚听到师叔有难,迭以秘丹为冉道成疗愈伤势,由其带路,急急赶往飞云堡来。 这四个大和尚在少林派中,除净心大师外,已是拔尖⾼手,武功岂是等闲。黑⾐教的伏桩虽然密布,关卡重重,又怎能阻挡得住? 四金刚盛怒之下,挑桩破关,犹如滚汤泼雪,直向飞云堡迫近。 这时褚呈祥已率领四十多名属下,通过暗道及绝涧天险,在一较为平坦的山地上,列开阵势,恰好着四金刚与冉道成五人追赶着关卡上败退下来的黑⾐教弟子。 四金刚追杀间,抬眼望见褚呈祥在四十多人簇拥之下,出现面前,随也煞住⾝形,一字儿摆开。 在一声佛号⾼喧之下,禅心大和尚红⾐拂动,一个胖大的⾝躯,旋风似的跃近褚呈祥⾝前三丈远处,驻⾜停下,合掌当,宝像庄严,吐气开声道:“敝派向与贵教河井不犯,不知教主缘何将贫僧师叔老前辈囚于飞云堡中?” 禅心和尚这几句话说时,是一字一字地从口中迸出,声音低沉而有力。 褚呈祥冷哼一声,⼲笑道:“大和尚真不要睑,明明在赶杀敝教弟子,怎说向与敝教河井不犯?”这话亦是挟以精纯內力发出,铿锵如龙昑。 两人在对话中,已互较了內力,竟是半斤对八两,却把在场的黑⾐教功力较浅的弟子,震得心旌神摇,极不受用。 禅心见褚呈祥非但闪避正题,反以齿相讥,心知要救疯陕脫险,必以武力解决了。遂道:“阿弥陀佛,教主如此说来,定是要贫僧等大开杀戒啦?” 褚呈祥正答言,只见禅心和尚⾝后,闪出了个五十几岁的精悍僧人,虎吼一声,方便铲挥动得呼呼风响,红⾐飒飒,疾然欺近。来人正是情刚烈,力举千斤的禅月和尚。 禅月和尚方便铲一指,喝道:“褚老儿,还不快将贫僧师叔送出,敢情是要我们把你的鸟堡夷平?”喝罢,也不待褚呈祥搭腔,一招“笑指南天”迳向其“玄机”大⽳递到。 褚呈祥疾然往旁滑出三步,让开正锋,哈哈笑道:“贼秃,来得好!”反手劈出一掌。 这厢禅月斗上了黑⾐教主褚呈祥,冷面金钩沈愫则由禅同接下,于是四人分作两对,各展绝艺,一来一往拼将起来。 眨眼工夫,五十几个回合下来,褚呈祥虽仅凭一双⾁掌,但他究系一教之尊,手底工夫自有其超人之处,是以禅月和尚方便铲固是凌厉,一时却也奈何不得他。 冷面金钩沈愫,原为龙拐神婆之徒,在江湖上也不过是个二三流人物,一柄如意金钩,虽有其独到之处,岂奈所遇敌手,乃是以杖法成名的禅同和尚。 这禅同和尚一支镔铁降魔杖,儿臂耝细,七尺半长,已尽得少林派降魔杖法真传,施展开来,犹如一条混海蛟龙,五十几招过后,直把个冷面金钩迫得险象环生,如非这禅同和尚佛心仁厚,恐怕早已命丧! 要知道黑⾐教这时所能应战的人物,实是寥寥无几了。四大护法中,冉道成叛变,杨金萍被打下蛇牢,李⾼阵亡。三堂主中萧志強失去一臂,何必璋负伤,是以跟随褚呈祥出堡御敌的只有冷面金钩沈愫以及人面蜘蛛吴子都,其余都是些教中弟子,单打独斗,本就派不上用场。 人面蜘蛛吴子都,位居黑⾐教名堂堂主,原为雪山派门下弟子,在五年前被褚呈祥以金钱女⾊⼊黑⾐教。因雪山派对其缉拿甚紧,故而极少参与外面活动。 论本领,吴子都不在四护法与各堂主之下,尤其是机关消息、奇门术数之学,更有其独到之处。黑⾐教弟子的各种阵法,均由其所教。 褚呈祥斗中,衡量目下形势:以这种一对一的独斗方式,绝难取胜。是以在一掌迫退禅月和尚后,向吴子都喝道:“吴堂主还不发动阵势,拿下这四个贼秃与本教叛徒,更待何时?” 禅月和尚一听褚呈祥喝令发动阵势,冷笑一声道:“老贼,佛爷倒要看看你有些什么鬼名堂?”话出,便停手不打。 冷面金钩与禅同和尚也在拆过一招后,⾝形倏分,各回原位。 但见三十二个黑⾐教弟子,在吴子都一声令下,人影晃动,迅疾地各据方位,摆成一座似方非方,似圆非圆的阵势。吴子都则手执一面三角黑旗,立于⾼处,似乎是此阵的指挥者。 褚呈祥瞥见吴子都阵势业已摆成,乃对禅心老和尚狡狯地一笑,道:“贵派向为武林泰斗,本教这座小小阵势,谅来当不会难住大和尚吧?” 禅心敛目端详了一阵,一时却看不出这究系何种阵法,忽闻褚呈祥如此一说,胖脸上闪过一片红润,道:“贫僧虽然一时认不出你这是什么阵势,不过既蒙教主如此夸奖本派,贫僧等即是挫骨扬灰,也得冒死一试!” 大和尚说毕,转⾝掠了三个师弟一眼,首先由离位闯⼊进去。于是禅同、禅⽇、禅月,也紧跟而⼊。 铁扇子冉道成明知吴子都的阵法厉害,但见四位⾼僧已经闯了进去,自己总不能呆在阵外旁观,随亦纵⾝跃⼊。 吴子都一见五人均已⼊阵,黑旗挥动,三十二个弟子便纷纷旋转起来。 四金刚与冉道成闯⼊阵內,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中,狂飙乍起,飞砂走石,如雨打来。 禅心和尚暗道声:“不妙!”赶紧收敛心神,运起佛门“般若神功”周⾝尺余之內,遍布罡气,使砂石无法侵⼊。这时他张目四顾,见三位师弟都能及时以“般若神功”抵御,心中稍宽。 铁扇子冉道成则双手掩面,左冲右突起来,可是尽管他拼命狂冲,总是离不开四周一丈方圆之內。 四金刚见此情形,不觉大吃一惊!暗道:“若非‘般若神功’罡气护体,这时岂不也像冉道成一般狼狈?如此下去,那还不是要活活累死。” 禅心睹状,甚为不忍,乃⾼声喝道:“冉施主勿枉自冲突,请赶紧原地运功抵御。” 冉道成正自豕突狼奔中,忽听禅心之言,顿时大悟,随收住⾝心,坐地运功起来,虽觉仍不能抵御那飞砂走石,但要比冲突好得多了。 四金刚中以禅月和尚情最急,早已按捺不住,遂向禅心喊道:“大师兄,我们难道要呆在他这鸟阵里,只管等死不成?” 禅心虽为这阵势的威力而震骇,但如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冲它一下试试看。所以听禅月如此一说,心里颇有同感,乃道:“好吧,我们试试看!” 说罢,低喧佛号,袍袖挥动,卷起如浪狂飙,首先往北方冲去。 于是禅同向南,禅⽇向东,禅月奔西,四个大和尚,分成四个不同方向,各自往外齐冲。 哪知他们这一发动,狂风骤飙愈烈,而且眼前幻象顿生;但见狼虫虎豹,张牙舞爪,四面八方,纷纷涌至,犹如置⾝万山绝壑,令人心惊胆战! 饶是四个大和尚功力深厚,也不噤对此景象发⽑! 这时,他们所看到的尽是些凶恶的毒虫猛兽,然而兵刃击到,却发出叮当声响,如碰铁石… 正在四个大和尚砍杀之际,蓦闻一声破空雕鸣,刹时狂风骤息,毒虫猛兽踪影全无,⽇照中天,空山寂寂。 四个大和尚错愕之间,但见黑⾐教所有人手均已不见,场上却多出了一位⽩⾐少年和一位俊美绝伦的红⾐少女。少女的⾝边停着一只青⾊的大雕。少年带着一只蹦跳乖巧的⽩猿,面露笑容,正向禅心这边走来。 四金刚同喧一声佛号,禅心越前几步,合掌当,哈哈笑道:“小施主与贫僧师兄弟金岭镇一别,不料又在此相会,谅必小施主亦系为贫僧师叔而来吧?” ⽩⾐少年还礼说道:“在下正是为程大侠陷⾝飞云堡中,赶来驰救,因见四位大师在此,故而下来相会。” 禅心顿然觉悟道:“那么贫僧等适才被困,当必系施主出手相救了?贫僧在此谢过。”遂深深一礼。 这位⽩⾐少年正是⽩猿秀士⽟麟。这时见禅心向他道谢,心下甚感不安,暗道:“我虽然破了黑⾐教的阵势,给他们及时解围,但程大侠之厄困,还不是因自己之故?翻来覆去,都是起因在自己一人,既如此,怎敢受人之谢?”忖念间,迭忙还礼道:“大师这样多礼,令在下甚觉汗颜!程大侠之所以受难,皆因在下之事,大师及时赶来解救,实是有恩于在下。在下向四位大师道谢还来不及呢,焉敢承当大师谢意?” 禅心大和尚又哈哈笑道:“如此说来,我们都不必客气啦!倒是施主在举手之间,能将黑⾐教的阵势破去,实令贫僧佩服至极!但不知施主能否将破阵之法以教贫僧?” ⽟麟向正自站立青雕之旁的公孙姑娘望了一眼,对禅心道:“先让在下与大师们介绍一位前辈⾼人门下,再来解说那阵势解破之法如何?” 禅心大师其实早已非常注意这位清丽脫俗的红⾐姑娘,只是因⽟麟未曾引见,自不便相问而已。如今一听⽟麟要为其介绍一下,自是甚喜,遂答道:“如此甚好!”⽟麟转⾝对公孙小倩姑娘喊道:“师妹,快请过来,我给你引见引见少林寺的四位大师,好吗?” 公孙小倩姑娘稚气未脫,方才见⽟麟只管同个胖和尚在说长说短,把自己冷落一旁,小心灵正自不乐,忽听⽟麟喊她,⾼兴得像只花蝴蝶般,飘飞到⽟麟⾝旁。 四金刚只觉面前红影一闪,那位丽绝尘的少女已来至面前,正自惊讶这小妮子的娇捷⾝法,忽听银铃般响声道:“小辈公孙小倩,乃天山神尼老人家座前弟子,这厢与四位大师有礼了!”说着向四金刚福了一福。 四个大和尚一听是天山神尼座前弟子,心中又是一惊,迭忙合掌答礼,同喧“阿弥陀佛”自报法号出来。 禅心大师面⾊庄重地对公孙姑娘道:“难怪女施主有此⾝法,原来是天山神尼老前辈⾼徒!不知神尼老前辈一向可安好?” 公孙姑娘笑道:“承蒙大师关怀,我师⽗老人家可健朗得很哪!就是不肯离开天山一步!” 禅心微喟一声,道:“令师老人家乃得道⾼人,早在六十年前就不问世事啦,不然,江湖上也不至如此混!” ⽟麟因关心疯侠与苏⽟娇,从旁揷嘴道:“大师,我们得快进飞云堡,解救程大侠为是。” “施主所见甚是,不过以贫僧判断,黑⾐教目前尚不致于胆敢对师叔为难…”禅心说至此,稍微一顿,又道:“施主请将破阵之法就此说出吧,也好使贫僧广一番见闻。” ⽟麟微一沉思,乃道:“其实黑⾐教那座阵势,只是‘天罡阵’的倒转而已,并无多大奇处,在下只将其指挥此阵之人除去,阵势自破。” 禅心和尚顿有所悟,敛目看去,果见在青雕⾝旁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心想那必是吴子都无疑。遂念了声“南无阿弥陀佛”道:“施主真不愧为一代奇人⾼⾜,就此一点,贫僧师兄弟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禅心话毕,一直未曾出言的冉道成忽然凑近⽟麟⾝前,施了一礼道:“小兄弟飞云堡中受了百毒神君的毒物暗算,想不到痊愈得如此神速,真是吉人必有天相!” ⽟麟早巳对铁扇子冉道成竟与少林僧人在一起而感到诧异,今见其过来与己搭讪,乃将中毒得救之经过对其说明,冉道成也说了叛教原委。 几人正在谈话间,忽闻一阵怪啸声响,冉道成然变⾊道:“小兄弟与各位大师,请速进飞云堡救人吧,这是黑⾐教的响箭,堡內必有重大行动,如再迟延,恐生变化!” 冉道成原为黑⾐教护法,此言出自他口,在场诸人自是深信不疑。 禅心稍作沉思,对⽟麟道:“两位小施主请乘神雕进堡,较为快速,贫僧等可由冉施主带路,但请两位小施主多加小心。” ⽟麟应道:“大师放心,在下一切自会留神。”说毕,便同公孙姑娘带着狒狒,跨上青雕,凌霄而起。 青雕飞得神迅无比,仅在一冲一泻之间,便已到了飞云堡的上空,⽟麟因为救人心急,也未察看堡內情势,便命神雕急剧下降。 待青雕落地,两人迭忙跃下,奇怪的是竟无一人阻挡,虽然仍是黑⾐教的重地,议事厅前的院中。但此时却是静悄悄的,连半个人影也看不见。 这突然变化,使⽟麟大感意外,而也加倍地提⾼了警觉,他正自疑惑间,只听“呀”的一声,原来紧闭着的两扇议事厅门,骤然大开。 一阵“桀桀”怪笑声中,厅內疾然闪出两人,⽟麟一看,顿时怒火万丈,大喝道:“两个老贼,与少爷纳命来吧!”人随声上,出手就是五行掌的“金风送慡”! 原来厅內走出的两人,一个正是黑⾐教主,一个却是百毒神君郝灵。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勿怪⽟麟骤施煞手。 这百毒魔虽曾中过冉道成的淬毒银针,当时昏倒,怎奈老魔功力深厚,又是位用毒的个中能手,终于得以不死,且复以其疗毒秘药,迅即治愈。 他在褚呈祥败退⼊堡后,得悉“青雕神童”出现,⽩猿秀士亦中毒未死,初则凛骇,终因复仇心切,乃在褚呈祥安排之下,于此时出现。 两个老魔怎会不知⽟麟掌劲厉害,是以掌风未近,便迅即跃开,晓是如此,仍然连打两个寒噤! “小子,中了老夫毒虫不死,老夫有例在先,不再难为于你。”郝灵说话间,已自运⾜毒功,向公孙小倩姑娘⾝前移动。 ⽟麟见老魔让开自己,却向公孙姑娘迫去,唯恐她吃毒魔暗亏,遂叫道:“师妹小心!”话出,翻⾝又向褚呈祥飞扑而上。 褚呈祥见⽟麟二次出手,仍然是那掌风凛冽的旷古绝学,脚下连换三种步法,始才避过凌厉的一击,翻⾝拍出三掌,踢出六腿,动作迅捷,宛如一气呵成,端的是一教之尊。 就在⽟麟攻势受阻之时,褚呈祥狡猾地一笑道:“小子,有种的跟老夫来吧!”说毕,转⾝往大厅里跃去。 ⽟麟少年气盛,大喝一声:“老贼哪里逃!”便也如影随形地跟去。 ⽟麟⾝形甫落厅中,顿感脚下石板疾然往下猛沉,道声:“不好!”复又拔起,冷不防头上一片硬坚似铁之物骤然庒下,硬生生把他弹起的⾝形撞回。 头顶一阵剧痛,两眼火花迸,一条⾝子便从陷下去的一个洞口飘飘下坠,待至察觉不妙,已然不及! 面前一片黝黑,耳中“隆隆”声响,暗叫:“吾命休矣!”一阵砭骨奇寒,全⾝已落于深⽔之中! 要知这座飞云堡,原是建于一座绝壁半突出的一片宽大岩石上,岩石底下掩盖着一个长年累月⽔泻湍急的瀑布。 这瀑布的⽔流,在岩石底下,复聚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潭,凡落于黑潭之人,向无生还者。 ⽩猿秀士⽟麟,被褚呈祥⼊议事厅,失⾝下坠,便是落于这个深潭。 ⽟麟虽然全⾝被寒⽔淹没,心中却很清楚,赶紧运起⻳息之法,摒住呼昅。 他在⽔中也不知下沉了多久,忽然脚下像是踏着了硬坚物体,稍一定神,求生本能油然而起。迭将⾝躯微挫,两⾜一蹬,用尽平生之力,往上猛拔。 说也奇怪,任他如何用力,却休想拔起半尺。 一次失败,再来二次,三次… 如此的拔了半天,依然毫无办法,于是心中不噤大骇! 他心中暗自忖道:“这样下去,既不能浮出⽔面,时间久了,岂不要活活淹死!我何不趁此未死之前的一段时间,看看这⽔底下究竟有何怪事,而能令人一筹莫展?” 哪知他不看倒还罢了,这一看之下,更使他⽑发倒竖,万念俱灰! 原来在他立⾜约有三丈开外,赫然伏着一庞大之物,直如座小土丘,通体呈⻩褐之⾊,张着个像门洞大小的扁嘴,一开一合,呑吐着潭⽔。 这时⽔中大大小小的游鱼,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怪物的口中。 ⽟麟一时竟不假思索,想要弄个明⽩。方向那物巨⾝旁潜近,谁知这时的⾝体,竟也失去了定力,正像那些游鱼一般,不自觉地朝怪物的巨口缓缓游动起来。 他眼看距离那怪物仅有丈多远了,心中一愕,疾忙以千斤坠工夫,把⾝体好歹算是稳定住。敛目看去,认出那怪物似是一只庞大无朋的蛤蟆! 他正将⾝体移动开去,千斤坠功力自是须要松开,哪知就在此一刹那间,一条⾝子失去了主宰,像电般被那大蛤蟆昅进腹中。 眼前昏天黑地,什么也看不见! ⽟麟情知已被蛤蟆呑进肚里,在惊骇间,一阵拳打脚踢,冲撞,半天,依然无法脫出⾝去。 后来他才想到⾝上还带着一柄长剑,只在学习太乙门剑法时用过一次,现在何不用它一试? 心念及此,随将宝剑反手撤出,竟自把古墓中学来的太乙剑法,向着一个方向连环演出。 他在演出这剑法时,只觉⾝体似是忽沉忽浮,而且有一股透体寒风不时袭至。 一切的感觉他都已不顾,迳自力贯剑⾝,直演下去…最后,他将那自己所悟的第十三式施出来,忽听“铮” 然一声,如击在铁石之上,虎口也被震得发⿇,而那股奇寒之气,竟自消失。 他张目看时,自己竟已将那蛤蟆的肚⽪劈开了一个大洞,长剑原是击在了石壁上,已经折断。 心中一喜,迭忙跃出,见那蛤蟆伏地不动,似是已经死去。此时却已离开⽔中,置⾝于一所黝黑的石洞。 ⽟麟因服过灵芝仙草,视力异于常人,虽在这暗无天⽇的黝黑石洞中,依然可以辨清四周景物。 石洞虽然极为宽大,然而一端却被那庞大的蛤蟆尸体堵塞已満,另一端却是深不见底,而且逐渐⾼起。 他把手中断剑甩掉,便迈步往前走去,约莫盏茶工夫,仍然不见幽洞出口,而且发现这深洞越来歧道越多。 他已无心思去观察那些错综的歧路,只是朝着一个方向往前行走。很有信心似的,他认为这所深洞,必然有个出口,可是,不久就使他冷了半截!因为石洞忽然又逐步狭小起来,而且狭窄得使他不得不由佝偻前进,变为蛇行。 钻…钻…钻,果然让他钻出去了! 可是,这钻出去的地方,依然又是一座不见天⽇的深洞! 腾折了半天,他已感疲累,心想,既然一时无法出去,倒不如休息一会再说。随即坐下,运功调息。 过了顿饭时间,精力恢复,便又往前急急奔去。 正行间,突见面前光亮一闪,快乐得竟自忘记⾝在洞中,一个纵跃,头顶撞在石壁上“哎哟!”一声,跌坐在地,摸摸脑袋,起凸了一个⾁瘤,痛得他两跟流泪,抱头爬起,再看那发光之处,原来是在一个转弯的地方。 他顾不得顶上剧痛,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转过弯去,定神一看,眼前景物,几乎使他瘫痪地上! 前面何曾有个缺口,那亮光乃是从一个怪兽口中噴出的阵阵火焰所发! 怪兽体⾼⾝长,头上长着只尺多长的独角,两颗巨睛突出,面目狰狞,浑⾝⾚红的麟甲,闪闪发光,大口內不住地噴出阵阵火焰,呼呼风响,照耀得明亮已极! 这头狞恶怪兽,见有人来,口里火⾆噴得更长,还发出呜呜吼声,沉如雷鸣。 它这一怒吼,才把个呆若木的⽟麟惊醒,定神看去,发现这怪兽的脊椎骨上,原是被耝如儿臂的铁链紧紧锁住,以致使它寸步难移。所以见了人来,也只能站在那里⼲发威风。 ⽟麟心下一宽,这才想起师⽗曾经对他说过,兽类中有一种依火为命的怪物,故名火龙。这种火龙又分两种:一为食火⾚龙;一为噴火⾚龙。前者多生于火山附近,饥则食火山之焰;后者则不食不饮,以噴火为生,故多生于深山邃洞。 这种火龙,凶残无比,虽不吃人,但逢人即伤,伤者无药可救! 他想至此,不噤暗自庆幸,要非这噴火⾚龙早被锁住,此时,岂不难逃一劫! 然而,他又转念一想,既有人能将此⾚龙锁在这里,那么这所深洞必然离出口不远了。可是从⾚龙⾝旁看去,仍然空洞洞的望不见底! 不管前面如何,他决定要越过这条火龙再说。 于是沿着石洞的一边,注视着火龙的反应,慢慢往前移动。 哪知火龙⾝躯虽然被锁,长尾依然活动敏捷,它见⽟麟走近,倏地横截过来,挡住去路。 ⽟麟此时要想通过,必须向火龙长尾上下的空间穿过去。可是那火龙长尾,若来一次上挑下匝,实难预料。然而舍此则又别无善策,处⾝此境,也只有碰碰运气了! 他既决定一试,便蓦然一式“舂燕穿帘”从火龙长尾上面空隙纵去。 说时迟,那时快,果然火龙长尾突地挑起“咚”的一声,把⽟麟弹向顶上石壁,略微一挡,不知怎的,复又往上冲去。 好个上清真人传人,临危不,藉势展⾝,来个“卧观星斗”瞄得准,出手疾,一把抓住一个石啂,猿挂半空,然后定神俯视。 呀!原来他被火龙长尾一挑,撞开了顶上一块极薄的石板,送进了另一个洞天。 ⽟麟观察明⽩,松手下落,走到被他撞开的洞口,探头下望,见那火龙犹自摆动长尾,呼呼生风。他已确定了现下置⾝之处,乃是一座洞上之洞。 他将石板盖好,略微沉忖,想从此洞上之洞来找出路。 这洞上之洞却不太大,不一会便走到尽头。可是,这所尽头仍不是他所希望的出路,而是一面光滑石壁,阻绝眼前! 处此境地,直使他叫苦不迭,而也着恼起来,子一发就要动手打,无奈这空的石洞,啥子也没有,找不到个怈愤之物。 他又抬头瞧了瞧那平滑的石壁,暗自骂道:“你阻挡了我的通路,就让你挨几掌吧!”想到就做,竟然功贯两臂,大喝一声,向石壁平平推去。 只听“轰隆”声响,奇怪!那石壁吃他一掌,竟自轧轧向一边移开! 骤然,一道耀眼夺目的亮光使⽟麟几乎为之晕眩,敛目视之,石壁开后,现出了一间石室,石室正当中平放着一张石,石上赫然坐着一架雪⽩的人体骨骼,亮光即是由此枯骨之上的一颗明珠出。 他目睹此景,心知这必是位⾼人,不知何时在此坐化后所遗之骸骨,随迈步向前,倒⾝下拜,并喃喃祝告道:“弟子⽟麟,因受歹人暗算,误⼊仙洞,适才掌击石壁,有惊仙驾,实出于无心,尚祈仙人恕罪,并指引途,令弟子出得仙洞,有生之年,当永怀不忘。” ⽟麟拜罢,起⾝察看石室景物,见那骷髅所坐之石旁,有一个方形石几,放着一卷⻩绢,他过去拿起展开一看,上面写道:“余无垢头陀也,幼失怙恃,孤苦伶仃,孑然无依,蒙先师百忍大师,收为门下,皈依三宝。及长,行脚四海,偶得古代半部奇书,乃潜研武学有成,而复行侠天下,尽铲人中蟊贼,江湖败类。是以人皆以余生嗜杀。呜呼!我佛慈悲为怀,觉醒众生为志,余⾝为三宝弟子,岂生嗜杀乎!盖因不得已焉!” “然余于五十而后,顿悟如其除恶务尽,不如迁恶向善之道,是以乃遁迹山林,啸傲清风明月。复收一门徒,悉将余之武功所传,冀其为余行道,顺天应人。讵料彼于艺満,竟尔欺师灭祖,黑⽩不分,善恶不辨,仗其艺业,为害人群。余诚恐劣徒为武林造成一场浩劫,而复开杀戒,将之诛戮,从此弃剑至此,与世隔绝。!” “芸芸众生,良子难得,劣徒之戒,令余绝意再传。余亦深知,由此,‘佛门玄罡’当失传于此。然余已将此功修为门径,尽录于余手着‘佛门玄罡真铨’,后人如能得睹余之遗骸者,乃与余三生有缘,余必助之。” “余坐下洞之石匣,內盛一书、一图、一珠、一瓶,四者一并赠与有缘。书可令汝学成‘佛门玄罡’,图可示汝出此深洞,珠能避⽔。瓶中有九颗‘佛首秘丹’,为余以三昧真火,费时七七四十九天所炼而成,有起死回生妙用。” “至余早年所获上古奇兵——‘雌雄九龙剑’以及古代半部奇书,为劣徒所盗取;其于伏诛之时,余仅将雄剑收回,而奇书与雌剑,则不知失落问方。余为此复奔走江湖三年之久,终一无所获,乃返归此处,知大限将临,而将雄剑沉之‘生命之泉’,汝属有缘,当可取而用之。” “余书及此,言罄意尽,既知大限之将终,夫复何求?然汝既与余有缘,尚请为余做一未了心愿,即为余⺟——东平之雪娘,重建墓⽳,祭而扫之,以慰亡魂,汝其能之?呜呼!余已瞑目矣!” ⽟麟将无垢头陀遗书一气念完,心中悲喜集,迭又倒⾝下拜,口称:“弟子⽟麟,定遵所嘱,为先师了此心愿。” 他拜罢走近石,果见有一小洞,探手⼊內,取出一个方形石匣,打开一看,确如遗书所载,各物俱全。他已无心细看,只把一张鹿⽪绘成的图形拿出,又将无垢头陀遗书装进去,便将石匣封好,揣⼊怀中。 他迭将图形审视一遍,过目了然,于是按图索骥,一按石左边机扭,适才被打开之石壁轧轧合拢,再一按右边机括,石后边倏现一洞门。他闪⾝进⼊內,正要举步前行,又听一声微响,回头看时,已被关于石门之外,不噤暗自钦叹无垢头陀设计之匠心! 至此,也许令人很感离。这石洞之石壁,既然预设机扭纵,然则⽟麟怎能一掌即将石壁击开,岂非玄而又玄? 须知⽟麟此时的掌劲,已非同凡响,他那推出的双掌,正在发怒之时,已运⾜了八九成功力,掌风贯満石壁,无意中触动机扭,而使石壁开启。不过这也可以说是他缘分注定,而始有此巧遇而已。 且说⽟麟这时置⾝之处,乃是石室外的一条狭长道甬。 他略微沉思,便沿此道甬前行,不一会,忽然面前开朗,已自走至图上所示“生命之泉”了。 在⽩雾蒙中,他敛目凝视此泉,方圆约有十余丈,泉⽔冒着⽩气,如滚似沸,竟是一座洞中温泉。造物之神奇,令人叹为观止! 他拿出无垢头陀所赠避⽔明珠,毫不犹豫地一跃而⼊,泉⽔四分,周围丈许,滴⽔不浸。仗此宝物之助,很快地便寻到了那柄神兵,复行跃出,顺手将宝剑撤出匣来,锵然一声,毫光乍现,夺目生辉,端的是一柄武林奇兵! 剑⾝奇薄,隐隐透出一层青雾,约有三尺五寸来长,剑柄一面是半圆形,镶着九条细小纹龙,仅有半截⾝体;一面则平滑如削,谅必那半截龙⾝,必嵌于雌剑之柄,已自无疑。 ⽟麟心中大喜,宝剑还鞘,复又按图上路线,绕过“生命之泉”进⼊一条狭道。 狭道竟自越走越⾼,而且最后已无通路,面前竟为一座石壁所阻! 至此,他暗自忖道:“明明图上指出这条狭道乃是出口,何以竟成绝路?…” 想了半天,又若有所悟地自语道:“想那无垢头陀,于此坐化,已不知有多少年代了,所谓沧海桑田,当年通道,难免为后人或者自然力量所改变。若然,此处石壁厚度绝不会太大,何不一试?” 于是力贯双掌迳向石壁劈去。 奇怪!这石壁中上他这⾜以碎碑裂石的掌劲,竟然如钢似铁,连半点碎片都未落下! 无可奈何下,又自咕辍道:“无垢头陀赠了我一本‘佛门玄罡真拴’,这里面不知有没有破此石壁之功?反正一时也出不去,倒不如藉此把这种功夫练练。曾仿佛听师⽗提起过,佛门玄罡乃是已经失传很久的武功,谅必甚是厉害,不然,他老人家怎会那般重视?” 忖念既决,乃由怀中摸出那个石匣,拿出无垢头陀所著的“佛门玄罡真铨”便从头至尾阅览起来。 顾名思议,这部“佛门玄罡真铨”自是无垢头陀为铨释“佛门玄罡”功夫之锻练所著,是以內容并不深奥。 ⽟麟天资颖悟,武学基良好,尤能触类旁通。以故,对这部真铨所载,竟自过目了然。约莫两顿饭的时间,他已全部记,复按要诀运行起来,顿感周⾝罡气骤发,一件儒衫,无风自涨! “佛门玄罡”功夫,不期而获,⽟麟心中乐不可支,顺手由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圆石,仅用两个手指轻轻一捏,便为粉碎! 要知道“佛门玄罡”乃是一种至⾼无上的內家功夫,非有优良武功基础之人,无法练成。既经练成,不但可以发出罡气护体,刀不⼊,尤能攒铁如泥,捏石成粉,摘叶飞花,伤人于十丈之外。 这种罡气工夫,较之“般若禅功”尤不知超出几筹。 其实,⽟麟当面这座石壁,原为无垢头陀用石中精英所堵塞,自非一般岩石可比。其当时之用意,自是以为既有人能⼊此洞,必获其“佛门玄罡真铨”如练成此功,持其所绘之图,出此深洞,自非难事。 ⽟麟哪知其中原委,故而想以普通掌力,击破石壁。如非其毕竟聪明过人,及时练成“佛门玄罡”恐怕此生永难脫⾝了! 且说⽟麟既见捏石成粉,心下明⽩,实用罡气之力,灵机一动,既功贯双臂,曲指如钩,迳向石壁抓去。 只见他指掌触处,片片大石纷纷下落,约莫半个时辰,厚约一丈有余的石壁,竟被他抓穿了一个洞口,迭忙穿过,却又使他为之怔住! 这时他置⾝处所,竟又是一间黑暗的狭小石室,这石室一边墙壁上,破了一个洞,痕迹犹新,似是被人击开不久。 他钻过小洞落⾝于一条狭道中,以其超人的视力,仔细打量夹道两边以及地上,想找出些端倪,供其脫⾝。 终于他在夹道的地面上,发现了隐约的人行⾜迹,简直如获至宝,狂喜一阵,便循⾜迹向前找去。 转过夹道的一个拐角,行不几步,突然发现面前不远处地上有一堆黑黝黝的东西,急急走过去,俯首一看,不觉悲喜万端! 原来这堆黑黝黝的东西,乃是一个上⾝全裸,蜷曲而睡的人体;而且这人正是他急搭救的万里疯侠程百康! ⽟麟方要把疯侠喊醒,冷不防他霍地跃起,呼呼劈出两掌,力道之大,端的骇人! ⽟麟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出手两掌,震得倒飞出丈外,一个斛斗,摔在地上,兀自发楞间,只听疯侠“哈哈”大笑道:“老疯子还不想死哩!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是不是奉了褚老儿之命而来的?快说,老疯子也好先打发你上路!” 疯侠说着,⾝形缓缓向前迫近,蓄势待发。 ⽟麟被他这种反常的举动弄得如堕五里雾中,由地上爬起,急道:“程老哥哥,你怎的啦?我是⽟麟呀!” “什么?你是老弟⽟麟?” 程百康疑惑地道:“你怎地变成这种模样?” ⽟麟被疯侠如此一问,始豁然大悟,低头看了看⾝上⾐服,非但破碎不堪,且尽是⾎污,又一摸脸孔,也是黏的,一股腥味难闻。不噤哑然失笑,心想:难怪程老哥哥不认识我了!随唉叹一声,道:“程老哥哥,这事说来话长,想不到我们还能见面,令人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疯侠这时已经由声音中辨出面前这个蓬头散发,満⾝⾎污的人,确是他所敬爱的小老弟,反而一阵心酸,悲从中来,使一位游戏风尘的怪杰,破题儿落下两滴老泪! 两人都是同样心情,所以沉默了半晌,疯侠始道:“小老弟,我们且慢谈经过,你先跟我来,想不到我和苏姑娘被送进这所石牢,却在无意中查出了老弟的⾝世!” 于是疯侠领着⽟麟向前走去,一霎工夫,来到一所铁栅门外,嚷道:“秦老兄,苏姑娘,杨护法,你们猜猜这人是谁?”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麟纵目往栅门里看去,呈现目前的景像,使他不噤“啊”出声来! 但见铁栅门里満地⽩骨,⽩骨之上坐着两个披头散发,上⾝⾚裸,体下着一块破布的女子,一个満⾝长⽑掩体的怪人,正在摩抚着一条既耝又长的毒蛇。这情形,令人简直不敢思议是置⾝何处。 两个⾚裸着上体的女人,似是已经发现了铁栅门外的⽟麟,同时惊呼一声,两手紧抱着前,面现惊恐与惶惑! ⽟麟已自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他心爱的苏⽟娇姐姐,另一个则是黑⾐教护法杨金萍,情不自噤地喊道:“⽟娇姐姐!我是⽟麟呀!” “咦!你是麟弟!” 苏⽟娇不敢置信地大睁两眼直盯着他。 “哈哈!怎么样,连苏姑娘也认不出了吧?不错!他正是我的小老弟!”疯侠处此境地,犹自不改诙谐之态地道:“我这老弟刚才出现时,老疯子也被吓了一大跳哩!” 苏⽟娇听疯侠一说,自是深信不疑,霍地跃起,竟向铁栅门扑去,也顾不了男女之间的涩羞,竟自呜咽着哭将起来。 她这一哭,杨金萍与那驯蛇怪人也竟自痛哭失声,石室中本来就气森森,此时更被一片悲惨哀嚎的气氛所笼罩! ⽟麟目睹此景,简直不知所措,竟也不自噤地流下了两行热泪! “各位不要哭啦,我们就是出不了这石牢,大家能够见面,也该⾼兴啊!”疯侠说着,拍了拍⽟麟的肩头,又道:“老哥我老不中用啦,小老弟,你看看我们有没有办法生出此牢?” 疯侠此言,使⽟麟如梦初醒,迭忙说道:“老哥哥,不要灰心,我相信这座石牢还困不住我们!” 他说毕,便端详了一下栅门的铁柱,然后对兀自痛哭不止的苏⽟娇道:“苏姐姐,请勿再伤心,快让开一边,我来把这铁门打开,然后好设法出去。” 苏⽟娇望了⽟麟一眼,神⾊惶惑地向旁边闪开。 ⽟麟运起了刚刚学会的“佛门玄罡”功力,气贯双臂,两手各握一儿臂耝细的铁柱,大喝一声:“开!” 只听“轰隆”大响,一座两头深⼊石中的铁栅门,竟被他硬生生从中拉断! 这种神功,如非目睹,有谁能置信? 疯侠一旁直看得瞠目咋⾆!心中暗自咕叽道:“我这小兄弟,看来在这段时间里,必然又有什么奇遇,功力精进得使人不敢置信!” 铁门一开,苏⽟娇首先冲出,⾝形甫停,突然石室中铁索震响,接着只听杨金萍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麟⾝形一拧,穿进石室,苏⽟娇与疯侠还未弄清是怎么一码子事,便见⽟麟托着杨金萍已经昏过去的⾝躯从石室中走出,后面跟着那个満⾝长⽑的怪人! 从⽟麟跃进石室,到托出杨金萍昏的⾝躯出来,也不过是眨眼之事。 但是,就在此瞬间的时刻中,石室中却发生了一幕惊心动魄的事情! 原来那条被长⽑怪人驯服的毒蛇,已经好长时间未获食物了,如非长⽑怪人将其驯住,杨金萍、苏⽟娇恐早已做了它的美味。 此时,它一见苏⽟娇穿出,就已按捺不住,迨杨金萍起⾝往外走时,猝不及防被它一抡长尾住,长⽑怪人惊得莫知所措,恰好,这时⽟麟一眼瞥见,随迭忙跃⼊,将毒蛇拦一掌,切成两断,是以将杨金萍救出蛇口。 其实杨金萍只是惊得昏过去,此时被⽟麟抱出,在她“气海⽳”上拍了一把,已自醒来。 杨金萍由昏中苏醒过来,睁眼一看,竟“哇”的一声,跪倒⽟麟脚下,痛哭不止! 长⽑怪人也将⽟麟端详了一阵,深施一礼,竟自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这一切的情形,直使⽟麟像丈二和尚,莫知所以。他惶恐地正向疯侠发问,突然一阵“呼噜”声响,使他为之一愕! 疯侠面⾊倏变,道:“秦兄和杨姑娘,赶紧请起,有话待出得石牢,慢慢再讲。如果老疯子判断不错,褚呈祥那老儿必然放⽔下来了!” 就在疯侠话毕的同时,只见夹道的一端,果然一股⽔势,狂湍而至! 苏⽟矫惊呼出声,一头扑在⽟麟怀中,颤巍巍地嚷道:“麟弟,死我也要同你在一起!” 在此情形之下,⽟麟也实在不忍把她那上体一丝挂不的躯娇推开,随安慰她道:“娇姐姐,勿慌,我有办法对付。” “哈哈!老弟,有啥办法,快施展吧,⽔已过膝啦!你老哥是只旱鸭子,这把老骨头要全靠你哩!” 这时,⽔势汹涌,已由膝及! ⽟麟却从容不迫,有成竹地道:“我正苦于找不到出路,他这一来岂非正好救了我们,我们只要逆流而上,不就出去了吗?” 众人被他这似是而非的话,说得方自错愕间,他又继续道:“各位请跟我来!” 说着,由怀中摸出了个石匣,打开来取出一只桃核大小的圆珠,捏在手里。 姜是老的辣,半点不假!疯侠一眼瞥见,不由“哈哈”长笑道:“老弟,真有你的!看来我这老哥真要跟你大开眼界哩!哈哈!” 随着疯侠的谈笑之声,夹道中的⽔势竟自向两旁分去,⽟麟丈余之內,滴⽔不⼊。 于是众人跟在他的⾝后,便逆流往前走去。 苏⽟娇与⽟麟贴⾝而行,这姑娘此时的一颗心中,真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心爱的人儿倾诉,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势已淹没了他们的头顶,他们在⽔下往前急行。 约莫片刻时间,地下逐渐⾼起,头上及⾝旁的⽔流之势,亦愈来愈急。 正行间,⽟麟暗自想道:“这座飞云堡在半山上所建,不知这⽔源由何而来,竟能如此狂急?何不问问杨金萍,她是黑⾐教的护法,对这里的情形,定能明⽩。” 心忖及此,遂转⾝对笑菩萨杨金萍问道:“杨护法,你可知道⽔流是从什么地方而来?黑⾐教总坛的设施,谅必只有你一人悉,但不知我们所走路线能出得去吗?” 杨金萍被问,微微一愕,凄然叹道:“公子,你以后可不要叫我杨护法了,我已不是黑⾐教的护法…”她略微停顿,似是还有话要说,然而一想此时此地,实在不便多言,随又道:“这⽔的来源,是从堡前那条深涧中引导上来的,但是这座石牢,我…我虽是飞云堡中人,可是未曾来过,不过…据秦总管所说,我们走的路线是对的。” ⽟麟对杨金萍这些话,并未逐一加以深思,自然也不知道秦总管是谁,此刻,他只需要知道所走路线是否正确,既听说是不错,便也不再多问,即急急前行。 这时夹道已越走越⾼,而且头上石壁,也几乎要磨着头⽪了。 就这样又往前走了一会,⽟麟头顶忽然被一块石板撞了一下,抬眼看时,发现这块石板要比四周错出了一寸有余。 他停下⾝来,稍作沉思,对疯侠道:“程老哥,我们只往前走也不是法子,你看看这块石板,有没有异状?” 疯侠凝目审视了一番,答道:“这块石板倒是与众不同,老弟,不管怎样,由老哥来试试再说。” 疯侠说罢,两臂上举,运⾜功力,便向那块石板托去。 石板一动也不动,却把疯侠累得汗流浃背,气如牛。 遂将两手缓缓放下,了口大气,对⽟麟叹道:“肚⽪饿了这些时间,连力气都饿跑啦!老弟你来试试看?” ⽟麟把手中避⽔珠递给了苏⽟娇,对疯侠谦虚地一笑,道:“老哥哥无法,恐怕我也是⽩费哪!” 他虽如此说,但却暗将“佛门玄罡”运⾜,力贯双臂两掌,蜂一,用出霸王举鼎之势,拼力往上托去。 他这一托之势,⾜有数千斤力道!果然那石板往上微微一动。 ⽟麟一见石板微动,迭将两臂倏然垂下。 疯侠、苏⽟娇、杨金萍、长⽑怪人,见那石板微动,正自欣喜间,被他这一举措,弄得甚为错愕! 哪知他那个动作,自有其道理,但见他迭又曲指如钩,迳向石板抓去。 “克嚓!”“克嚓!”连声响处,面盆大小的石块,竟自应手而落! 众人见此情景,无不面现喜悦,而也明⽩了他要如何。 大约盏茶时间,那方大巨的石板已被他抓开一个三四尺深的大洞。 ⽟麟动作稍微一停,运⾜了一口真气,功贯右掌,大喝道:“请各位让开!” 猛然一式“天王托塔”单掌向石洞推去。 “轰隆”巨响中,石块滚滚下落… 蓦然,毫光乍现,⽟麟似条蛟龙般,首先穿出洞去。 紧跟着苏⽟娇、杨金萍、疯侠、长⽑怪人,也都一跃而上。 众人定目四周-看,已然置⾝于一条幽长的隧道,隧道中松油火把照得通明。 杨金萍“呀”声道:“这是飞云堡前的通道啊!”倏然住口,臻首低垂,似是想起了⾝上犹自⾚裸着。 苏⽟娇打了个寒噤,粉睑通红,也自哑然无声。 ⽟麟心中明⽩,赶紧扭转⾝去。 好在隧道里这时除了他们之外,连黑⾐教的一个鬼影子也没有了,不然,打将起来,那才尴尬极啦! 疯侠却于此时倚老卖老地“哈哈”笑道:“我们五个人,三个⾚条条,一个只穿子,一个満⾝⾎污,被人看见了,不当是活见鬼才怪哩!” “程大侠,真是!看人家这样子,还不想办法,倒取笑起来了!”苏⽟娇故作娇嗔地说完,便自缩在一个黑影中。 疯侠正待说话,只见隧道的一端红光闪处,一条娇小的倩影,电而来,还未到他们跟前,便娇叱道:“恶贼!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寒光乍现,人、声、剑合一而至。 晓是疯侠经多见广,艺⾼胆大,也不噤为来人⾝法之⾼明,出手之辛辣而为之骇然! 且说公孙小倩姑娘,正自诧异这黑⾐教总坛重地,怎会变得如此悄静间,忽闻⽟麟要她留神,抬眼只见一个红发异装老怪幽灵似地欺近跟前。 小妮子虽毫无江湖经验,可是冰雪般聪明,心知来人必为以毒物施袭⽟麟者,是以杀机陡生。 她见老怪话也不答,竟悄悄地滑退,似有猝然出手暗算之意图,乃即将计就计,依然大刺刺地仰视着天空,对于面前情势,罔若不觉。 百毒老魔暗自骂道:“小鬼,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心毒手辣了!” 于是早已蓄势待发的“九毒掌”运⾜了十成功力,暴喝声中“雪拥蓝关”骤然推出。 一股柔无比的劲飙,挟以腥、臊、烂、臭之气,迳向公孙姑娘撞去。 公孙小倩虽仗以艺⾼胆大.但嗅及老怪人窒人呕之掌风,自亦不敢大意。 迭忙摒住呼昅,柳微挫,一式天山绝学——“游魂循踪”⾝法之“鸿飞冥冥”人影一飘,已落⾝老魔背后。 百毒神君出其不意的-招,満以为小妮子即使不死,亦必重伤。 哪知在其“九毒掌”推出的同时,只觉面前红影微闪,人踪已杳,心中不噤为之一凛! 正在此时“拍-叭”两声清脆的音响,老魔脸上已着实挨了两记耳光。 他眼前金星迸,两颊火热,突闻一串银铃似的“格格” 笑声起自⾝后道:“怎么样,老怪,两个锅贴的滋味还不错吧?” 百毒神君早在四十年前即已威震江湖,几曾受过如此屈辱!如今竟被一个啂臭未⼲的小丫头这般戏弄,怎不使他心肺俱炸! 他摸了摸兀自发烧的两颊“哇-哇-”大叫数声,骂道:“小鬼头,休得卖弄,老夫不把你心肝挖出泡酒喝,然后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老魔⾎脉贲张,怒骂声中,旋风似地向公孙姑娘呼呼疾劈二十四掌,猛踢一十六道连环腿。 他这出言,劈掌,踢腿,仅是眨眼之事,动作敏捷,矫若游龙,名家⾝手,确是惊人! 要非公孙姑娘⾝怀天山绝艺,此刻,若不伤在老怪手下,那才是怪事哩! 小妮子一见老怪大动肝火,出手威猛,狠辣,遂以“游魂循踪”⾝法避开其一连串疾攻猛打的锐锋,娇叱一声,返⾝拧进,师门绝学“天星指”已尽情施为而出。 老魔头盛怒之下,掌风腿影,重如泰山崩倒,狂若怒涛排岸,罡风滚滚,劲飙绵绵,四周丈余內气成流,筑成一堵无形劲墙,纹丝不透。 怎奈公孙小倩这“天星指”法,系天山神尼绝艺“六弥神功”的妙用,看来是屈指微弹,极其轻淡,实则就在那屈指微弹间,发出一线刚劲,犹如利箭,⾜可洞穿腹。 百毒神君穷数十年之修为功力,施出浑⾝解数,非但未能把个⻩⽑丫头置之死地,为其爱徒——秦岭二妖复仇,且连其半毫发都未拂中,岂不是沟里翻船,怎能令他按捺得住! 然而—— 任管老魔掌力如何雄浑,挥出的万钧劲力,在撞上公孙姑娘时,她只以二指轻弹,便似泥牛⼊海,化于无形。 其实,公孙小倩仍是童心未泯,以故想要将老魔拼耗真力迨尽,戏耍个够之后,再施煞手。否则,如以其“六弥神功”反弹之力,恐早已将老魔毁掉。 ⾼手过招,最忌心浮气躁,老魔在六七十个回合过后,真力已消耗大半,逐渐守多攻少,趋向下风。 一招…两招…三招…又是二十几招下来,老魔真气大损,已气如牛。 反观公孙姑娘,却是依然气定神闲,姿态从容,満脸稚憨,且不时地对老魔嘻嘻而笑,似是尚不屑于对他施以辣手。 百毒神君原就是个魔,虽处⾝此境,可是猫儿总噤不掉腥。一见公孙姑娘那种娇憨嘻笑之态,不噤神魂漾,念百生… 魔主意打定,一招攻出,⾝形暴退三尺,了口大气,对公孙小倩极尽温婉地笑道:“小姑娘,老夫看你资质聪慧,武艺亦颇有基,忽生爱材之念,倘若你肯愿做老夫之徒,嘿嘿!老夫便不再难为于你,伤我爱徒秦岭二妖之仇,自然也一笔勾销,嘿嘿!” 公孙姑娘突见老魔尚有余力拼战之时,⾝形暴退,已经起疑,复察其于说话间,一手敏捷地往⾝边⽪囊中探而复出,情知其必有什么诡计施为,乃凝神戒备,迨其说完,娇笑一声,道:“啧啧!老魔头,脸⽪多厚呀!就凭你这三脚猫的把式,也配收姑娘为徒?你不要故弄玄虚,把你那老狗爪子里的毒玩艺拿出来吧,看看能不能奈何得我?” 百毒神君的确手里已捏了一把毒虱,又想故技重演,以便掳走这娇滴的小姑娘,哪知心中如意算盘被对方一语揭穿,老脸又似挨了两个耳光般的难受! 于是⼲笑道:“那你就试试吧!” 话落,⾝形往前一飘,举掌… 蓦然—— 一声惨号,一只手掌齐腕落地! 毕竟姜是越老越辣,人是愈老愈滑。就在公孙姑娘以“天星指”力发出“六弥神功”断去老魔一只捏着毒虱的手掌,尚未决定是否就此将其除去的眨眼光景,老魔已将他断手捡起,兔起鹘落而逃。 当然,公孙姑娘并不想赶尽杀绝,不然,老魔逃得再快,亦必不免。 百毒神君既已负创而逃,公孙小倩这时才想起⽟麟师兄追赶黑⾐教主进⼊大厅,直到此时仍不见动静,心下颇为怀疑。 她伫立院中,流目四顾,整座飞云堡鸦雀无声,静得令人可怕! 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使她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蓦地—— 一阵桀桀怪笑,来自厅內,又使她一愣。 敛目往厅內望去,但见黑⾐教主鬼魅般出现在厅门之內,却不见了她心上的⽟麟师兄。 这情形她已自明⽩了七八分,芳心一阵悲痛碎,银牙咬得“格格”作响,探手⼊怀,一声龙昑“蝉翼剑”已然抖出,⾝形微晃,一式“飞鸟投林”直向黑⾐教主扑去。 黑⾐教主褚呈祥突见公孙姑娘扑来,正中下怀,竟自不战而退,⾐袂飘然间,⾝形忽杳。 公孙小倩⾝形纵飞中,瞥及黑⾐教主倏然隐没,料知厅內定有机诈,是以未待躯娇点地,复又提聚一口真气,冉冉上升,迫近横梁,半空里纤一曲“倒挂金钩”两脚搭于横梁之上,注目下视,厅內空的一无所睹。 她如此地头下脚上打量了一回,却也看不出有什么名堂来。 然而她正拟翻⾝落地时,忽地毫光乍现,一蓬银芒头飞来。 这时,公孙姑娘“六弥神功”已经发出,周⾝三尺內被一层无形罡气所笼罩,任何暗器休想伤她半毫⽑。 是以她对此満天花雨似的银芒袭落,本并未放在心上。 原来这蓬银芒,正是隐⾝暗中的褚呈祥所打出的“针雨”他以为公孙姑娘⾝悬半空,必然要落地闪避,那么即使“针雨”不能伤她,亦难逃地下陷阱。 谁知他这一施袭,反而弄巧成拙,竟将⾝形暴露。 就在那蓬“针雨”袭上公孙姑娘时,小妮子非但未如他之所料,反而竟不闪不避,一头向“针雨”撞来。 褚呈祥暗中“找死”两字尚未骂出,一眼瞥见自己以內功打出的那片银芒,竟然随着公孙姑娘的冲势,纷纷降落,然无存。 他暗道声“不好”!隐伏的⾝形暴然跳出。 忽然眼前一道毫光乍现,冷森森地头盖顶而来,心中一凉,双掌齐挥,⾝形一矮,便向厅房的另一角落跃去。 饶是他闪避迅疾,头上的发髻已被公孙姑娘削飞,而且还带去一小片头⽪。 公孙姑娘一见褚呈祥逃出一剑之厄,也不噤为这老儿的轻功机智微感愕然,迭又跟踪扑上。 这时褚呈祥已巾飞发落,満睑⾎渍,头顶上露出一小片不⽑之地,其状,已可以说是够狼狈,滑稽,难堪了! ⾝为一教之尊的褚呈祥,平⽇气指颐使,号令如山,全数总坛、分坛,上上下下数以千计人手,对其视若神明,而今受此折辱,心中悲痛,愤懑,实无以复加! 可是,他毕竟不愧是个狡猾之人,即见对手以小小年纪,竟能将其仗以成名的淬毒“针雨”暗器毫不费力地破去,自然⾝怀绝学,已是无疑。 他心中忖念间,只见公孙姑娘如影随形而至,乃决心不以力敌,竟又闪⾝往厅门纵去。 公孙姑娘杀机満心头,岂肯容他逃避?以故,⾝形未沾地面,复又衔尾跟上。 这种无须藉物用力的凌虚轻功,直使褚呈祥瞠目咋⾆,由头顶凉到脚下! 虽则如此,但是他总不肯放弃一线希望。 于是—— 褚呈祥既不还手,也不往厅外逃逸,一味地和公孙姑娘捉起蔵来。 小妮子向以刁钻出名,见褚呈祥一个劲儿地在厅內游走、闪避,料知定有鬼计,所以她尽情施展轻功,避免脚踏地面,即是有时单⾜着地,也都是褚呈祥曾经落脚丝毫不差之处。 如此一来,褚呈祥鬼计难逞,又不愿出手硬拼,最后,只好采取了三十六计之上——走为良策。 决心既定,遂厉啸一声,纵⾝出厅,跃落院中。 他也是倒霉之至,两脚甫停,后面公孙姑娘追来,眼前又遇強敌。 但见一缕⽩光,如殒星飘云,头冲来。 在此千钧一发之间,褚呈祥就地一个“懒驴打滚”… 同时,一声嗥叫,夹杂着一片裂帛之音响起,碎布片片飘飞,地上鲜⾎殷然! 褚呈祥总算功力深厚,⾝负重创,犹能奋起逃逸,被⽩猿狒狒迫之下,拼命向议事厅后狂奔而去。 公孙小倩正纵⾝追赶,蓦地一声哨音响起,两边厢房门窗大开,万弩齐发,箭如飞蝗,雨点般来。 她对于黑⾐教主褚呈祥这种鬼蜮伎俩,既觉好笑,又复可恨! 娇叱一声,对那猬集而来的弩箭,竟然视若无睹,左手二指微弹“六弥神功”藉“天星指”力,迳向弩箭发之处,逐一点去。 于是—— 飞蝗箭雨,在其躯娇四边二尺外,纷纷震落。 一股股如丝劲风,向两厢房每处门窗撞去。 惨叫迭起,哀嚎一片! 刹时,箭雨骤停,呻昑盈耳! 黑⾐教预伏厢房发箭弟子,三十余人,俱都断手残臂,洞裂腹,已无一人完整! 天山绝艺。 神乎其技! 小妮子出手之间,惩处了这如许人众,心中虽颇感不忍,无奈⾝当此境,又将如何? 然而她毕竟是空门⾼人之徒,平⽇受神尼浴沐薰陶,満怀慈悲,而今双手竟染満⾎污,造此无边杀孽! 尤其两厢中那断断续续哀叫呻昑之声,使她愈听愈感悲怆难受。 “卟通!” 她面向西天,竟自双膝跪下,喃喃祝告道:“恩师老人家,请你原谅倩儿吧!倩儿已造下了杀孽…” 想起师⽗,猛然一事涌现脑际。 记得有一天师⽗老人家曾经对她这样说过:“倩儿,你已经渐渐长大成人,师⽗由你命相卜得,你的终⾝大事,将来是一段烦恼纠,须好自为之,不然将遗恨终生…” 这些话,如今又在她耳边响起,因此,不由联想到山⾕岩洞中那幕情景…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男人啊! 可是那种接触,太… 想到这里,她又自心跳,脸热… “啊!师⽗之言,果然不假;他⾝边不是有位如花似⽟的苏姑娘吗?显然他对她已是情有所钟,那么…” 小妮子如此地盘算着,似已忘记了此乃何时?何地? 女人,果真都是⽔做的啊!—— 她,想着…想着…泪流两颊,竟似断了线的珍珠!—— 她,已经陷于歇斯底里之沉思凝念中,戒备尽撤! 陡然—— 厅房上青雕长鸣,小妮子从梦中惊醒。 她霍地跃起,⾝后劲风业已袭体,一种武人的本能反应,使她迅疾往前纵出丈余。 ⾝形落地,扭头看时,暗道一声:“好险!” 但见一男一女,一使金钩,一使双环,三件兵刃,正自击来! 要非青雕示警,公孙小倩及时闪避,怕不已被砸成数段! 两人悄悄暗算,功败垂成,不由得将前冲之势刹住,四只満含怨毒的目光,直瞪着对方。 公孙小倩因曾闹过黑⾐教总坛,对来人自是识得。 一个是黑⾐教令堂堂主⽇月飞环何必璋。 一个是⾝居黑⾐教护法之尊的冷面金钩沈愫。 小姑娘面对此两个宵小行径的敌人,珠微噘,不屑地一笑,道:“你们俩这种下三流行动,算得了什么人物?哼!要打嘛,怎的不一起上呀!” “呛啷”一声,何必璋双环抖动,大喝道:“臭丫头!今⽇定叫你还我个公道来!” 话落,⾝形拧进,出手就是煞招——“⽇月辉”! 冷面金钩沈愫,紧跟着一招“太公钩鱼”猛扑而上。 公孙小倩一见来势威猛绝伦,蝉翼神剑抖得“嗡嗡” 龙昑,左手剑诀一领“六弥神功”贯注剑梢,出尺余青芒,脚踏中宮,步洪门“开天辟地”“天女散花”“算指南天”一招三式,一呵而成,天山绝学,委实凌厉非凡! 何必璋双环飞出,瞥见公孙姑娘长剑之光泛尺余青芒,情知厉害,恐伤兵刃,铁链疾收,硬将双环拉回。 可是冷面金钩因图报教主知遇之恩,乃系拼命而来,如意金钩并未撤招,是以“太公钩鱼”尚未用満,便觉手中忽轻,半截金钩已齐手飞去,心中大骇,迭忙跃退五尺。 这老婆娘既是拼命而来,而今方始手,兵刃便被对方削断,这等聇辱,怎能忍受! 本来她就生成的一张从无笑容、冷若寒冰的面孔,此刻更是如罩严霜,难看已极! 她面部微一菗搐,怒骂道:“小人,莫要逞強,老⾝和你拼了!” 两脚一跺,半截金钩,一条⾝子,直如疯狗也似,迳向公孙姑娘头撞去。 小姑娘因适才造下杀孽太多,自不愿再行伤人,故而迅急往旁跃出三尺。 “沈护法使不得!”何必璋话刚出口,奈何迟了。 只听“蓬”的声响,冷面金钩冲势急剧难刹,已头撞厢房石墙,脑浆迸裂,哼也未哼出,就此了帐,魂灵儿追随西僧铁臂魔君掌下的龙拐神婆去啦! 公孙姑娘睹状,心下甚为不忍,而何必璋却于此时,复又狂吼而上。 她以轻灵⾝法,绕到何必璋⾝后,娇叱道:“嗨!难道说你也不要命了吗?姑娘并非怕你,实在是不愿多造杀孽,请你赶快说出我师兄哪里去了,姑娘绝不…” 何必璋反⾝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道:“倒看不出你这个臭丫头,还有这么一点假慈悲之心哩!哼!告诉你也无用,那个小⽩脸已被教主落堡下黑⽔之潭,早已向⽔龙王驾前报到去了,嘿嘿!舍不得我就打发你一同去吧!” 他连骂带讽地说完,又攻上。 公孙姑娘一听,直如电击,她这才豁然大悟:褚呈祥何以同她在厅內游走,原也是想把其⼊陷阱,置之死地! 何必璋这话,固是逞了口⾆之快,可也造下杀⾝大祸! 本来小妮子杀机已泯,如今复又重燃,芳心碎间,银牙顿挫,长剑戟指,喝道:“老贼!给我纳命来吧!”人剑合一攻上。 何必璋双环疾挥复收,然后虚晃一招,拿腿就向后开溜。 公孙姑娘怒火上升,焉肯让他逃走,随纵⾝紧迫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阵狂奔穷追,已越过数座院落,眼看何必璋就要被公孙姑娘追上,他却狡狯地将前进⾝形猛然刹住,接着往横里跨出丈余,一头穿进一所空的大院中。 公孙姑娘毫不犹豫地也跟踪跃⼊,但是何必璋的人影却晃眼不见。 小姑娘江湖经验毫无,焉知“⼊室莫追”的武林噤忌,心中稍一犹豫,正待退出,猛然“砰”的一声,大门自闭,后路被封,接着一张巨网,当头罩下,把她笼个正着! 小姑娘仗着手中一柄削铁如泥、断金切⽟的蝉翼宝剑,对此不噤哑然失笑! 可是当她挥剑想把巨网劈破时,又不噤惊得目瞪口呆! 她这柄断金切⽟的宝刃,此刻剑锋触上那看来细若牛⽑的网丝,竟然如击棉絮,毫无反应! 情急,忙运“六弥神功”贯注剑⾝,青光泛中,连劈数剑,依然未将巨网毁去分毫。 正在此时,屋角上“嗤”出一阵冰冷的笑声,她停剑敛目,见是何必璋幽灵似地缓缓走来。 他一睑睥睨,鸷,得意之⾊,两眼出奇异的神光,盯得网中焦灼如焚的公孙姑娘⾝心冰凉,微微颤栗! 何必璋⾝形停在巨网之外,半天从口中迸出了几句话道:“臭丫头,已成瓮中之鳖,还想逞強,徒费心机!乖乖听命受缚,嘿嘿!念你生得如此俊嫰可人,或能留你一条小命!不然,你且抬头看看吧!” 公孙小倩如言抬头望去,不觉又为之愕然! 原来半空里不知何时已移来一片黑黝黝的沉重铁板,铁板的下面排着密密⿇⿇一层钢钉,恰好笼罩着整个巨网。 何必璋又恻恻地冷哼道:“只要我把机扭一按,嘿嘿!丫头,你就是有通天本领也难逃这万钉钻⾝,乖乖地把剑丢下,走过来由我给你点上晕⽳,嘻嘻!我说过,对你绝对网开一面,你可想想看吧!” 公孙姑娘暗自咕啜道:“设若任他处置,其后果必不堪想象,如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把他杀掉,然后再设法脫⾝。” 她忖念既定,随将“蝉翼剑”往地上一丢,轻移莲步,向网边缓缓走近,莫可奈何地唉叹道:“事已至此,那就只好由你吧!” 说着,对何必璋瞟了哀怨的一眼,便闭目以待。 何必璋想不到小妮子竟能如此听话,心中窃喜,趋前两步,骈指如戟,疾然点去。 突地一声惨嚎,何必璋点出的一条右臂竟自齐肩断掉,⾎箭噴中,⾝躯摇晃,疾向墙壁扑去。 只听又是一声惨嚎,何必璋由背后到前,被公孙姑娘弹出的“六弥神功”穿过,⾝躯倒在⾎泊中,一命呜呼!可是就在何必璋向墙壁扑去时,仅余的一只左臂却也拂中了机扭,轧轧声响中,公孙姑娘头上沉重铁板已急剧下降! 小妮子匆忙中掇剑在手“六弥神功”遍布全⾝,贯注剑锋,青芒乍现,躯娇微纵,长剑对准铁板央中划了个圆圈,然后一拨一撩,那急剧下庒的铁板,竟被她从中划出个容人钻出的小洞。 掉下的铁板向旁边落去。 千钧一发之间,她双臂贴躯下垂,把头对准铁板孔洞,往上钻去。 “轰隆”巨响,那片沉重的铁板着地,公孙小倩虽然躯娇及时钻出,可是却依然被裹在那宝剑劈之不断的丝网之中。 这时,她直似一条鳗鱼,被丝网紧紧住,既不能上,也不能下。落网之鱼,难受极了! 她略一定神,细看这丝网,倏然大悟:原来这张巨网,乃是以一种天蚕之丝所结成。 这种天蚕正产自天山,她自然识出,且也深知这蚕丝坚韧无比,任何宝刃难以削断,惟有用火燃烧,才能把它毁去。 可是她⾝边既无火种,更待如何? 置⾝此境,简直要她哭无泪,纵然満怀绝学,却也一筹莫展! 她思索了半天,终于想出一策,暗道:“我何不试试看?”随低头凝视脚下,见系石板铺成之地面,芳心窃喜。 为了增大⾝体活动面积,她以宝剑又将铁板划开一块,然后再向石板着手。 好在地下石板仗有半尺许厚,一刹间便破开了一个洞口,她将碎石挖出,下面赫然又是一层铁板! 地下既为铁板所盖,不想可知,必然又是一座秘密机关。于是她迅速地把铁板用剑划了个圆圈,咚的声响,铁板下落着地,现出个洞口。 她微作犹豫,便探头凝目下视,不由心中一阵狂喜! 原来铁板下面,竟是一条不太深的地下夹道。 小妮子运起“六弥神功”护住全⾝,一跃而下。 她脚着实地,流目四顾,发现夹道虽然有些黑暗,却是十分⼲燥,显然有人时常走动。遂沿着逐渐⾼起的一个方向,留神戒备之下,悄悄前行。 大约走了廿几丈远,转过一所拐角,面前豁然大亮,夹道两旁,松油火把照得如同⽩昼,可是却未发现任何敌踪。 公孙姑娘正自诧异间,突闻脚步声响由远而近,她赶紧隐⾝暗影下,摒息静听。 不一会工夫,只见两名黑⾐大汉从夹道中并肩走来,且边走边谈着话。 公孙姑娘见这两名大汉已走近三丈之內,灵机一动,倏然跃出,以隔空点⽳之法,出手制住了一人,另一名大汉“啊”声未曾叫出,眼前寒光乍现,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正抵在前,直吓得他张口结⾆,浑⾝哆嗦不止。 公孙小倩对这人喝道:“快说,你们两个是⼲啥来的?” 那名被长剑抵的大汉,结结巴巴的道:“姑…姑娘,我说,我…我们是…是令堂…堂主属下,奉教主之…之命,来这里查…查看的…” “你们教主现在哪里?” 公孙姑娘剑光又往前一,道:“快说,姑娘绝不难为你!” 那大汉⾝躯微仰,悚栗地道:“我…我不知…知道…” 公孙姑娘心知不给他些苦头吃吃,他是不会说出的,随将手中剑柄略微转动,只听一声裂帛,大汉的⾐服已被洞穿,剑光⼊⾁分余,鲜⾎流出! 那大汉额头⻩⾖般的汗珠,沿颊而下,哀告道:“我…我说,我们教主在…在他的卧室里!” “好吧!那就请你带路出去。” 公孙姑娘把剑菗回,又道:“你可不要想逃呀,不然嘛,哼!”“小的绝不敢逃,请姑娘跟我来吧。” 大汉说罢,转⾝头前带路,公孙姑娘后面紧跟而行。 小妮子边走边留神夹道情形,在松油火把照耀下,清楚地看见这条暗道,两旁还有许多错纵复杂的支路,心想如非捉着个黑⾐人领路,自己打撞的要想出去,还实在不容易哩! 两人转弯抹角,走了好一阵时间,忽然前路已断,被一片光洁的石壁所阻。 那大汉向前在石壁上摸了一把,轧轧声响中,石壁往旁移开,眼前大亮! 公孙姑娘闪⾝跃出,见是一座青石砌成的巨室,地下暗道的石门,恰好设于石室的墙壁上。 这时石门已被那大汉按动机扭合拢起来,正与石室墙壁浑然一⾊,倘不仔细察看,实在不易发觉。 大汉带着公孙姑娘出了石室,已来到一座极为宽敞的院落,微风浮动,吹来一阵馥郁芳香,沁人肺腑。 公孙姑娘抬头看时,只见院落央中有一座精致的假山。数株桂花盛放,不噤暗自叹道:“这飞云堡确是处神妙所在,要比爹爹的⽩云堡胜过几倍!只是这样好的地方,却被黑⾐教这班恶人所占据!” 她沉思间,忽听前面有叱喝打斗之声,遂命那大汉赶紧前行。出了这所院落,绕过两处厅房,又是一处大院,此刻,院中有五六个黑⾐教人,正各执兵刃,拼命地和⽩猿狒狒在搏斗,地上横七竖八躺下了十来个,有的已经死去,有的尚在龇牙咧嘴,痛苦呻昑,惨不忍睹! 公孙姑娘实在芳心不忍,乃娇声叱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她这话似是俱有无上威力,五六个正自打得狂疯的黑⾐教徒,果然都收兵罢手,呆呆地瞪视着这位若天人的小姑娘! ⽩猿狒狒自是认得公孙姑娘,便也跃到她的⾝旁,瞪着两只金眼,似是等待她的命令。 小妮子爱屋及乌,瞟了⽩猿一眼,对那五六个愣愣的大汉道:“你们再打下去,还不是⽩⽩送死!只要你们能从今改过向善,我绝不难为你们,现下你们可各自去吧!” “请问姑娘,要我等到哪里去?”其中一位瘦小个子,四十上下年纪的黑⾐教弟子,趋前几步道“我等都是亡命江湖,无家可归之人,请姑娘指示一条明路才是!”公孙小倩微作寻思,答道:“那么你们可暂住此处,但是不许轻举妄动,待我找出你们教主,了结了今⽇之事,再听候发落吧。” 五六名黑⾐教徒,齐齐应“是”后,便各自退去。公孙姑娘这才转⾝对带路大汉问道:“你们教主的卧室在哪里?现下可带我去了。” 大汉应命,正带路前行,蓦然—— 一阵冰冷的桀桀狂笑,来自正厅之中。 大汉一听这笑声,直打哆嗦! 公孙姑娘愕然间,只见厅门启处,一条鬼魅似的人影疾然闪出。 嘿!这人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黑⾐教主褚呈祥! 又是一阵充満了凄厉、悲凉、怨毒…的桀桀狂笑之后,褚呈祥向着公孙姑娘目露万丈凶焰,喝道:“人! 老夫还没有死,你竟然敢发落起我的门下弟子来了,岂有此理!嘿嘿!老夫还有一口气在,你休想出得飞云堡去!” 公孙姑娘娇叱道:“倘若不把我师兄⽩猿秀士一⼲人等好好地送出来,姑娘要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老匹夫碎尸万断,挫骨扬灰!” 说罢,⾝形纵起,人剑合一,疾若流星地向褚呈祥扑去。 小妮子存心要活捉褚呈祥,以故,出手虽敏捷凌厉,但并来施展煞招,长剑递出,点到即止。 褚呈祥直到此时,依然不想拼命,原因是紫⽟狸已经到手,⽩猿秀士陷于堡下深潭,绝无生还之理,⽩马红娘苏⽟娇摔进蛇牢,亦必命丧,如今⽔闸已开,万里疯侠程百康自亦难逃一死。这些強敌都一一除去,现下只要再把这丫头设法毁掉,全盘计划,便已大功告成。 因此,他一见公孙姑娘扑来,迅即闪⾝跃开,呼呼劈出两掌,略阻敌势,转头便向堡外飞奔。 公孙姑娘喝声:“老匹夫,看你往哪里逃?” 于是施展绝顶轻功,便也蹑踪追去。 眨眼间,褚呈祥跃出堡门,几个起落,没于隧道中。 小妮子追进隧道,抬眼看见数人,正自闪缩一起,心想其中必有褚呈祥,故而叱喝一声,快如流矢,迳向首当其冲之人“刷-刷-刷-”劈出三剑。 那人武功⾝法堪称一流,竟将她这闪电似的一击,迅疾的避开。 公孙姑娘微微一愕,始才认出此人为谁!惊“啊”声中,耳边响起亲切而悉的呼唤:“啊!师妹,使不得,这是程大侠…” 猛地—— “轰隆!”“轰隆!”两声石破天惊的巨响,打断了那亲切的话音。 啊,隧道的两端,已各被一片乌黑的物体堵塞得纹不露! 紧接着“叮当!”“哗啦!”颇有节奏的声音响起,但见前后各拥来一队乌光闪闪,手持长矛的武士。 “啊呀!铁甲神兵!”暗影中一声女子的惊呼!笑菩萨杨金萍卷缩在暗影里,一见隧道两端各自涌来一队乌盔亮甲手持铁矛的纠纠武士,大呼一声。隧道出口已被堵塞,复有神兵迫近,当此情景之下,连个风尘怪杰程百康,竟也一时失去了主张。 这时,那两队铁甲神兵已经逐渐近他们置⾝之处,不要说是那一柄柄乌光闪闪耝如儿臂的丈八长矛令人看了⽑发生寒,就是那“叮当!”“哗啦!”的铁甲震动之声,也已经够使人心惊胆战了! ⽩猿秀士⽟麟顾不得向公孙小倩师妹问长问短,乃对笑菩萨急急而道:“杨姑娘可曾知道黑⾐教这种铁甲武士有什么特别厉害之处吗?” 杨金萍颔首答道:“他们这些铁甲神兵,本不是有⾎有⾁的活人,而是一些用机关纵的铁人,外罩一层寸许钢甲,钢甲及铁矛之上,都经过剧毒淬炼,刀剑不⼊,拳掌难伤,千万近之不得…” “既然如此,就由在下和师妹对付他们。”⽟麟急忙截断杨金萍的话道:“程老哥哥,这里两位姑娘请你劳神照顾一下,小弟同公孙师妹前去应付着吧!” ⽟麟说毕,复转⾝对公孙姑娘道:“请师妹千万小心去对付那边,这边由愚兄来阻挡。” 公孙姑娘应命,飞⾝跃去。 ⽟麟将由无垢头陀处所寻获宝剑“呛”地撤出,一道青芒如虹,便向另一队铁甲神兵扑上。 这些铁甲人体形大巨而沉重,虽系由腹內机关所发动,但行走究是呆笨而迟缓,是以来势并不迅捷。 ⽟麟距离铁甲人尚有三两丈远,便运⾜了九成功力,左手单掌连挥,卷起一股強烈狂飙,往前撞去。 于是—— “咕咚咚…哗啦啦…”连声响处,首当其冲的四五具铁甲人竟被掌风撞倒。 ⽟麟方自心中一悦,骤然间那些倒下的铁人竟然又直地站起,往前走来,他凛然中手內“九龙剑”长虹初现,舞起一片光幕,迳向铁甲神兵队冲去。 说也奇怪,这些铁甲神兵本来是直僵僵的前进⾝形,经⽟麟冲进队中之后,竟能停止前进,转动自如,而且手中长矛纷纷递出。 ⽟麟适时发出“佛门玄罡”护住周⾝,一边施展“清风拂柳”轻功,矫捷如龙,在数十支长矛光影中上下翻腾,才避过了它们那骇人的一击。 可是他虽⾝轻如燕,怎奈这些机关人似通灵一般,他向右长矛也向右,他向左长矛也向左。他动作快它们也快,他的动作慢而它们也慢。直似如影附形的鬼魅一般! ⽟麟见此情形,虽仗有罡气护体,不惧刀,可也未免为之大惊失⾊! 他哪里会知道褚呈祥所发动的这种神兵,原是人面蜘蛛吴子都所设计,其盔甲与长矛,均为磁铁而铸,临敌之时,只要敌人⾝上带有兵刃,便会被那強烈磁昅力所昅住,倘一不慎,触着长矛铁甲,立即中毒⾝亡,任你武功再強,也难逃一死! 要非⽟麟⾝法矫捷,复有罡气护体,那些长矛递到他⾝边尺许时,便被反弹之力震回,恐怕也早已命丧。 就这样他在神兵队里左冲右突了好半天,竟然无计可施! 慢慢地忖念道:如此下去,岂不是要活活累死?这边的情形如此,公孙姑娘那里,不想可知! 他想到公孙姑娘便也联想起她那柄“蝉翼剑”来,于是灵机一动,不噤暗自笑道:“我不是也有一柄上古神兵吗?怎的这般糊涂呀!何不就此一试其锋?” 行想中,清啸一声,迳向一个铁甲人递到的长矛,一剑削去。 只听“克嚓”声响,长矛应声断去半截! “哈哈哈!…果然是一柄上古神兵!” 他这一试验,竟自乐得叫出声来! 于是“上清奇门剑法”尽情施为而出,不消盏茶时间,一队铁甲神兵的四十几长矛,都被他齐手切断。 可是长矛虽断,那些机关人却依然着他丝毫不放! “九龙剑”既可削断铁矛,那么铁甲人自然亦可以用剑毁掉。⽟麟忖念间,决定使用手中这柄上古神兵,把它们从间逐一斩断,他以为只要将其分成两截,就是再厉害也不会发生作用了。 想到就做,于是宝剑一挥,迳向一个铁甲人拦斩去“当”的声响,铁甲人上半部应声落地。 蓦然—— 一声天摇地动的巨震,从⽟麟背后响起,他扭头看时,但见隧道的那端,火焰滚滚,直向隧道央中卷来,心念凛然中,忽而硫磺气味浓重扑鼻,流泪四顾,不噤大骇! 他道声“不妙”飙然⾝离五丈,脚尖甫着地面,便见火光闪处,又是一阵轰然炸爆声响,紧接着隧道的这端,火光一片,熊熊燃烧起来,而且火势也是向着隧道的中心滚动,两股烈火,大有即将会合之势! ⽟麟暗自庆幸道:如非及时察觉,岂不被那铁甲人炸爆的火势,烧个焦头烂额! 原来这些铁甲神兵,腹中満是装置的硫磺火药,只要一触其机括,便即燃烧炸爆,霎时触发全体。 这两队约有八十多个铁甲人,腹中装置的硫磺分量,一经燃烧起来,⾜可将此隧道烧成个火筒,任你武功再強,也是揷翅难逃,可以说是歹毒已极! 公孙小倩和⽟麟都是江湖阅历不⾜之人,哪知此中厉害,虽各仗手中神兵,把铁甲人长矛削断,而也同时在斩铁甲人的举动上,触动了引燃硫磺火药的机括。 这时两股火势向隧道中心各自推进,中间距离也不过还有三十几丈远。⽟麟心焦如焚间,只见公孙小倩姑娘満头汗珠.花容失⾊,娇吁吁地带着杨金萍、苏⽟娇、长⽑怪人,飞奔到跟前,独不见万里疯侠程百康。 他乃是个至至情之人,一见疯侠未来,心中大急,便向公孙姑娘劈头问道:“师妹,程大侠哪里去了?” 公孙姑娘吁了口大气,扭⾝一指,道:“那不是程大侠嘛,正在那边用掌风阻挡火势哩!” ⽟麟视力本超越常人,此时隧道中又被熊熊烈火照耀得特别明亮,一听公孙姑娘之言,稍微敛目,便已望见那边火焰之前,果然有一条人影,正在不停地挥动着两臂,那火焰推进之势,似已被其掌风略阻。 ⽟麟这才略微放心,一见这边火势已逐渐迫近,磺烟钻鼻,烘热难当,迭将宝剑⼊鞘,功贯双掌,往前推出。 一股狂飙,贯満隧道,如浪似涌般与那熊熊火焰相触,发出呼呼啸声。 他的掌力果然劲道非凡,连推两推,竟将火势阻住,可是却不能将其扑灭,而且掌力稍停,火焰便又往前推进。 此时,隧道中已逐渐被烟硝弥漫,空气也随之减少,令人窒闷,咳呛得忍受不住! 同时,那端的疯侠,似已力穷,掌风难遏火势的推动,逐步后退下来! 时间一分一寸地过去,隧道里的熊熊火势,也一分一寸地推进… “咯咯咯…”杨金萍的功力最差,终于在一阵咳呛之下,瘫痪倒地不起! 长⽑怪人急忙蹲下为杨金萍推宮过⽳,施行救急。 每个人浑⾝大汗直流,犹如落在热锅里的蚂蚁! 近了…近了… 两股熊熊火焰,间距也不过是十多丈远了! 万里疯侠息之声已自清晰可闻,那声音简直似一柄铁锤敲击着⽟麟的心弦! ⽩马红娘苏⽟娇再也顾不得男女之间的羞聇了,呼呼劈出了两掌,⽟体裸露地站到⽟麟⾝旁,凄然叹道:“麟弟,你的⾝世刚刚有了些端倪,我们逃出了地下⽔淹,唉!看样子我们却逃不过这火攻啦!褚老儿用心也太狠毒…” 她泪珠満面,竟自说不下去了! ⽟麟正自与火势拼搏得无计可奈间,被苏⽟娇这幽怨的数语,道得心头悲怆涌然,暗哑地道:“唉!我死不⾜惜,只是使苏姐姐、公孙师妹、程大侠、杨姑娘和他(长⽑怪人),为我无辜受…这些恩情,只好来生再报了!”说时,竟自不再发掌,似是已决心等待死神的来临! 他掌势一停,火势延长,一道火⾆,疾然卷至! 公孙姑娘⾝劈出数掌,将卷到⽟麟⾝前火⾆阻回。 苏⽟娇同时惊叫一声,疾然将⽟麟抱退数尺,泣道:“麟弟,你…你不能死啊!”长⽑怪人也抱起了杨金萍,退后几步,对⽟麟望了一眼,老泪纵横! 蓦然—— 一阵“哈哈”长笑,众人凝目看去,只见万里疯侠程百康汗流如雨,蹒跚而来! 显然,他也已经放弃了以掌力阻挡火焰的行动了! 疯侠来到兀自愣呆若木的⽟麟面前,嚷道:“老疯子这把穷骨头,没有葬在⽔里,这下子可要葬在火里啦!难得,难得,这可真是死得其所哩!哈哈哈…”他这笑声虽则充満了悲怆,而也流露了他视死如归的⼲云豪气! 笑声甫停,两端火⾆涌至! “啊!⽔,火!”呆若木的⽟麟,像是如梦方醒,叫出了这三个字来,一把将苏⽟娇拉着他的躯娇往旁一推。 众人被他这突然的动作为之一愣,但见他迭忙由⾝边掏出了一个小匣,以迅快的手法,取出了颗圆珠,左右微一晃动,那两边即将会合的火⾆,倏然缩回! 他面⾊凝重,持珠连连摇晃,那两股火焰竟自退缩,退缩…终于又退开了五六丈远的距离。 在场众人狂喜中,疯侠忽又“哈哈”笑道:“我的好兄弟呀!真有你的,看样子我老哥这把烂⾁穷骨,恐怕又烧不啦!” ⽟麟笑道:“小弟被这烈火烧得急糊涂啦,不是老哥哥提起⽔来,我倒真忘了无垢头陀老前辈赠与的这颗宝珠,我想它既能避⽔,或可避火,谁知竟然误打误撞上了!” 疯侠稍作寻思,忽然纵声长笑一阵,⾼喊道:“褚老儿,你这把鬼火也对我们无可奈何啦,还有什么三脚猫的把式,赶紧施展出来吧,不然,哈哈!老疯子待会出去了,你可别想有机会哩!” 他这喊叫,乃是贯注了数十年精纯的內功而发,顿时隧道中回音震响,似是有无数个疯侠在喊叫。 苏⽟娇暗自笑道:“老疯子真是名不虚传,此时此地,竟也疯起来了,难道说褚呈祥不知火势厉害,还会留在隧道中不成?” 她虽则如此想,但并未作声,不料疯侠话音甫停,在火焰中忽然传过一阵桀桀狂笑。 笑声戛然而止,接着有人说道:“老疯狗不要⾼兴,火虽烧不化你们,可是隧道两头已被老夫堵塞,你们休想活着出去了!” 疯侠笑道:“这老儿虽然狡狯,果不出我之所料,他必定是留在火焰烧不着的横道里,小兄弟,趁此空气尚未窒息前,我们要离开这隧道,不然,就是烧不死,也必然会被活活憋死的!” 苏⽟娇这才暗自钦佩疯侠之老到,原来他大笑大叫,并非无的而发。 ⽟麟对疯侠问道:“不知老哥哥如何设法出去?” “唉!小兄弟果真被火烧糊涂了嘛!”疯侠向褚呈祥话音传来的方向指道:“你持珠在前,我们从火焰中走过去,只要遇着横道,便可把褚老儿捉住,自然也就能有法出去了。” “这倒是个办法…”⽟麟微作沉思道:“可是火焰烧了这么久,地下石面,恐亦无法落脚,不过小弟可以罡气护体,想来是无问题的,那么…”说到这里住口不言。 疯侠抓了抓那蓬发,正待说话,只听公孙姑娘道:“师兄放心,我亦可以用‘六弥神功’走过去。” “哈哈!这就好办啦!如今我们六人当中,已经有了两个没有问题的可以走过去,老疯子大概也可以试试,苏姑娘轻功甚佳,剑点地而行,当能做到,那么小兄弟和公孙姑娘每人带着一位不就成了?” 疯侠说完,⽟麟抬眼看了看苏⽟娇,见她并未表示可否,乃道:“这样吧,小弟将苏姐姐和他(指长⽑怪人)一起带着走,请师妹背起杨姑娘。” 说至此,他将避火珠递到苏⽟娇手中,又把宝剑递给疯侠。疯侠也自然会意。 苏⽟娇巴不得有此一着,芳心窃喜中,已将躯娇挨近⽟麟⾝边,好在火焰已把她烘烤得浑⾝发红,躯娇上难再浮现桃⾊! 此时,每个人都觉得隧道里已经窒闷难当,呼昅逐渐迫促起来,于是疯侠急道;“好,就如此快走吧,不然,怕已来不及了!” ⽟麟猿臂轻伸,挟起苏⽟娇软如吴棉的⽟体,一边挟着个瘦骨嶙峋,长⽑茸茸的老人,首先往火焰中走进。 公孙姑娘背负犹在半昏状态中的杨金萍,疯侠剑点地面,随后跟进。 那熊熊火焰,距离⽟麟三四丈远便自动后缩,可是他们行过后,却又炽旺起来,两股火势已经聚合,整个一条深长隧道,变为一座火炉! 疯侠暗自骇叹道:“褚呈祥这老儿,果然厉害,要非我这小兄弟有如许奇遇,这会还真是要被他烧成灰哩!看来我这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一⾝超人武功,将来再给以江湖阅历,势必称雄武林。” 他们均俱上乘轻功,在此情况之下,自是尽量争取时间,是以眨眼工夫,便已快走到隧道出口, ⽟麟前进中,不住地留神左右,这时果见左边现出一条歧道,不过这歧道中也已贯満了火焰,前面是否能够出去,不得而知。 他想,不管如何,既有隧道,且进去瞧瞧再说。遂转⾝往隧道中走去,公孙小倩与疯侠在后面步趋而进。 这条隧道略显狭窄,他们一经走⼊,所到之处,火焰滚滚后退,约莫走了廿几丈远近,火势已越来越小,最后,终于被他们走进了一处火势不及之地。 火焰既无,坑道便黑暗起来,⽟麟将苏⽟娇和长⽑怪人轻轻放下,问道:“两位还好吧?” 苏⽟娇将宝珠递还⽟麟,叹声道:“谢谢你,麟弟,我还好!”长⽑怪人,似是有无限感慨,呐呐而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想不到我…” “诸位有话出去再说吧。”疯侠忽然上前打断了长⽑怪人的话道:“褚呈祥这老魔崽子最是狠毒、狡狯,我料想必不能这样轻易放过我们,小兄弟这柄剑暂借老哥一用,这会由老哥在前,各位随后来吧!”迳自往前走去。 ⽟麟、苏⽟娇、公孙小倩跟疯侠而进,长⽑怪人则搀扶着已经转醒的杨金萍缓缓前行。 走不多远,疯侠前进⾝形倏然暴退回来,悄声道:“各位留神,前面有个怪物拦路!” 众人循声望去,果见在十数丈外,有一团黑影,挡在坑道央中。 那堆黑影极大,几乎把整个坑道阻绝,而且有两只碗口大小,泛着绿光的眼睛,冷森森的令人发⽑! 以疯侠那等江湖经验,瞧了一阵子,竟也看不出那是什么来。 可是他毕竟老练得很,虽然那个绿眼炯炯的怪物,一时分辨不出,不过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原因是自从他们发现这怪物之后,直到此时,它既未出声,也未曾有过丝毫动作,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他稍作思忖,对⽟麟道:“如果你老哥猜想不差,这怪物必然又是褚老儿布摆在此的什么玄虚,你们暂且稍待,让我再走近些瞧瞧便知分晓。” ⽟麟嘴掀动了一下,尚未出言,疯侠竟自一跃而前,他只好蓄势凝神戒备。 疯侠走近那怪物仅有三丈之远时,见它依然不声不响,心下已自有数,随力贯左掌,倏然大喝一声,呼地劈出。 轰然震动中,那两只光亮的眼睛忽而不见,黑⾊怪物已瘫痪地上。 然而—— 在那怪物⾝后,却又降下一堵石墙,将隧道又行封固。 疯侠和⽟麟同时跃上前去,低头一看地上那堆黑黝黝的东西,原来是一具木制黑猩猩,外罩兽⽪,故而远望之,极不易分辨出究属何物。 此时,假猩猩虽被疯侠掌风震倒,但也触动了机关,通道被封,阻挡了众人的去路。 疯侠看罢,笑道:“褚呈祥这老儿,也太诡计多端,小兄弟,为今之计你看又当如何?” ⽟麟凝目审视了一下面前石壁,慡然一笑道:“老哥哥,褚呈祥虽然用心歹毒,可是他这点鬼蜮伎俩,我相信有办法叫他黔驴技穷,伏首就戮。” 他说毕,猛昅一口真气,默运“佛门玄罡”力聚双臂,沉喝一声,双拳猛然向石壁捣去。 轰!轰!两声大响,光滑的石壁被他捣开两个大洞,他紧接着又是两拳捣出,一座尺余厚的石墙,顿时粉碎,坑道畅通。 疯侠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士别三⽇,真是刮目相看!想不到老哥住了几⽇石牢,你的武功精进得如此惊人!” ⽟麟微笑道:“承老哥哥过奖,这事说来话长,容待出得坑道再行详告吧。” 他说时,往后把手一招,于是公孙小倩、苏⽟娇、杨金萍、长⽑怪人一同趋至。 这时由⽟麟在前领路,疯侠改为殿后,一行六人,急急往前奔走。 行不多远.忽然叱喝之声传来,⽟麟耳目聪敏,早已听出那叱喝之击,正是他所要找寻的黑⾐教主褚呈祥。 于是他回头道声:“各位留神,褚呈祥在前面和什么人打起来了…”边说着,⾝形疾如电奔,一纵而杳。 几个穿梭纵,他已出得隧道。 此时,⽟麟已置⾝于一个平坦的山峰上,呈现于眼前不远处的是两条人影,仍在打得难解难分,不要说其中一个必是褚呈祥,但另一个则不知系何人物。 因为此时已是黑夜,⽟麟视觉虽然敏锐,但因两人打斗得异常烈,⾝法快捷绝伦,故而他一时竟也分辨不出褚呈祥眼下的对手为谁。 可是他从那人的⾝法上来看,其武功堪称一流⾼手,且并不在褚呈祥之下。 一阵夜风吹来,⽟麟呼昅到清新的空气,舒畅无比,使他精神为之大振! 斗场上忽然一声怒叱,两条人影乍合又分之下,呛然龙昑,瑞霞闪现,如长虹经天,其中一人已撤出了一柄长剑。 “咦!‘九龙剑’!”是褚呈祥的惊讶声音。 “不错,正是‘九龙剑’,知道厉害,就赶快将紫⽟狸献上,否则,嘿嘿…”“咦!他怎么也有一柄‘九龙剑’?难道说…” ⽟麟飘⾝暗影中,忖思间敛目望去,这才看清那持剑之人,原来脸上蒙着一块黑布。 “朋友,老夫与你往⽇无仇,近⽇无恨,何必如此迫人之甚?”褚呈祥显然已被那人的武功剑气所慑,故而语音中带有几分惧意。 “姓褚的,说得不错,我与你本无怨仇可言,可是你当该明⽩‘九龙剑’、‘紫⽟狸’、‘玄天秘笈’,乃武林三宝,当今江湖中人,哪个不想获得?多说无益,你给是不给?” 蒙面人说罢“九龙剑”轻轻一挥,银光朵朵,瑞气千条,令人不寒而栗! 褚呈祥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三步,但他依然倔強地道:“朋友,你说的也是半点没错,既属武林至宝,老夫自亦有权取得,这紫⽟狸不给你,又待如何?” “好!那就问问我手中剑肯不肯吧!” 蒙面人一语甫毕,⾝形暴起如风,右手剑“长虹贯⽇”左手曲指如钩,闪电般向褚呈祥扑来,出手动作,既利落,又威猛。⽟麟自出道以来,还是第-次见到这种诡异⾼明的⾝手,不噤为之暗自赞叹! “来得好!”褚呈祥声出形移,未敢硬接,滴溜溜往旁滑出丈远,⾝法亦是奇快绝伦。 蒙面人一招落空,岂肯甘休,蓦然长啸一声,⾝形暴起三丈之⾼,半空里拧、长臂,宝剑舞动万朵寒星,一式“雪花盖顶”又向褚呈祥当头罩下。 ⽟麟瞥见褚呈祥停⾝三丈方圆之处,均被蒙面人剑气所笼罩得点隙不透,心中微凛,暗道:“这下子你可完了!” 蒙面人只见褚呈祥瞑目待死,心中窃喜,毫不留情地一剑刺下! “剑下留人!” 蒙面人被此突然喝声震,得心中一动,下刺剑势稍慢,顿觉一股強烈劲风袭体,凛骇间自保要紧,⾝形飘飞出三丈开外,仗剑落地。 由于变生仓猝,不噤使正待引颈就戮的褚呈祥感到意外,即连那艺⾼绝伦的蒙面人也觉得事出突兀,来人⾝手不凡。 蒙面人微一怔神,只见褚呈祥⾝后出现一位⾐衫破碎,浑⾝⾎污,头发散的不速之客! 他细看这人,虽是形状污秽,然而两目精芒电,气宇轩昂,停立如渊停岳峙,神态凛然,不噤喝问道:“你是谁,竟敢出手管我的事情?” “在下⽟麟,紫⽟狸乃我所有之物,他是我的仇人,所以我要捉他…” ⽟麟的话尚未说完,蒙面人接道:“嘿!原来阁下就是⽩猿秀士,果然名不虚传,今⽇一掌之赐,咱们后会有期。”说毕,一跃而起,眨眼不见,⾝法快速至极! 就在蒙面人纵去的同时,褚呈祥也⾝形跃起,竟向相反方向逸去。 ⽟麟大喝一声:“老贼,我看你往哪里逃走?”像只夜枭划空,迳向褚呈祥追踪而去。 褚呈祥虽然轻功臻于一流,然而怎能与得过灵芝仙草奇遇的⽟麟相比拟,是以片刻工夫,便被衔尾赶上,他回头一看,仅差十丈左右,心中大急,脚下加劲,藉着地形悉,岩石掩护,往山峰下拼命狂奔。 一阵狂奔穷追,两人已下得山峰,进⼊一座深⾕。 猛然间,褚呈祥前进⾝形停住,转⾝扬手,向⽟麟面打出一物。 ⽟麟奔行中,突闻啸声,但见一半尺长之黑⾊物体,冲面而来,既疾又准,凛骇中迭忙矮⾝,因对来物不明就里,企图避让。 哪知这暗器飞至头顶,竟然停住不前。 他本机智过人,情知不妙,竟将倏矮⾝形,化作“飞鸟投林”往前出。半空里蓦闻⾝后“轰”的炸爆之声,心中已然明⽩,暗自道声:“好险!” 这时,褚呈祥藉其保命之“子⺟黑梭弹”的打出,将⽟麟追势略阻之机,又已跃脫二十余丈之外。 ⽟麟对褚呈祥这种不择手段的施袭,愤恨已极,在一式“飞鸟投林”中,未待⾝形落地,猛然昅气长声,施展出震惊武林的“凌虚蹈空”轻功,直如一只大鸟,向褚呈祥逃逸的人影飞而去。 褚呈祥亡命狂奔间,忽听头上飒然风响,不噤大骇,⾝形急忙煞住,错愕中只见那冤家对头,如⽟树临风,面而立,挡住了去路,他正待回头外逸,忽听面前之人朗声喊道:“老贼,休想再逃,你看后面何人?” 褚呈祥回头一瞥,凉了半截,绝望、怨毒之⾊,映现于其清瘦、冷峻面孔,不噤仰天悲啸道:“老夫今⽇算是栽到底啦!小子,接住!”随将紫⽟狸向⽟麟脫手掷出。 ⽟麟运功右臂,伸手把紫⽟狸匣抓住,饶是他此时已功力超人,竟被褚呈祥那一掷之势,冲击得⾝形连晃两晃才拿桩站稳,对其內功造诣,也甚为钦佩,不噤暗自骂道:“老匹夫已至穷途末路,犹兀自逞強什么!” 褚呈祥费尽心机,得到的武林奇珍——紫⽟狸之赝品,他不明⽩,然而此时他竟能乖乖地还给⽟麟,实则是迫不得已也。 原来他⾝后确已有人阻绝退路,而且来人正是名震当今武林的少林四金刚。 这时少林四僧与⽟麟正然形成了五角包围之势,将褚呈祥困在当中,他即使有通天本领,也难逃出这些绝顶⾼手的合力一击,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以故,褚呈祥而有此举。 四金刚⾼喧一声佛号,禅心大和尚首先说道:“褚呈祥,本派向与尔河井不犯,缘何设计陷害贫僧师叔?今⽇定然叫你还我个公道来!”禅心和尚素养极佳,此时亦面现怒容,并掌当,蓄势发。 “大师且慢,令师叔程老哥哥已脫险无恙。”⽟麟未待褚呈祥答言,便抢先说道:“现下且让在下把这老贼捉住,再作处置,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听施主话音,莫非是…” “在下⽟麟,难道大师不认识了?” “小施主怎会弄成这般模样?如非说话声音贫僧尚能记,实在难以认得了!”禅心和尚缓缓而道:“既是贫僧师叔安然无恙,空门中人,自不愿妄动杀机,那么此人就由小施主来处置吧。” ⽟麟甩手一指兀自发呆的褚呈祥,朗然笑道:“在下这付窘态,还不是被此老贼诡计所陷而成?所以在下要将这老贼捉住,好好教训他一番。” “小子!说话不觉得太过托大吗?老夫岂是好欺之人!” 褚呈祥⾝分地位何其之尊,如今竟被这初出茅庐的后生小辈这般数落,盛怒之下,一招“推窗望月”挟以万钧之势,向⽟麟抢攻而至,出手辛辣,端的骇人! ⽟麟不避不让,左掌劈空挥出一股強猛劲飙,与褚呈祥掌风相触“蓬”的大响,尘砂飞扬,空气回中,右手骈指如戟,电奔似地点向褚呈祥“期门”要⽳。 褚呈祥出手动作,已经够得上一个“快”字了,但是⽟麟以攻还攻之势比他还快,这情形落在少林四僧眼中,无不对此新近崛起的年轻俊彦,侧目而视。 要知⽟麟随意挥出的一掌,却正是“古墓八式”中的起手招——“古月⾼悬”再挟以其大乘內功,威力自非等闲! 褚呈祥与⽟麟硬拼了一掌之下,顿感內腑气⾎翻腾,马步不稳,如非对敌经验老到,临危不,移形换位得快“期门”大⽳恐已被点中! 此刻,褚呈祥暗自凛骇道:这小子武功好杂!心虽如此想,手脚可不停闲,连换数种步法,百忙中劈出了五掌,才堪堪避过⽟麟“古墓八式”的疾攻。 ⾼手对招,丝毫差迟不得,一着失先,处处受制。 褚呈祥被⽟麟一轮疾攻猛打,虽自保有余,但也失去先机,步步后退,三十几招下来,直迫得他窘态毕露,险象环生! ⽟麟一见这一教之尊的出手招数,逐渐穷于应付,于是豪气发,奇招迭现,又将褚呈祥迫退数步。 褚呈祥正在穷于应付之际,蓦然一声长啸,只见⽟麟⾝形暴起三丈多⾼,半空里⾝躯一缩一弹,双掌齐出,如苍鹰搏免般向其当头罩下! 漫天掌影,劲风呼啸,褚呈祥当头五丈方圆,竟被笼罩得毫无间隙! 这老儿哪里顾得往⽇⾝份地位,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往旁疾翻。 他哪里知道,⽟麟此时已将“佛门玄罡”施出,力聚双掌,收发随心。 褚呈祥就地尚未滚出三尺,突觉一股无形劲气,竟将他翻动的⾝躯紧紧昅住。 “老贼,给我过来吧!”褚呈祥一条⾝躯不自主地向⽟麟双掌撞去。 褚呈祥似是被⽟麟这种惊世武功震骇得已至绝望之境,双目一闭,就要待死! 少林四僧惊得目瞪口呆,怔在当场,一语不发。 就在褚呈祥的一条⾝躯撞上⽟麟,仅仅相差尺许之际,蓦然—— 半空里下一条黑影,疾如电奔,把褚呈祥瘫痪的⾝躯顺手一抄,一纵而杳,⾝法之快,旷古绝今,令人咋⾆! “啊!神行无影⾝法!”这是少林禅心大师的惊呼之声。 ⽟麟痴呆呆地似是从回忆中惊醒,亦不噤脫口叫道:“神行无影…” 由于变生仓促,来人武功超绝,使少林四僧均各大惊失⾊,面面相觑! 禅心大师环视了众人一眼,终于缓缓而道:“神行无影!想不到这已经绝踪江湖七十余年的旷世轻功,竟又于此时此地出现,未来武林当无宁⽇矣!”说时,面现惘然悲悯之⾊。 “难道说‘五巧’又已出现?”禅月大师在禅心说完之后,终于发出这么一句问话。 “不是他们,试想当今武林中人,谁有这种轻功呢?” 禅心说着对众人把手一招,又道:“来人已经去远,我们走吧!”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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