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传奇 第十一回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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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大宝传奇 作者:诸葛青云 书号:41059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十一回 拜师 | |
孟七娘道:“你莫要以为我是对甘凤池随口咒诅,我确实是从‘命相合参’,悉心推究,才断定他是运数已尽的在劫难逃之人!故而,还和你爹爹韦小宝打了赌呢!” 韦铜锤相当好奇,急忙问道:“孟婆婆和我爹爹打的是什么赌儿?他是赌王,尤其在掷骰子的手法方面,真有一套,你多半会输的呢…” 孟七娘笑道:“我也生**赌,所看中的,就是你爹爹的掷骰子手法,于是大家约定,倘若我为甘凤池所作‘命相合参’的断语中,有一事不验,或略有参差,便把一本生平至宝‘管辂心传’,赠送给你爹爹,再传以数十年经验所得!若完全证实,灵验无比,你爹爹便须把那套万试万灵、百战百胜的掷骰子手法,毫不蔵私的,传授给我!” 韦铜锤越听越觉发呆,听到后来,简直成了一副出神状态,口中并不住喃喃自语说道:“有机会了…有机会了…” 这回,孟七娘真被他弄得有点莫测⾼深起来,向韦铜锤皱眉叫道:“小滑头,别和我斗心眼、玩花样了,有话直说,你有了什么机会?” 韦铜锤笑道:“強爷胜祖,才可光耀门楣!我因为不知道谁是我的爷爷,则祖宗自更别谈!故而,最大的愿望,便是能超越爸爸!孟婆婆认为我这愿望,能实现么?” 孟七娘笑道:“三个字的答案,难难难!你爸爸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走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他那‘一等鹿鼎公’的赫赫功勋,七个太太,包括俄国执政女王,都曾作过他枕畔之人的风流迹…” 韦铜锤摇手叫道:“别说了,别说了,在这些方面,我知道再怎样努力也永远追不上爸爸,慢说还想超越?但刚才我却突然发现一桩妙事,颇有希望能使我爬到爸爸前面!” 孟七娘问道:“什么妙事?说来给我听听。” 韦铜锤突然跪下,向孟七娘磕了一个头儿,连连拜手叫道:“孟婆婆,孟,我说给你听不妨,但这桩妙事却非要你老人家先答应肯帮我忙儿不可!” 孟七娘失笑道:“喝,又是孟婆婆,又是孟,又是老人家,你这张巧嘴,骂既能把人骂死!哄也能把人哄死!好,我老婆婆年轻时也是个出了名的调⽪捣蛋鬼,我们鲍鱼同臭,相当契合,我答应不论你想出多么刁钻古怪的花样,我都尽力设法帮你,让你得偿心愿,爬到你爸爸的前面就是。” 韦铜锤闻言“噗通”一声跪下,又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清脆响头! 孟七娘刚想问,韦铜锤已起⾝伸手笑道:“我行大礼,为的是拜师傅啊!从现在开始,不叫你‘孟婆婆’或‘孟’了,除‘与地’以外,连‘命理’、‘相法’、‘卦术’,和师傅庒箱底的那本‘管辂心传’都一并传给我吧…” 得意洋洋的,语音略顿又道:“师傅请想,等到他年甘大侠死于‘龙爪’,命相合参的断语应验之时,我只消稍微加上一点点人为花样,使其中略有参差,则我爸爸赢了赌注,接受你传授后,才突然发现,我成了他的师兄,岂不是使我七位妈妈都笑得弯捧腹的极为有趣之事?…” 孟七娘也听得忍俊不噤的,手指韦铜锤失笑骂道:“这倒真是个新鲜花样,也亏你这顽⽪小子,想得出来?但想继承我这一⾝星相卜卦,命里所学,非下苦功不可,无法短期速成!我们…” 韦铜锤眼珠一动,扬眉叫道:“师傅,这样好么!索你我同出山海关,共赴鹿鼎山,一路之间,便可循序渐进,一步一步传授我各种学问!等到了鹿鼎山,有你这善识的断轮⾼手,亲自在场庒阵,哪还怕找不着清帝‘龙脉’所在,而极为內行的,加以发掘破坏?” 孟七娘听得脸上神⾊仿佛有点凄惨,变了一变… 她的脸⾊,虽然一变即收,却已被韦铜锤看在眼中,愕然问道“师傅,你…老人家的脸⾊,怎么不大对呢?” 孟七娘先不想说,但在对韦铜锤看了两眼以后,忽又长叹一声,点头说道:“好,我既收了这么一个到处捅马蜂窝,调⽪捣蛋,闯祸精的徒弟,业已注定晚年风波必大,不会太平,索把这些技艺以外的作人处世哲理,一齐告诉你吧!…” 韦铜锤“哦”了一声诧道:“哲理二字,有点唬人,是不是一种极⾼深,极难懂的学问?…” 孟七娘笑道:“不难懂啊,可以深⼊浅出,或是用容易接受的各种警喻,加以解释,你听说过两句谚语叫‘江湖一把伞,许赚不许攒’么?” 韦铜锤道:“听过,我妈妈苏荃就时常说起…” 孟七娘道:“懂不懂它的意思?” 韦铜锤颔首道:“略微懂一些,大意是叫人莫要居积,应该取之江湖,用之江湖。” 孟七娘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你认为这种道理对么?” 韦铜锤应声答道:“当然对,我爸爸生平就最服应这种道理!所以,他官至‘一等鹿鼎公’,屡应方面重寄,赚过大把银子,退隐致仕后,却并没有在云南置买多大产业,安顿韦家老小,最大的开销,乃是赈济西南贫民,以及毫不吝啬的支付一些我为人人的江湖正当急用…” 孟七娘一挑拇指,点头赞道:“这便是江湖人物,对你爹爹韦小宝目为‘怪侠’,一致敬佩的主要原因!否则,难道是羡慕他有七个漂亮老婆?信口开河,油腔滑调,以及那⾝实际上真不怎么样的文武功夫?…” 韦铜锤不愿听师傅批评爸爸的弱点,赶紧岔开话题叫道:“师傅,你刚才脸⾊突然大变的原因,还没有告诉我呢,是不是⾝体上有什么不舒服?” 孟七娘摇了头摇,尽量把神⾊语音,都放得平静的,缓缓说道:“研究我们这种与地之学,获得精义,懂了诀窍以后,替别人寻找好的风⽔,长眠吉地,卜定宅宅无妨,为自己趋吉避凶也可,但却决不许倚仗自己有这种专门知识,去破坏别人的风⽔,否则,鬼神厌之,必遭天遣!” 韦铜锤吓了一跳问道:“师傅,那我们前去鹿鼎山,破坏‘清帝龙脉’一事,岂不恰好犯了这种噤忌?” 孟七娘道:“对,损人‘龙脉’,怈人‘灵气’,自己定会付出相当代价!我略加盘算捉摸,大概纵或不死,最少也要瞎掉两只或一只眼睛…” 韦铜锤苦着脸儿道:“我呢?我是聋耳朵?烂鼻子?断一只手?或者瘸上一条腿呢…” 孟七娘道:“大概都不会吧?因为有我这作师傅的,担任罪魁祸首,承受应有惩罚,你便不会再有事了!” 韦铜锤把脖子一,扬头叫道“师傅,我收回所作请求,愿意随你学艺,以期将来能变作我爸爸的师兄!但却不求你老人家陪我出山海关了,常言道:‘好汉作事好汉当’,我韦铜锤是条好汉,我认为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作得问心无愧,便和鬼、神,甚至老天爷,碰上一碰,也没有什么大了不得!” 孟七娘突然开怀大笑,向韦铜锤一挑拇指赞道:“好,好徒儿,好心,好气魄!我除了把一⾝所学,毫无保留的必然对你尽心相传外,这趟鹿鼎山的关外之行,也是去定时了!” 韦铜锤苦着脸儿,皱着眉儿叫道:“师傅,你…你非要去么?你不怕瞎眼睛了!” 孟七娘把自己的満头⽩发,摸了一把,并拔了两下来,捏在指间,看了一看笑道:“我年纪这样大了,眼睛还能明亮多久?纵然瞎掉,也没有什么可惜!何况,此次破人‘龙脉’,怈人‘灵气’行为,一非为‘利’,二非为‘名’,三非为了‘私仇’,乃是为了‘民族公义’!也许由于动机不同,鬼神明鉴,而有了一次免祸例外,也说不定!” 韦铜锤听得雀跃不已,立与孟七娘相偕前行,找处镇店,买些香烛,正式行了拜师大礼,并好酒好菜,孝敬师傅,磨着孟七娘开始教他那些相当有趣的新鲜玩艺! 孟七娘一试之下,韦铜锤真是天纵奇才,记既佳,反应又快,不由为了晚年能收这么一个得意传人,而大为⾼兴,稍微多喝了几杯,以致略有醉意! 韦铜锤着实顽⽪,含笑叫道:“师傅,算命这套玩艺,对过去的,往往极灵,对未来的,则谁知道会不会准?你老人家既有‘⽩发女管辂’之称,一⾝绝学,自与凡俗不同,能不能表演一件眼前可以求证的事儿,让我开开眼界?” 孟七娘举起手中杯儿,把杯內余酒,慢慢饮尽,目注韦铜锤,将杯儿扬了一扬,含笑说道:“你既淘气,便到房中,把我卦筒取来,将筒中六枚金钱,倾在桌上,让我试为这只酒杯,算上一个命吧!” 韦铜锤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愕然叫道:“连酒杯也有命么?…” 孟七娘笑道:“什么东西没有命呢?但酒杯和你爸爸一样,没有‘生辰八字’,无法替它算命,我只好凭借灵机和脑中所学,用‘金钱神课’替它一卜气数,便等于是算了一个命了!” 话方说了,韦铜锤便兴孜孜地,跑到孟七娘的房中,把她据说用“天竺沉灵竹”所制成的一枚卦筒取来。 孟七娘正⾊说道:“凡事心诚则灵!问卜求神之道,尤其不宜轻浮怠忽!你如今便代表这只酒杯,正襟端坐,闭目通灵,请卦神指点吉凶休咎,然后,三摇卦筒,将筒中六枚金钱,轻轻向前倾出,看看所显示的是何卦象…” 韦铜锤对于新鲜东西,一向极有趣兴,遂半点都不调⽪的,完全遵照他师傅孟七娘说,规规矩矩去做。金钱向前倾出,依照前后顺序,作直行排在桌上,先前五枚。都是“钱面”朝上,但最后一枚,却是“钱背”朝上。 孟七娘目光一注,失声叹道:“平稳康泰之下,忽然以‘否’作结,征象大是不祥!此卦若是卜人,尚可种德修福,设法化解趋避!如今乃是卜物,则已成定数,是无可挽回的了…” 语音至此略顿,倾头向韦铜锤道:“铜锤去门外,看看天光,如今是什么时刻?” 韦铜锤看过以后,回到这旅店兼买酒菜的大堂之中,向孟七娘禀道:“师傅,现在的天光,约莫即将酉末。” 孟七娘向手中那只杯儿仔细看了两眼,头摇一叹说道:“快了,快了,假如我数十年专心研究的占卜星相之术,成就还不太差的话,这只酒杯,最多还有盏茶时分的命!它绝对活不到戌初,应该于酉时命尽,并可能是毁于子下!” 话完,便把手中酒杯,轻轻放在桌上。 韦铜锤那里相信?心中认为孟七娘是江湖技巧,打⾼空,但却不敢直说,生恐构成藐视师傅,遂“哦”了一声、皱眉笑道:“师傅这种直言铁断的说法,不象是一般模棱含混的江湖口嘛?听来真令人难信,这样好端端的一只酒杯竟会生命已尽?活不到即将到达的戌初时分,毁于子下,又是什么意思?这店酒堂中,似乎没有‘小孩子’啊?…” 他是边说边向桌上那只酒杯,慢慢伸手,似是想取到手中,加以察看察看… 孟七娘点:头笑道:“你察看一下也好,看看酒杯是否毫无所损,完好如常?因为,江湖人物的花样太多,我也许会为了故炫自己的卜算神奇,而暗暗以玄功內力,把这只酒,先予以悄悄毁损!…” 韦铜锤虽然仍自向前伸手,却头摇笑道“我怎敢怀疑师傅会对我耍甚江湖花样?只是…” 话方至此,店酒大堂略嫌陈旧的天花板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吱吱”怪声! 韦铜锤的确不是怀疑孟七娘已在酒杯上作了什么手脚,而是他自己想在取杯察看之际,弄点手脚上去! 这种念头,不是恶意,而是他的⾚子之心! 韦铜锤生恐酒杯命长,到了戌牌时分,仍然完好无恙,师傅岂不脸上无光,心中惭愧不悦?不如自己借着取杯察看,暗运內功,用上“无形朽物”的“摧心神功”等到天光一戌牌,只消悄悄吹上一口气儿,或是稍一拍震动,酒杯便会成为粉碎,使师傅卜卦之术,宛若神仙似的,博得老人家笑逐颜开,満怀⾼兴! 想法不错,做法也颇⾼明,可惜却无法实现! 阻止韦铜锤施展他的手法,实现他想法的,正是方才起自店酒大堂天花板上的那阵“吱吱”怪响! “吱吱”是鼠叫之声,有几只巨鼠,在天花板上互相追逐,但由于房屋陈旧,材朽欠修,其中两只,竟由于过分肥大沉重,弄出一个破孔,凌空掉了下来!一只,几乎掉在韦铜锤的头上,另外一只竟无巧不巧落在那只被孟七娘算定命绝的酒杯之上! 用不着检查了,从酒杯被鼠⾝砸裂时的清脆声息之上,已可听出杯⾝完整,决未被孟七娘动过什么手脚。 韦铜锤先是被空中坠鼠吓了一小跳,后是被孟七娘奇准通神的“金钱灵课”吓了一大跳,竟跳起⾝来,站在桌上,向四座正纷纷瞩目、均面带惊奇的其他酒客叫道:“诸位看见没有?如今天光刚刚戌,酒杯已毁于鼠,‘老鼠’正是‘子’啊!我师傅‘⽩发女管辂’孟七娘,太象活神仙了!依我看来,就算当年的‘管辂’复生,也不过如此罢了?…” 孟七娘见韦铜锤犯了小孩子的情,不噤连连摇手的失笑叫道:“铜锤不要胡闹,江湖中最忌自満,与炫示张扬!我既将数十年心力,完全投注于‘卜卦’之道,则偶然谈言微中,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话方至此,一道寒光,突然由东南角上,向孟七娘横飞而至! 孟七娘江湖老到,因发觉这道寒光,不象是凶险暗器,遂微一伸手,把它接在掌中! 果然,那道寒光,非刀、非弹、非刺、非镖,乃是一粒只比龙眼略小,光泽极佳,显然价值连城的罕见明珠! 孟七娘愕然问道:“只要⾝家豪富,用什么价值连城的夜光珠,作为暗器,并不⾜奇!但奇却奇在飞珠并非取准我⾝上的要害部位,其上更凝力甚轻,倒使我孟老婆子要竭诚请教,发珠者是哪一位?尊驾不会是见我虽收了个有钱的徒弟,本⾝却太以贫穷寒酸,要以这粒至少也值个百两⻩金以上的东海鲛珠,来周济我吧?” 店酒大厅的东角上,有人接口笑道:“以‘⽩发女管辂’这等⾼明的人物,自然不可能饮甚‘盗泉之⽔’,领甚‘嗟来之食’,故而在下飞赠鲛珠,决不敢用甚周济字样,但作为酬劳,却也不太菲薄,还要请孟老婆婆不可拒人千里,赏脸收下吧!…” 随着话声,有个二十来岁,相貌相当美秀的紫⾐少年,自东南角的座位上站起,缓步走了过来,向孟七娘抱拳长揖为礼。 “不必太多礼了,尊驾怎么称呼?既把这粒鲛珠作为酬劳,莫非想叫我老婆子献技效劳,替你算个命么?” 那紫⾐少年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头摇,苦笑说道:“难得遇见孟老婆婆这等精通星相的风尘异人,本应求示终⾝休咎,但因远离家乡,⽗⺟久背,记不清生辰八字,故而无法烦劳,只好就请老婆婆以你方才那种准得惊人的‘金钱灵课’,替在下卜上一卦,看看我一桩重大心愿,能否实现?并略为指点心中团,便十分感的了!” 孟七娘双眉方扬,韦铜锤已在旁冷然说道:“这位老兄的架子太大了罢!我师傅首先问你怎么称呼,你为何不加理会?是你的姓名⾝世,见不得人,还是我师傅不配问呢?” 韦铜锤不如他哥哥韦虎头敦厚之处,便在于此,他言词过嫌锋利,咄咄人,不肯为对方留上一些余地。 紫⾐少年理屈之下,当然词穷,他把张俊秀脸庞,窘得通红,甚至于略微发紫的,不理韦铜锤,向孟七娘长揖陪罪,愧然说道:“在下姓马行二…” 孟七娘见他太窘,赶紧设法解围,摇手笑道:“够了,够了,有个姓氏,便于称呼即可!马二老弟请坐,我先看看你面相、手相,再以金钱卜卦,或试触眼前灵机,测个字儿,便可对你所谓‘重大心愿’的得失吉凶,奉告大概的了!” 由于孟七娘适才替酒杯卜卦的准确程度,太以惊人,那自称姓马行二的紫⾐少年遂如言端坐在孟七娘的面前,并向她伸出右手。 孟七娘速度极快的看完右手,命他再伸左手,最后才对紫⾐少年脸上,细一端祥,双眉微蹙,缓缓说道:“马二老弟,我老婆子是据相直说,若是有甚不太悦耳之语…” 紫⾐少年急急接道:“君子问祸不问福,老婆婆尽管直言,在下深谢指点!” 孟七娘正⾊道“老弟方才已有‘⽗⺟久背’之语,我却从相法上看出你双亲‘均非善终’,尤其令先尊⾎光太重,多半肢体不全…” 话方至此,紫⾐少年目中泪珠已落,但却起⾝斟了一杯酒儿,向孟七娘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用不着以言语表达,仅从这种动作之上,已显出他对孟七娘敬若神明,承认对方所作的大胆断言完全正确无误! 孟七娘向店家要了一⽑笔,对紫⾐少年笑道:“老弟随意在桌上写个字吧,我替你触触灵机…” 紫⾐少年提笔先写了一个“宀”头,便被店酒门外的突生异响所惊,偏头注目看去。那是一只肥大野兔,和一只猪,从后园菜圃中钻出,奔过门外,狂驰而去。 经过这一打岔,紫⾐少年竟不想再写的搁笔问道:“测字之道,原重灵机,我不必再写下去了,就请你从这‘宀’之上,赐告我流年凶吉!” 孟七娘居然也斟了一杯酒,递向紫⾐少年,含笑说道:“马二老弟,我也敬你一杯,替你贺喜!因为适才你笔儿一搁,便大召祥和,嗣后多半有吉无凶,本不必再卜算什么流年气运的了。” 紫⾐少年“哦”了一声,抱拳问道:“老婆婆请加⾼明指教,为何我并未把桌上的字儿完成,仅仅写了一个‘宀’头,便会有这样大的感召祥和之力?” 孟七娘笑道:“妙就妙在老弟能及时停手,不曾把字儿写完,以及门外那一猪一兔,来得凑趣…” 韦铜锤一旁惊叫道:“猪和兔,也有关系?…” 孟七娘道:“关系全在出现得太以凑巧的一猪一兔!猪者‘豕’也‘宀’下加豕,岂非‘家’字?换个兔字,岂非‘冤’字?如今,猪兔一跑,把个空‘宀’头,留在桌上,岂非‘冤家宜解不宜结’之意。 故而,马二老弟的笔儿一搁,等于是放下屠刀,纵不能立地成佛,也自然暗召祥和!我老婆子遂敬以一杯酒儿,嘉许祝福你‘心中一点清凉意,⾜缔人间百世缘’了…” 话方至此,眼前突闪人影,并耀珠光! 突闪人影是称“马二”的紫⾐少年不再絮絮叨叨的问吉凶了,他紫⾐忽飘,一闪⾝形便不辞而别的飞出店酒门外,并耀珠光是他又脫手打出了第二粒珠儿! 这第二粒珠儿,比第一粒“东海鲛珠”还要略大一些,但却颜⾊黑黯,没有什么夺人眼目的珠光宝气。而飞珠所的方向,也不是孟七娘,而是韦铜锤的心窝要害! 韦铜锤一来胆大,二来从飞珠所带风声之上,已听出来势不劲,遂本不闪不避,只凝功获住心头,静看对方是玩些什么花样? 果然,那自称“马二”的紫⾐少年,着实没有伤害韦铜锤之意,他用了巧劲,显了功夫,使那粒大如龙眼,但却颜⾊黯淡,无甚宝光的珠儿,轻飘飘的,粘嵌在韦铜锤出⾝上但却是“将台”死⽳部位! 韦铜锤从鼻中“哼”了一声,伸手前,取下珠儿,再复目注门外,紫⾐少年早已鸿飞冥冥,哪里还有丝毫踪迹?… 孟七娘从脸上浮现一种神秘笑容,向韦铜锤说道:“我酒兴已⾜,不必再饮,你且来我房中,我想从一件事儿上,考一考你…”韦铜锤是极为好胜之人,听说师傅要考较自己,精神大振,立刻收拾了桌上的金钱、卦筒等物,随孟七娘走⼊她旅舍卧室,并急不可待地,扬眉笑道:“师傅,你要怎样考我?是考我文才,还是考我武艺?” 孟七娘头摇道:“一非文才,二非武艺,我是想考考你的眼力?” 韦铜锤道:“哪一类的眼力?是目力之強?眼界之准?还是识人明?…” 孟七娘接口道:“就算是考较你的‘识人之明’吧,我来问你,你对这送了你一笔大礼,自称‘马二’的紫⾐少年…” 韦铜锤不等孟七娘再往下说,便冷哼一声,轩眉接道:“师傅别把我当傻瓜了,那‘马二’不是什么男的紫⾐少年,她是个女郞所扮!” 孟七娘看了韦铜锤一眼道:“何以见得?” 韦铜锤道:“或许她的破绽很多,但我只看出三点:第一,她双耳耳垂,均有穿孔,虽然化装掩饰,仍被我细看察觉。第二,师傅替她看手相时,她先伸出来的,竟是右手,不是左手,第三,手部虽加掩饰,腕部以上的⽪肤,却太⽩太细,不象是男人所有…” 孟七娘颌首笑道:“你冷眼旁观之下,能有了这几点发现,已算是蛮不错了!关于她的实真⾝世方面…” 韦铜锤连摇双手,愧然叫道:“我初⼊中原,阅历尚浅,对于这项问题,便‘擀面杖吹火’,一窍也不通了,只知道‘马二’两字,决非这个小妞儿的真名而已!” 孟七娘失笑道:“她在江头卖⽔,班门弄斧,关夫人驾前耍大刀!在我这专门以卖卜、算命、拆字为业的‘⽩发女管辂’的面前,用了‘拆字格’了!” 韦铜锤既听孟七娘指出是“拆字格”再想起“马二”两字,不噤失声叫道:“她既姓冯,会不会是当年湾台郑延平手下第一剑客冯锡范的女儿?” 孟七娘叹道:“当年冯锡范在京北菜市口法场,替代茅十八被斩了首级以后,他夫人也悬梁自缢而亡,故而我方才便故炫神奇的,说她双亲均非善终,其中更有人⾎光太重,肢体不全!果然试出她实真⾝分,为之当场落泪!…” 韦铜锤长叹一声道:“这桩事儿,从表面看来,我爹爹只是帮了茅十八伯⽗大忙?其实找爹爹用心良苦,还有另一着眼点,是为了和他老人家总角相的‘小玄子’皇帝!因为我爹爹看出冯锡范降意不纯,始终存有叛心,他武功剑法,又复极⾼,万一有了机会,刺杀康熙,不单蹋糟了一位难得的好皇帝,又将使刚刚定安不久的四海生民,再度罹受刀兵浩劫!故而才‘一石二鸟’的选择了冯锡范,来作茅十八伯⽗的替死鬼呢!…” 孟七娘颌首道:“我懂得你爹爹外表调⽪胡闹,其实绝顶聪明,了解他一片苦心,并没有责怪他作得不对。但话要掉过来说,刚才那位化名‘马二’的紫⾐女郞,由‘伯爵千金’,变成怙恃双失的‘江湖孤女’,却怎会不衔仇刻骨?…” 韦铜锤大叫道:“应该!应该!⽗⺟之仇,不共戴天!她应该对我们韦家人衔恨⼊骨,来个一剑穿心!…” 孟七娘失笑道:“她没有剑,改用了珠,但‘飞珠’也未尝不可杀人!尤其是‘将台⽳’上一珠,正中‘心’,可‘穿心’,而‘未穿心’,可见得我那‘冤家宜解不宜结’之劝,收了大效,使她不单对你手下留情,并还‘以德报怨’!…” 韦铜锤道:“手下确实留了情,我应该谢谢她!但师傅为何用了‘以德报怨’之语,这个‘德’字似乎…” 孟七娘截断他话头笑道:“铜锤,你别不识货!且把你手中那粒珠儿,仔细看上一看!” 因那粒珠儿,⾊泽黯淡,耝看上去,无甚宝光!韦铜锤才加忽略,如今既被孟七娘加以提醒,细一注目,方看出有异“咦”了一声道:“这粒珠儿,着实有点古怪!耝看毫不起眼,但仔细看时却暗蕴奇光,并还有种异于寻常珠宝的奇怪气味!…” 孟七娘笑道:“这是取自体长三尺以上,换句话说,也就是千年以上,已成气候的天蜈骨节之中的‘天蜈珠’…” 韦铜锤问道:“‘天蜈珠’自不易得,却又有何用处?…” 孟七娘道:“用处多得很呢!第一可以昅毒,若是中甚毒伤,只消将珠儿在伤口略放片刻,滚转几圈,便可把毒昅出,安然无事!第二可以避琊,有此一珠存⾝,再琊毒的蛇虫,也必远远避开,不敢接近你了!铜锤想想,行走江湖之人,对于这种宝珠,是不是应该视若拱壁?…” 韦铜锤苦笑道:“这冯家小妮子,倒也刁钻古怪!送我的这份礼儿,确实相当名贵,分量不轻!送礼的方式,更特别令人啼笑皆非,她是脫手飞珠,以巧劲嵌在我‘将台⽳’上,既炫了功夫,显了准头,又表示有仇不报,留情不杀…” 孟七娘大笑道:“一切的花样,其实都在于一个字儿…” 韦铜锤道:“师傅指的是那个字儿?是不是一个‘恕’字?” 孟七娘道:“不报亲仇,‘恕道’已⾜!她还送你那等名贵实用的‘天蜈珠’则甚?我所指的,乃是一个‘情’字!” 韦铜锤俊脸通红,有点明知故问的:“情?这‘情’字怎么讲啊?” 孟七娘笑骂道:“你这小子,虽然心眼儿够多,手段够刁,但模样儿却相当俊,容易讨女孩子的喜,冯家小妮子业已一见生情,芳心暗许的爱上你了!” 韦铜锤红着俊脸,撒娇似的叫道:“师傅,我不来了,你…你在取笑徒儿…” 孟七娘伸手拍拍爱徒的肩头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英雄儿郞,当然也是侠女好逑的理想对象!这是天经地义,光明正大的事儿,用不着害什么臊!你是韦小宝的儿子,你爹爹有七个太大,难道你讨上一个老婆,还怕他会骂你?”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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