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山庄 第五章 访师求道各有因缘英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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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仙剑山庄 作者:诸葛青云 书号:41032 | 更新时间:2017/9/18 |
第五章 访师求道,各有因缘英慕人 | |
原来那奢夫回去以后,果如心印所料,逃回⽩鹤观,到了朝元殿上,看见师⽗邬元成和桑克那二人正在似乎商量什么要事,所有⽩骨教总院加派的几个能手也都在座,连忙脸一苦拜伏于地道:“监院,师⽗,二位祖师和诸位老前辈师叔在上,我现在已经没脸再活下去了,” 说着伏地大哭不已,邬元成一见奢夫两颊肿红,狼狈异常,方问道:“你好好去通知那狗⽪道士等人来此应约,为何这个样儿回来,难道那个狗道竟不按江湖规矩,给你什么苦吃吗?” 奢夫哭道:“那两个狗道并未见面,却使昔年铁掌⿇姑摄去的山茶夫妇,和他的女儿出来,不问情由开口便骂,说我⽩骨教和西方魔教是畜类,并且肆口辱骂师⽗和监院,是弟子气愤不过,放出⽩骨教铁心叉去,被那孩子破了。随后弟子实在无法才用所赐雷轰击,又被山茶收去。复将弟子噤制,打得这样,并且说打我就是打师⽗和监院。今天他们必定有人来此问罪,然后才放弟子回来。二位师祖如果不信,请看。” 说着把脸一扬,邬元成未敢开口,桑克那冷笑一声道:“奢夫,你是不是⽩骨教下弟子,受没有受我西方魔教的戒律。” 奢夫闻得口气不对,忙又叩头道:“弟子是⽩骨教下弟子,也曾受过北极教王的慈悲,不过今天弟子是因公受辱,还望监院恩准饶恕。” 说罢跪着战粟不已,已经面无人⾊。 桑克那又恻恻一笑道:“你既是⽩骨教下弟子,又曾领受我西方魔教戒律,为何故违我命,擅作主张,以致令我两教丢此大人。又不立即用我冷焰兵解报信,还敢回来做得这个脓包样儿。由此可见这里规矩,已经废驰得不成话说,我如再不整顿,不但无法去向敌人责问,也无面目再去参见阿修罗王。” 说着看了邬元成一眼,眼光又向在座各⽩骨教中有头脸的人一扫冷笑道:“今天我且用你来做个榜样,再寻那两个狗道去算帐。” 说着红发直竖,碧眼倏发凶光,浑⾝上下一片绿焰笼罩,张开阔口又恻恻笑了一声,由座位慢慢立起⾝来,又慢慢的向奢夫跪的地方走去。 邬元成一见情形不对,忙也立起来陪着笑道:“老前辈息怒,奢夫虽然违命犯戒,但他毁家与教,实是本教有功之人,还请看在这一点,暂且免他一死立功赎罪吧!” 桑克那不噤哈哈大笑道:“邬掌院,怎么连你也说起这话来,我罗刹国阿修罗教下,只有献⾝赎罪,没有立功赎罪的。他便是⽩骨教主,只要违命也是照样行事,慢说只是一个第六七代的弟子。至于说他曾经毁家与教,那是教下弟子分內的事,岂可居功。我知他是你爱徒,但我向来说话,决无更改。” 说着已经走近奢夫,伸出蒲扇大的⽑手来,在他⾝边一摸道:“我知你平⽇采补颇勤,饮食更是不错,摄取既多,所以⾎⾜髓満。现在你只将这一付好躯壳献我食用,才是立功赎罪的一个最好的法子。” 说罢,更不理邬元成,一把拖过奢夫,张开大嘴,咬着咽喉,拼命一阵狂昅,奢夫只叫得一声便闭过气来。昅了半会之后那奢夫一副壮健⾝躯,转瞬便面如⻩鼠一样。 桑克那一抹嘴上⾎迹一面直夸⾎鲜美,一面将手扯起奢夫一条左臂,用力一扳折成两段,奢夫狂叫一声又痛得苏醒过来,在地下滚。 桑克那看也不看一下,却举起那条断臂来,将⾁扯了嚼吃,等骨头全露出来便又破骨昅那骨髓,闹得奢夫死去活来好几次,他却吃得津津有味。 在场众人虽然大半都是凶残之徒,见了这个惨状,也把头背过去。 桑克那嚼吃了一会又回到座前坐下来,摩摩肚子道:“自从我到这里来,这是第一次吃到这好的东西,不过一次吃不完,糟塌了未免可惜,生魂离体一久滋味便不好了。” 说着,用手一指,一朵冷焰向奢夫臂上喉际两处伤口,烧得滋滋直响,只疼得奢夫又在地下直滚。一会儿,伤口完全伤焦,又从⾝边取出一瓶丹药来,倒了一粒放在奢夫口中,替他止住疼痛笑道:“你且去歇一会儿,等到中午再来供我吃用,有你一人,大概也够我三⽇之量了。” 奢夫自知已成待宰羊豕,不由战粟不已,正待走去,桑克那又喝道:“那卓和夫和他的女儿对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奢夫抖战着道:“我…我…我决不敢说谎,他…他…他们委实是这样说的。” 桑克那把手一挥,随即从⾝边飞起十余朵冷焰,直向⻩桷坝方向一闪而没,一面向奢夫大笑道:“我虽吃你一些骨髓⾎⾁,少时也教你看了痛快。” 众人知他必用冷焰搜魂之法,令敌人自行投到,大家都要看个究竟,连奢夫也把牙一咬,在殿下站着不走,要等仇人拘到,看那惨状,略快己意。谁知等了大半个时辰,竟毫无动静,不独在座各人奇怪,就连桑克那本人,也有点出乎意料之外,连忙把一双碧跟一闭,又行法催动发出的冷焰。 半晌之后,倏然睁开二目道:“我真想不到,这几个人竟能受得了我冷焰火的催,这倒是奇事。” 说着又唤来奢夫,详问卓和夫妇和小珠的形貌。二次行法再催,仍不见有动静,不噤大怒。 正待将原神附在一朵冷焰上,亲自前往查看,猛见新近调守山门的⽑飞,匆匆忙忙的奔进来道:“禀掌院、监院两位祖师,外面来了一个小女孩子,说是奉了灵⾕狗⽪道士和⽔琴洞铜袍道人之命,有话要面见两位祖师代,叫两位祖师赶快接,否则一经打进来,就要将本观⽝不留,化为灰烬。” 邬元成知道来的必是小珠,前此已听邓演⽩天说过,料得出来,这一场大战已经开端。正待开口,桑克那二目一睁,已先冷冷的说道:“你去,教她赶紧进来。” 邬元成知道桑克那平⽇如烈火,只一冷静便是怒到极处,正巴不得他先有举动,胜败自己全有话说。便也道:“既是监院有令,你赶快教她进来,其余还有人吗?” ⽑飞道:“我已查看过了,只她一人,其余并无羽,只是这孩子横得很,好象真有两手,两位祖师还须仔细。” 桑克那倏然一瞪碧眼道:“知道了,这个用不着你多管闲事,还不叫她赶快滚进来,听候发落。” ⽑飞不噤打一个寒噤,才掉头向外走,猛见那女孩子已经站在殿前边沿下面,也不知怎么进来的,只得一指道:“就是她。” 桑、邬两人把来人一看,只见她,年纪还不到十三四岁,头挽一双丫角,上⾝玄⾊披肩,鹅蛋⾊小袄,下⾝宝蓝短,脚下一双飞凤小靴,下佩着一个剑囊,不但生得粉妆⽟琢,活象书上的龙女,而且二目含威,隐泛神光。 都是心中一动,尚未及开言,那孩子把小眼一瞪道:“早上那不说人话的草包是你两个魔头派去的吗?我两位师伯说:少时他们便来。你们如是识时势的,赶紧趁这个时候夹着尾巴快滚,也许还来得及。否则他们一到,你两个就不会再活下去了。” 桑克那冷冷的道:“你这孩子叫什么名字,那两个什么狗道难道就没有大人可差,却教你这孩子前来送死是何道理。” 那孩子冷笑一声道:“难怪早上去的那个草包不说人话,原来连你们这两个魔头也是一样混蛋。我叫小珠,你想必是那个什么冷焰天王桑克那了。老实告诉你,我两位师伯并非无人可差,只因你两个实在太没出息,只我这样一个小女孩子,已经⾜够对付你们,如不讲理时,把你们打发回去,所以才着我来。你待如何?如若不等我两位师伯来便想动手,我也可以奉陪。” 桑克那仍然坐着不动倏然二目一瞪道:“大胆无知女孩,胆敢如此放肆,我且教你尝个厉害再说。” 说着,⾝子微动,一朵冷焰飞出,直向小珠当头打下。小珠笑了一笑道:“这鬼火也似的东西有什么稀奇,你不是早弄过鬼了,现在又打算拿来吓人吗?” 说着,那朵象一个绝大的灯焰的绿火已到当头,忽然小珠⾝边飞起一片金霞向上一,便立刻撞将回去。桑克那心中不噤惊奇,右手一抬又飞出两朵冷焰,三焰分左右中,一齐罩下。 小珠仍笑着,并不动手,那三焰临⾝将近仍被一片金霞挡回。桑克那见状,倏然⾝子站起来,一抖手,又飞出十数朵冷焰,转眼结成一片光网,第三次又向小珠罩下。 那小珠又笑了一笑道:“我闻冷焰天王桑克那是阿修罗教下第一位厉害人物,所炼冷焰更是无坚不摧,原来连我一个未出师门的小女孩子也无法奈何,⾜见闻名不如见面了!” 那两句话声音说得非常之⾼,差不多全殿人都听见了,那十余朵冷焰所结光网虽然罩下,但离开小珠似还有二三尺远便不进去,好似中间隐隐隔着薄薄一层金光也似的。 只得桑克那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道:“无知女孩,敢出狂言,你祖师爷如不能将你擒来夹生吃下去,便立刻回我北极罗刹国去,决不再在中土停留。” 小珠在冷焰当中又笑了一声道:“你这魔头吃惯了生人何在乎我一个小孩子,不过事情还没有做到,先说大话可收不回去呢。你看你吹了半天,只弄这些鬼火来吓人,我直到现在,曾回敬过你吗? “有什么新鲜出奇的顽艺快使出来,再只弄这些鬼火,你姑娘看得厌了,对不住要还手咧!我只要一挥手,你这些鬼火就保不住了,到那个时候,好意思说了不算,把吐出来的口⽔收回去吗?” 桑克那一声冷笑,浑⾝碧绿的火焰登时大盛,那罩着小珠的光网也越亮,颜⾊更加惨碧,霎时两个碧光绿光幢映得殿上殿下都成一片绿⾊。 那桑克那在冷焰环绕之下,更红发直竖,两只碧眼光芒四,上⾝精⾚着,虬筋盘屈,长⽑披拂,只一条虎⽪裙短围着际,下面两条⽑腿,配着一双鸟爪也似的⾚脚,简直活像山精⽔怪。 那小珠虽在冷焰围攻之下,仍然嘻笑如常,只贴⾝一点极淡金光却渐转红⾊,也将光圈愈挣愈大。 猛见她忽然一拍剑囊,娇喝道:“桑克那,你既没有什么新鲜玩艺使出来,我可要对不住了。” 一声吆喝之后,偃月钩倏然飞出,变成一幢⽩光在那一圈金红⾊霞光之內,将⾝护定,接着掏出一柄钺形小斧,那些金红⾊霞光愈甚。 转眼神钺出手,宛如半轮旭⽇平空升起,波波连响,那围着的冷焰立刻被冲破,变成万点青莹四散。 桑克那不意这小小女孩,竟挟着两件前古奇珍,而且那柄神钺更是所炼火的克星,金红光华照处,冷焰立被消灭,不噤既惊且怒,大吼一声道:“你这小鬼,原来仗着这两件东西,便敢与我作对,你以为有此两物便能进出我这冷焰之外吗?” 说着连声狞笑,将三百六十五朵冷焰一齐发出,头顶上一粒深绿⾊晶球,光华尤甚风寒气,直得殿上诸人退避不迭。 那柄神钺所发金红⾊霞光,转眼便又被冷焰包没,一任左右冲突,竟不能冲出绿⾊之外。一会儿,冷焰之势愈炽,神钺光彩,渐渐暗淡。 桑克那又狞笑一声道:“无知小鬼,再不自行收去两宝向我降伏,你就立刻被我冷焰炼了。” 小珠纵着神钺冲了一会,只觉那⾝外冷焰,渐渐重如山岳,奇寒刺骨,浑⾝酸⿇难受,方说不好,那冷焰猛然一紧,更加支持不住。 心中不由着急,忽然耳边听见心印传声道:“你不要怕,快将神钺收回和偃月钩连在一处,用你师⽗不动禅功⼊定,便万琊不侵,决无败理。” 小珠闻言便连忙用神钺先向外一冲,倏然收回,与钩光联在一处,跌坐其中,依法坐起禅来。果然一经⼊定,心神不动,顿觉浑⾝和暖如初。 那桑克那一见虽将冷焰全部发出,又在自己本命神魔与冷焰精英所化的聚珠魔光照之下,那女孩仍能相抗也觉惊异。 正待设法将人与神钺隔开,然后再用无边火分别炼化,忽见那女孩倏将神钺自行收回,与偃月钩光联在一起,将⾝护定,竟坐起禅来。 而且年纪虽小,好像功力颇深,不由心中诧异。忙将全⾝冷焰联合那粒聚珠,将小珠和二宝所化红银两道光一齐罩定。 远远看去,好似一圈绿⽔中间映着红银两道彩虹,光华变幻不一,时有強弱,端的好看已极。半晌之后,只把殿上若⼲妖人都看呆了。 蓦然汪的一声狗叫,铿锵连响,殿侧忽然多出一个⾝披狗⽪、一个遍体钢片的道人出来。 众妖人俱是猛然一惊,想不到敌人竟这样容易深⼊重地。不由一阵大。 狗⽪道士开言道:“邬掌院,桑监院,小可两特为践约而来,如何放着访客不来周旋,倒对一个无知女孩使出吃的力气来,纵然不怕我们这些教外人齿冷,难道也不怕自己门下笑话吗?” 桑克那向来自视极⾼,虽与狗⽪、铜袍二人素未识面,但二人来历和上次斗剑经过,因听各人说过已知大概,原不放在心上,无如此刻正被小珠牵制着,一时无可奈何,闻言不噤怒极。 正待分出一部冷焰来对付二人,邬元成已先开口道:“你这无赖狗道,无故扰我⽩鹤观,已非江湖行径。方才派人前去邀你们来此践约.来否就该对去人说明才对,如何一味以強凌弱,竟对我派去的弟子加以羞辱,又打伤回来,这是什么规矩,你能怪得我们吗?” 狗⽪道土吐了一口唾沫道:“呸!你先去问一问你那派去的草包东西,他遇见我们没有?再说他为什么挨打受辱他也自己会知道。老实说,要不是我那卓和老弟夫妇和这小珠侄女尚识大体,他会得囫囵着回来吗?如今废话少说,我二人来此,还是上次那几句话,你们如能从此敛迹,不再为非作歹,我们便静候半甲子后,再算总账,否则胜者为強,今天便须分个⾼下。” 邬元成冷笑一声道:“好,如此说来倒也慡快,上次你二人本就幸逃不死,今天就来纳命吧!” 说罢正待敌,猛听殿侧有人⾼声叫道:“掌院且慢,你乃全观之主,岂屑与这些末学后进动手,我既奉命调来协助,有事便当效劳,且等我来看看,这两块料到底有多大能耐。” 说着一道乌金⾊光泽,直向两人扫去。邬元成一看,正是总院派来能手西北教区宏道使者蓝齐,知道他有意要报乃侄蓝媚儿之仇,便道:“道友仔细,这厮曾在青磷⾕和教主见过阵仗,本院执法司马道友就几乎丧在他手。” 蓝齐冷笑道:“掌院放心,凭这两个末学后进,我还不放在心上。” 说着,那道乌金⾊光华,已离二人不远,猛见狗⽪道士⾝侧忽然出现一幢五⾊光华,先将两人护定,倏然又飞起一道金⻩⾊剑光,反兜上去。 只听得铮铮连声,那道乌金⾊光华立被击退尺许,并似有几点火星陨落。 蓝齐那柄乌金⾊宝剑,原名玄⻳,与乃侄蓝媚儿的蓝虬剑,均出寒铁老人故物,平⽇仗以成名,珍惜异常,想不到今天才遇狗⽪道士,便有损伤。 惊骇痛惜之下,不敢再行大意,连忙运⾜本⾝真气,二次又将上去,两道金华绞在一处斗个难解难分。 铜袍道人左肩一摇,也将蓝虬剑放出,直向邬元成去,却不料殿上又飞起一道青红紫三⾊剑光个正着。 接着一个女子口音娇喝道:“狗道且慢猖狂,识得俺芙蓉剑赖飞云吗?” 说着两道剑光也在一处斗将起来。邬元成看时,却是琼州道观掌院赖飞云,也是青磷⾕总院特为调来的有名能手,不由心下稍放。 当时四道剑光,在朝元殿上斗得难解难分,那里桑克那的冷焰也步步紧缩,已将小珠神钺和偃月钩两重光幢,得只有四尺来⾼,二尺来宽。 心中正在暗喜,方说:“只要再紧一步便不怕你飞上天去。” 猛又听得殿外左侧风火⾼墙上一个童子口音喝道:“不识羞的泼贼,这大的人却用这大的力气来欺负一个小女孩子,我且叫你尝尝这个滋味。” 说着,弹丸大一点火星直向冷焰天王飞去。那桑克那,一见那火星光华并不強烈,又不太大,一伸手便用涵光捉影之法,一把抄住。 正待细看.又听那童子哈哈大笑道:“你这魔头上了小爷的当了。” 说着,轰的一声大震,那粒火星登时在桑克那的掌心炸爆了。 原来童子所发却是一粒三神雷,饶是冷焰天王神通广大,猝不及防,一只手也被炸得粉碎,头脑腹更炸伤了十余处,几乎连元神都受重伤。 不由大怒,连忙⾝子一抖,收回一部分冷焰,裹着炸得粉碎的⾎⾁碎骨,又凝在一处,将手接好,伤处补上。 小珠不由觉得⾝外一轻,二宝光华又复暴涨。接着又听见那童子⾼声叫道:“小珠姐姐,不要害怕,快将神钺放出,我们双钺合壁,这魔头就不死也够受了。” 一语未毕,眼前红光烛天,半轮钺光早像旭⽇也似的,向桑克那罩下,小珠也忙一纵神钺向冷焰外面冲去。 两钺一经会合,光华更盛,那⾝外冷焰如汤泼雪,转眼消失大半。小珠也一跃而起,举手上挥,那道偃月钩的银⾊光华也赶上去,两红一银三道光华,齐向冷焰天王扫去。 只听一声厉叫,桑克那立被斩成数段,但残骸并不落地,却由那粒聚珠和一片冷焰裹着,直向殿外飞去。 那童子见状,更不待慢,一连三粒三神雷,又着打去。 那聚珠和冷焰裹着残骸才到院落上空,却好又个正着,轰的一声大震,又被震散,青磷⾎雨溅了一地,但风一旋,倏又成形,仍由一粒绿晶球和无数冷焰裹着直上天空,向西北方向一闪而没。 小珠连忙驱着神钺来追,已自无及,不由顿⾜追悔。再把墙上童子一看,原来正是前夕相遇的东方明。 不由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知道我吃这魔头困住?” 又大恨道:“只可惜你来迟了一步,让这魔头逃了,要不然,我们用神钺围住他多好。” 东方明笑道:“这两柄神钺原是一对,我祖⽗已炼得与心灵相合,稍有朕照立刻便知。桑克那这厮原与我有杀⾝之恨,所以才命我前来相助,以怈前生之忿。其实他还恶运未终,焉能立刻置之死地。 “但这样一来,也被我们消灭了好些化⾝,元神更大受损伤,非十余年苦炼不易复原,也够他受了。此间事虽未了,我奉家祖之命,桑魔一走必须立即赶回,决不许参与破观各事,尚请姐姐原谅,并告各位师伯叔,⽇后有暇,映碧山庄不远,容当再图良晤吧。” 说毕红光一闪便自飞去,小珠不噤怅然。再回殿上一看,只见一群妖人,又飞起十余道剑光来,正在围攻狗⽪、铜袍二人,不由一催两道宝光加⼊助战,忽听狗⽪道士大喝道:“此间事有我两人,⾜可了结,贤侄女可速赴后山,接应你⽗⺟去。” 小珠闻言,连忙收回神钺,一催剑光,直上天空,再一看后山夹⾕之中,已有六七道剑光斗得正酣,连忙飞去细看时,只见男女四个妖,正在和自己⽗⺟山茶、卓和及大桃姊妹在相持着。 原来,自从放走奢夫,心印和狗⽪、铜袍以及卓和一家三口,将桑克那冷焰挡回之后,便商量好了,仍照前议,先由心印护持着小珠到⽩鹤观去正式通知两魔,一面将人分做两拨,狗⽪铜袍二人由前门直⼊观中践约。卓和匆匆赶到村中,寻了一口朴刀,和一镔铁大带在⾝边,随同山茶,步行赶往⽩鹤观后山,寻到上次杨继舂所⼊边门,前面宝剑光华已经大起。 一叩那门却不见答应,依着山茶本想先飞⾝进去,斩开门户,再卓和进去。谁知卓和却耐不得,手起落,砰地一下,竟将那扇小门打得粉碎,木片砖屑落了一⾝。 山茶正在埋怨道:“你为什么老是不改⽑豹脾气,这一来门虽打开了,一经惊动內面防守的人,便不好办呢!” 卓和道:“反正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厮杀,这又怕什么,你看前面已经斗起来,我们一迟,不又惹少师⽗和心印禅师见笑吗?” 正说着,猛听一阵风声,从墙头上直窜下一个丈把⾼的东西来,那东西,遍⾝⻩⽑蔽体,火眼金睛,一对獠牙露在⾎盆大口以外,两只前爪⾜有蒲扇大小,一见两人便人立着扑来。 卓和不管好歹,双手擎劈头打去。那东西怒吼了一声,右爪一起便来夺,卓和疾忙撤回,又向它门点去。 那东西嘻着大嘴,更不闪避,双爪一上一下,一把捞着铁,一推一送。卓和登时立不住脚,手一松,向后倒退两三步。 山茶见状大惊,连忙飞起一道浅碧光华,向那东西横扫过去。 那东西一见剑光飞来,似知不敌,连忙转来便逃,但已无及,一下便被剑光围住,只一闪动,那一⾝长⽑便簌簌落下,一连吼了两声,倏然在剑光围绕之中,看着卓和、山茶用爪连比,吱吱低叫,似诉⾝被妖人来,迫守边门,本非得已,请求饶命。 山茶笑道:“你如真个被,我可饶你一死,但不许离开此地,免得为恶伤人,等我们破观之后,静候发落,你能遵守吗?” 那东西似解人意,立刻在剑光里面跪下叩头不已。 山茶不噤奇怪,把剑光一撤道:“你可仍在此处,但有妖人出⼊,如力可敌,不妨擒以赎罪,如自知不敌,可退避一边,等候破观之后,再俟后命。” 那东西又叩了一个头,连忙闪过一边,又向天上指指,一阵比划,似说妖人飞剑法宝厉害必须留意。 山茶道:“我们知道,那些妖人决跑不了,只等破观之后,便可设法送你回去。” 那东西又一阵点头,跳着,钻进那扇小门而去。 卓和奇怪道:“你怎么能和一个畜生说起话来,它叫做什么,你知道吗?” 山茶嗔道:“你懂得什么,这东西是狒狒的一种,出生在我们雪山深处,力能撕虎豹,更灵慧异常,而且恩怨分明,无故绝不轻易伤人,何仙子便收了一个,留在云南石屏州守洞,她曾对我说过,所以知道得比较详细。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说着一拉卓和,也走进门去,略一张望之下,果见假山过去,小溪那边,有一角红楼矗立在花树中间,方举步奔去,猛听假山后面,一声冷笑道:“大胆奷细,竟敢擅⼊噤地,还不赶快停步,听候发落吗?” 说着一道灰⻩⾊光华,从⾝侧一座月亮门內直出来。卓和一看,从那月亮门里又奔出一个装妇少来,仔细一看时,正是前在黑石坞生昅自己精⾎的金冶儿。 忙向山茶道:“别放这妖妇走了,她便是那个作恶多端的金冶儿,闻得前夜已被心印禅师用指人换形之法,让妖师邬元成断去一臂,不知如何,竟又治好,前来作怪,此人不除,我恨难消。” 山茶闻言,也忆昔年⽟龙潭窥浴奷的事,不噤把牙一咬,手拍剑囊,飞起一道青光蓝⾊剑光了上去。 那金冶儿断臂之后,当时因经妖师行法将断臂接上,又得冷焰天王桑克那用魔教秘药治好,此刻正在自己住的紫薇仙府养伤。 久已听说前面朝元殿上来了強敌,正在惊慌,忽闻得园侧边门一声巨响,接着守门金⽑狒狒连声吼叫,知道后园一定又来了敌人,连忙从院中赶出来,确巧看见山茶和卓和进来。 虽然并未认清是谁,但已料定,决非自己这一方面的人.所以冒叫一声之后,立将妖剑飞出,做梦也想不到,来的竟是十五年前的冤家债主。 山茶飞出剑光敌住之后,忙娇喝道:“你这妖人也有今天,还记得十五年前,⽟龙潭边的事吗?” 卓和也大声喝道:“你这忽男忽女的无聇妖人,今天须要还我的⾎来。” 说罢一抡手中镔铁大,便向金冶儿劈头打下。 那金冶儿对于卓和已经认不出来,对于山茶却依稀记得,回忆前情不噤怒道:“你便是当年⽟龙潭边的番女山茶吗?想当初,我如非为了你这妇,何至被那神貘舐伤,以致十五年来只能在女人队里鬼混,提起你来,我恨不能立碎吃了你才怈心头之火,你既送上门来,我吃也要将你吃了解恨。” 说罢,闪过卓和一,催剑和山茶斗在一处,那卓和却是不管好歹,乘着她和山茶斗剑无法分⾝,把那条铁使得象风车儿样直过去。 金冶儿本在重伤之后,忽然上下受敌,不噤招架不住,斗得浑⾝大汗,忙将青磷信火放出向观中警报。 谁知观中也正在吃紧之际,竟无人来,不由心中更急,忽见红光一闪,空中落下一人,一看却是大桃。 方觉一喜,忙道:“大桃师妹你快来,这两个狗男女太厉害,我重伤之后,实在有点吃力了。” 大桃看了她一眼,只冷笑了一声,却不前来,转向湖山石下一立,大有袖手旁观之势。 金冶儿不噤又急道:“大桃,你真打算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吗?少时祖师爷来,你看我得饶你。” 大桃闻言冷冷的道:“我劝你还是赶紧把脖子伸长些,好好的受死,算是你的运气,今天的事,就祖师爷也未必能救得了你,老实告诉你,连冷焰天王那种本领,已经叫人家打跑了,还在乎你吗?” 金冶儿闻言,不噤吓出一⾝冷汗来,手脚略慢,几乎被卓和铁扫着,正在危急之际,猛听⾝侧有人大叫道:“金篆夫人,不要着急,等我来救你。” 说着飞来一道惨碧光华,在半空中敌住山茶的剑光,接着空中飞下一个三十来岁的蓝⾐妇少,冷笑一声道:“大桃,你这人,掌院祖师和金篆夫人都待你不薄,今天竟敢叛教吗?” 大桃冷冷的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本院的巡察潘二娘,你以为祖师爷待我不薄吗?他奷占了我姐妹,气死了我⺟亲,这便是待我不薄吗?至于这个妖人,要不是天有眼斩去叫他变个女人,几乎昅尽了我的元精,这也算是待我不薄吗?老实说,今天你们这⼲妖人已经到了遭报的时候,还敢对我发横吗?” 那妖妇潘二娘,原本是鬼⺟潘涛侄媳,一切琊法完全得自鬼⺟真传,又曾到过北极魔宮,受过阿修罗王指点,一向除她婶娘和有限几个尊者长老之外向来都不放在眼內,一见大桃这样一个末学后进,竟敢公然叛教,不由大怒。 手指剑光敌住山茶之外,左手一拍悬人⽪口袋,飞出七点寒星,直向大桃七窍去。大桃一见那妖妇炼就七星寒魄弹,只要一粒侵⼊,立刻骨髓俱被冻僵,除有纯之宝再无挽救。 仗着自己曾服东方太公灵丹,并无惧怯,笑骂道:“无聇妖妇,你这七星寒魄弹又胜似冷焰天王的冷焰火吗?” 说着把手一挥,所练青磷剑也自出手,着七粒弹子扫去,只听得波波连响,七弹俱寂,化作一阵牛⽑耝细的冰线当头罩下,但一近大桃,全如雪花飞⼊洪炉,踪迹不见,大桃却如没事人一般,手一指剑光直向金冶儿飞去。 那金冶儿,敌住山茶本已支持不住,幸得潘二娘飞剑相助,方觉一松,正生歹念,打算冷不防撤剑向卓和暗算,却不料螳螂捕蝉⻩雀在后,那剑方才撤下,大桃剑光已离顶门不远,不噤惊得忙指剑敌。 手脚一,却被卓和看出破绽,一险些儿扫中肋下,好容易一个铁板桥,⾝子向后一折。 倒窜出去丈余,才将一避过,那道灰⻩⾊光华,也被大桃剑光敌住,已经吓出一⾝冷汗,口中带。本来论双方功力,金冶儿在大桃之下,此刻却渐落下风,只能勉強撑持着。 在另一方面大桃姐妹所居双红楼上,因为邬元成早巳料定今⽇必有一番厮杀,后园有一元命楼系蔵本院符印名册重地,本由金冶儿防守,惟恐金冶儿伤势太重,一时不能复原,只凭教下两个第七代的弟子,决难胜任,所以特将小桃调去代司其职。 小桃虽不愿离开继舂,但一则不敢违命,二则也藉此想将全部妖人名册,掌握在手中,事后作个进献之礼,所以将继舂托给大桃,自去⾕后元命楼假作防守,一面遣开教下两个妖徒,企图乘机窍取名册。 却不料去才不久,前面观中战争已经发作,一时又走不脫,这里大桃又因金冶儿所居紫薇仙府,剑光大起,又听金⽑狒狒吼声,似乎已有人攻⼊园中。 便向继舂道:“妹夫,前面似有变故,我去稍看即来,你千万在此不要慌张。” 说罢即向紫薇仙府飞去,却不料救了卓和一条命,又与金冶儿破脸斗上。 那楼上,只剩继舂一个,向窗外一看,只见观前,园里,都有剑光闪耀,斗得正酣,却分不出敌我胜败来,不由心中着急,但苦于自己虽略识武功,对于剑术却绝对外行。 正在惊慌,猛见眼前惨碧光花一闪,小鸾忽然在房中现⾝,一阵媚笑之后,倏然噴出桃花媚仙幛,将室中布上一层红雾,笑说:“杨师叔,你好,不但我和蝶奴都被你瞒过,连金篆夫人也被瞒过了,还吃前任监院王祖师一阵排揎,现在你自己说吧,该怎么罚法才对。” 说着,眼角一唆,走近继舂⾝边,两片⽟颊登时泛起一重舂⾊。继舂惊道:“这是从何说起,你的话我完全不懂,凭我焉有欺瞒你们之理?” 小鸾看着他媚笑道:“师叔,你老人家别装傻好不好,我已经伺候你好多天,什么事情不知道,前天你不是对金篆夫人说已经成了废人了吗?如何小桃师叔和你又上桃花媚仙幛呢?” 说罢娇笑连声,一把抱牢继舂,俏声道:“你放心,小鸾是知道好歹的,决不贪功害你.不然我早向金篆夫人和祖师爷面前去告密了。” 说着,把一张俏脸贴在继舂脸颊上,丁香笑吐,口脂暗度,一面低声道:“本门传道在所不噤,就是小桃师叔看见,你是我的该管师叔,她也不能说什么。” 一面便半抱半推的拥了继舂直向边走去。继舂虽知自己已经服了铁石丸决不怕厮,但也不噤心惊,一面用力推开,—面道:“小鸾,你不要胡闹,我委实已成废人,不然前天金篆夫人能饶我吗?你小桃师叔前些时用桃花媚仙幛也正为了问我此事,不信等她来你可以问去。” 小鸾冷笑一声道:“师叔,你不真认账吗?我小鸾虽然年纪小,又是后辈,可从十三岁就在江湖上混,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你和小桃师叔的事,虽在桃花媚仙幛里面,我看不见,听不见。难道连你们两位的神情都不明⽩吗?现在我告诉你,趁着她们没有回来,你只给我一点好处,以后大家便是自己人,要不然,吓吓,你可等看我的。” 说着小嘴一撅娇嗔満面,叉手而立。 继舂慌道:“我是有什么说什么,实情如此,你便禀告祖师爷和金篆夫人,我也只有这两句话,反正我这条命是捡来的,便再厉害些,我也只有一死…” 小鸾哼一声道:“我知道你能拼一死,不过你难道就不怕连累大桃、小桃两位师叔吗?你如再装腔做势,我便告诉祖师爷和金篆夫人,说你是那狗⽪道士所使,前来卧底,不先让小桃师叔吃个罹误官司才怪。” 继舂更道:“这是我的事,你为何要无端去害她?” 小鸾得意的一起笑:“我管什么害人不害人,你不答应,我只有用这一着,大家痛快不成。” 继舂不由心中怦怦直跳,半晌不语。小鸾越发得意,猛然又走近前来,一只手搭在继舂肩上道:“我哪一点不如小桃师叔,你便这样看不起我来,这是你出来的,可不能怪我,你只能稍如我意,大家一锦被遮盖,不都好吗?” 说着暗诵琊咒,⾝子一抖,全⾝⾐服宛如蝉蜕,全落在一旁,露出一个裸无寸缕的躯娇来。 继舂方说声啊哎,自己⾝上⾐也平空褪去,不由心中更急,一面闪避不迭,一面却起一腔愤,右手一起,一掌向小鸾前打去。 小鸾満以为继舂的弱点已被抓住,不愁他不上钩,万想不到竟然有此一着,几乎被打个正着。 她原是绳出⾝,连忙⾝子向后一个反折,避开一掌,趁势一个斤斗,翻将过去,粉脐雪股,诸般妙相,恰好完全呈露在继舂面前,又是一阵娇笑。 继舂越发大怒,不由施开家传武艺,一路小金拳法直过去,处处向着要害,恨不能立刻将小鸾打死才怈心头之愤。 那小鸾也只一味闪避,绝不还手,百忙中有时还飞上两个眼风,⽟腿酥脚摇曳生姿,做出若⼲媚态,仿佛一个裸体美人在逐人面舞。 闹了半晌,继舂渐感不支,小鸾倏然趁着继舂一掌击来之势,向后一倒,两条⽟腿绞住,在继舂腿上一绞,继舂立⾜不住,立也倒将下去。 小鸾纤手一举,将人托定,方娇笑说:“师叔,你…”猛听窗外一声娇叱道:“婢竟敢无聇,还不赶快出来受死!” 接着轻雷微震,一道青光穿窗而⼊,那一重桃花媚仙幛,登时散如云烟。 小桃已站在窗外走廊的字栏杆上面。小鸾见状并无惧怯,只将手托的继舂,向剑光上一,险些儿个正着。 小桃吓得慌忙收剑,小鸾乘势就地一滚,⾚着⾝子俏生生的站在侧道:“小桃师叔.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难道我向杨师叔求道也算犯法吗?” 继舂见小桃一来,胆气顿壮,也一骨碌从地下一跃而起,大喝道:“无聇人,胆敢戏弄我。”提拳头,又奔过去。 小桃一看两人全⾚条条的,不由脸上一红,又喝道:“你…还不赶快把⾐服穿起来,目前观前山后都已大,有人来看见成何体统?” 继舂这才想起自己还⾚着⾝子,不噤叫声啊哎,连忙把⾐服穿上,小鸾却似没事人一样,抬头看了小桃一眼道:“这又有什么要紧,也值得吆喝人,祖师爷的无遮大会谁没有到过,谁又穿过⾐服?” 说着,一面取过⾐服慢腾腾的穿着,小桃见两人內⾐均已穿好,倏然脸⾊一沉道:“无聇人,还敢饶⾆,什么祖师爷,今晚便是你等命尽之时。” 说着一拍剑囊,青光重又飞起,直向小鸾去,小鸾一听,连忙手指⾝边继舂,飞出一道⻩⾊光华,两道剑光绞在一起,一面一抹头发,放出青磷信火⾼声道:“怪道你二人情形反常,原来全已经叛教。老实说,平⽇我因祖师爷差遣,才叫你一声师叔,跟丫头一样伺候你,如论功夫,你还差得远。” 接着又大叫道:“蝶奴师妹,还不快来助我拿下这两个叛贼,到祖师爷面前去请功。” 叫了几声却不见答应,信火发出也不见有动静,心中不由有点着慌。那杨继舂匆匆穿好⾐服,也扯下了侧挂的一把苗刀过来助战,小桃忙道:“对付这丫头用不着你,快去楼下湖山石旁,将心印禅师旗门布好,免为妖人所伤。” 继舂尚不肯走,撑不住小桃连催,才闪⾝出房下楼。小鸾把牙一咬,暗中取了一枚⽩骨迫魂钉,冷不犯向继舂⾝后打去,小桃不由叫声不好,那一点灰⽩光华已到继舂背后,待救护已来不及。 正在着急,忽然房门外飞来一道惨碧光华一挡,继舂才得安然无恙走出去。 接着一个女孩子的口音道:“小桃师叔,不要惊慌,我来助你。” 再一细看,却是蝶奴,小鸾不由怒道:“你这小鬼,也吃里扒外吗?” 蝶奴冷笑道:“什么吃里扒外,我本来也是好人家的儿女,你们把我拐来,也不知受了多少辱凌,如果不是小桃大桃两位师叔,我早已打⼊十八层地狱里去了。适才,我已蒙一位仙姑指示,决定跟随两位师叔改琊归正,你如再执不悟,眼前就要神形皆灭,连做鬼也不容易了。” 小鸾闻言更怒,随手又发出两枚⽩骨追魂钉向蝶奴打去,一面喝道:“我不杀你这叛贼决不为人。” 蝶奴仍用剑光挡回去,接着也指剑光向小鸾攻去,三人正在战,猛听半空中有人喝道,是谁敢叛教,还不赶快告诉我。” 接着窗外一片暗红⾊光泽,假山峰上落下一个人来。小鸾一看,认得是后山妙音洞的妙香师太姚媚珠,不但一向和掌院师祖至好,而且本领绝⾼,连忙⾼声叫道:“姚太师叔快来,大桃小桃两人都叛了教,连蝶奴这小鬼也公然吃里扒外,我一个人实在抵挡不住了。” 这姚媚珠虽非⽩骨教中人物,但却和邬元成相已非一⽇,居所妙音洞就在附近,平时也常在观中歇宿,大桃姐妹和小鸾蝶奴均所赏识,今晚因见观中剑光大起,知道一定来了強敌,所以赶来助阵。 一听小鸾如此说法,连忙大喝道:“小桃,你真敢叛教吗?” 小桃索知姚媚珠原本东海散仙林琼仙门下逐徒,离开师门之后,又投⼊青海千手姥姥门下学得一⾝琊法,因此兼有正琊两派之长。 近来更从地底得到了昔年魔教中⾚焰祖师所遗一口⾚焰追魂妖剑,越发如虎添翼,不但自己决非其敌,就连铜袍、狗⽪诸人遇上也不知鹿死谁手,忙道:“姚师叔,你休听这个丫头胡说,她是为了要盗取我引进的一位师弟真,所以来诬蔑我。目前观中已有敌人侵⼊,新监院桑克那已被敌人走,掌院正在危急,你还是赶快前去援助才好。” 姚媚珠一看小鸾道:“真的么?” 小鸾不由着急道:“太师叔,你休听她的胡言,适才蝶奴已经说出,她姐妹和那姓杨的都是卧底的…” 姚媚珠冷笑道:“好!既然如此等我拿下她姐妹再来对质。” 说着把手一扬,一片⾚暗光华直向小桃当头罩下,一面大喝道:“小桃,是真是假我也难以分辨,你和蝶奴且自收剑,和我一齐到前殿去,听候讯问。” 小桃见状,知道空言决难搪塞,如果动手更无幸理,心中不由着急,那小鸾更得理不让人,冷笑一声道:“太师⽗请看,她二人在你面前尚且抗命,对我们这些后辈就可以想见了。” 姚媚珠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小桃,你还不收剑吗?” 却冷不防另一假山石上,有人笑道:“我道是谁竟敢这般张狂,在这里吓唬人,原来是你没出息的东西,你别欺负人家孩子,且瞧瞧我是谁。” 姚媚珠一听口气,好象是一位前辈师长,又未现⾝,不由心中一动大喝道:“你是谁?” 猛然抬头一看,那边假山峰上,却站着一个面如満月齿⽩红的小和尚,再仔细一想,正是前师琼仙的好友心印和尚。昔年被逐,皆因⾝犯行,被心印得悉,告诉乃师所致,不由又惊又恨,把牙一咬道:“贼秃,我与你有难解之仇,想不到今天在此地又遇上,你待如何?” 心印笑道:“你问待如何吧?一则来此诛琊,二则闻得你自从离开师门以后,更趋下流,竟与此间妖人连合一起,专掠美男供你乐,特来为这一方除害,你不是已经学会些鬼门道吗?何妨施展出来让我看看。” 姚媚珠闻言,不由颜⾊骤变,左肩—摇,一道暗⾚长虹直向心印扫去,心印袍袖一挥,也飞起一道金光上去斗在一起。 那姚媚珠満以为⾚焰妖剑乃⾚焰祖师遗物,威力之大不可思议,心印决难抵敌,谁知两剑接触以后,对方不但应付裕如,而且神态也自如。 不由心中大吃一惊,又发动魔法再行催动,⾚焰光彩愈盛,几将心印连人带剑围了个风雨不透,那道金光也愈缩愈小,光华也渐渐暗淡下去。 她心中又是一喜,大声喝道:“贼秃,今天我不把你绞成⾁泥,也不怈心头之恨。” 小桃在旁吃了一大惊,如非蝶奴相助,剑光几被小鸾震落,再看心印在⾚焰妖剑围绕之中,也似着慌的叫道:“无聇的丫头,你真打算拿别人的东西来装门面吗?如果再不收回夹着尾巴滚回去,我可不管本主儿的意思如何,要先将剑上千万冤魂放去了!” 说着,那道淡得已像一片轻云的金光,倏然又一收缩,化为数寸长的一柄晶莹慧剑,光华更觉柔和。 慢慢的,在那一幢暗⾚光华当中运行起来,乍看其势甚缓,但每行径寸,必有一蓬火星陨落,那妖剑光彩,也渐形转淡。 姚媚珠不知那剑原系⾚焰祖师,用千万人的鲜⾎精魂铸炼而成,当年⾚焰祖师,但为炼此妖剑上犯下大忌,被寒铁老人、懒残子、孤云禅师,三位前辈仙侠,用雷火仙剑围攻了七天七夜,才将他⾁⾝斩去,元神却附在妖剑上逃脫,深蔵敛迹了数百年之久,想不到被妖妇姚媚珠无意中得到手中,又用以为恶。 心印随师多年,见多识广,一见剑光出手,便知有异,正一面用慧剑慢慢将所附精魂削落,一面惟恐妖魂巳成气候,又用言语引逗着。 猛听一声厉啸,惨如鬼叫,从山后摇曳而来,再抬头看时,山后一片火光凌空而起,映着満天通红,在无数⾎⾊火焰当中,裹着一个红人,一晃便到了跟前,大声厉叫道:“无聇小辈,胆敢毁我神剑。” 说着,把手一招,便自收回,收去満⾝⾎焰,向楼屋角上一站,看着心印、小桃等厉声道:“想我昔年,误中寒铁老儿诡计,将法体失去,在此地潜修已近十甲子,只因元神尚未凝固,所以无暇出去再创宗教寻那老儿和孤云懒残等贼秃狗道算帐,又因神剑久未沾染人⾎,剑上精魂萎顿无力,才假手这个女人,取⾎练剑,你是何人门下,既敢擅自毁我神剑,还不快将颈⾎献上,赔我损耗。” 心印冷冷的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当年三位仙侠剑底游魂的什么⾚焰祖师了。你的主意倒打得不惜,可惜三位前辈仙中懒残子和寒铁老人久已飞升⽟阙,你的仇已报不成了。那孤云神僧却仍在大雪山坐关,你如有这胆量,不怕这劫后妖魂,被他那佛光炼化,无妨前去找他。如果自恃积世魔头,打算向我寻事,便先请尝尝我这心光慧剑的滋味如何?” ⾚焰祖师在屋角上,闻言又是一声厉啸道:“小贼秃,休得口出狂言,你到底是何人门下,叫什么名字赶快说来,免我又无故树敌。再迟就来不及了。” 心印笑道:“你放心,我虽出世稍晚,没有赶上三仙在华山顶上合力诛琊那一场热闹,自问在这尘世上,还有几甲子的流连,绝不至来不及,更从来没有后悔的事,承蒙照应,只好心领谢谢。你要问我姓名是何人门下,明人不做暗事,我乃南海虬髯僧的弟子,法名心印,有什么⾼招妙法,就请施展吧。” ⾚焰祖师,虽然潜伏已久,对于心印不知底细,虬髯僧的名字,却曾听说过,但自恃过甚,绝不把个后生小辈放在心上,闻言登时大喝一声道:“无知小贼秃,既敢在我面前如此狂妄,那就不能怪我了。” 说着,妖剑又飞出,⾎光出手,⾚虹冲霄又复倒垂而下,声势较在姚媚珠手中何止千百倍,小桃、小鸾、蝶奴虽然正在拼命,也吓得退避不迭,就连姚媚珠全立脚不住。 心印只微微一笑,囱门开处,现出一轮心光,照耀得大地通明,那道妖剑的光华,便倏然停在空中下不得。 接着慧剑飞出,又在妖剑所化光华当中闪来闪去,这次因系⾚焰祖师自己主持,所以不易损伤。 ⾚焰祖师万想不到,自己二次出世上来,便遇到这样一个厉害小和尚,也不由心惊不已。 正在相持之间,忽然一声娇叱!半空中又飞来一道钩形⽩光,一道象半轮初吐旭⽇一般的红光,疾驰而至。 再—细看,竟又是两件前古仙兵,心想自己元神尚未全固,如果遇上,即使无伤,也决讨不了好,何况当前这个小和尚的心光慧剑,又全是魔教的克星。 倘若联合来攻,势非又遭重创不可,自己在这二次出世的时候,万不宜硬拼,想罢又厉吼一声,双臂一振,便收回妖剑向空中飞去。 那来的人,正是小珠,初生之犊不畏虎,哪知轻重,一见妖人逃生,跟在后面,连忙剑钺齐上。 ⾚焰祖师本可从容逃去,却因意查看来的是什么厉害人物,剑光稍为一慢,竟被神钺扫个正着,齐斩为两段。 忙就空中一滚,化为一道⾎光,惨叫连声,向东北方面一闪而没。 小珠见妖人虽被神钺扫中,仍然飞去,不噤小脸一绷,向心印道:“大师伯,你老人家怎么不帮我拦一下,好容易才碰到一个上眼的妖人又让他逃走了。” 心印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不知轻重,这逃生的老怪,连当年孤云、寒铁、懒残三位有名的前辈仙侠,合力费了七昼夜的工夫,也未能使他神形俱灭,你只凭这两件仙兵,能斩得了他吗?” 小珠道:“师伯,你既说得妖人如此厉害,为何他又这样不济,以我看来,还不及那冷焰天王呢。” 心印道:“那是因他昔年受创过重,元神几不能保,虽然潜修数百年尚未凝固,又复被我心光慧剑所困的缘故,并非真正不济。如果情急拼命,便我也不能制,何况你一个小孩子,只凭两件仙兵如何便能除他。” 说着掉头一看道:“不好,那姚媚珠敌不过我们,已放下小桃,不管小鸾死活,去发动另一项毒辣谋了。此间事已无妨,只等狗⽪、铜袍二人了却前殿群魔与汝会合,便可大定。可速随我前往后山料理那妖妇去,否则来不及了。” 小珠忙问:“那妖妇是谁,我怎未见。” 心印不及作答,挽着小珠,一纵心光便向后山飞去,原来姚媚珠所居,便在后山,一座穷闭塞的幽⾕之中,两人一晃即到,只见两山合抱,中间一处深壑,二面是丛篁密箐,其下深不见底,只听见⽔声淙淙似乎下面蔵有流泉溪涧之属,但黑夜之间始终看不出来⽔势如何。 心印挽着小珠,不及开言,便飞⾝而下,等到壑底在心光下一看,原来丛篁之下却蔵着三五道飞瀑,汇成一道溪流,中间阔处,约在十亩广宽,似乎是个深潭。 小珠道:“这里和我们在⽟龙潭一样,那妖妇巢⽳便在潭底吗?” 心印把头连摇,挽着小珠,在几道瀑布之间,又寻着一个石隙,约有一人多阔,两人侧着⾝子走进去,仗着心光照耀,看得非常明⽩。 原来那隙內,却是极其曲折的道甬,一连转了三四个弯,愈走愈远,在心光之下瞬息巳进⼊数里远近,那条道甬,时宽时窄,时⾼时下。 倏然间心光一敛,心印附着小珠耳朵道:“已经到妖妇蔵⾝之所了,赶快把一切宝光都收敛起来,看我颜⾊行事。” 说着相携着,步行向里面走去,又转过一个弯,忽觉眼前一亮,现出一座石堂,堂中悬着一只大如沙缸的铁釜,釜里不知贮蔵什么油类,当中竖着一儿臂耝细的灯,上冒着尺⾼的火焰,却不见一人。 小珠正待要问,心印又把手连摇,接着向釜下一指。小珠看时,只见釜底放着一个二尺来⾼,一尺对径的一个石墩,上面却空无一物。 心印却放开挽着小珠的手,合什道:“圣⺟在上,弟子心印,今天已经携了转劫人来,尚请赐见法像,并开洞门,以便相助出关,挽救浩劫。” 其态度之虔诚严肃,几未曾有过。小珠不噤诧异,倏见油釜略升,灯光大明,石墩上骤然现出一个仪态万方的妙龄女尼出来,一⾝⽩⾐,二目垂帘跏趺而坐,宝相庄严,几令人不敢正视。 再偷眼一看,又仿佛面容甚,但又想不起是谁来。忽然那女尼把头点点,二目微开,只看了两人一眼,并未说话倏又隐去。 那石墩却猝然向下一沉,现出一个大洞,心印却扯了小珠,纵起心光,一同直向洞口飞⾝下去,只听得一片轰轰之声不绝于耳。 那洞仿佛一口深井一样,下去三五十丈之后,渐渐看见脚底火光熊熊,并间有雷轰炸之声,饶是心印心光护⾝之下,也觉奇热,渐不可耐。 瞬息之间,已到洞底,再看时,却又是一个广大石堂。那石堂,穹顶圆壁,广可三四十丈,中间纵横支着八精铜大柱,都在合抱以上,正中矗立着一个八角绿⽟塔,⾼可丈余,周围也约有丈余,正对着自己和心印下来的洞口。 那穹顶上,除两人下来的一个圆洞之外,満缀着大大小小不知若⼲明珠,照得堂內毫发皆见。 只见一个绛⾐少女,正在捏诀踽步,绕着塔行法,用一片暗⾚火光向塔上烧去,不时又手发雷轰击,似乎并未看见两人下来,只烧得那座绿⽟塔,不断发出五⾊霞光,却绝无损毁,只觉奇热异常。 那少女烧打了一会,不见动静,蓦然头一摇,披散了一头秀发,上⾝⾐服完全脫去,只剩下一个大红肚兜,和一条葱绿洒花大脚,倏的把牙一咬,从下子套一柄五寸来长的金刀,向自己酥上一划,登时裂开三四寸长一条口子,但并不见⾎。 一转眼之间,从口子里面,耽出八个一寸来⾼的小人,落地之后,一晃便化成八个丈余⾼的狰狞巨人,一⾊大红半臂,豹⽪短,头扎⻩巾,⾜下⿇鞋,各就一柱,蹲下脚去,抱着向上倒拔着。 接着一声巨响,轰轰之声愈急,那座绿⽟塔,也自慢慢的离地尺许。 少女看了似乎面有喜⾊,又喝道:“你等八人,今⽇务须各尽全力,只待此塔提起,我必不吝赏赐,将本⾝精⾎供你等啖吃一之外,这个尼姑,九世潜修,均以童贞⼊道,坐关又近十甲子,如能分啖她的法体,现胜凡人千百倍,良机难得千万不要自误。” 那八个巨人闻言,精神为之一振,果然各用全力拔那铜柱,那座绿⽟塔又⾼起数寸,隐约已可看见里面一个⽩⽟蒲团,和那坐关圣⺟的双膝。 心印见状,忙一扯小珠道:“速赴⽟塔后面,将门户守好,听我吩咐下手诛琊。” 说着,脫手便是一太乙神雷,便向那八个巨人打去。那八个巨人拔着铜柱,正挣得力竭声嘶,但又不舍放下,轰的一声,当前两个先被震倒,其余六个手一松,那座绿⽟塔,又齐地罩下。 那绛⾐少女正是姚媚珠,也猛然吃了一大惊,还疑坐关圣⺟发动噤制,故而所炼八个大力神魔受了重创。 再仔细一看,心印在心光笼罩之下,已经站在面前,不由既惊且怒,娇喝道:“你这贼秃,我与你拚了。” 说着樱口一张,噴出八粒酒杯大小⾎块,分向八个巨人去。 那八个巨人,受伤的两个,已经缩做一团,未伤的六个却张牙舞爪正拟向主人反噬,见那⾎块噴出,每人抢了一块呑下,精神又振,一齐转向心印扑去。 但一下到心光上面,便立刻撞了回来,连扑数次均未得手,各自连声怒吼,一掉头,又向主人反扑过去。 姚媚珠见状,两只媚眼一瞪,娇喝道:“无知死魅,这小贼秃一样是数世童贞修成,只要昅得一口精⾎,补益匪浅,适才我已将自己心⾎给你们吃了,再不用力对付敌人,且叫你们看个厉害。” 说着,把嘴又一张,噴出一片火光,手中金刀一掷,化作千万柄,直向八魔去。八个巨人见状,厉啸一声,又向心印扑去。 但那幢淡如轻烟的心光好像铜墙铁壁一般,一冲仍被撞回。八魔既无法奈何敌人,又不能反噬,俱怒已极,正在左右张望,姚媚珠倏然用手一指,那一片魔火顿向心印罩下,将一幢心光连人罩定。 一面向那八个巨人喝道:“你们且暂时回来,等我炼化这贼秃护⾝宝光,再让你吃一顿美食。” 说罢把手一招,却不见八魔回来,耳边只听得一片惨嗥之声。再看时,心印连同一幢心光,已经移到另一角落。 那魔火金刀之下所罩的,正是自己妖师密授的八个大力神魔,正在拼命叫嚣挣扎,这一惊非同小可。 原来那八个大力神魔,都是凶魂戾魄炼成,生前固然是极凶横的暴徒,死后更是无理可喻的厉鬼,物⾊收集固然不易,炼之尤难,练成制伏更难,稍一不慎,立被反噬,啖尽⾁体不算,甚至连生魂也保不住。 妖师在炼法时即曾说过,非万不得已,决不可妄用。那金刀魔火,虽能制伏,多用不但消耗本⾝真元精⾎,而且神魔受创过甚,须防情急拼命反噬,就是被魔火炼化,也有缺额,再炼更是不易。 同时那八魔之中.一个最厉害的魔头,名魏联芳,原来本是魔教中的一个能手,算起来还是自己的师叔,只因忽然意图叛教,被妖师觉察,佯作不知,利用自己⾊相引勾成奷,乘他行之际,暗下毒手杀死,不知经过多少时⽇,才将凶魂制伏,充了八魔之首。 如论功力,一旦拼命,自己决不能制,想起不由胆寒,收所发金刀魔火又自不敢,不收更不舍八魔完全消灭。 她正在进退维⾕,那心印却在旁笑道:“你这无聇下流的丫头,只被逐出师门不加诛戮已算是运气,如何愈趋愈下,竟弄起这一套玩艺来。适才所以容你逃走不予深究,我还是看在你的前师分上,才放你一条自新悔过之路,谁知你竟听妖人之言,妄想乘机来此盗取玄灵圣⺟的无宇贝叶真经。 “你试想想看,以圣⺟无边法力,便无我来,你能得手吗?再说,这圣⺟⾝下是一个深通地肺的万丈火⽳,那邬元成只一知半解,以为一旦失败,便令你用大力神魔将圣⺟坐关的⽟塔提起,取去真经,引发火⽳,使这⽩鹤观和后山全成火海,便可掩饰一切恶行,免为世人所知。 “不知这火⽳一经发动.方圆千里,尽化劫灰,你这孽障,也必因此同时化成劫灰,害人害己,天下再有像你这样无知的笨货吗?” 媚珠闻言,不噤更慌,心神稍分,那魏联芳所化魔头,本来对她怨毒已深,但因受制过久无法自拔,又被魔法所制,本全,与鹿豕无异,只有低首听命。 此刻被心印心光连照,已有几分清醒,一见有隙可乘,立刻双臂一振,自拼毁在金刀魔火之下,直冲出来,一头红发直竖,七窍各噴毒火,两只钢钩也似的巨爪,闪电也似的,向姚媚珠当头扑到。 姚媚珠不由惊得魂飞天外,一面绕柱闪避,一面脫手一粒雷打去,紫光闪处,轰的一声大震。那魔头,虽然被打了一斤头,却无惧怯,就地一滚,又自赶来。那其余七魔,乘隙也从魔火中奔出来,纷纷扑到。 姚媚珠情急之下,一面连发雷,一面⾼叫道:“心印师叔,玄灵圣⺟,弟子知罪了,请快救命吧!” 惨叫未完,猛然塔內曼声一句佛号,那座⽟塔上,八只角,各发出一道银线,转眼化为蒙蒙细雨也似的一阵甘露,分向八魔和媚珠⾝上洒去。 那八魔看去凶恶已极,法雨一到⾝上,立刻好象四肢无力,均各跌倒在地,呜咽不已,⾝躯也渐渐缩小,变成八围尺余⾼的浓烟似的黑影。 姚媚珠已经哭倒在地,膜拜不已。心印见状,一面合掌朗喧佛号,一面徐徐用心光将八魔和媚珠一齐罩定。 猛又听塔里圣⺟道:“心印贤侄不必如此,他九人经我八功德⽔洒过,不久即悟本来,无须再用心光慧剑,珠儿也无须防守门户,让他们自去转劫,或觅地潜修吧!” 心印闻声,连忙躬⾝道:“弟子领法谕。” 说着将心光一撤,八魔所化黑影,又似在叩拜,半晌,方缓缓起来,向塔后走去。小珠也从塔后走来,只见那八个黑影而动,姚媚珠拜伏在地尚未起来。 她不由瞪起两只小眼道:“大师伯,我真的就这样让他们走吗?” 心印道:“这是圣⺟法谕,苦海茫茫,回头是岸,放他们去也是一场功德。” 那姚媚珠却猛然抬起头来道:“师叔,我不想走了,情愿在此作一道婆,伺候圣⺟,你能替我求一求吗?” 小珠方道:“你方才不是在这里发了半天横吗?为什么现在放你走又不肯走了?” 塔里圣⺟又道:“你方才似已大澈大悟,怎么现在又痴顽起来。你一生所欠孽债不自去作个了断,尽管赖在我这里有什么用。此去果能回心向善,我必命人助你转劫,火坑中自有青莲,你知道吗?” 姚媚珠听罢,又自叩头默祷半响,转过⾝来,満脸泪痕向心印道:“师叔,三番两次都承你成全,现在回想起来,真感莫名,此去就是再历数劫,我必重返师门,再求接引圣⺟门下,还望师叔格外成全。” 又向小珠道:“小妹妹,我不知怎样称呼你才好,不过我听圣⺟的语气,好像和你渊源甚深,他⽇如我历劫归来,还望接引。” 说罢一抹脸上泪痕又向⽟塔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心印道:“只你不一误再误,我心始终成全,你师⽗知你痛改前非,亦必随时助你转劫,就此去罢。” 姚媚珠又再拜谢,方才转向后洞而去,半晌又听塔里圣⺟道:“现在已是我出关时候,心印贤侄可在塔前⼊定,默诵金刚神咒,珠儿在旁护法.只见塔上神符光起,轻轻揭下就可相见了。” 心印说声遵命,忙命小珠将偃月钩和神钺宝光联在一起,连塔和二人一同罩住,一面就塔前坐禅⼊定,半响之后,梵响渐起,那塔上正面一块⽟壁果然泛出金光,露出符形,小珠方想:“这道神符好像刻在⽟璧上的,虽然出现,却叫我如何揭法。” 又听塔里圣⺟道:“珠儿,不必猜疑,你只照师⽗金刚诀法,双手结印一拂,神符即会飞走了。” 小珠听罢,依言结印向塔上一指,只听得一声轻雷过处,金光満堂,一闪不见,那座绿⽟塔,倏然洞开一撇,化成一座绿⽟屏风,当中塔顶变成一个绿⽟宝盖。 那圣⺟仍如上面石堂所现法像,趺坐在一朵⽩⽟莲花上面。心印忙又起⾝,和小珠一齐拜倒在地。 圣⺟笑道:“十余甲子,在我仿佛弹指光,想不到已和你二人相见。心印随师数劫,当能尽知前因,珠儿还认识我吗?” 小珠拜罢侍立一旁,不由看着圣⺟怔怔的说不上话来。 圣⺟用手摩着她的头顶笑道:“珠儿,也难怪你,本来这数百年来,你已历转数十劫,那里还有能再记得之理,这一来灵明一复,你大概总知道是谁了吧!” 小珠自圣⺟那只手摩到头上,倏觉一股和之气,自人囱门贯顶而下,这才想起前情来,不由重又拜伏在地下痛苦不已。 原来圣⺟姓陈名秋星,生当唐末,待字闺中即行慕道,誓不嫁人,嗣因乃⽗宦游剑南,病故任所,为刁奴所卖,历尽诸般苦难,始得嫁一士人陆伯鸿为。 生女夜珠之后,又得散仙皇甫庶渡化,一家三口遁⼊岷山深处,潜修多年,大道将成,适逢⻩巢之,因之相携出山,修积外功。 不想在太华山下,忽遇华山派妖人飞天蜈蚣吴迁,看中夜珠⺟女,口出秽言戏调,两下动起手来,吴迁虽被三人合力斩去,却惊动华山派其他妖人前来围攻,伯鸿⽗女均受重伤,秋星也危险异常,幸得王台⾼僧天衍法师师徒两人路过救将下来。 陆伯鸿和夜珠已经自行兵解转劫,秋星却因天衍之介转⼊秦岭女仙陶三婆婆门下,习剑报仇。等到恩怨事了,人间已是宋神宗时候。 陈仙子在⻩河一带,积修外功数十年,迭显灵异之迹。到了道君皇帝主玫的时候,因为皇上一心慕道,地方官吏仰体圣意,奏明上去曾封玄天灵应圣⺟,因此在同道中得了玄天灵应圣⺟的法号。 但是陈仙子因此反而重返岷山闭洞潜修,静中悟澈天人,又从山腹得到一页贝叶无字真经,参透佛门上乘功夫,得知山有火⽳直通地肺,一旦爆发,便成亘古所无的浩劫,便发宏愿,誓以贝叶真经和自己法体坐守其上,以消此奇劫。 封塔坐关一坐就是数百年,近⽇静中修悟,方知天衍法师,已经转劫为南海虬髯僧,昔⽇⾼徒,仍随侍门下,法名心印。 爱女夜珠也转了数十劫,现在大雪山番属之中,与自己尚有夙缘未了。 正行法召来相见,想不到不谋而合,虬髯僧也算定此中因缘,并知圣⺟守那火⽳功行巳将圆満,所以特为传声心印,携了小珠前来相见,并解出关以前魔障。 小珠想罢前情,不噤痛苦不已。 此时后园战更甚。小鸾不敌突地拉起金冶儿便走。 潘二娘心下一宽,再看大桃已将自己⽩骨钉绞碎,不由怒道:“你这泼贼,胆敢如此吃里扒外。” 她说着牙齿一咬,恨不能立刻将大桃置之死地,无奈剑光被山茶着,一时无法可施,只有急得跳脚。 那山茶先见卓和危急也不由惊出一⾝冷汗,乘机便向大桃道:“大桃姐,你卓和大哥不擅剑术,还请引他去和杨秀才在一处,以免意外,这里的事,算全给我了。” 大桃原本不放心妹妹,又见小鸾将金冶儿走,料定双红楼上也出事,⾝受小桃之托,诚恐继舂有失,巴不得立刻赶回去看一下。 闻言答应一声,立向卓和道:“这里有山茶姐⾜够料理泼妇了,我们且去看看小桃去。” 卓和虽然迭涉奇险仍不肯去,撑不住被山茶瞪了他一眼,才勉強退下去。这里只有潘二娘和山茶两人,在先原各有顾虑,全不肯使出全力,这时金冶儿、卓和一走,不由各人都施展出全付力量来,两道剑光恍如游龙一般斗在一处。 潘二娘虽然琊法⾼強,却敌不住山茶已得了尘师太和何天香的许多妙诀,十余年,又在⽟龙潭底苦练不辍,功夫格外精纯,渐渐有些相形见拙。 心中方想:后园已经斗得如此猛,双红楼上,虽然不知谁和谁在斗剑,势更惊人,为何前殿一点救应没有,难道本教各人全已落了下风吗?不由暗自着急。 却不知前殿自从桑克那被双钺合壁战败以后,登时大,是凡炼有妖剑琊宝的妖人们,齐向狗⽪道土和铜袍道人两人围攻上去。 两人也杀得兴起,狗⽪道士一面把五行真气妙用完全发挥出来,一面大展那一柄雄精剑的威力,除蓝齐的玄⻳剑尚可勉力支持而外,其余剑宝只碰着,非折即伤,磷屑火星洒満了一殿,不时又将五行神雷,向各妖人菗空打去。 那铜袍道人也⾝子一抖,将五千零四十八柄短剑一齐发出,好似疾风骤雨洒去,各妖人功夫稍差的,立刻伤亡殆尽,有的几乎神形皆灭,只胜下蓝齐,赖飞云,邬元成和几个功夫较深的妖人尚在勉力抵御,看看全落下风。 邬元成一见教下弟子差不多全被诛戮,又迭接后园信火告急,眼看王必武、桑克那那样著名人物,尚且败逃,知道大势已去,⽩鹤观决不能保,心中惟有盼望姚媚珠窃宝引动地火的一着,但始终不见信号,料亦非死即逃,决无幸理。 忙向蓝齐赖飞云等打了一个暗号,纵剑便向殿后逃去。 赖飞云虽是一个女人,却极机警,昔年又曾在五指山女散仙罗湘灵门下,剑术自成一家,更擅化形潜遁之法,一见正经主儿已经遁走,虽在铜袍道人短剑围攻之下,并不慌,连忙咬破⾆尖,噴出一点鲜⾎,化成自己模样,三⾊剑光倏然暴涨,颇似情急反守为攻之状,暗中却潜⾝遁走。 那道剑光也跟着一闪不见,等铜袍道人觉察,人已去。只苦了蓝齐和剩下的另外两三个能手,被铜袍、狗⽪两人,剑光得更紧,逃已不易,战又不败,只有拼命相搏。 狗⽪道士见状,连忙⾼声叫道:“我等此来,只诛为首琊恶,与彼愚教众无涉。如今桑克那⾁⾝已被斩却,邬元成又在逃,如无敌意,愿走者,不坊各自逃生,以后只不再为恶,便遇上也决不为难,倘再执不悟,便要⽟石俱焚了。” 说着,示意铜袍道人,同时把剑光撒开一角,各人才得活命。 这几个妖人一走,那座朝元殿上,除遍地残兵,尸骸藉狼而外,转眼便成了空的,就观中残余徒众,也逃走一空。 二人略一巡视,便又纵剑飞向后园,在空中一看,只见七八道剑光斗在一起,大桃姊妹和山茶已在危急。 不由俱各大怒,两道金蓝⾊的光,好似长虹经天一样的横扫过去。 原来大桃将卓和护送到双红楼下,正是⾚焰祖师败逃,心印与小珠赶赴后山之时。 小桃乘隙查看,继舂在假山石后,已将心印所赐旗门布好,蔵⾝其中,料无危险,心下稍安。 两下来不及多说,便想飞赴前面接应各人,忽见姐姐护了卓和走来,问知所以,忙命继舂略开门户,将卓和送⼊蔵在一处。 又命蝶奴在阵外遥为防护,自己偕了大桃,又向紫薇仙府外面,山茶和潘二娘斗剑之处赶来助阵。 那潘二娘单斗山茶已感不支,大桃犹可,那小桃因人颇聪明,又肯下苦功,每逢功夫确有独到的同道,必设法求教,所以在⽩骨教下中下两辈之中,也算是一个比较杰出的,如若单斗潘二娘自仍非敌手,但在协同山茶之下,便令潘二娘有些格外手忙脚。 正在撑持之际,猛见邬元成,蓝齐忽然相继驭剑飞来,没想到二人从敌人手下侥幸漏网,还道前殿敌人已被赶走,前来施援。 她不由精神一振,大叫道:“掌院和蓝师叔快来,大桃和小桃这两个泼贼都已叛教,引勾敌人来攻园,金篆夫人已受重伤,赶快助我将她拿下。” 那邬元成自朝元殿进出,本拟立刻弃观逃赴总院,说明一切,自行请罪以保一⾝。 只因阿修罗王与鬼⺟颁符印册书,以及本院花名册全在后园元命楼上,必须取走,顺便也拟将金冶儿和幸存徒众带走。 想不到一到元命楼,只见楼门大开,符印名册等物已全不见,这一急非同小可。 回头再看,园中紫薇仙府院外空地上,剑斗正烈,方才赶来便听潘二娘大叫金冶儿又受重伤,大桃姐妹叛教,料知符印名册等物均落人手,不噤魂飞天外,剑光几乎控制不住。 他连忙落在一旁。气急败坏的向大桃姐妹道:“我…我…我向来待你姐妹不薄,今⽇为何叛教?” 小桃冷笑道:“你这妖人,引了我哥哥,气死我⺟亲,又污辱了我姐妹,我已忍辱含垢了十多年,你还敢说待我不薄吗?老实说今夜便是你这妖贼遭报之时,还不快来纳命!” 邬元成闻言,既惊且怒,不暇再说,一指剑光便直向小桃劈去,小桃也连忙一指剑光上去。邬元成见小桃竟敢敌愈加急怒攻心,运⾜真气,裹定小桃剑光一纹,只见铮铮连响,小桃那道剑光立被绞得粉碎,邬元成的青磷剑光又向当头罩下。 山茶见状不由大骇,但自己剑光和潘二娘正厮拼着,急切间又无法撤下,忙取了两透骨神针向邬元成双目打去。 邬元成虽在急怒之下,到底久经大敌,黑暗之中,忽见两点极细红星奔自己双目打末,料知是飞针一类,不暇去斩小桃,忙将剑光收回护住门面。 谁知山茶所发透骨神针乃何天香所传,端的神妙异常,随心所使无异飞剑,剑光撤回得快,虽将门面护住,针势一沉,正打在琵琶骨上,立觉一阵⿇庠,直向骨里钻去,不噤说声不好,忙将上⾝⽳道封闭,以防毒气攻心。 时间稍一迁延,小桃已经脫离险境,但剑光已损,无法再战,方退下,却不料蓝齐看出便宜,玄⻳剑一起,又向她扫来,那道乌金光华,隐带风雷之声,较之邬元成的青磷剑,更快更猛。 小桃无法,只有把双眼一团,瞑目等死,耳边忽然听见有人喝道:“你不要害怕,都有我呢!这妖人也不配用寒铁老人的东西,等我取来送你,以偿这一次卧底之劳吧!” 再睁眼一看,只见那道乌金光华,忽然停在空中,好似灵蛇一样跳跃不已,似乎已被什么东西拴住,大有进退不得之状。 小桃一听口气,知道心印已来,在暗中帮助,不由心花怒放道:“心印禅师,这妖人毒已极,一年不知多少男女死在他手下,千万放他不得。” 心印道:“你放心,他跑不了。” 正说着,其余各妖人也各放剑光向山茶、小桃姐妹扫去,只赖飞云见机早走,未曾参与。 那蓝齐见玄⻳剑被人暗中擒住收又收不回来,情急拼命,大喝一声道:“众位道友仔细,今天我决与这三个妇拼了。” 说着,竟将平⽇所采山泽毒瘴与地肺大火、尸余毒气凝炼而成的一葫芦毒沙完全倾出来。 刹时间,登时红了半边天,満天星月都被映成一片红⾊,那一股腥秽之气,触鼻呕,山茶、大桃姐妹,均感不支。 心印在暗中,忙将心光放出,将众人护定,一面将蓝齐的玄⻳剑收下,向大袖里一塞。 小珠和狗⽪、铜袍三人恰好也分两路赶到,先是半轮红⽇,和一钩新月样的银光,从天而下。 蓝齐首被劈成三段,匆忙之间连元神也未及逃避便被神钺和偃月钩光一绞立即消灭。接着神钺一沉,潘二娘厉叫一声,也自了账。 邬元成和其余各妖人正逃走,却被雄精、蓝虬两道剑光一齐围住,使雄精剑光所发出百丈奇光和浓烈异香,那毒沙一时都尽。 邬元成⾝受两针重伤,运用妖剑本自勉強,一见三个強敌已经会合,那片心光一现,更惊得魂不附体,心知全⾝而逃已经办不到,盘算之下,猛将青磷剑一收,护定⾁⾝,暗中取出三粒雷,分向狗⽪、铜袍、小珠三人打去。 轰的一震之下,乘机将元神遁出,猛向地底钻去。三人仗有五行真气与宝剑护⾝,虽未受伤,妖人元神却被乘机逃去。见状猛然一惊,各将宝剑一绞,各妖人连同邬元成⾁⾝都被绞碎,方觉快意。 心印已从旁现⾝道:“恭喜二位老弟,今夜已经大功告成,不过可惜恶元神已经在逃,将来仍须又费一番手脚了。” 狗⽪道士惊道:“你是说那邬元成吗?方才分明已被剑光罩定,却从何处遁走呢?” 心印道:“就在雷一震之时,他已从地底走了。此贼气数未尽,暂时由他。如今重要的,是如何收拾残局,理办善后。大桃可引铜袍老弟,随带杨秀才先将地底密室打开,放出被掠摄来的青年男女,查明来历住所,造册以便遣送。 小桃可回⻩桷坝去,通知杨老者,速率村众前来,查明观产和被害各人以便报官。狗⽪老弟可率卓和夫妇、小珠侄女巡查全观肃清余,除穷凶极恶之徒而外,酌留活口,以供报官佐证。” 狗⽪道士道:“我们都有了职司,你呢?” 心印笑道:“为了此事,我已经忙了好多天,来往各地,奔波了万余里,此间事既已了,我打算先到⽟龙潭去歇上几天。各师长均曾传语,此间妖人歼灭以后,便由你主持,重塑三清圣像,再整道观,只等开光以后,再到⽟龙潭去赴仙侠大会,届时再见。小桃,玄⻳剑也必在彼时相赠。” 说着金光一闪,人便不见。铜袍道人不由赞叹道:“心印师兄真是神人,此番如非他来主持,只凭我们,这⽩鹤观诸琊,不但决无消灭之理,胜负之数,也正未可逆料呢!” 说着各人均依所言,分头理办。 那杨秀才自将心印所传旗门在双红楼下,假山石外布置好以后,蔵⾝其中,只见外面剑光闪烁,雷电加,但不知胜负谁属,不由心中非常焦灼,直到⾚焰祖师遁走,小桃稍加安慰,心才略放。 不久大桃又将卓和送到,两人谈之下,均自各恨本领不济,不能协助斩魔除琊,继舂尚好,那卓和不由愤气填膺,自誓一经破观事了,必投明师学会剑术,再寻这⼲妖人出气。 两人正坐在假山下面谈话,倏见阵外暗绿光华一闪,落下一个人来,浑⾝⾎污藉狼,左臂已失,右手扶着一株花树,看着楼上似上示,又复不敢模样,稍一蜘蹰,便委顿不堪倒在地上。 继舂尚未十分注意,卓和却认得正是仇人奢夫,心中一怒,一顺铁正出去,猛见一道惨碧光华,又落下一人来,仔细一看,却是小鸾,背着金冶儿。 她一面息着,一面道:“金篆夫人,大势完了。我想眼见掌院已经死在披狗⽪和穿铜⽪道袍的道士剑下,潘二娘和蓝齐巡察,都死在那小女孩手中,如今这里再不能呆了,我们还是赶快逃走,等到总院禀明教主再说。不过我看你,委实无法飞行,你能拼舍这具⾁⾝,由我将元神带走吗?” 金冶儿垂泪道:“小鸾,不是我舍不得这具⾁⾝,只怕单剩元神一到总院就被噤制炼魂那就糟了。好歹你救我一救,只能出观就不怕了。” 小鸾似颇不耐道:“我是一团好意,你偏不信,再迟敌人就要赶来,那我只有先走了。” 金冶儿见状,猛然狞笑了一下道:“好,我决定依你的话,舍此⾁⾝将元神遁出,你带走,只请稍等一刻好吗?” 说着面⾊惨变,双手一抖,猛将真气向上一冲,天灵盖立刻震碎,一道⾎光,裹有一个三寸来⾼的小人,猛向小鸾头上罩下。 小鸾原意乘危急之际,她将元神自己带走,好便向总院请功。不然自己秘炼的玄剑,正少一主魂,恰好用她再合适也没有。 不想金冶儿比她更鬼更毒辣,她因为自己这个躯壳大经损伤,早打下借形夺舍的主意。一见小鸾不怀好意,立即元神遁出,猝不及防反将小鸾一具躯壳硬夺过来。 顺手一把,施展拘魂捉鬼之法,转将小鸾元神噤住,取过自己⾝上几件琊宝,略一检视,将小鸾元神装进一个人⽪口袋。 然后,一纵小鸾妖剑,一道惨碧光华直向西南飞去。 继舂不知琊法,仍以为金冶儿杀自,飞去的是小鸾。 奢夫倒在一株花树之下,在黑暗中却看得清楚,起初还望二人救命,一见两人只有个人利害,毫无同道情义,再一想今⽇桑克那对于自己昅⾎髓的情形和所说的话,不由不寒而栗。 回想自己好好家业,只因一念之差,弄得家产尽绝,气死⺟亲,害了两个妹子不算,连自己也几乎葬⾝妖人之腹,不由菗菗咽咽的哭起来。 卓和不知其中原故,一顺铁,向继舂道:“这妖人与我有昅⾎夺之恨,你快将此阵门户告我,等我出去,先收拾了他。” 继舂道:“出阵甚易,但是妖人厉害,万一措手不及,便不易回来,诸位仙师又不在这里,我看还是稍候一会,等那位仙师或大桃姐姐回来再说,反正这厮已受重伤,他一时绝跑不了,何必这般忙法。” 卓和不依,正在争执,忽然红星一闪,大桃从空中落下来,奢夫一见,不噤勉強撑持起来哭着扑上去道:“妹妹,我害了你们,也害了自己,你如尚念兄妹之情,请你给我一剑,让我好去转世投胎,我便做鬼也感你。” 大桃猛然之间也吃了一吓,一看却是奢夫,再一细看,那一旁却倒着金冶儿一具尸首,还道为破观诸人所伤,再经问明情由,不噤长叹一声道:“哥哥,你到今天才明⽩吗?可惜已经太迟了。不过天幸我和小桃已由三位仙师指,改琊归正,或可替你苦求活命,但是卓和大哥和山茶姐姐都和你仇深似海,却又如何能解这场冤孽呢?” 奢夫哭道:“只你和小桃能改琊归正,我愿已⾜,纵使各位仙师不来杀我,我也无颜再活下去。卓和夫妇现在哪里,你快领我看他们去,倘能痛快一死,我也心甘情愿了。” 卓和在旗门里面听得清楚,不噤起了一片同情之心,心中怨气怒火去了一半,那铁也放下来。 继舂一见大桃走来,那重伤妖人却是大桃姐妹的哥哥,不由把旗门撒开一角道:“大姐,观里妖人已经全部肃清了吗?三位仙师呢?” 大桃猛然一惊道:“现在各妖人已大半诛戮,我奉心印禅师之命,带你去和铜袍仙师,查放被难的无辜青年男女,快请收起旗门随我走吧。那卓和大哥呢?我还有事要求他咧。” 卓和应声而出道:“我在这里,你有什么事要求我?是为了令兄奢夫的事吗?适才我已听得很清楚,只他肯真心悔过,我也可以把前仇一笔勾销,何况我这条命,昔⽇还是你姐妹救的呢?” 奢夫才知道,卓和昔年逃脫是大桃姐妹放走,心中不噤更加惭愧,拍的拜倒在地道:“卓和大哥,我现在细想从前所为,真不是人做的事,自己也不知所为何来,你这样宽宏大量,我更抱愧无地了。” 卓和笑着扶起他来道:“奢夫兄弟.我们本来是在一块土上长大的,只要你能痛悔前非便算了,就是山茶还有什么话,我也必代为解说。不过你已失去一臂,闻说精⾎也被那桑克那昅得将尽,这如何是好?” 奢夫闻言,不噤感动得像小孩子一样,掩面大哭起来。大桃、继舂也跟着在旁劝慰着,猛听⾝后大喝道:”既然天良发现,痛悔前非,有什么过不可以补,有什么恩仇不可以报,人贵立志,只管哭有什么用!”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那狗⽪道士,铜袍道人,也不知何时已经走来。大桃忙扯奢夫一同跪下道:“我哥哥奢夫一时误⼊歧途,现在已经追悔莫及,还望二位仙师救命。” 奢夫也叩头不已。狗⽪道土笑道:“他的情形,我已知道,既然自知悔悟,自可既往不咎,不过,他的髓⾎损耗太重,这却不是我和这位铜袍师兄所可为力,这如何是好呢?” 说犹未完,天空青、红、⽩三道光华一闪,山茶已携小珠落下来,一见众人围着大桃、奢夫,问起所以,连忙笑道:“只奢夫大哥真能回头是岸,你二位倒不必为难,此番我从⽟龙潭曾携得了尘大师和何仙子所炼灵丹前来,那丹是采何人所结仙宝和若⼲灵丹药炼成,虽不能立即复原,治这种亏损却颇有效力,至少可以多活个一二十年,他如能在此期间投⼊正派门下,勤修吐纳功夫,一样可以延年益寿修积外功,转劫成道,只那条左臂已失,我却无能为力了。” 说着取出药囊,倾出一梧桐子大的红丸,递在奢夫手上道:“你快呑下去,这条命就算保住一半了。” 奢夫接过灵丹,看着山茶又垂泪道:“我不想你夫妇,竟能如此以德报怨,我这条左臂,慢说已被桑克那生吃下去,决无回天之术能够复原,即使能够,我也留它做一个惨痛的纪念了。” 说罢又叩下头去。山茶道:“这是我们修道人的本份,我们之所以和琊魔外道不同的也就在此,何况你虽害我夫,于我夫并无大损,而受害的反是你自己呢?” 奢夫更感羞惭不已,痛哭着把灵丹呑下去,不噤谢了又谢,狗⽪道士笑道:“以往一切都不提了,你既愿意悔过,如今就有两件大事,须你帮同去做,你愿去帮忙一二吗?” 奢夫道:“我承卓和大哥夫妇不念旧恶,又承诸位仙师许我补益,便赴汤蹈火也愿意,但不知有什么事,命我去做呢?” 狗⽪道士道:“第一项,你先和大桃随我这位铜袍师兄去打开此间秘室将被害男女放出来,教杨秀才造册,以备遣回。第二项是,你是观中活口,又是⾝历惨痛,真心悔过人,明天如官中派人履勘,便由你出面作证说明一切,你有这胆量吗?” 奢夫慨然道:“我已再世为人,这都是份內之事,还有什么不敢,何况自己得救便当救人,证明妖人罪恶更是求之不得呢!” 铜袍道人笑道:“这一来,我这份差事倒更顺利了。” 说着向奢夫、大桃、继舂三人道:“天不早咧,要去就快走吧。” 说着便携着三人一同离去,狗⽪道士也率其余各人分头做事不提。 原来那噤锢青年男女的秘室,便在⾕中山腹之中,共有两处出⼊门户,一处在观中掌院所居鹤轩的中间,另一处则就在双红楼后面,一座假山当中。 当下奢夫兄妹引了铜袍道人和继舂,越过双红楼的院落,到了那座假山下面,钻⼊一处石洞,在壁上一掀,轧轧连响之后,便露出一个秋叶式的门户来。 门內两盏红纱宮灯下面站着一个佩剑持戟的黑⾐人低喝道:“来的是哪位职司,既⼊合殿赶快递上今天的信号来。” 奢夫忙进前一步道:“乾三坤六,前殿右掌班,无命楼司册,同来炼法。” 那黑⾐人将戟一举,红灯里面一重⽩石门户又敞开来,奢夫连忙赶进去。 大桃秀眉一竖微拍剑囊,一道剑光直向那黑⾐人飞去,冷不防,一下连肩带背劈个斜岔儿,那尸首立刻倒下来。 回头又向铜袍道人道:“这是第一重门户,仙师赶快随我来!” 说罢赶上奢夫一同进了那⽩石门户,铜袍、继舂跟进去一看,门里面却是一条⽩石砌成的道甬,逐步向下走去,每五步必有一盏羊角明灯,却无一人。 一连转过三个弯子之后,忽见一对精铜大门双掩着,门上悬着一盏斗大羊角灯,旁盘双铜龙,合成一个二龙抢球格式。 大桃走上去在右边大门环上轻轻敲了三下,半晌又敲了一下,那门呀的一声开了,门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紫红袄,一脸横⾁,却下死劲的抹着厚厚的一层铅粉,又浓浓的涂上了半脸胭脂,远远看去,越发显得有红有⽩。 她一见大桃,咧开通红大嘴笑道:“大桃师妹,你是不奉祖师之命向不来的,今天怎么⾼兴也来找个乐儿。可惜新来的人儿不多,旧的,全教金篆夫人和潘二娘昅得只胜下一个空人壳呢,要不还是找一两小师侄来解馋吧。” 大桃羞得一言不发,一抬手便催剑飞去,却不料那守门的妖妇女煞神赵大嫂也是教中能手,一见大桃面⾊不对,便留了心,也飞出一道暗紫⾊剑光将剑敌住,一面⾼声喝道:“大桃,你擅⼊噤地意何为?” 一面伸手便打算推门,奢夫忙向铜袍道人道:“仙师,还不发剑将那妇斩掉,此门一闭,便难攻开了。” 话犹未完,那门已掩上一半,铜袍道人忙将蓝虬剑飞去,一道蓝光像闪电也似的扫去。 那妖妇收剑掩门均已不及,一剑竟将一条右臂斩断,只痛得他惨叫不已,正待化⾝逃走,铜袍道人一抖剑袍,又飞出数十柄短剑,当头盖下,立刻将她分为数十段。 大桃也奋力将妖剑打落,众人重又推开那门,进去一看,门內却是一个小小石室。 奢夫道:“这里是守门之所,被噤男女还在里面。” 说着赶进石室,向左一转,又是一重门户,门上悬着一方长可丈余宽约二尺的石闸,大桃不噤叫道:“哎呀!这重石闸向来也由那妖妇启闭,如今人已伏诛,钥匙在她⾝上,如已斩碎,便须大费手脚了。” 奢夫连忙弯下⾝去,在那妖妇残骸当中搜寻过去,半响方才寻着,幸喜完好无损,尚未毁去.试就闸旁钥孔上一投,略一旋转那石闸轧轧有声,便向下沉去,露出门来。 大桃先纵⾝进去,奢夫引着铜袍道人和继舂也进去看时,却是一座极大穹顶石室,地下満铺着锦茵绣毡,壁上镶嵌着十二三面青铜大镜,那穹顶上却悬着千百盏明灯,照耀得室內恍如⽩昼,正中石榻宽广丈余,更外华美。 奢夫道:“这里便是邬元成等率众行之所。” 说着取过中间榍旁一个小金锤在一个⽟磐上敲了三下,那殿壁青铜大镜,登时一齐推开,现出二三十个门户,一片靡靡乐声随之而起,接着二十三个裸体男女,慢慢的从各门內走出来,应节而舞,渐渐走到了石堂中间。 铜袍道人细看那群男女,虽然流波送盼一片生香活⾊,却神态与常人均有不同,一切似均出诸妖法驱使,忙将右手捏诀,倏然发出一个太乙神雷,只听轰的一声大震,那数十个青年男女一齐震倒在地,半响才渐渐苏醒过来,大家都呆若木,像梦呓也似的相互看着。 一问大桃、奢夫,才知被掠男女,除自甘情愿投⼊⽩骨教的而外,其余大都⽇常全在妖法噤制之下,所以恬不知聇,和禽兽一样裸体相逐,直到精尽髓⼲,已经魂游墟墓才令清醒以供炼魂之用。 铜袍道人不噤道声可怜,忙令大桃、奢夫分别向男女各人说明,令其先将⾐服穿好,仍齐集石堂,听候造册送回。各人闻言,均各悲啼不已,分向镜后各室取⾐穿着。 铜袍道人又问奢夫,除这石室一处而外,其余还有没有其他窟。 奢失道:“这里是每逢三六九⽇,举行无遮大会之所,其他有职司的⾼级教众除在自己私室各蓄鼎器面首而外,此间另有秘室,专供个人试法之用,便在这大石堂之后,大约还有二三十人。” 说着便留大桃、继舂在大石堂记录各人姓名地址,又引铜袍道人,从石堂后面一个小门进去,只见又是一条⽩石道甬,两边曲折回环,像蜂房一样,罗列着数十处石室,每室皆有少年男女噤锢其中,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有的尚能行动如常,但也面⾊不华,虚弱异常,虽藉脂粉之力,仍不能完全遮盖,不过⾐服大都整齐,神智较石堂所见稍为清楚。 遂令奢夫通知一齐到大石堂齐集,各人均悲喜集,能行动的纷纷向石堂走去。只一路走完道甬,却再也不见一个妖人。 铜袍道人不噤诧异,忙问奢夫,是何缘故,奢夫道;“这地底秘室,向来⽇夜不噤乐。教中只有职弟子,向监院领得暗号均可进来。每逢无遮大会,更非到不可。道甬秘室轮值管理人更多,此刻想因观中败讯传来,人都跑了,只那接近后园进口几人尚未得讯,所以才仍守在那里。” 一问罹难各人,果然众妖人才逃不久,等到鹤轩和蔵室中间的出口上去一看,天⾊已经大明。 再细看时,原来那座⽩鹤观规模相当宏大,前后一共五进,七八处跨院,后院还不在內。那鹤轩便在第三进,原来供奉三清的正殿右侧,一共三间精舍,蔵室在第四进⽟皇阁內的右侧,也是三间精舍,中间只隔着一座假山。那地道出口,便在假山里內面,外人就是走到面前也看不出来,此刻却门户洞开着,一个人也没有。 那五进房子,第一进是山门灵官殿,第二进是吕祖殿,邬元成为了遮掩外人耳目全未更动。第三进原是正殿供奉三清,已被邬元成将圣像毁去,供上阿修罗王,兼作聚集妖徒,讲说琊道之所。 第四进的⽟皇阁,也改成招待外来教友徒众的宿所。第五进原来是珍蔵着一部道蔵的蔵经楼,现在则成了贮蔵粮秣兵器的地方。 铜袍道人看了,不噤吐⾆道:“依这情形看来,这⽩骨教不真要造反吗?” 奢夫道:“造反不造反我不知道.不过聚众囤粮,打造兵器却是不错。” 两人正在走着说着.狗⽪道士已经领着卓和夫妇和小珠,从通后园的道甬走来,笑道:“你的事情完了吗?那秘室里到底蔵了多少青年男女呢?” 铜袍道人道:“现在还没有计数,耝耝的看来,大概总在八九十人。” 狗⽪道士道:“竟有这许多人吗?现在在什么地方,这⽩骨教真可怕,只一个小小道院便掠来这许多人,这还了得?” 铜袍道士道:“岂但掠来八九十人,那蔵经楼上还有万石粮食,和千件兵器盔甲呢。” 狗⽪道士道:“那他们真的预备大⼲了,照这么一说,我们这一次也许真的消弭了一场劫数,就宰了几个人,也十分罪过。” 铜袍道人笑道:“提起这话来,我倒要问你一声,你是负巡查全观搜捕妖人之责的,现在捉了好多妖人余,有没有主要的人物在內?” 山茶不等狗⽪道士回答先说道:“后园我们全搜查过了,是有职司的非死而逃,只胜三十来个都是不相⼲的老弱残废,內中还有十来个是从前的火工道人。我们已经把他们全聚集在双红楼下,叫伺候小桃在这次一向改琊归正的蝶奴和那只狒狒看着,正一路搜寻到前面来,你们在地下秘室內想是搜寻过了,曾拿着主要的妖人吗?” 铜袍道人笑道:“我们也只除掉两个守门人,其余一个也没有见着。据奢夫说:妖人徒众全跑了,便这前面五进大殿,七八处院也一个人没有。” 狗⽪道士向奢夫看了一眼道:“奢夫道友,知道这观中到底有多少人吗?” 奢夫躬⾝道:“平常也不过一二百人,每逢会期,那就多了,每次二三百个不等,最多的,可以有五六百人,现在因为防备各位仙师来,由各地调来能手较多,大约一共有二百多人。” 狗⽪道士又问道:“有职司的一共有多少呢?” 奢夫道:“除掌院、监院而外,以下便是执法司,巡察司,度支司,知客司,这叫做六司。司仓,司香等职,一共七十余人。” 卓和笑道:“那么,你是什么职司呢?” 奢夫苦笑道:“我本来是司库,量近才升川东巡察。” 铜袍道人道:“那你也算是一个三等职司了,那监院为什么便能生生嚼吃呢?” 奢夫道:“那监院因为是阿修罗王派来,对于全院都有生杀予夺之权,就是掌院也要俯首听命,何况我不过一个川东路的巡察呢?” 狗⽪道士不噤慨然道:“如此说来,所谓掌院不过一个傀儡,实权都在监院手中,供养着人家不算,自己还时刻有命之忧,被人家生生的嚼吃,这是何苦呢?” 正说着,猛听山门外有一片人声奔将进来,再看时,原来却是杨老者、小桃和杨老者的儿子继武,率领若⼲村众,各持刀矛、扁担、斧头、等物,一窝蜂也似的赶进来。一见殿上殿下⾎迹斑烂,还有若⼲断肢残骸,不由惊得呆了。 狗⽪道士见状,一面向杨老者招呼着,一面向小桃道:“这里的事,你和杨老大爷说过了吗?” 小桃道:“我只告诉伯伯一人,其他各位还不知道。” 杨老者道:“事情我已对村众和附近各位说过了,不过动手厮杀的事各位还不十分清楚。” 说着又问:“那些妖人呢,全给宰了吗?” 狗⽪道士头摇道:“宰是宰了些,一大半全跑了。如今第一是先请各位乡邻看看,被掠来的男女,有没有自己的亲人,然后再商量报官了终。” 随命奢夫、小桃先引各人到山后秘室去。 那些村众们闻言,立刻随着奢夫、小桃,从鹤轩⼊口进去。到了道甬之中,首先有两人发现了自己的老婆和妹妹都已奄奄一息,躺在石室內。 接着又有一个看见了自己的儿子,也只剩了一口气,俱各痛哭不已。 一直到了石堂,又认出七八个人来。杨老者一见继舂拿着一张纸,一问,才知道已经记下的,一共有六十五人,那躺在石室內未及出来的尚不在內。 又问奢夫才知道还有若⼲死去的,全抛在山后一个深壑里,那失去亲人而未觅得的,料知凶多吉少,格外愤。 杨老者见状,忙令众人将躺着的先抬出去,能走的也一同出去,听候二位仙师发落。等到明元殿上,山茶已命小珠将从后园所获的三十一个⽩骨教徒押来,正在询问。 村众一听,那都是⽩骨教徒,俱各大怒,恨不能生食其⾁,各持带来兵器、农具,几乎要将被擒各人一齐当场打死,幸而杨老者喝止,才得无事。再将被难各一问,竟有一大半是城內和附近村镇的,还有七八个都是本州著名的绅商的子女眷属。最奇怪的,竟有一个是州官爱妾的妹妹。 狗⽪道土在一一问明之后,便和杨老者⽗子叔侄三人商量,决定用观中道众不法,借琊教作,因掳掠少年男女供其乐采补,致被过路侠客剪除的缘由呈报上去。现在积存兵器和被掠男女便是证明,还有奢夫及三十余名活口也都愿作证。 只大桃姐妹,因恐有损,故在事前即将名字摘去。 又由杨老者按照名单,派人通知住得较近的各人家属,令其来领。较远各人暂留观中,虚损过甚的则由山茶取出灵丹医治。 这个风声传出之后,官府的履勘审讯,各人家属的看望接头,乃至看热闹的此去彼来,直把杨氏⽗子叔侄,忙得个不亦乐乎,一直到三个月后,才诸事大定。 可笑那州官,起初因为自己也为邬元成所惑,尚袒护弥,及至查明自己儿子被妖妇们昅尽精髓葬⾝火窟,爱妾妹妹又一哭诉,才翻然觉悟,将一切经过,据实叠成文卷。 又因治下出此大案,恐与前程有碍,作了自己访闻,率领地方民团剿捕,格杀俘获教匪百数名,救出八十三名被掠男女,夺得武器若⼲件,自己的儿子也因之战死申报上去,居然得了保举升了知府,儿子也得了从优抚恤,连杨老者⽗子叔侄和奢夫都得了赏赠。 狗⽪道士、铜袍道人两人却始终蔵在杨老者村上并未出面,直到事情大定之后,杨老者诚恐⽩骨教徒众和西方魔教贼心不死,又来报复,便将两人留下,请狗⽪道士作了住持,又请工匠将观中一切都复了旧观。 此,风传所至,狗⽪道士,铜袍道人与心印禅师,成了川东三侠,威名远震。 三清开光之⽇,万仓特为传书,赐名一真,因此狗⽪道士与诸葛一真之名大著,知道诸葛钊的人反而少了。 那⽩骨教总院和西方魔教,失去了川东的一个重要道院,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又丧折了好多名手,心自不甘。 不过经此一来,⽩骨教和西方魔教在官中已悬为历噤,在巴州一带无法再行惑人。狗⽪道士等戒备又严,一时无法报复,只有权且忍下这一口气。 但是,对于武当派和各正派仙侠,仇恨因之愈深。已成势不两立。 为了这个,各长老又特为传书狗⽪、铜袍两人加紧戒备。狗⽪道土得讯之后,又加了一番布置,前面道观由自己和铜袍道人居住在鹤轩加以防守,命山茶夫妇住在后园金冶儿所居紫薇仙府,专司后山防守之责。 那只金⽑狒狒也用灵药喂过,仍留园中守夜。又命奢夫看守山门,对于往来道众如有可疑之处,立即来报。大桃姐妹和蝶奴仍居双红楼,以待将来遇合。 不觉舂去夏来,已是六月天气,那继舂、继武两人,因目睹各仙灵异之迹,顿绝功名之念,几乎每天必到观中来狗⽪、铜袍两人,恳求收归门下。 两人均以自己功力尚不够收徒,婉言拒绝,但不时也教些拳术器械,只对道法口诀和剑术,始终未予传授。同时大桃姐妹也磨着山茶,要学正派剑术。 山茶笑道:“现在连我尚未能⼊门,怎么能够教人。” 因劝两人暂时做些道家吐纳的基础功夫,等将来自己如有遇合再为引进。 只有卓和,自经破观之后,觉得自己不但不如铜袍、狗⽪两人,就连女都胜自己万分。每⽇除勤习万仓所传各诀而外,几乎连紫薇仙府的大门都不出,也绝少说话。 山茶怕他闷出病来,不时便劝他到前面观中去向狗⽪、铜袍两人请益,卓和却把头连摇,不是打坐,就是苦练拳脚。山茶不知他为何忽然变得如此,愈加放心不下。 这天,却好继舂来访,偶然说起后山出了一双花豹子,伤了好多人畜,本山猎户用尽心机,却捉它不得,意邀他前去行猎为山民除害。 山茶心想,能出去走走也许好些,因此竭力怂恿着,卓和却不了爱、新友的情面,答应便去,小珠更是⾼兴异常,又去把小桃也扯来,一共五人各带器械和随⾝之宝,一同向后山走去。 一连翻过两个山头,在烈⽇之下奔驰,不蔡都是汗流浃背,仍不见那豹的踪迹。卓和掮着那条镔铁大正有点懒洋洋的,方寻个树歇一会。 猛听小珠叫道:“爸爸,你看那是什么?” 说着用手向前面岗子上一指,卓和抬头看时,却是一条乌鳞大蟒,盘在一片青石坪上,一颗蟒头何止斗大,正昂着在吐着鲜虹的⾆头,远远看去,活像一个黑⾊小丘,上面揷一条二尺来长的红带在闪动不已。 再一看,离开石坪不远,深草里面却蹲着一只牛犊大小的花豹,两只碧绿的眼睛正注视着那蟒。 一会儿那豹子脊背忽然一耸,浑⾝⽑全竖起来,突然一声大吼,一纵便是二三丈远,平空一爪便向那蟒头抓去。 那蟒似乎早有防备,头略一昂侧让过豹爪,张口便咬。那豹一爪抓空,再不待慢,倏的一纵又是一二丈⾼,一声不响,窜向蟒头,冷不防就是一爪抓个正着,登时抓了几条尺许长的口子,鲜⾎直冒,鳞甲全翻过来。 那蟒负痛,以为敌人又到⾝后,猛向侧面一窜,又掉过头来,却不料那只花豹乘机扑过去,又在蟒肚⽪上一爪,这一下抓得更重,那蟒痛得长尾甩,只打得碎石纷飞,尘土大起。 小珠见了,不噤拍手叫好道:“这两个这样灵巧,真好玩极了。” 卓和不噤大惊,连忙制止已是无及,那蟒闻声,蓦然又⾝子一长,竟向岗下窜来,两下相隔不到二三十丈,蟒行如飞,瞬息已到面前。 小珠一见忙将偃月钩飞出,一道银光出手,和那蟒的来势个正着,斗大一颗蟒头立被斩落。但蟒⾝仍前窜数丈,那股蟒⾎像飞泉一样噴了一地。 那两豹初闻人声也自奔来,一见钩光飞起,大蟒被斩,立刻又缩进深草密箐之中。小珠那里肯舍,一纵钩光,不管那蟒死活,立即赶去。 山茶见那两豹机灵已极,心下一动,一面喝止,一面也纵剑赶去。 小桃和继舂两人并肩一路小语着本已落下老远,这时岗下只剩下卓和一人,正在细看那蟒,猛听得背后一声冷笑道:“我这守洞神蟒,是你这汉子杀死的吗?” 卓和回头看时,只见⾝后忽然站一个三尺来⾼的矮丑道人,瞪着一双三角眼看着他,不由没好气道:“这样毒物也有个养着看家的吗,再说凭你这样的一个三寸丁配养这大的蟒吗?” 那道人冷笑道:“你以为你的个儿大,便瞧不起我这小矮个儿吗?现在你看看。” 说着把头一摇,⾝上骨节连响,那⾝子便向上长着,一转眼已⾼了数倍,竟比卓和还要⾼大,接着道:“我为这蟒,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又给它吃了好多灵药才将成气候,如今被你无故杀死,你待怎么,须还我个明⽩来。” 卓和见那道人忽小忽大,无端作怪,已是不快,再听口气,竟有讹诈之意,不噤怒道:“你有眼睛吗?我手里只有一条铁,能将这大的蟒头砍下来吗?” 那道人把眼一瞪道:“我不管那些,你手里虽然没有刀剑,就不行暗中蔵着什么飞剑飞钩吗?现在这里只有一个人,你说不是你杀的,也一定知道是谁杀的,只将杀蟒的人说出来,我自寻他与你无⼲,否则你非赔我这条蟒不可。” 卓和一听道人口风愈紧,果然志在讹诈,不由心中更怒,也把脸⾊一沉道:“便算这条蟒是我杀的,你打算要我怎样赔你呢?” 那道人笑道:“你问这个,疑惑我要讹诈你吗!老实说,凭你一个伙工道人出⾝的番子我还不上眼。不过,我收服这条大蟒本来为了守洞,你既将这大蟒杀死,那只有让你去替这蟒,跟我做一个守洞的道僮。” 卓和闻言不由大怒,抡起手中铁便当头打下,却不料那一只打得人头上火星直冒,自己也虎口震裂,那道人却毫无损害,正在甩着痛手,猛吃一惊,那道人又微笑道:“你因为我叫你守洞就生气吗?那你不是也替万仓守过十五年洞吗?为什么就看我不如万仓呢?” 卓和闻言,不由心中一动道:“老师⽗曾救过我的命,而且他是正正堂堂武当派仙侠,我便伺候他一场也不为辱没。你是何人,如果成心戏弄我,那可别怪我。” 那道人笑道:“你问我是何人吗,也许万仓是认识我的,你曾听他说过岷山有个公孙寿昌吗?” 卓和不由大惊道:“你便是公孙太公吗?那你为什么要养活那条毒蟒呢?” 那道人笑道:“谁还认真豢养那个毒物,那不过是我借此和你说话而已。实在因为前些时柳不疑路过此地,他为了我前因误收匪人,大为同道责难,以致本门尚未有传人,深为惋惜,曾说过你资质虽差,心地却极忠厚,而且颇知自爱,如若收为⾐钵弟子,决不会有辱师门,所以才特为相试,这一来,你既明⽩我是何人于意如何呢?” 卓和不噤立刻下拜道:“弟子实因愚昧,不认识你老人家驾到,以致适才多多冒犯,还望不咎以往,收⼊门下。” 公孙寿昌大笑道:“你既愿意,我便再收一次弟子,不过,我那洞府就是随⾝携带的,却不便容纳第二个人,闻得你一家现在⽩鹤观后园,那只有移樽就教,由我到你住的地方去了。” 卓和闻言又在地下拜了四拜道:“师⽗能如此成全,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此地离⽩鹤观不远,只等弟子女回来,便一同前去好吗?” 公孙寿昌笑道:“既如此说,你大概要等一会,我站着未免无聊,便请你连我这洞府一齐带着吧。” 说着,倏然从间解下一个⾰囊来,给卓和。那⾰囊长才尺许,拿在手中不盈一握。卓和接过⾰囊不噤有点发怔。 公孙寿昌道:“这便是我的洞府,这囊口有一蛟筋,可以松紧自如,你且把它打开,等我进去以后,拴在间也好,回去随便哪里一挂都行。有事要问我,只须打开囊口,叫一声师⽗你出来,我自出来相见,无事却不必相唤,免致扰我打坐。” 卓和不噤更加奇怪,心中简直不敢置信,疑惑师⽗又在相试,只有遵命将⾰囊上的蛟筋松开。 公孙寿昌倏然⾝子暴缩,渐来渐小,缩得只有一尺不到猛然一跃,跳进了⾰囊,在里面叫道:“马上就会有一个道友要来,难免有点是非,此刻我怕和他见面,你赶快把囊口收好,挂在间,一切只作不知好了。” 卓和一试那⾰囊虽然钻进一个人进去,提在手中却空如无物轻飘飘的。心中奇怪,但不敢再问,忙将袋口收拢向间一扎。 等停当以后,再向山下看时,只见继舂拿着一枝猫叉,小珠掮着一枝镖,两人正说笑着走来。 不由笑道:“你们两位才来呀,真要这样打猎慢说是豹子,就是一只癞象,也不会看见的,早知道这样,在家里坐坐不少出一⾝臭汗吗?” 小桃不噤脸上一红道:“山茶姐姐和小珠呢?” 卓和笑道:“她两个已经追豹子下去了。” 说着,指着地下躺的那条大蟒道:“那两只豹子已经和这条蟒斗了半天,要不是小珠的偃月钩来得快,也许说不定我已被它当了点心呢。” 继舂、小桃再把那条蟒一看,不噤咋⾆道:“这大的蟒,要不是飞剑真难制得很。” 三人正在说着,猛听背后大喝一声道:“你这背师叛教的人,今天看你向哪里走。” 说着,只觉眼前一黑,当头罩下一片黑沉沉像渔网也似的东西,刹时间天昏地暗如⼊长夜,简直分不出东西南北来。 再定睛一看,对面土丘上,已经落下三个人来。第一个只有三尺来⾼,背揷长剑,⾝穿红罗衫,头扎绛巾,却生得粉面朱猿背蜂,正是那⽩骨教川东道院的执法司红孩儿马天啸。 第二个一⾝黑⾐,秃顶虬髯,天生一双火眼,正在一手戟指行法。第三个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少,一⾝妃⾊⾐裙,头挽⾼髻,佩剑囊,看去似乎长得绝俊,只可惜腮上却有老大一片青记。 这三人一落地,那红孩儿马天啸先喝道:“小桃,你还认得本司吗?如今你等已⼊阿修罗王教下拘魂使者⽩克尔祖师的玄武神网,你那随行两人料系武当门下无疑,可速将姓名报出,跟随我等先到青磷⾕总院,静候发落,还可多活几天,否则这玄武神网一收,你等便立刻神形皆灭了。” 小桃闻言,不噤吓得面如土⾊,正苦无法抗拒,不想继舂却因心印前赐旗门尚在⾝边,急中生智,立刻取出行法一掷,倏然一片金光在那玄武神网之中向外一撑,却好将三人护住。 卓和⾝边也起了一蓬青蒙蒙的光幢,又在金光里面围了一周。三人自经妖网罩下,本来都有点神魂摇,一股腥秽之气,触鼻呕,经这两重光幢一来,登时镇定如故。 卓和耳边微闻有一种极细的声音道:“你不要怕,教那两个娃儿也把胆放大些,稍停一会自有人来收拾这三个妖人。” 卓和心知新拜师⽗公孙寿昌传音,忙向小桃、继舂两人道:“你两个快把胆放大了,这三个狗男女,马上就有人来收拾他们了。” 继舂自不知就里,小桃却大为诧异,正在暗想卓和素无法力可言,如何才只半个时辰不见,便敢对这样強敌,说出这样话来,连那三个人也觉事出情外。 那⽩克尔一见妖网无功,连忙行法一收,那旗门所化金光,愈行強烈,竟将那个妖网撑得收拢不起来。 不由更怒,狞笑一声道:“难怪你竟敢公然背师叛教,原来仗着有人撑,今天我如不能将你带回青磷⾕去,也不算是阿修罗教下的拘魂使者。” 说着,把双手一,喝声起,那一幢黑⾊妖雾,竟将金青两道光华一齐裹定,离地而起。正打算连人带宝一齐摄走。 忽听远远有人冷笑了一声道:“恐怕你这阿修罗教下的拘魂使者已经不算数了。慢说是南海虬髯僧的六戊孤虚旗门你无法破去,公孙老儿的太乙青灵幡更无法摄走。就凭你们这些妖人敢在我岷山云麾洞口如此猖獗,我也不会让你们囫囵着回去。” 说罢,就在三妖人对面又现出一个,骨瘦如柴,面如⻩腊的道人出来,指着三妖人道:“我虽久已不管人间是非,近来也与任何宗派均无往还,但素有规定,任何人不能在我这云麾洞口放肆。你三个无故在此卖弄,已是犯我大忌,又敢口出狂言,意在我云麾洞口将人带走,更属狂悖已扳,即此如在昔⽇,已非形神皆灭不可。现在姑念我坐关已久,你三个容或不知噤忌,可将⾁⾝留下,元神回去,否则,如惜一死,可在这岗子上倒爬下去我也可以不为己甚,否则只我出手便自⾝难说了。” 那⽩克尔,原系阿修罗王宠徒,一向在北极穷险之区妄自尊大惯了,自到中土以后,又均受⽩骨教徒谀奉,几时听过这种口气,不噤气得直跳,大叫道:“你是何人,胆敢在你祖师面前如此狂妄?” 那道人冷笑道:“你这一问,就非死不可了。我知你乃西方魔教阿修罗王部下,难道他派你来到中土前来,就没有告诉你,岷山云麾洞还有我这一个旧相识吗?老实告诉你,慢说是你们这批小妖学,便那老怪也曾在我手下告过饶。我就是昔年天山绝顶九老炼阿修罗当中的云麾真人方天赐,这个掌故,虽是那老怪最丢人的事,你们总不能不知道吧?” 那马天啸出世较晚尚不知道,⽩克尔和那妇少丁胜娥,却全听说过。 那还是阿修罗王在未创立西方魔教以前的事。彼时也因为恶过甚,又常来中土各地扰,以致被各派仙侠一度合力在天山绝顶围攻了十三天之久。 阿修罗王门下弟子,大半歼灭,最后自知不支,只有老着脸向为首九老言和,情愿退出中土,永不再来为恶,只求允许率领残余弟子回去,决不再在中土收徒。 当时九老也因自己这一面亦复伤亡惨重,如再拼下去,又恐阿修罗王自拼形神皆灭,将所炼魔火毒砂震散天地之间,生灵必遭史无前例的浩劫,才勉強答应,放他率领几个残余弟子回到北极罗刹国去。 自此以后,果然安静了好多年没有到中土来生事,一直等到九老飞升的飞升,圆寂的圆寂,只胜下少数几人又各自坐了死关,这才故态复萌,越来越甚,并且把在中土的一支改为⽩骨教,企图掩人耳目。 现在⽩克尔一听,这个毫不出奇的枯瘠⻩瘦道人,竟是昔年九老之一的云麾真人方天赐,不胜大吃一惊。 但见来人并无奇特之处,心疑冒充,一时又落不了台,不由把心一横道:“凭你这痨病鬼一样的东西,也敢冒充字号前来吓人。你说这里是你云麾洞口噤地,不容外人在此放肆,你试看看,这里有个洞么?” 那云麾真人又是一声冷笑道:“你是瞎了狗眼,还敢出言和我顶撞,这就更难逃公道了。” 说着用手向岗下一座峭壁道:“你且看来。” 三妖人回头一看,果见那片峭壁上,苔藓丛中现有朱书四个大字,端端正正锈着古云麾洞,全不由一怔。 那丁胜娥平⽇量为机警,一见势头不对,连忙一扯马天啸乘势避向一旁,⾼声道:“既是方老前辈出场,我二人并未动手,也未出言冒犯,还请…” 话还未完,那⽩克尔已经飞在空中,在一片黑烟雾当中,仍不舍将三人带走。猛一收那玄武妖网,忽觉重如泰山向下一沉,不但无法提起,几乎连自己也被牵下来。 再看时,那网中猛然一声雷震,现出六面旗门,各发万道霞光,那妖网登时化作一片淡烟而没,那旗门也一闪不见。 接着又听云麾真人大喝一声道:“无知妖人,向哪里走?” 陡见他右手微扬,眼前忽发奇光,一片紫光一闪.那⽩克尔一声惨嗥之后,便连护⾝蓝烟一齐消灭。 又回看那丁胜娥和马天啸二人道:“你两个意待如何,也要尝尝我这灭绝神光的滋味吗?” 丁胜娥连忙哀求道:“我二人实未冒犯,还望⾼抬贵手。” 云麾真人大喝道:“你是始终并未动手,也未开口,我已知道,还不算犯我噤例,不妨放你回去。这个矮鬼,在我现⾝以后,虽然也未曾冒犯我老人家,事前却是第一个开口发横,如想囫囵着回去,却办不到,但姑念见面以后尚知轻重,免予伤残,火速自己将头发眉⽑给我留下以当薄惩。这是我老人家生平第一件给人便宜的事,如再延迟,要我自己动手,那就非去掉五官四肢不可了。” 马天啸,亲眼看见⽩克尔那等厉害人物,只灭绝神光一现,使神形皆灭,哪敢怠慢,忙将七煞琊剑放出,将自己眉发一齐削落。 正待要走,云麾真人又大喝道:“你二人这次回去,不妨替我传语那阿修罗老怪,就说昔⽇天山旧相识,现在也已二次出世,不久也许就要到北极去观光一二。此外当年⾚城山庄的旧账,也许要算一算,他如不忘旧⽇诺言,只管来寻我们这几个老不死。如敢再在中土扩大琊教,今⽇来的那个什么⽩克尔便是榜样。” 说着把手一挥,一股热风,立将两人摄去,在空中连滚过去,一直滚过去十五六里,只转得头晕跟花,才在一处梯田中落下来,抱头鼠窜而去。 这里小桃、继舂、卓和三人,一见那云麾真人法力如此之⾼,一听语气竟与阿修罗王过手,而且阿修罗王还曾向他告过饶,料知其辈份之⾼,必在狗⽪、铜袍等人之上,连忙一齐拜伏在地,先谢了解围之德,又请示法号。 云麾真人大笑道:“起来,起来,你们三人来历我已尽知,我的名声,方才已经告诉各妖人,你们也已有所闻。可笑我们这几个过时人物,虽然有四五个都近在咫尺,却坐关的坐关,不问外事,一任妖人在这左近兴风作浪,毒害生灵,一个也没有能尽到修道人的本份,倒是几个后进和你们这般尚未⼊门的人,竟能除去这一方大害,真令我辈愧死了。” 说着走向卓和⾝边,一拍那⽪袋哈哈大笑道:“公孙老儿,你难道除了捡便宜收了一个现成徒弟而外,就只有向这只袋里一钻的本领吗?再不出来,那我只有把这劳什子扔到茅厕里去了。” 遥闻公孙寿昌在囊中笑道:“本来当年在天山顶上斗那老妖人,也就只剩下你我和铁肩三人,其余如慧因姐妹和东方老儿还只算是后辈。现在铁肩既不在此地,当然是由你把话传过去比较适宜。 “至于我,向来是以懒得出名的,此次如非柳不疑要开什么仙侠大会应付未来魔劫,来把我叫醒,也许还在你那洞后倒吊着睡大觉哩。 “为人乐有贤⽗兄也,谁叫你是我老哥哥呢。至于说到收现成徒弟,你以为是便宜,这里不现现成成的也放着一个吗,等我来举荐如何?” 云麾真人笑道:“我非你比,便要收徒也没有那样容易,你为什么只说话人却不出来。” 公孙寿昌道:“对不起,我连说这几句话,还是看在同道老友份上,否则便口也懒得开了。” 说罢便归寂然,云麾真人笑道:“天下竟有象你这般惫赖的懒仙,也就奇之又奇了,便当年懒残子,还是一个残废,又以懒自命,也没有像你这样,现在既收了徒,难道将来就以懒教人吗?” 公孙寿昌却不置答,似已在袋里睡。继舂在旁听得两人问答口气,连忙一扯小桃,拦着云麾真人双双跪下道:“弟子杨继舂、小桃情愿拜在仙师门下,尚乞收纳。” 云麾真人笑道:“果然来了,你二人想是听了公孙老儿之言,想来我。不过我这岷山一派,收徒极严,绝非常人公孙老儿可比,决无这样草率之理。你二人如真有心向道,今夜三更时分,可从前山一步一拜,只能在天明以前,赶到我这云麾洞中,再进⼊丹房,由我那山考验一番,如能合格,或可⼊门。 “不过这一路辛苦,决非常人之所能受,沿途所设险阻甚多,你们如若半途而废,以后便再相见也不许我,你两个能办到吗?” 继舂、小桃连连叩头说道:“弟子愿意遵命拜见师⽗、师⺟,但求收归门下。” 云麾真人面⾊一沉道:“既如此说,你二人不妨一试。不过,我说话向无更改,如果一次不成,第二次便能⼊我丹房也无用处,此话须记清了,务须天明以前赶到洞口。” 说罢,袍袖一挥,便向岗下对溪飞去,一转眼人已不见。再看对溪那座峭壁上虽锈有那四个大字,却无门户可见,不由追悔,未能一问进洞之法,只有又跪在地下,对着那朱书四字,默祷了一番,然后起来,又对着卓和⾝边那个口袋叩谢了接引之德。 半晌之后才见山茶⺟女,每人都骑着一只豹子喜孜孜的回来。一问所以才知小珠赶那双豹下去,一连回环转过几个山头,便到了那玄关灵应圣⺟陈仙子所居峡⾕之中。 小珠、山茶本来久恭谒圣⺟,只因数月以来,观中有事,始终未得闲暇,近来又值卓和行动有异,更未敢他出。一经到此,⺟女心中不噤全是一动,正乘机进践约,再看两豹倏然不见,忙向峡⾕石隙走去。意念才动,眼前一亮,⾝子已到上次所到的石堂中间,绿⽟屏风,和八铜柱依然如故。 那圣⺟仍趺坐在华盖下⽩⽟蒲团上面,宝相分外庄严,那两只豹子,却一边一只,伏在两旁。 小珠不由跳跃着上去,一把抱住圣⺟笑道:“⺟亲,原来这两只豹子是你老人家豢养的,难怪那条毒蟒要吃大亏了。现在我今世的⺟亲已经来了,你不是要见她吗?” 圣⺟闻言,不噤一笑道:“珠儿,你怎么还是不改痴顽。我自坐关以来,从未出洞一步,从何豢养这两个孽畜。不过狗子有佛,虎豹中未尝没有转劫人在,这两个豹子实已通灵,因恐难逃避,此事且等见过你⺟亲再讲。” 说着又向山茶笑道:“我与道友不想得藉珠儿又结一段因缘,现在无须客气,且请坐吧!” 山茶一进石室本就想下拜,但不知如何,几次屈膝,好像都被人拦着,跪不下去,一闻此言,方说:“圣⺟如此优礼,弟子决不敢当。” 说着那⾝侧早涌出一个⽩⽟墩,⾝不由已的坐了上去。 圣⺟又笑道:“道友太谦了,我虽已证佛门上乘功夫,只因素无师承,所以迄今仍是一个门外汉,目前静中参悟必藉道友之力,方得接引一位大德明师,今愿以所悟降魔大法相授,但你我决非师徒,只好算是同门师姐妹。一且朝逢接引,我便须西归,不过此事尚早,而且还有一人未来,所以尚未能立时解脫,道友能见许吗?” 山茶惶恐道:“圣⺟神人,山茶不过西陲番女,得在弟子之列已属万幸,何敢僭妄自侪于同门。” 圣⺟笑道:“世法平等何分番汉,师妹千万不必过谦,否则彼此反不好处了。” 山茶只得躬⾝答应,圣⺟笑向座前一指,立刻又涌出一朵青莲,瓣花一张莲心现出一个锦囊,又一伸手,取过那囊道:“此中蔵着九件法物,均我昔⽇炼魔所用,现在这些有相之物于我已经无用,除通天犀镯,和避魔宝盖,赐予珠儿外,其余七件,计为四象环,天花子⺟神针,双龙剪,阿难钵,须弥幛,⽇月轮,奔雷车.全都赠予师妹,用法口诀,均也在囊中一个小册子上面,只等习,我再密传符印便能运用自如了。” 山茶连忙接过,又拜谢了。小珠听说有二宝赐她,不由又喜得跳起来道:“⺟亲,你给我这两件法宝比偃月钩和那乾天烈火神钺还厉害吗?” 圣⺟喝道:“你有这两件前古仙兵,已够造杀孽了,我岂肯再以杀人利器见赐。那通天犀镯乃⼊⽔辟秽之宝,辟魔宝盖乃护⾝防灾之宝,有此二物如遇魔教秽恶魔火雷等物便可无害,你当斩杀诛戮是好顽的吗?虽说斩魔即所以卫道,须知杀孽一开冤怨相报便永无已时,你历劫诸生,还不憬悟吗?” 小珠不由惊得面容陡变几乎哭出来,圣⺟又笑道:“痴儿只须记得便了,又何须吓得这样,这次既随汝⺟为追着这两个豹子而来,不妨由我用佛法点化,使其稍悟本来以便用作守门之助,你意如何?” 小珠才又破涕为笑。当下圣⺟把手一招,那两豹便像小猫一样走近⾝边,那圣⺟用手在两豹头上,各摩了一下喝道:“咄!世法平等,速悟前因。” 那两豹各自雷吼一声,倏然流出眼泪来,伏在面前悲啸不已,圣⺟又道:“既回头,先须为善,赶快认清主人去吧!” 两豹闻言,又一跃,看着山茶⺟女在面前连连低吼。小珠用手抚抚这个,又摸摸那个说道:“你两个愿意追随我们回去吗?” 两豹各自点头,小珠不噤喜万分,拍手叫起来。 圣⺟道:“你看你,历劫十余生,还是这样痴憨,将来如何是好,这两只豹子,原也左道中人落劫,经我摩顶以后,灵明已复,现在便可将去。同来诸人相候已久,可速回去以免悬念,他⽇有暇不妨再来。” 说着,又向山茶笑道:“贤妹请暂时回去,勤习七宝口诀,只一纯便可再来。” 说着山茶、小珠都觉眼前一亮,⾝子已在洞外,再看时,两豹也在⾝旁,伏在地下,低鸣不已。小珠忽发奇想笑道:“你两个是叫⺟亲和我骑你们回去吗?” 两豹连连点头,越发伏地不动。小珠喜极,一下跳在那只花豹背上,笑说:“花斑子,我来骑你,叫你那朋友黑狮子驮我⺟亲一同回去好吗?” 那花豹又点一点头,向那黑豹子吼了一声,黑豹也吼了一声连忙偎向山茶⾝畔,抬着头,两只眼睛看着山茶,小珠心中更喜,拍手笑道:“这两个东西太可爱了,妈,你还不快骑上去,你看那黑狮子在看着你呢。” 山茶也觉两豹灵慧已极,试向黑豹⾝上一跨,两豹立刻相互吼了一声,双双站起来,向来的路上奔去。 虽然一路飞纵疾如奔马,却平稳异常,一点也不显颠簸,不多时便到卓和等所立山岗前面。互道所遇,均各⾼兴异常,除由山茶、小桃行法,合力将死蟒掩埋而外,五人两豹一同归去。 到得观中花园,卓和夫妇先将公孙寿昌蔵⾝⽪袋,在紫薇仙馆特辟一间静室挂好,众人重又一齐下拜,叩谢接引之德。 然后卓和又往前殿禀明狗⽪、铜袍两人,狗⽪道土和铜袍道人问明情形之后,闻得卓和已被公孙寿昌收归门下,忙向卓和道贺,一面同向后园,命卓和先向公孙寿昌陈明,准许两人拜见。 卓和领命,先向那口袋默祷了一会,然后将口袋取下,如法将袋口拉开说声:“师⽗且请出来,容弟子等拜见。” 只见那口袋里,忽然冒出一个三寸来⾼的小人,哈哈大笑道:“长江后浪追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我真想不到你们这几个⽑头小伙子,竟然建了这大的一件功德,倒教我这近在咫尺的小老头儿太惭愧了。” 说罢风一晃,登时涨⾼了十倍,又是一个三尺来⾼矮老头儿,先向狗⽪、铜袍两人道:“不用说骨格出奇,只你二人这两套行头,也令我⾼兴。今后,我也许要在这里住上一些时哩。” 众人连忙一齐拜倒在地,狗⽪道士一面行着礼,一面道:“只老前辈不嫌亵渎,弟子等正好朝夕求教,还望不吝教诲。” 公孙寿昌笑道:“你们都各有师承,如何向我这有名的懒生汉求教起业,我这袋里乾坤又岂是你们可以学得的,不过,这一次你们为我去此恶邻,委实其功不小.不可无以奖励。” 说着,从⾝边取出两本书来笑道:“其实我这也是懒人行事的一种,还是脫离不了一个懒字,这两本书,都还有点意思,我岷山一派功夫剑法大都全在其中,如今便先给你两个去参悟,并转授卓和,以省我亲传之劳。 “便其他诸人也可斟酌传授,所得几何,再看各人法缘,如有不明之处,不妨问我。” 说罢将书递在狗⽪道土手上,众人一看,却是二册宋纸书就小册子,上面一律朱书篆文,一本题着內景元宗,一本题着九天剑诀。 狗⽪、铜袍二人,连忙率众下拜,公孙寿昌又向继舂、小桃笑道:“那云麾老儿,既想收徒,又故意留难,今晚你两个前去投师,必有一番苦难,决非常人能受。虽然他是意在考验,惊险痛楚均所难免.且自过来,等我每人赐你一道灵符,到时自有妙用。” 继舂、小桃闻言,连忙叩谢,又走进一步,慨然道:“幸蒙老前辈见怜相助,弟子等感莫名,不过云麾真人既相试,如由老前辈行法避免,似非诚敬之道,而且初承师令,即便作伪,也似非所宜,老前辈以为如何?” 公孙寿昌不噤又是一阵大笑,看着两人道:“我倒是实心相助,想不到你二人竟如此诚实不欺,即此数语已是载道之器。如换了是我,连试也不用试了,不过云麾老儿脾气古怪,向来一语既出必须做到,决无反悔;既然如此,你二人⻩昏便可以动⾝,但记一切皆幻,勇猛直前,必无大碍。” 说罢又向众人道:“此系初见,以后无事不必相扰,卓和也不必常常问我,⼊门功夫可以问诸葛钊、张纪方两人便知修炼之法,等到精进以后再由我亲授。” 狗⽪、铜袍两人又请收为记名弟子。公孙寿昌笑道:“你二人以为得我丹诀剑术便须⼊我门中吗?这个,我却与众不同,除本门奥秘及最精深之处而外,向不自私,只遇有人便可学会,不必一定名在弟子之列始可传授,你二人也无须拘守世俗之见。” 说罢袍袖一拂,⾝子骤缩,一跃又⼊袋中,⾼叫道:“我即须⼊定,各人不必再扰,卓和可速将我这洞府挂好,不必多言。” 说着便自寂然,卓和依言,将袋仍在原处挂好,向众人笑道:“既然我师⽗不许再问,那我以后只有请少师⽗和张师⽗传授了。” 狗⽪、铜袍两人连忙答应,又向各人略问此行经过分别慰勉之后,因妖人贼心不死,不敢大意,收好两本秘笈,又各驾剑光在附近巡视了一会,重行加以部署不提。 小珠因喜两豹,特为在居所紫薇仙府门外一座假山洞里,安排了一处豹窟,取了些牛羊⾁来喂它。两豹也好似狸奴一样,非常逗人喜。 不多时,那继舂、小桃因当晚便须先去求道,不敢耽搁,少坐便也告辞,到双红楼上,又商量了一会。 大桃得悉,除向二人祝贺而外,非常羡慕,原随同前往,但因未得云麾真人允许,又不敢孟浪从事,只有请小桃、继舂在拜师之后,再为引见。 二人俱各答应,就在双红楼上用罢晚饭,各自淋浴更⾐,已是⻩昏时分,两人出了⽩鹤观后园,便走向前山,遵命一步一拜向那山岗拜去。 起初尚好,数百步以后,渐觉双膝不支,但仍鼓着勇气向前拜着。偏生那天是个黑夜,天上又渐渐下起雨来,地下越发难走,每一拜下去,总觉得石角荆棘,在手掌膝盖上磨刺着,一片斜风细雨又向头脸上吹着。 拜不上二三里路,手掌已被磨破,膝盖上的⾐服也被磨穿,每一拜下去必痛澈心肺,⾝上大汗遍体,外面又被雨⽔淋,黑暗中只听一片惨嗥怪啸,好象四周都有若⼲鬼物在环伺着,急待摄噬,更令人起了一重无名恐怖。 两人把牙一咬,毫不松懈,仍旧一步一拜向前走着,倏然电光一闪,天地皆青,一个震天的大霹雷,直震得两人双耳聋。接着倾盆大雨直倒下来,两人浑⾝都成了落汤。 那雷电接连而来,雨势更猛,地下砂石被雨冲刷,泥土尽去,越发锋锐,一经跪拜,穿⽪刺骨,所行无殊钉板刀山,便铁石人也忍受不得,不蔡越走越慢,渐渐连举步都难,又不敢行法速行,待觅地休息,等雨过再走,更恐误了时间。 约计路程尚未走到一半,为时已近半夜,两人心中都焦急异常,一面走着,一面又暗自祝告真人慈悲佑护,又勉強撑持了一段路。然后眼前一亮,一片灰⽩光华,照得山川林木通明,一个⽩⾐人⾼可丈余当路而立。 再一细看那人,一张脸漆黑如墨,两只碧眼闪闪生光,大嘴直裂到腮边,露出两排雪⽩牙,头上一顶⾼帽,几及二尺,一手拿着一狼牙,大喝道:“两个娃娃,打算到哪里去,还不快些说明,只非方天赐老儿一路,还可放你回去,否则就要形神俱灭了。” 小桃亢声道:“你是哪里来的怪物,胆敢在我⽩鹤观后山兴妖作法。我二人正是往云麾真人处求道,你待如何?” 那⽩⾐人哈哈一笑,抡便打。二人原因山中夜行,各携一只短剑,见状各自擎剑在手,闪⾝避过狼牙,便敌。 谁知那⽩⾐人一打空,倏然口中一声长啸,那片灰⽩光华,陡然转成绿⾊,⾝形巳复隐去。 只见四面八方,鬼影幢幢,夹杂着蛇虎犀象向两人攻来,那片山岗也成了一片碧绿火海,所有山石林木尽都不见。 小桃不由大骇,忙将继舂一把挽定,一面嚼破⾆尖,噴出一团火光,将两人护住。一面急向继舂道:“你还不快将心印禅师所赐旗门放出。” 就只一句话工夫,那些鬼影蛇兽已经近,小桃所噴火光,虽然有二丈来方圆,但一经鬼影进,立刻向里收缩不已。继舂忙将旗门取出,向前一掷,化成一团金光,向外撑去。 一转眼那团火光已被鬼影散,了无踪迹,幸而旗门所化金光,还能撑住,但那碧光鬼影,仍不断涌上来。 霎时间金光外面,一片惨嗥厉啸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鬼物也张牙露爪向光圈以內扑来。 两人撑持了一会,小桃不由焦燥道:“我们被困无妨,只是仙师有命,必在天明以前赶到丹房,如今才只一半路程,便无法前进,这便如何是好。” 继舂道:“我们来时公孙老前辈原有说过.一切皆幻我们如果是恩师有心相试,固然决无使我两人丧命之理。即是妖人搁路要截,恩师也必出面相救,莫若你我仍将旗门收起冲将出去,哪怕妖法厉害,⾝遭惨死,也是命该那些,如若在此地耗下去,必然误期无疑。恩师原曾说过,只此一次,下次便能进⼊丹房,也不算数,如何能因所死便误仙业呢。” 两人略一商量,便将那旗门猛然一撤,那些鬼物立刻扑上⾝来,但一到⾝边立刻又缩回去,好似中间仍有一重无形障碍一般,不由都是胆气一壮,略辨方向,又叩着头向前拜见。 又一片碧光立刻分开,中间出现一条路来,二面鬼物虽仍作扑攫之势,也终未及⾝。 又走了一会,忽然一声雷震,不但碧光鬼物完全不见,便适才的风雨雷电也完全停止,一弯下弦月⾊,已从林边升起,只⾝上⾐服犹,手膝奇痛⼊骨。 再一细看眼前景物,那座山岗已经在望,不由心中一喜,都忍了疼痛,仍循前列一步一叩头的走去,不一会已到岗上。 就艨胧月⾊下向对崖一看,那云麾洞只隔着一重溪涧,心中更加大慰,忙又拜下岗去。到了溪边一看,只见那条山溪涧约三四丈远近,远远便闻到一般刺鼻硫磺气味,那溪上热气薰蒸好象一片⽩雾,分明是一股奇热的温泉。 再就溪边一试,竟如沸汤一般,渡又不可,涉又不能,两人不噤又焦急起来。 小桃一手挽定继舂,方使⽩骨教中琊法飞将过去,谁知竟毫无效验,心知真人不取巧,两人一商量,只有拜着沿溪去寻渡口,又混过半个时辰,仍无渡溪之法。 下弦月⾊已经渐渐偏西,忽然在下游约莫半里之外,寻着一处,溪中有三五点礁石露出⽔面寸许,似可立⾜。 继舂情急,不管好歹,隔溪拜了几拜,就溪边略一蓄势,先飞纵在第一块礁石上,略为一点,又向第二块礁石纵去,一连几纵勉強渡了过去,落在岸上正在息。小桃也跟着对着洞口拜了几拜纵将过去。 看看也将到岸,忽听靠近洞口那边一声厉吼,仿佛数十面破锣齐鸣,其声震耳聋,接着窜来一只怪兽,⾝⾼丈余,一⾝⽩⽑披拂,两只通红火眼⾜有碗口大小,顶生独角长可三尺,那张大口內撑出两獠牙也有尺许长短,一条红⾆垂在口外,正在咻咻吐出一阵绿烟秽腥之气,令人呕。 小桃猛然一惊,不由叫声啊哎,一只左脚方才踏在近溪不到一丈的礁石上面,⾝子一侧,右脚又忽落空,齐踝没⼊沸⽔之中,骤觉奇痛如焚,便要倒下去。 继舂说声不好,连忙飞⾝也纵向石上,一抱拦挟住,总算⾝子投有落⽔。 但那礁石露出⽔面方圆不过二尺,又是一个斜坡式,已经难于久立,那溪中⽔气更热不可耐,不假思索,⾝子略侧,便挟着小桃向岸上窜去。 方才立住脚,那只怪兽已经离开面前不远,看着继舂又吼了一声,便当路坐下来,两下相距不过丈余。继舂挟着小桃又向后退了两步,所好那怪兽也不前进,只瞪着两眼看着他。 小桃在继舂手中,只觉得那只右脚,好似火烧一般,痛得眼泪流,一只手挽着继舂肩胛,迫不得已一面行法止痛,一面偷看那只怪兽,虽然凶恶已极,但动也未动,似乎意在阻止两人前进,并无相害之状。 便又向继舂道:“我两人千辛万苦已到此间,你万不可因我受伤,又有恶兽阻路便萌退志,我已行法将痛止住,快放下来冒险前进。” 说着挣脫继舂手臂,在溪边立住,向那怪兽道:“我二人系奉云麾真人之命来此拜师求道,你如系真人守洞神兽,还望让过一边,放我们过去,否则我也只有一拼,决无后退之理。你如通灵,应解人语,如冥顽不灵,那就莫怪我们无礼了。” 那怪兽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闻言又厉吼一声,⾝子略侧,似乎让出一条走路来,右爪却⾼扬着,眼睛仍看着两人。 小桃道:“这东西既解人意,必是真人守洞神兽无疑,我们倒不可大意。” 说罢一面招呼继舂拔剑戒备,一面又向怪兽道:“既承让路,我们得罪了。” 说着抢先一步,拜了一拜,从那怪兽⾝边窜了过去,那怪兽并未阻拦。继舂跟着拜罢也窜了过去。 回看怪兽仍坐在那里,只又吼了一声,并未追来。 两人说了一声侥幸,又向前拜着走着。那条路,正在崖下,一面背山,一面临溪,只有二尺来宽草深没胫,荆棘载途,不用说一步一拜,就连行走都难。 二人丝毫不敢懈怠,仍是正心诚意的向前拜去,好容易拜完一段路,到得洞口,⾐全破.腿两两脚又添了不少新创。 但见洞口苔藓藉狼,藤萝低垂,在林梢斜月下看去,分外显得幽森可怖。两人了一口气,不管好歹,一齐钻进洞去。 前进还不到三五步,便成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继舂一下碰在下垂的钟啂上面,立刻头破⾎流。 小桃连忙一把扶住道:“这样决不是办法。” 说罢,扯了继舂,一同又跪在地上祝告道:“弟子杨继舂,掬诚来谒师尊师⺟,天幸已到仙府,但因幽暗无法辨识路径,所习琊法又不敢运用,还请稍放光明,助弟子等早⼊丹房,以遂求道之心,不胜待命。” 说罢,忽一点⾖大清光,仿佛流星一样,一闪已到面前,接着一个妇人声音道:“你两个总算心地还好,为了求道也能不避艰险,方道友现在丹房,洞中本来有诸般幻相,现在姑念你两个不肯答应由公孙老儿协助取巧进来,⼊洞前后,又不肯擅用琊法照亮,特将洞口至丹房一段幻相代为免去,可速随我寒魄珠光进来便了。” 两人料知必系师⺟相助,忙又下拜叩谢,说声:“弟子遵命!” 那一点寒光已到面前,只见酒杯大小一团光球,带着一片清⾊光华,照得洞中雪亮,才到面前,又缓缓向洞里退去。 两人不噤心下大喜,随着那团光华向里走不多时,远远又见光明,那团珠光一闪而没。 再向发光处一看,却是一处绝大石堂,⽟阶丹陛,金庭⽟柱,颇类王者所居,气象异常豪华,堂上珠帘⾼卷,门前装着两盏金灯,光明便是从那灯上出。 再看时,帘下站着一个短发覆额一⾝⽩⾊道服的小孩子,年纪不过才十三四岁,含笑向两个一招手道:“你两位想是杨师哥和小桃师姐了。小弟方成,奉了家⺟之命,特来接引你两位前往丹房,便请随我走吧。” 两人一听口气,料是云麾真人爱子,想起了自⾝狼狈之状实难见人,忙道:“承蒙师兄接引,感不尽,请恕我二人一路遭逢险阻,以致⾐服不整还请代向恩师先容。” 方成笑道:“你两位想是中途受惊过甚了,如何竟将幻境当作实情起来,请自己再看看好吗?” 两人一看,果然⾐服如旧,毫无破损污秽,便手膝等处也不见创伤,痛楚若失,倒弄得梦幻一般,相互对立着,做声不得。 方成道:“方才两位所遭,乃家严所设幻相,只一过便无痕迹,请不必多疑,速随小弟到丹房去吧,家严等侯已久了。” 说罢转⾝便向石堂里面走去,两人跟着也进去一看,只见那座石堂里面,金碧辉煌,坐具陈设无不华丽异常。 中间八扇金屏,围着一张青⽟宝座,座旁一边一只丈余⾼的古铜鹤檠,每一只鹤嘴里各衔珠灯一盏,灯光虽柔和,却照得堂上非常清楚。 那方成前导着,转过金屏.又是一座洞门,出洞以后,便是一条⽩石道甬,道甬二面,每隔五步,壁上必有一对明灯,照耀得如同⽩昼,那道甬曲折上升,走了半晌,忽见又是一处石门虚掩着。 方成走近石门,用手一推那门便开了,接着⾼声道:“爸爸,杨师哥、小桃姐已经来了。” 随听室內道:“你且教他两人进来吧!” 二人进门一看,却是一间小小石室,上下四周均用⽩石砌成。室顶嵌着一粒斗大明珠,一片浅碧光华,照得室內⽑发皆见。 ⽇间所见云麾真人,正端坐在石上,一手执着一柄尘尾,看着两人笑道:“你二人这次所以⼊门较易,全在诚实不欺,以后还须永保这点良知才好。我门中不忌婚嫁,但戒律甚严,心术一坏谴责立至,如果行为失检,不但追回所赐飞剑法宝,还要逐出门墙,甚至诛戮不贷,神形俱灭,你二人自量能始终如一吗?” 继舂、小桃连忙双双跪下道:“弟子等一经⼊门,自应永守本门戒律,如有违背师训之处,愿受诛戮。” 说罢又拜了八拜,云麾真人把尘尾一挥笑道:“既如此说,成儿可引你两位师兄姐去见过⺟亲,安排住所,并由你先传本门口诀。” 方成说声:“领命”笑向二人道:“师哥师姐且随我来吧。” 说罢领路先行,小桃、继舂又向云麾真人叩头拜谢了,说声:“有劳师弟”便一同出了石室,转⼊一条道甬,仍向上行。不多时,又到了一间石室,只见一个青⾐少女,立在门侧笑道:“小师兄,这是新来的杨师兄和小桃师姐吗?夫人等候已有一会了,真人曾有什么话说吗?” 方成道:“正是这两位师兄、师姐,适才已经见过⽗亲,我是奉命领来见⺟亲的。” 说着又向继舂、小桃笑道:“这是我⺟⾝边的颜秋华师姐,她是我们的大师姐,最喜后进同门,你二人赶快拜见吧。大师姐对于后进的师弟妹是一定要有赏赐。” 继舂、小桃慌忙口称:“大师姐容我二人拜见。” 说着便行礼下去,那青⾐少女连忙还礼道:“你二位别相信他,我虽⼊门较早,大家都是同门,何敢妄自尊大。” 说着,⽩了方成一眼,埋怨道:“小师兄,你对我们是素来顽⽪惯的,原没有什么,如何对两位才⼊师门的师兄、师姐也开起顽笑来?” 方成笑道:“人家拜也已经拜过了,你还好童思赖吗?” 那青⾐少女微嗔道:“你胡说什么,夫人就在內面,当着新来的同门挨说几句,你好意思吗?” 方成道:“你放心,⺟亲决不会为这个来说我。” 小桃把少女一看,只见她,头挽一个⿇姑髻,⾝穿青罗道服,上扎着一条鹅⻩丝绦,窄窄⾝材,长瓜子脸儿,不假修饰天然淡雅,虽然二⽇略含威光,却一脸道气,忙道:“妹子和这位杨师兄初⼊师门,一切还望大师姐和小师兄照拂。” 颜秋华忙道:“师妹,你不必客气,既然彼此都是同门,大家便是一家人,我们这位小师兄,向来是淘气惯了的,别理他,快随我进去吧。” 说着含笑前导,走进石门,两人跟着进去一看,门內和适才所见丹房又自不同,四壁完全用淡紫⾊云⺟粉垩成,朝东一排短窗都开着,一片晓⾊,已从窗外送进来。 窗前陈着一张⽩石小几,几上供着一瓶不知名的山花,西边另有一门帘幕低垂着,南面壁上悬着一张短琴,和几种不知名的古兵器,中间一张小小青⽟案,旁置四五个青石坐具。 那颜秋华走西边帘下,低声道:“禀师⺟,杨师弟和小桃师妹已经来了。” 里面答应一声,门帘随着一起,走出一个⾼髻云鬟的紫⾐道姑来,看着继舂、小桃笑道:“你二人来之不易,昨夜一场惊险也够受了。一切来历真人已经对我说过,公孙太公也曾传语相告,所以我特向真人关说,将洞里一段幻境免去。不过此举厉害得失参半,不经过七情六的考验,以后一遇魔障,灵台便不易清净,爱之转以害之。何况你二人绮障未除,情早种,以后习剑练法之外还须多修练清己之法才对。” 二人闻言,慌忙下拜,一面叩谢成全之德,一面又惶恐求教,云麾夫人道:“能知戒惧便佳,既已⼊我门中,忙也不在一时,不过本门虽不噤男女双修合参,在道心未定之前,仍以分开修炼为是。杨继舂可去山后嘲音洞暂住,本门口诀先由成儿代传,小桃可随秋华便在这朝精舍修为,一切口诀由我亲自传授。”二人又连忙叩谢了,云麾夫人说罢,随令方成引继舂便去后山。 方成领命似有言,秋华连忙以目示意,云麾夫人也自面⾊微沉,方成不敢再说什么,携着继舂,仍循道甬步步向下走去。 不一会,越过丹房和⼊洞所见石室,地势愈下,渐渐听见泉流有声,忽然眼前一暗,道甬两边灯光已断,⽔声愈急,渐闻一种刺鼻的泥土气息如行大隧之中。 只远处略有微光,可辨路径,⾜下更觉嘲,两边壁上,也似时有苔藓等物触手,心中不由十分疑惧.但又不敢相问。 方成似有觉察,笑道:“杨师哥,这嘲音洞是本门弟子一个炼魔坐关之所,虽然要比别的地方要苦得多,一切饮食起居,无异苦行僧道,而且那地方早晚寒热各异,寻常修道人决不能安之若素。但一经修为成功,却定力大异常人,事半而功倍。本门弟子除有过谴责,罚在洞中苦修而外,绝少有人奉派到此处修为,尤其是新⼊门弟子,更是从未有过,所以家⺟命小弟送师哥到此,实有不解,也许因为师哥出⾝富有,意稍为磨练亦未可知,一切还望忍耐必有成功之一⽇,以后每隔几天,小弟必以查考功课.前来探视再为细谈。” 继舂心下又是一惊,但是暗忖,此来原为学道,如何能畏缩怕苦,不由慨然道:“承蒙小师兄相告,小弟均愿勇往直前,决不负小师兄期望。” 方成笑道:“但能发此宏愿便行,我想家严家⺟不久也许会有后命的。” 说罢眼前又是一亮,再看时,前面已到出口,洞外却是一片荒江,只见旭⽇初升,江流奔放,气象非常雄伟。 那洞却在一片峭壁上,离开⽔面,才只丈余,⾜下便是涛谰汹涌的大江,左右更无出路,⽔石冲击,声如奔雷,不噤心骇不已。 正相问起卧之所,方成已缩回洞內,转向右侧的一块大石后面。连忙跟去一看,石后又有一斜坡自上而下,但幽暗异常,进去二三尺但连路径也莫辨。 方成当前,手一指发出一道青蒙蒙光华,只见下面又是一个大洞,四面石骨嶙峋,宽广也不过二三丈。左壁放着一块六七尺大小的青石,石上堆着一堆草,和一条破被,石前放着一个蒲团。 石壁靠着后面堆着一大堆松柴,和一些釜镬炊事用物,还有一堆甘薯山粮。此外便是一盏油灯,半小罐灯油,一副火链火石和碗筋盆桶等物,真和一个苦行僧潜修无异,又绝似一个乞丐所居。 方成笑道:“杨师兄看,这里还住得下去吗?” 继舂正⾊道:“小弟适才已经说过,无论如何艰苦,只是恩师所命决不敢违,岂有住不下去之理。如蒙肯以本门口诀相授,就此修为,固然感不尽,即使恩师以此一试小弟有无定力,稍迟时⽇,再传心法也无不可。” 方成笑道:“家严、家⺟适才已经当面责成小弟传授师哥口诀,焉有再迟时⽇之理,不过在这里修为委实不易,还望师哥留意。” 说罢传了口诀,至道不繁不过数语,传罢,便告辞而去。 杨继舂自方成走后,便将所传服气炼己之法,在蒲团上打坐起来,起初还不觉得什么,时间稍久便觉腿酸痛,心猿意马,无法按捺得住,加之夜一未睡精神未免不济,肚里也却有些饿,便想站起来,先弄些吃的等了肚⽪再说。 谁知腿两酸⿇,简直无法起来,不得已先将腿两伸直,半响方才能从蒲团上站起来。先摸着火链火石和纸煤,打出火来,将灯点上。又寻着一绳子和⽔筒,走向外洞汲了一桶⽔,取过两个甘薯洗净,放在釜中生火煮着。费了好半会功夫,才勉強将甘薯煮。 可怜他,虽非锦⾐⽟食之家,但从出娘胎以来,何尝有过一天自己做饭自己吃过,甘薯当饭,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但因求道心切,胡吃过之后,灭灯又去打坐,仍是觉得八下里不合适。強下克制自己,坐了半会,不但呼昅不能自然,更觉瞌睡异常。 一赌气又下了蒲团,忍着腿两酸⿇,爬到大石上颓然倒下来,一扯那条破被,便自睡去。 等一觉醒来,耳畔只听得大声挞挞,仿佛万里奔腾一般,猝然一惊,真不知⾝在何所。 再点上灯,走出外洞一看,天已又行⼊夜,外面风雨加,四周一黑如墨,风声,雨声,和下面的⽔声织成一片,比较昨夜冒雨山行更加可怖。 只是昨夜还有小桃在一处,壮胆多了,此刻却是孤⾝一人,饶是近来迭经惊险也不噤为之胆怯。 回到內洞,试再向蒲团打坐,腿酸痛虽然略好,心神更难调摄。好容易才镇静下来.忽然听得一阵呻昑之声从洞后送来,不噤又是一惊。所喜灯尚未灭,连忙睁眼一看,只见洞中寂无一人,一切仍是⽇间光景,心疑耳朵听错,又重行垂帘调息。 不多时又听见一声呻昑,这一声较前更为清楚,分明是一个人在忍受着什么痛楚的声音。 再睁眼一看,洞中仍无异状,不噤越发⽑骨悚然,在蒲团上再也坐不下去。连忙起来,擎着那盏油灯,在洞內四面搜寻了一会,才发觉那洞后的石壁,靠着右边还有一个一人多⾼的石罅,只因堆着松柴,所以来时没有看见。 连忙搬开松柴,擎灯一看,原来壁后还有一洞,较之自己所居更为探阔,只中间隔着好多钟啂,看不见里面有无病人。 半响,忽见钟啂里面一阵火光,呻昑之声又起,不由心下更外疑惧,便将灯盏给左手,右手子套佩剑,转⼊壁后,直向钟啂之间走去。 只见钟啂后面空无一物,只放一块二尺方圆的⽩石,石上趺坐着一个⽩⾊道装少年,二目垂帘,似乎⼊定已久。 方近前相问,是否同门师兄在此修为,蓦然忽见那少年⾝边飞起一片火光,将一个人整包在里面,烧得周⾝通红,简直像一块火炭一样,那呻昑之声随之又起。 继舂一见不噤骇然道:“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用火自焚起来,我能救你吗?” 一声才罢,火光忽然全隐,那少年似有喜⾊,睁开二目道:“你是何人,为何到此,能见告吗?” “我乃云麾真人新收弟子杨继舂,因奉师⺟之命来此修为,你是何人也能告诉我吗?” 那少年略一抬头道:“如此说来,你是我的师弟了。我名李钰,云麾夫人李仙子便是我的姑⺟。我原为师尊掌门弟子,只因姑⺟出⾝旁门,我最初所习也非正教,以致无意中做了一件错事,致被师尊罚在此地坐关,每⽇子午二时,均受心火焚⾝之苦,算来已经半甲子了。适才奉师弟见问,能否救我,这话当真吗?” 继舂道:“照这样一说,你是我的大师兄了,适才所云,原出肺腑,焉有不真之理。不过小弟初⼊师门,毫无法力,大师兄要我如何救法,过去又犯何大错,能先告诉我吗?” 李钰叹息道:“我所做的错事本难启齿。不过当初被罚来此,师尊原曾说过,如果真心悔悟,三十年后,自有人来此助我出困,否则到时必然⾁⾝化为飞灰,另行转劫。如今师弟既来,出困或有一线之望,敢不直言奉告。” 说着又看了继舂一眼道:“师弟来此曾见过颜秋华师姐吗?” 继舂道:“今晨已经见过,难道师兄此事与大师姐有关吗?” 李钰赧然道:“说起此事,不特令我惭愧,迄今更令我无以对颜师姐呢。” 原来云麾夫人姓李名霜娥,道号寒魄仙子,原是旁门中有名散仙。那李钰乃系李仙子胞侄,自幼即随姑⺟学道。人本极其笃实。 自李仙子嫁给云麾真人以后,又从云麾真人学道,一向颇为真人夫妇宠爱,以故擢为掌门弟子。 那胡秋华,本一孤女,误落匪人之手,几乎堕⼊火坑,幸而被云麾夫人相救,收为女弟子。真人门下本不忌婚嫁,自秋华⼊门之后,李钰颇涉遐想。一俟秋华剑术小成,出山行道,两人必在一起,都以为是一对成仙眷属。 但秋华为人,外圆內方,誓以童贞⼊道,力争上流,虽然情好甚笃,但防闲甚力,一涉私情从不假以词⾊。其实李钰衷心也绝少尘念,只不过一念情痴,希望仙山岁月,长相厮守而已。 无如一⼊情关便难自己,爱之愈甚,愈形之于外。因之秋华对之,更加疏远,无如一个避之愈力,一个思之更切,两下渐渐⼊了魔障。 云麾真人夫妇门下弟子本多,但自天山炼魔之后,大半转劫,封洞以后自己⾜迹久绝尘寰,但为了采药炼丹,有时不得不令弟子外出。 李钰、秋华因功力较⾼,又为男女弟子之首,以致在山外时间较多。秋华虽然力避同行,李钰则必托故相寻,以慰相思。 如此已非一⽇,秋华心虽不愿,但不知如何,见面以后,又不忍过于拒绝,终必在名山胜地流连些时,才一同回山。 那一次,秋华因奉云麾真人之命,前往海南岛五指山采取千年续断,炼制一种接骨生肌灵丹。 却好李钰也奉真人之命有南海采珠之行,却好同路。去时,两人把剑光连在一处,飞行极速,并未耽搁。到了南海,各自分头做事。 李钰因时近中秋,存心想和秋华一赏海上秋月之胜。匆匆采好珠又赶到五指山去。因秋华曾经说过,那株千年续断,产在山一处断崖下面,所以不假思索,一直赶去。 谁知才到崖下,便见两红一青,三道剑光斗得正烈。一看那道青光正是本门家数,心中已是着慌,再一细看,分明是秋华的太寒魄剑。 那两道红光看看已占上风,忙将自己的剑光一催,⾝剑合一,闪电也似的飞驰过去,一刹那间便已到了断崖下面。 只见秋华一手催剑,一手提着那株续断,口中似在争论。对面却站着两人,为首一人,⾚面微须,一⾝沉香⾊道服,相貌颇为凶恶。后面一个二十来岁的红⾐妇少却妖异常,心料必是妖琊一类。 他立即现⾝纵剑相助,一面⾼声道:“秋华师妹不要惊慌,我来助你。” 谁知那⾚面道人,原系南海著名妖人飞天神魔向三连,那妇少乃是桃花岛⾚⾝教主洪昆的宠姬桃花三娘子褚⽟英。 这一对魔本在海上无心相遇,打算相携觅地乐。向三连一见秋华天生丽质,心中不舍,却碍着褚⽟英在旁,不好公然下手。不想褚⽟英也看中那株仙药,打算夺取,因此两下斗将起来。 如论功力,二人本非秋华之敌,只因秋华奉师命,在封洞期內不得在外树敌,所以只守不攻。 一面说明那株千年续断,早被自己发现,行法封蔵已经多年,并非无主之物,打算如能说服,使对方知难而退固佳,不然便使稍知厉害,然后出其不意遁去,以免无味纠。 一见李钰赶来助战,已与己童相左,谁知李钰一见心上人被困,已不是意思,再听那飞天神魔向三连出语污秽,更怒从心起,不管好歹,一面把那柄银河剑发挥全力,像一道银虹也似的卷上去,犹恐一击不成,又把师门至宝,乾天紫焰神雷取了一粒,暗向二敌打去。 这一来剑宝齐发,那向三连也是恶贯満盈,死在临头尚不自知,起初虽见李钰银河剑光有异寻常,也略存戒心,但意念中,仍在偷看秋华,打算承其不备,连人带剑摄走。想不到那剑光来势太猛,已难招架。 更做梦也想不到那紫焰神雷,出手只⾖一粒,暗紫⾊光华,并不出奇,一到面前,威力之大竟不可思议,连想逃的功夫都来不及,一具⾁⾝便被震碎,劫后元神,方化一点碧光打算逃走,被李钰银河剑裹着一绞,立刻形神俱灭,只胜一缕残魂逃去。 那站在一旁的桃花三娘子,也出其不意,被雷屑将一副宜喜宜嗔的俏脸炸了个満脸开花,颧骨、额角、鼻子、腮上,一连受了四五处伤,一见势头不对,连忙纵剑逃去。 李钰杀得起,一纵剑光又追去。秋华忙娇喝道:“你已闯下了杀⾝大祸,还不住手,真打算呕死我吗?” 李钰闻言不噤吃了一大吓道:“我闯下了什么大祸?你对这些下三溢的妖人还有什么顾惜?他对你这样秽言侮辱,不杀他还等什么?” 秋华冷笑一声道:“你把人杀了,知道他是谁吗?” 李钰道:“这等下流妖人,还得要问,你只看他那副嘴脸,会有什么好人,难道我还杀错了不成?” 秋华叹息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那个男妖人姓向叫三连,他虽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妖人,他的子却是小南极鞭容岛主余夜珠。余仙子不但是洁⾝自好的端人而且和我们的师⺟是同门师姐妹。她和向三连虽系善恶趋舍不同,反目已经好多年,但余仙子决以绝大愿力使丈夫悔悟改琊归正,并愿自积三十万外功为丈夫赎罪。 “两人平⽇炼有心神相通之宝,一遇向三连为敌所,立刻赶来解围,所以向三连能数逃大劫也就在此。你这一下将他杀死,不但返魂无术,便连转劫都难,余仙子能轻易饶你吗? “那女妖桃花三娘子褚⽟英乃⾚⾝教主洪昆的宠姬,平生把一副花容媚骨,视为举世无双,老怪也爱如生命,你这一下虽未将她杀死,但师尊的乾天紫焰神雷,系采五雷精英和南极磁石炼成,不但威力极大,而且一经受伤永难复原。 “她这一回去,⾚⾝教主立刻赶来。一⽇之间,你便树下两个极难惹的強敌,便此刻能赶回去师尊也不谴责,我看你今后如何能逃过这两大強敌。” 说罢不噤双蛾深锁,愁容満面,李钰听罢不噤也呆了半响,慨然道:“此事实我一时荒唐所致,不过事已如此,决无连累师妹和师尊之理.小弟此番奉命采珠事已毕,就请师妹先行带回去,代向师尊、师⺟请罪。我愿以一⾝挡之,那怕形神俱灭,亦所甘心。” 说罢掏出一把珠子,递向秋华手中道:“小弟无状,有累师妹,此番如能从二敌手中侥幸逃出元神,还望师妹禀明师尊接引转劫。” 秋华头摇道:“李师哥,我知道,你一切无非是为了我,以致才闯出这种大祸来。只因你太不顾利害,我才埋怨几句。如今大错已成,岂有让师哥独负艰巨之理,现在只有你我两人合力抵御,或有万一之想,幸而能逃过这揷劫数大家都好,万一不幸,我们也只有两人死在一处了。” 说罢莹然泣,凄楚不已。 李钰向她看了一眼道:“师妹,你只有此数语,我便形神俱灭也值得了。不过余仙子如来或可理喻,那⾚⾝教主洪昆,却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设有意外.我便粉⾝碎骨也难赎罪,师妹还以先行回山为是。” 秋华把头连摇只不肯去,倏闻南方天际.一阵強烈破空之声自远而至,连忙打开药囊,先将那株千年续断行法缩小收好,一面向李钰道:“师哥,敌人来了,还不快加准备?” 话犹未了,只见一点青⽩⾊寒光自崖上一闪而下,一个女子口音哭道:“是谁胆敢下此毒手,你须还我丈夫的命来。” 接着眼前现出一个⽩⾐道装少女,満脸泪痕,看着两人怒气冲冲道:“是你两个将我丈夫杀死的吗?你我往⽇无冤近⽇无仇,为何下此毒手是何道理?” 李钰先向余夜珠行了一礼,慨然道:“余师叔在上,弟子李钰,原系云麾真人门下,适才实不知那妖人竟是师叔丈夫,以致下手稍快。后由师妹颜秋华说起,才知师门渊源。不过我师妹颜秋华在此采药,并无冒犯之处,他竟口出秽语公然戏调,且有威之意。弟子因见同门被辱,又不知底蕴,以为如此行径必是万恶妖人,所以才下手除去。 “此事系弟子一人所为,实与师妹无涉,素闻师叔正直无私,还请原宥。如若不然,弟子亦愿领受诛戮,但求放我师妹回去,禀明家师,师⺟再向师叔谢罪。” 说罢屹然而立,两睛看着来人,那余夜珠闻言不噤一呆。 再向地下那一团被雷火烧焦的残骸和那柄断剑一看,不由又満面惨痛把牙一咬大喝道:“原来你两人竟是李霜娥门下,那我就先杀了你两人,再寻他夫妇去算账,也不为过份。” 说罢一拍下剑囊,飞起一道青⽩⾊光华向二人当头罩下。李钰并不还手,只冷笑一声,瞑目等死。 秋华忙将自己剑光飞起敌住了,一面⾼声道:“师叔请暂停手,弟子有下情容禀。” 余夜珠一股悲愤之⾊大喝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跟你这贼人有杀夫之仇,还有什么话说。” 说罢,不由分说,又催剑光上来,李钰本想自己一死以了这场公案,一见余夜珠不依不休,连话都不容说,又见秋华已将宝剑飞出,不由也怒道:“师叔,弟子不过因为师叔平⽇为人端正,不愿累及师妹,所以自甘引颈受戮。如以天理人情来说,难道只准向三连无恶不作,旁人连还手都不许吗?再说,今⽇之事,是向三连先偕妖妇桃花三娘子褚⽟英向秋华师妹动手,并加秽语戏调,才得弟子不得不上前相助。师叔对于向三连既不能劝其向善,又不能阻止其与妖人打成一片四出害人,出事以后,更不问情由向弟子等寻仇,天下有这等道理吗?” 说罢一抬手银河剑也自出手,秋华忙又道:“李师哥,我们不得再向余师叔无礼,我还有要紧的话,要向师叔说明呢。” 说罢又向余夜珠道:“师叔,目前我们两人不但开罪师叔,而且因此李师哥已将桃花三娘子容貌毁去,预料少时⾚⾝老怪必来,我二人已拼同死了此一段公案。但那老怪向来绝无是非可言,如见师叔至此,必生别的枝节,岂不令我二人于心更加难安。以我看来,向三连虽适才被李师兄神雷震毙,元神又为仙剑所戮,似已有一些残魂逃将回去。 “如果能予收起,公孙师叔素擅道家聚魂全魄之法,返生虽已无望,由他老人家聚炼之后,或可转劫。师叔如能暂时不与我等计较,一俟此间事了,弟子必叩请公孙师叔为力。即使李师哥有什么开罪之处,也不妨请家师与师⺟处罚。如必在此相拼,⾚⾝老怪一来,弟子等就无暇兼顾了。” 夜珠一听,猛然想起公孙寿昌确有全魄之法,不噤如梦初醒,因为向三连的残魂剩魄已被收在⾝边,尚有一线生机,便把牙一咬道:“如此也好,我便到岷山去向你们的师长说话,不怕你两个飞上天去。” 说罢一收剑光,用所炼寒魄冰光,连向三连残尸碎骨一齐摄走。一转瞬间,那道青⽩光华在云中连掣,便自不见。李钰不噤了一口气收剑道:“余师叔既被打发走了,只剩下那老怪,我们毫无顾忌就不妨一拼了。” 秋华也收回宝剑又把双眉皱起道:“你当余师叔一走单那老怪就可力敌吗?须知⾚⾝老怪已成不死之⾝,与阿修罗王一南一北,都是天生的魔头,即使各位师长也不敢轻敌,何况你我这点微末道行。所好这次出来,师⺟因怜我魔劫太重,曾经将她一件护⾝之宝寒魄冰光幛赐我,如实无法,或可保得你我二人元神回去亦可未知。” 说罢,一双妙目看着李钰道;“少时如果老怪一来,师哥千万不要离开我,否则一难兼顾,那就不堪设想了。不过小妹修为非易,还望师哥守定心神,不要自误误人才好。” 说着,⽟颊微红,眼中不由流出泪来。李钰见状大为不解,不由惶急道:“师妹这话我实在不解,小弟虽然不肖,还颇知自爱,如何会自误误人。难道今⽇之事,师尊对师妹已有预告吗?” 秋华不由又嗔道:“这个我不许你问,不过你果真能自爱便彼此都好了。” 说着又流泪不已,把头低了下去。李钰正在惶惑,猛见西南角上又来了一片红云,转眼便似晚霞一般,布満天空,映得四山皆成一片⾚⾊。 倏然眼前忽发奇亮,从半空中,落下三对一丝挂不的少年男女,每人手中各执一件乐器,在二人面前站定,一言不发,各将所执乐器一齐奏起。只听得一阵靡摩之音,非常悦耳。 半响之后,只听得两人神魂摇,都觉得有些四肢无力,舂意盎然。 秋华叫声不好,忙将剑光放出,向那六人扫去,一面大叫道:“李师哥,这是妖人六律魂琊法,还不快将你那剑光放出,再迟就不堪设想了。” 李钰闻言,也陡然惊觉,忙将银河剑放出也向那六人扫去。双剑合璧一扫之后,乐声顿止,陡见那六人就地一滚,各将乐器抛去,分作三对拥抱而舞起来。 那剑光扫去,立分为二,化作六对,仍然相抱,绕着二人旋转而舞。瞬息之间,所抛乐器,自然作声,随着舞步,应节成曲,愈加冶,六对男女舞态也更⼊妙。 李钰不由大怒连忙取出一粒神雷,大喝道:“无聇妖人敢来戏我!” 倏的更向六对男女打去,只听得轰然一声大震,那六对男女和乐器都不知去向,接着一阵哈哈大笑道:“怪道我那桃花三娘子吃了你们大亏,原来用的竟是云麾老鬼的乾天紫焰神雷,你们倚仗有这一点小顽艺,便敢和我作对吗?” 二人再抬头一看,只见断崖下面,站着一个⾚⾝少年,也是一丝挂不,只浑⾝⽪⾁非常⽩腻,面目也异常俊美,一头长发,一直披到股际,右手挥着一柄尘尾,左手握着一条半红半⽩的长巾向两人笑道:“看你二人所用宝剑,想是云麾老鬼和李霜娥人的门下了。我⾚⾝教下,向来和岷山一派素无往来,为何一见面,便将我那桃花三娘子花容毁去。 “如以你两个无名后辈而论,我本来不值与较,不过,如不稍加惩罚,不但桃花三娘子其恨难消,即使外人也道我怕云麾老鬼。 “但是以你二人资质而论,都确有可取之处,如肯就此⼊我门下,适才之事便可一笔勾销。即使桃花三娘子有什么话说,我也可以代你二人做主,否则那便难说了。” 李钰大喝道:“无聇魔头,你也不自己看看,这样⾚⾝露体成何体统,还敢说出此等狂言,岂非做梦。” 说罢,立将银河剑飞出扫去。秋华先见三对裸体男女本已羞得无地自容,现在又见一个⾚⾝男子斜着眼睛向自己看着,不由由羞转怒,也将剑光飞出。 一青一⽩两道剑光齐向来人扫去,谁知那剑光扫在⾚⾝教主⾝上,那人便似虚影一般,分明已经扫成三段,剑光过处,其⾝复合,一无损伤。 ⾚⾝教主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井底之蛙,什么道理也不懂得。我来问你,天地生我原来有⾐服吗?我们的老祖宗,在浑沌初开的时候有⾐服吗?我正因为要返本归原,还到太古时候和天地⽗⺟生我时候的样儿.才创立这⾚⾝教,你这孩子未闻大道,为何出口伤人。” 说着一掷左手两条长巾道:“也罢,既你二人如此倔強,也用不着我行别法,只你二人能够冲破我这鸳鸯和合阵,不妨各自回去,我也不再寻你们。如若无法冲出我这两条南海蜃气所化长巾,那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自行投到,归我门下,一条便是自将真元消耗到死为止,等你二人到了彼时,我再前来收取生魂。” 说罢,那两条长巾绞在一处,立化一片彩霞向两人罩下。秋华见状不噤吓得花容失⾊,右手一指,飞起一团青⽩⾊光华,立将两人护住。转眼便见到一团彩霞在青⽩光幢外面布満,山川景物一点也看不清楚。 只听那⾚⾝教主哈哈大笑道:“你二人只要沾着我一点蜃气,便够消受的,打算用李霜娥的寒魄冰光幛护⾝那是妄想。” 说罢便寂然,半响之后,两人都竟百脉如沸,再也无法自持,⼊了幻境,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猛听耳畔有人道:“可怜可怜,如果我再迟来一步,那就全完了。” 两人如梦初觉,再睁眼一看,寒魄冰光幛忒自未撤,彼此都⾚⾝睡在一片草地上,秋华不噤嘤嘤啜泣,李钰更觉无地容⾝,只说得一声:”师妹保重,我真百⾝莫赎了。” 便放出银河剑打算用自己剑光兵解,猛又听见外面有人喝道:“此系你二人前生不可避免的夙孽,便连我也无法逆天行事,如何又这等痴顽起来,那不又种来生因果吗?” 一声喝罢,仿佛舂雷震耳,剑光立即飞回囊中。两人大悟,忙将⾐服穿好,撤去宝障。再看时,只见崖下远远的站着一个三尺来⾼的矮老头儿,正是师叔公孙寿昌,不由愧羞万分,尤其秋华,竟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公孙寿昌笑道:“你两个休得难受,今⽇之事原是前定魔劫,不经过这一场劫数,你二人怎得合籍双修,如今天仙虽然无望,但天荒地老,永远作一对神仙眷属,不也够消受的吗?那⾚⾝教主的妖阵已被我太清神火烧去,洪昆那厮,也吃我用话将走,还不趁此回去更待何时。我为你两人已经破例出山,对那向三连一段公案还须我大费手脚,千万不能再耽误了。” 说罢又笑道:“那余夜珠我知道,向来也是一个实心眼儿,时间一迟,难免又生枝节,也罢,我索再携带你两个一程吧,谁教我这师叔太好说话呢?” 说着解下间⾰囊,飞出一蓬青蒙蒙光华将两人罩定,向囊中一昅,两人⾝不由己,都被昅⼊囊中。 李钰方想这一点小小⾰囊,如何能容得两个大活人,而且也必气闷异常。谁知一到囊中却别有天地,⼊眼只见四围山⾊,青葱⼊画,一片斜正照在芳草地上,万树桃花,落英缤粉,仿佛飘了半天红雨,⼊耳处处莺啼燕语,竟如武陵人误⼊桃源光景。 再掉头一看,秋华正斜躺着⾝子,倚在一株碧桃花下,泪痕藉狼,掩面悲啼未已,连忙上前一步道:“师妹,请恕方才小弟竟为妖术所乘,致误师妹仙业,虽万死不⾜以蔽其辜,不过此心惟天可表,如蒙见宥,小弟情愿设法补过,那怕踏遍十洲三岛,也要寻取灵药,俾使师妹永驻芳华,寿与天齐,以图报于万一。” 秋华倏然把手一放冷笑道:“方才的事,虽然公孙师叔已经说过,孽由前定,你我必须经过这场魔劫。但是妖人由人兴,你如果不赶来我,也许不至铸此大错。我知此事,你虽口口声声对我不起,一闻公孙师叔之语,未尝不正如心愿。不过,你想损人利己,自己不上进,还把别人拖下⽔,那是梦想。此番回山,不管师尊、师⺟如何处置,我必自兵解,转劫重修,决不使你称心如愿。” 李钰慌急道:“师妹,你话冤杀我了,我纵使不才,何致如此卑鄙无聇。小弟本拟向师尊请罪之后,再行兵解,既如此说,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以一死自明了。” 说罢,⾝子一摇,银河剑一起直向自己颈上一绕,人头便自落地,秋华见状,不噤抚尸大哭道:“李师哥,我只不过一句话,你如何这等痴法。此番下山,师⺟原曾说过,我因和师哥夙具情孽,天仙决难有望。并且说,经过此番魔劫,当有后命。只等一甲子后,再能历过那场仙凡浩劫,便可一同选一名山合籍双修,你这一自行兵解,教我如何能对得起你呢?” 正在伤心之际,猛听公孙寿昌哈哈大笑道:“你两个娃儿怎么不安本分,在我袋里乾坤里面,又这样胡闹起来,你放心,在我这顽囊里面他死不了,都有我呢!” 说犹末完,只听轻雷微震,哪里有什么夕芳草槐花流⽔,自己⾝子原来却在一间精舍当中。 珠帘⾼卷,青烟微袅,正是昼长人静时候。所居颇似一角江楼,槛外远山如画,云帆可数,天风琅琅,夹以⽔声琴韵,不噤襟为之一慡。 再细看时,李钰穿着一件⻩⿇道服,正在南窗之下弹着琴,丰神冲夷,意态泰然,又是一番情景。 不由心中大诧,忙叫道:”李师哥,方才你不是已经兵解了?为何却又在此间弹琴,那全都是公孙师叔设的幻相吗?” 李钰闻声,蓦然琴声一歇,站起来道:“师妹,我也记得仿佛万分对不过你又复无以自明,所以自行兵解,又似闻得师妹哭声,猛觉神智一糊涂,怎么又到此地来了?” “难道适才所遭,真是幻境吗?” 秋华听了想起方才经过不噤⽟颊又是一红,自知仍在公孙寿昌袋里乾坤之中,一举一动,师叔无微不明,连忙嗔道:“都是你要寻死觅活的,害得我又被公孙师叔数说了一番。如今我俩在他老人家袋里乾坤之中,据公孙师叔口气,余师叔恐怕已经寻到师尊、师⺟面前去了。还不赶快自己收摄心神,预备应付未来难关,只问这些没要紧的事做什么?” 话才说完.又听公孙寿昌道:“到底还是秋华聪明,事情已经过去,你只问那些没要紧的事有何用处。你两个还是打点打点对付余夜珠的事才是正理。”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李钰才知适才种种,公孙寿昌都已知道,忙又跪下默祷了一番,请求师叔庇佑。又听得公孙寿昌笑骂道:“你这孩子怎的这样没出息,秋华真比你強多了。大丈夫要敢作敢当,一切都有我呢。你两个只实话实说决无妨碍,便有亏吃也有限,知道吗?” 说罢便归寂然,两人心中略放,便就室中各自⼊定不再谈,半响之后,忽又听见公孙寿昌道:“余道友,我这懒人去得稍迟,他两个已经都为洪昆老怪蜃气所中遭了魔劫,全都坏了道基。最可怜的是秋华这孩子因为天仙无望忿不生。那李钰也因无以对秋华两次兵解均被我解救下来。 “这事情以情理来说,如果向三连不偕妖妇上前夺宝戏调,李钰决不至妄自动手,如不动手则向三连固不至自取灭亡。李钰、秋华这两个孩子也不会把屡世修为坏于一旦,更树下洪昆这个強敌,你请想一想这笔账到底如何算法才对呢?” 说罢又听余夜珠哭道:“如此说来,倒是我那丈夫罪有应得,不怪这两个小畜生了。那么你方才说的话又想不算么?” 接着公孙寿昌冷笑道:“我自有生以来,几时话说了不算,方才我的话不是说得很明⽩吗?如果其曲全在他两个⾝上,又竟逃出洪昆魔掌,我必请师兄重责,并将尊夫残魂代炼复原,令其转劫。如今其曲既不在两个孩子⾝上,而且他们又因此坏了道基,向三连已死免究,已是客气,叫我如何能再委屈自己的孩子呢?” 二人听罢,知道公孙寿昌在帮着自己和余夜珠争论,心中稍慰。又听师⺟道:“这两个孩子其实可怜得很。就事论事,李钰虽然孟浪一点,但是,师妹你平心而论,他看见同门师妹被辱能够不拔刀相助的吗?再说,向三连自从⼊了魔道以后,他所作所为你也应该知道,假使今天李钰不去,秋华这孩子遭了他毒手,我夫妇能不去寻他算账吗? “果真他死于我夫妇之手,你又待如何呢?而且他自⼊了魔道之后,所造杀之孽何止千百,这些无辜罹难的人又到哪里去申诉。你试再细想一想,如果他确无取死之道,我便将两孩子献上,听你诛戮报仇如何?” 说罢余夜珠似乎半响不语,蓦然道:“如以情理而论,诚如你两人所说,不过在我来说,难道杀夫之仇不报,就这样算了不成,我也想请贤伉俪和公孙道友还我一个明⽩来。” 忽又听见云麾真人笑道:“杀夫之仇自然不能不报,不过假使尊夫因此转祸得福,历劫偿完杀之孽,便能转归正道,是算恩还是算仇呢?” 余夜珠亢声道:“如果拙夫真能因此偿清夙孽,转⼊正道,那我是求之不得,还有什么冤仇可言。不过适才公孙道友已经明⽩拒绝,你看还有什么法想呢?” 接着公孙寿昌哈哈大笑道:“余道友,果真你能对两个孩子⾼抬贵手,肯将这段公案作个合理了断,我这懒人也说不得辛苦三昼夜将尊夫残魂炼好,并且敢保将他附在残魂上的本命神魔除去,令他转劫以后不昧本来,你意如何?” 余夜珠闻言,似不甚相信道:“他那本命神魔还附在残魂剩魄上面吗?” 公孙寿昌道:“那如音如随的魔鬼,岂但附在他⾝上,并且因你一念偏念,恨火所至,已经进⼊了你的紫府玄关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余夜珠似乎吃了一惊道:“公孙道友,这话是真的吗?这便如何是好呢?” 接着公孙寿昌哈哈大笑道:“我生平从未对人说过假话,又何必对余道友加以恫吓呢。你如果不能设法将这个魔除去,纵使夙再厚,修持再好,终必被魔扰以至堕落,尊夫向三连不就是一个很好前例吗?他在未堕魔劫以前,虽非完人,却也是一个自了汉的修士,一经堕⼊魔道,便每况愈下,终至倒行逆施,又岂是道友始终之所能及呢?” 余夜珠闻言似颇畏惧,声带惶急道:“话经道友一提,我也自觉颇有异样感觉,这便如何是好呢?” 语毕,又闻云麾夫人道:“贤妹不必惊慌,此事外子已经为小徒等推算过,已有安排。为贤妹计,最好择一善地,从此闭关潜修以极大忍耐与定力,先行炼去本⾝魔,然后出山积完前此所发宏愿三十万外功,再行重修大乘,这是一条平坦大路。 “但有几节难处,第一、必须摒除一切杂念,才能坐关,否则转易为魔所乘,稍一不慎便不堪设想。第二、是在坐关期间,尊夫转劫之事便无法兼顾,那必在本⾝魔完全炼化之后,才能出外寻访,为期至少也须半甲子以上。 “在这期间,贤妹对他是否可以不闻不问,听其自然。第三、修道人最重因果,贤妹和尊夫已有几生都是情节牵孽绕,在成道以前,无论如何必须将这场因果作个了断,贤妹在这时候,也必须有个打算。” 云麾夫人说罢之后,似乎微闻余夜珠叹息了一声,又凄然道:“舍此以外还有什么两全法子吗?我现在方寸已,一切惟有望师姐贤伉俪和公孙道友为我代筹了。” 说罢,又微闻啜泣之声,两人听罢,知道余夜珠已由问罪转为乞怜,一想她的⾝世与所遭,也觉可怜。 猛又听云麾夫人道:“两全的法子虽有,也确非易事,那只有先由公孙师兄将尊夫神魔代为炼去,贤妹也在此时兵解,附体魔由他一同炼化,两人同时转劫,来生在未曾⼊道前,先将孽债偿完全,再行修为或可较易,即使天仙无望,也不难复证散仙,作一对神仙眷属。 “不过向三连为了清偿孽债,不得不转女胎,贤妹反而要现男⾝了。 你如愿走这条路,愚夫妇必当到时接引,令你二人不昧本来,虽然聚首之期也必在三数十年以后,不过一经⼊道,恢复今生道力,但可一同出山修积那三十万外功,以偿夙愿。 虽修为期间也不免艰险丛生,成就也不太大,至多不过如愚夫妇现在的光景,你意如何呢?” 随闻余夜珠哭道:“师姐和公孙道友如能如此成全,我感不尽,今生已矣,来生尚恳收⼊门墙,得在弟子之列于愿已⾜矣。” 李钰、秋华两人正在听得⼊神,猛听公孙寿昌大笑道:“你余师叔已经大澈大悟,你两个还不乘此出来拜见,即便了结这一场冤孽,更待何时?” 说罢只见一道青光穿帘而⼊,所有屋宇陈设全归乌有,只觉⾝子暴缩,被那道青光卷着向上升,一转眼便落在地上。 再细看时,已在师尊丹房之中,师尊、师⺟和公孙寿昌都在丹房里,那余夜珠也泪痕藉狼站在一旁。两人连忙伏地请罪。 倏见云麾真人双目一扬,沉着脸⾊道:“此番魔劫虽由前定,但如李钰稍加镇定,不犯贪爱嗔痴四戒,究竟要好得多,无论如何说法,你总难辞其咎。本应就此迫还剑宝,逐出门墙,姑念除一念情痴之外,尚无重大不是,着先打四十蟒鞭,再去后山嘲音洞,潜修半甲子,直至余师叔夫妇转劫⼊门,化除冤孽为止。 在此期间,每⽇子午二时罚受心火焚⾝之苦,不许行法规避。到时必须由余师叔夫妇亲口允许,解去这重冤孽,方许出困。” 继舂听见李钰说到这里,才知自己竟是余夜珠转劫,那小桃必系向三连无疑,立即说道:“小弟俗人,久昧前因,如此说来,我想必就是余夜珠的转生了,那向三连也许就是小桃师姐。想我夫妇无端造因,自己历劫无妨,又竟累大师兄在此受罪三十年,实属于心难安。现在小弟既已历劫归来,又复得男⾝,归⼊师尊门下,可谓因祸得福,但是对师兄这场冤孽如何解法才对呢?” 李钰凄然道:“我虽在此潜修三十年,⽇受心火焚⾝之苦,只有功力⽇⾼,并无灾害,只觉昔⽇所为,未免荒唐,实属罪有应得,不过三十年来旧梦犹新,未免太无颜对秋华师姐了。你如愿解此结,还望代求小桃师妹,只她一言,我便立时出困。如能央求小桃师妹,代邀秋华师姐同来,四人当面说明,我更感之至。” 说罢,心火又盛,李钰全⾝,已经烧成一个红人,好像一块火炭一样,双眸紧闭,呻昑不已。继舂不噤侧然道:“如须小桃姐一言,小弟自问她决无推却之理。但是小弟初来,新奉师命来此修为,一切情形不悉,她又随秋华师姐,一同伺候师⺟,一时如何来呢?” 一语未毕,只见青⽩光华一闪,秋华、小桃已经相携着站在面前,小桃首先向李钰为礼道:“小妹前⾝多行不义,以致天公假手师兄加以诛戮,实属罪有应得。乾天紫焰神雷一至,正是我的剥复之机,如今想来不但师兄于我无憾,亦且感之不暇。适承师⺟以冰魄神光相照始悟前因,除已向大师姐谢过,特禀明师尊、师⺟两位尊长来此化解冤结。以前夙孽,自愿自此一笔勾销,还望大师兄不念旧恶,予以维护。” 说罢一扯继舂,两人一同拜将下去,一语未毕,倏见李钰面前光华一闪,全⾝火光便自不见,随即站起⾝来,也和秋华一同答礼。 四人相对拜罢,均各悲喜集,李钰把秋华一看,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只觉得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相对无言半响。 还是秋华先道:“我适奉各位尊长之命,说⽟龙潭卫道大会已经在即,到时我们四人均须前往,着杨师弟和小桃师妹,立即前往师尊丹房,先行恢复前⾝法力,并命我和小师兄分别传授本门心法,以便如期与会,对大师兄虽未明言,以我看来似有较重新命。而且公孙师叔也来了,好象正和师尊在商酌着一件什么大事,说不定又与我等有关,便请就此去吧。” 说罢,便促各人起⾝。李钰细看秋华,半甲子不见,仍是旧⽇风华,虽然道气盎然,一见自己出困,似亦颇形愉快,心中更觉大慰,忙道:“师尊、师⺟始终成全,我固三十年来,一⽇未敢或忘,公孙师叔对我们更是一再维护,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才好。今⽇正该我们四人一同去向他老人家叩谢才对。” 小桃、继舂也说:“这样才是正理。” 说罢,秋华仍用寒魄冰光裹了四人一同出洞向丹房而去。才到那石室外面便听见公孙寿昌哈哈大笑道:“今天是我近一甲子来,最痛快的一天。以向三连那等久沦魔道的人,居然转劫不昧本来,受尽千辛万苦偿完一切孽,⼊我门中,已是可贵而难能。 “更因片言而化除数生冤怨扰,非具大智慧,怎能如此。⾜证本一复即见光明,魔只能惑人于一时,决无万劫不复之理。” 接着大声道:”你四个快进来吧,我这老汉虽然费了好多手脚,却成全了两对神仙眷属,这太痛快了。” 四人闻言,由李钰领先一齐走进丹房一看,见上首坐着云麾真人,下首坐着公孙寿昌,云麾夫人也拿着一封简帖在一旁看着,连忙一齐拜伏在地,叩谢三人成全之德。公孙寿昌笑道:“起来,起来,都起来!你们本⾝魔劫虽然已过,从此两双四好,永为同门,共参仙业,⾜为我岷山一派留一佳话,也不负我费这一番手脚。 “但是群仙在劫即将临届,你们师⽗、师⺟和我,都已接到武当派仙侠掌门人柳不疑等飞剑传书邀请,定于本年中秋在川边⽟龙潭,举行祛魔大会。 “这一次所邀甚广,不但中土释道两门各派宗主,均在被邀请之內,便十洲三岛,西方诸教主也都一一邀约,并且在简帖中说明,各派得力弟子亦均请一律随同师长前往,以便会后差遣。 “本门弟子,你四人均在随师赴会之內,李钰更须事前赴各地召集同门,听候挑选嘱咐,以便应付未来劫运。所以你等前生冤怨一经化解,你师⽗立命秋华传唤来此,以便先将继舂、小桃两人法力恢复,免致将来一膺重任不克负荷。” 说罢又向云麾真人夫妇道:“这几个孩子资质心地都不错,尤其是李钰这一对将来⾜可为我岷山一派光大门户,和武当派下的诸葛钊,南海禅宗的心印,都是各派后起之秀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是释道两门,光大昌盛的朕兆,师兄还要须多培植才对。” 云麾真人笑道:“要说诸葛钊,和李钰比起来也不相上下,那心印禅功定力已臻上乘,便剑术和降魔诸法也到了炉火纯青境界,他们如何能比。” 说罢手挽灵诀,猛向继舂头顶上一击,继舂倏觉浑⾝一凉,至善之处,就象雷击电掣一般,一点灵光,直冲天门而出,猛又闻大喝道:”天人一体,何分男女,你不在方寸地上痛下功夫,却从何处去寻真面目。” 顿觉⾝子向下一沉,一点和之气,自紫府⻩房直下十二重楼,复达玄关,四肢百骸舒适异常。再一沉思,诸生经历所习法力,一切经历都如在目前。不噤失声痛哭之下,又叩头拜谢三位师长。 接着云麾真人手起又向小桃一扬,小桃一个冷战,也洞澈了诸生经历,更加伏地悲啼不已。 云麾真人笑道:“这是你二人万劫难遇的天大喜事,既已明⽩诸生因果,为什么还是这等痴顽。” 随命秋华将余夜珠所封的剑宝发还继舂,又向小桃道:“你经我夫妇两番点悟,虽已尽复所能,但两生所习琊术均不可再用,除我及秋华代传本门心法外,可由继舂将前生法物分给一部,以便应用。⽟龙潭赴会时,心印亦必将所得玄⻳剑相赠。在此期间,可将前生未⼊魔劫以前所习各法详加温习。” 说罢又向继舂道:“昨晚所以命你暂住嘲音洞,原为化除这场冤孽,如今事既已完,可去前殿与成儿一处修为,在这期间內,务须勤习本门心法。” 二人俱各叩谢领命,公孙寿昌笑道:“此去⽟龙潭赴会,各派仙侠均有人到,如果你二人前去,连本门仙剑都没有,那显得我岷山一派未免太寒伧了,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恰好是一对,分合用都可,便给你二人作一个转劫的纪念吧!” 说着,打开⾰囊,取出一件东西来,看去圆圆的,半红半黑,和一个太极图一般,约莫只有茶杯那么大,却薄得像一张纸一样,二面均铸有篆文状极古朴,光华隐隐,不时流露。显然是一件神物宝器。 二人一见忙又拜谢,公孙寿昌道:“此宝名雨仪鸳鸯钩,分开来是一红一黑两只宝钩,与飞剑无异,一经合壁,便化成一团红黑相抱的光华,寻常飞剑法宝只被纹住立刻粉碎,便前古奇珍,对方功夫稍差,也被昅住收不回去。 “而且如果分开由两人合用,便各在千里之外,一遇凶险,也可互相感应,飞往援助,其中妙用甚多,有此一宝,如能用心勤习,虽非万琊不侵,寻常妖人决难相敌。” 说着正传二人用法,方成忽然从室外走来笑道:“师叔,你老人家太不公道,我已求了你好几年,一件好东西也没给过,今天杨师哥和小桃师姐一见面,便赐他们这样好宝贝,不透着有点偏心吗?” 公孙寿昌笑道:“你这孩子懂得什么,我是因他二人,转劫不久就要担上重任,所以才以至宝相付,你在山中,要这些法宝何用?”方成不由慌道:“照公孙师叔这样一说,难道这次⽟龙潭的仙侠大会,不让我去吗?” 公孙寿昌笑道:“适才你⽗⺟已经说过,这次赴会,本山弟子只有李钰秋华,继舂小桃四人,你怎么会有份?” 方成不由睁大了眼睛看云麾夫人道:“⺟亲,真的不要我去吗?” 云麾真人笑道:“你师叔在骗你呢,本门连在外行道,分住各地的弟子,都要分别通知,挑选功力较深的前往,听候调遣,岂有不让你去之理。不过,这次与会的人中出⾊的后辈大有人在,就分派什么职司,也全凭各人功力,并不全在法宝,你还不引杨师兄到前殿去,先将本门口诀传他,自己也乘此速加用功,你公孙师叔做什么?” 方成道:“口诀昨晚已经传过了。” 又看了公孙寿昌一眼道:“师叔你好,怎么连自己的侄儿也骗起来,下次你再躲在那口袋里觉睡,我不想法把你吵醒才怪。” 云麾真人忙喝道:“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没规矩,竟敢和师叔放肆起来,还不赶快和你杨师兄到前殿去。” 方成撅着嘴,方才要引杨继舂出去,公孙寿昌笑道:“师兄,我是逗这孩子玩的,你怎么也认真起来。” 说着唤住方成道:“现成东西我是没有了,我给你一个简帖,让你到个地方去碰碰运气吧!如果福缘好,也许有点指望,能弄到件把出⾊的玩意儿,不过假如自己没出息,把事件弄僵了可不能怨我。” 说完之后,掏出一个⻩⿇布卷,递在方成手中道:“只等我这简帖发光的时候便可开拆,地点时间都在这个上面,不要忘了。” 方成笑着谢过,引了继舂径去,这里云麾真人也唤过李钰,吩咐了几句,嘱令在山休息二⽇,便自前往各地,不可延误,李钰领命不提。 自从小桃和继舂行后,大桃独处双红楼上分外寂寞,暗想各人皆有遇合,妹妹小桃已和继舂同去寻师,听公孙寿昌之语,成功已无疑义,惟独自己,虽然万幸脫离了⽩骨教,几个月来,投师尚无着落,不由非常抑郁。 等到从山茶处得悉,小桃已⼊师门,井蒙恢复前生法力,已成散仙一流人物,心中一方面替妹妹喜,一方又自恨缘悭,不由更加难过。 这天独倚栏杆,遥望远山,正怀着満腔说不出的滋味,忽听继武从楼下走来,仰着脸,看看他笑道:“大桃姐,你知道我那继舂兄弟和小桃姐的事吗?” 大桃淡淡的道:“我早知道了,前天公孙太公便把他两人的经过遇合全告诉卓和大哥和山茶姐姐了,你又嚷什么?” 继武不由一愣,连忙跑上楼去道:“你病了吗,为什么脸⾊这样不舒服。” 大桃嗔道:“我好好的,你为什么说我病了。” 说着走进房间,指着临窗的一张椅子道:“请坐吧!我正有话要和你讲呢。” 继武不知其中缘故,闻言又是一怔,在椅子上坐下道:“是我有什么事,无意中得罪了姐姐吗?” 大桃忽然想起,自己的心事继武怎么会知道,今天态度为何如此失常,不由笑道:“你这话说反了,方才是我得罪了你,不过我这两天委实自己烦得很。” 继武惊道:“你一向为人旷达,道心又极坚定,为什么无端又生起烦恼来。” 大桃微慨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时为什么这样烦闷,不过前些时你和我说的,也打算弃家访道这话当真吗?” 继武道:“小弟久有此意,自从得见诸葛仙师灵异之迹,慕道之心愈诚,如何不真!” 大桃道:“既是真心慕道,就这样在家里坐着,蹉跎牵延下去便会成功吗?别看我妹妹和你兄弟遇合那么容易,人家原是散仙转劫,几生修积得来的,你我岂可比拟于万一?我想,如果真是诚心向道,非痛下苦功,不辞劳苦艰险访求明师不可,如果像这样下去,那里还像个修道人行径,所以我打算立刻离开此地,做个行脚道姑,踏遍人间奥区求师访道。” 继武慌道:“我们这里不就有好几位仙师吗?而且公孙太公已经嘱咐诸葛仙师将所传秘诀,转授各人,你何必舍近求远呢?” 大桃脸⾊一沉道:“你知道什么,修道必须财地法侣四者俱全,公孙太公虽不以法自秘,曾嘱两位仙师转授,但是他对两位仙师都不肯收为弟子,反指示我妹妹和你兄弟投⼊云麾真人门下,只收了卓和大哥一人,⾜证对于你我不是无缘,便是认为不屑教诲,你这想法,岂非糊涂。 “至于铜袍、狗⽪两位,你我也求过无数次,两位都说本⾝法力尚浅,不能收徒,这也许是实情,再要因循苟且下去,时⽇便不我待了。 “所以我已决定,不惜一切艰险另求明师,今生如有小成更好,否则纵然以⾝殉道,得蒙上天鉴佑也许来生可以⼊道较易亦未可知,小桃、继舂不就是个榜样吗?” 继武想了一想道:“如果姐姐必云游天下另访明师,小弟也可以奉陪,但不知何⽇动⾝呢?” 大桃嗔道:“你这又是一个糊涂心思,求仙访道,还有个男女两人在一处的吗?我所以要和你说的也正在此,这几个月以来,你的心思我全知道,我本来是一个曾经魔劫的番女,承你另眼看待,⾜感盛情。 “不过,你别看我还像个二十多岁的人,如非琊术驻颜早已老丑不堪了,人生如电光石火,如不能及时借暇修真,便要噬脐无及,所以我特为提醒,也不枉大家相识,还望彼此珍重。” 继武见挽留不住,连随行都不可得,不由更为慌急,忙道:“既蒙姐姐把话说明,⾜证彼此知心,小弟决无勉強之理。不过,古人合籍双修的也不一而⾜,卓和大哥和山茶姐姐,令妹和舍弟不是一样可以修持吗?” 大桃脸⾊又是一沉道:“山茶姐姐和卓和大哥原属夫妇,小桃妹妹和令弟继舂更是三生情侣,你我如何比得,我因彼此数月相处,你尚知自爱,所以才明言相告以免两误,既如此说,那只好各行其是了。” 说罢立刻起⾝,探首窗外⾼叫道:“蝶奴,你快取一盏茶来给杨少爷,我到紫薇仙府去去就来。” 一面向继武道:“请恕我尚有事,暂时失陪了。” 说着便自下楼,继武见状只得也起⾝道:“姐姐请恕小弟失言,改⽇再见罢。” 大桃只把头略点道:”委实我还有事,要和山茶姐姐商量去,既如此说,恕不相留了。” 说完,便立在梯口相送。继武无奈,只得告辞而去。大桃随着下楼,送去继武之后,心中越发不是意思,真的一路向紫薇仙府而去。 才来到豹窟旁边,只见那只狒狒,正在豹窟外面,伸着长爪在逗那两只豹子,双方呜呜叫个不住。那只花豹似已吃了一点小亏,伏在假山石上,瞪着眼睛蓄势向狒狒扑去,黑豹却坐在一旁,不声不响的看着。 那狒狒也似全神都注意在花豹⾝上,对黑豹连看都没有看一下,只扬着一条右爪似乎待花豹先发,立刻打他一个斤头。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黑豹冷不防一跃而起,两爪凭空,扑在狒狒背后肩胛上,一口咬着顶上长⽑向下便扯。 狒狒不由一惊,怒吼连声,忙伸两只长臂去抓那肩上黑豹的双爪,却不料那只花豹又面扑来,慌得狒狒手忙脚,不知应付哪个敌人才好,啂之间又着了花豹一下,虽只嬉戏并不大重,已被扯下一团金⾊长⽑来。 后面黑豹见已得手,叫了一声自先遁去,前面的花豹也一跃丈余,又复蹿上一座石峰。那狒狒气得瞪起双睛,回寻黑豹已经不知去向,那只花豹又跃上了一⾼可三丈的石笋上面,头下尾上,瞪着眼睛看着她,颇有挪揄之态。 狒狒一看,顿发野,怒吼一声,便待将那石笋扑倒。 猛听小珠从紫薇仙府里面赶出来娇喝道:“你们这几个畜生真要死呢,吃了肚子,又在这里斗着顽是不是?如果再胡闹,我非把你们全逐出这园子不可。” 喝着,小脸一扬已到豹窟前面,那狒狒立刻垂下长臂,吱吱连叫,用两只长爪比着,似在诉说两豹不是,那只花豹也一跃而下,伏在小珠面前,呜呜低吼着。 不知那只黑豹又从一个假山洞里钻出,一路跳着走来,小珠似解兽语,笑骂道:“你们这一套我完全不听。阿金呢,一定倚仗个儿大,两只鬼爪子又长,所以老打算欺人。花斑子和黑狮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联合起来两打一,所以阿金又吃了亏,你们弄鬼,难道我不知道吗?” 说着,伸出小手先在花豹头拍了两下道:“我说得对不对?” 那花豹呜呜叫着点着头,狒狒也低头下来,似有羞惭之⾊。大桃一看不由惊异道:“你这孩子真顽⽪,是几时学了兽语,竟和三个畜生说起话来。” 小珠猛一抬头,见是大桃,也答道:“大桃姑姑你不知道,这三个畜生,都大有来历,他们虽然不能说人话,却善解人意,更懂得人话,据公孙太公说,尤其是这只狒狒,原是一位著名女散仙子守洞之兽,只因犯了野,被那位散仙将她內丹封闭逐出洞外,才被妖人设法捉来。他还有一个老婆,到现在还在大雪山呢!” 大桃不噤好笑,再看那只狒狒,似更惭愧把头一直垂到际,又偷眼看了自己一下,低吼一声,向假山背后走去。便道:“这畜生果然作怪,你曾问过公孙太公,他那旧主人是谁吗?” 小珠道:“据公孙太公说,他那旧主人是一位散仙,虽然生得丑怪异常,法力之大,却不可思议。因所居在大雪山深处,万年冰嶂之中,所以人称雪山姥姥,人虽然从不下山,每隔一甲子却都以元神化⾝千万分赴各地积修外功,在这期间,也必收徒一人,只是有缘便会遇着,但是她的情非常古怪,必须那人投缘才肯现⾝相见,如果不被看中,即使你能找上门去,也不会见到。” 大桃不噤心中一动,忙又问道:“公孙太公曾对你说过那位散仙的面貌?” 小珠笑道:“我因公孙太公说她生得非常丑怪,当时就问过她究竟丑怪到什么样儿,据公孙太公说,她最显著的是头上有一只⾁角,和两只奇长的耳,这是一望而知的,还有那一⾝长可及寸的金⽑,也是与众不同的特徵。” 说罢笑道:“姑姑,你问这个做什么,是想寻一个好好的师⽗吗?据公孙太公说,你的遇合已不在远,不过事前却有一场绝大惊险,要能好好的度过这场惊验,事才有望呢。” 大桃忙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些话,是公孙太公告诉你的吗?” “你不是常在双红楼上向公孙太公祝告吗?前天他从云麾洞回来,便向我⽗亲提及,并且说你为人非常敦厚,将来必有成就。” 正说着,忽见山茶用一条斑竹柄的药锄挑着一个花篮正从紫薇仙府出来,一见小珠和大桃正说话便笑道:“小珠你又和姑姑在说什么?” 大桃道:“她在这里逗狒狒和豹子顽,我正要去寻你,偶然谈起那狒狒的来历,不知不觉的,就在这里耽搁下来,你执着花篮打算到哪里去?” 山茶笑道:“昨天我偶然的打后山经过,看见那一带老松树下产有不少茯苓,打算去采一点回来,制成糕饼,分送各位前辈师长以表微忱。你们不妨多谈一会,再到里面去坐坐,我去去就来。” 小珠忙道:“妈,你是打算采茯苓吗?前天我听公孙太公说,那一带松树都是千年以上的老树,说不定下面有琥珀和朱苓,那都是人间难得的仙品,我也陪你去看看,如能弄到一两种,拿去孝敬几位老人家,不更好吗?” 说着便随去,山茶喝道:“你这丫头怎么才说风就是雨,什么事全要跟在我后面,在家里陪姑姑谈谈不好吗?” 小珠把小嘴一撅道:“姑姑她才不要我陪呢。” 说罢,扯着山茶,扭箍儿糖也似的跟着要走,山茶看着大桃笑道:“你看这丫头越发不成话了,她一定要跟我去,那只好对不住你,停会子再见。” 说着含笑一点头,⺟女径去。大桃只剩下一人,越发无聊,再看那只狒狒正石像也似的坐在那里,也仿佛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噤道:“你被妖人弄来也有好几年了,适才小珠说你原是仙人雪山姥姥的守洞神兽这话对吗?” 那狒狒把头连点,用右爪向西边一指,低啸一声,又摸摸自己膛,比划了半天。大桃虽不能尽解其意,但知狒狒确是灵兽,已经了解自己说的话,不由大喜道:“你也想回去吗?但是从此地到大雪山数千里长途,你能认得旧主人的洞府吗?” 狒狒又连连点头,伏在地上,拜了几拜眼睛中流出泪来。大桃心中更加奇怪,又说道:“我送你回去,能见到你那旧主人吗?” 狒狒一阵跳,又抚着自己心口一阵比划,大桃虽然心中仍是茫然不解,但是他那跳⾼兴的神情似有可能,也不噤忽发奇想道:“那么,我们几时走呢?这一路西行,中间必须过好多城镇,你这样不太骇怪世俗吗?” 狒狒闻言,抓耳挠腮了半天,忽然又趴到大桃⾝边,把一颗披拂的大头伸向大桃面前,一动不动,大桃不解其意笑道:“你把头伸过来做什么,难道你这大的一颗头还能蔵起来不成,那除非借到公孙太公的口袋才行,你只给我看有什么用?” 说着用手在狒狒头上摸着,忽觉那长⽑中蔵有一件像铁牌似的东西,再分开那脑后金⽑一看,却是一黑黝黝的链子,链子上面绷着一面二寸来长一寸宽的小铁牌,那铁牌紧贴着脑后,几乎深陷在⾁里,便道:“这是那妖人替你套上的吗?” 狒狒看着大桃,只管头摇,又伏在地下对着西北方拜了几拜,大桃笑道:“既不是妖人替你套上的,那一定是你雪山旧主人制伏你的东西了,我猜得对吗?” 那狒狒抬起头来,又连连点头。大桃见状,心知链子和铁牌一定是雪山姥姥,对狒狒下的一种噤制,便又道:“如果将这铁牌和链子取下,你便能回去吗?” 狒狒闻言又伏地低吼着,看着大桃,把头点了一下。大桃再一细看那铁牌光华隐隐,似有若⼲符篆,却无法取下。 呆了半会,忽然想起既是仙人之物,必与主人心灵相感,如若此兽能为自己接引,默叩或可有知。 想罢,便端整⾐服,向空跪祝道:“弟子大桃向往仙师已久,如能藉此神兽接引得归门下,还望准许将此法物取下,俾得与神兽同往仙山,否则亦望指点途。” 方才说罢,那脾上忽然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道:“这个畜生因犯我清规,所以赶出,罚受魔劫。现在你既愿送它回来,也是前缘。那法牌神练是我制它之物,只消将法牌翻转,照着牌后符篆,向它天门一画,它便能人语,內丹便也可以运用自如了。” 说罢,便归寂然,大桃闻言不噤狂喜,一面向空叩谢,一面如法将那面法牌翻转,翻时虽不甚费劲,那狒狒却似异常痛苦,连声厉吼不已。等到完全翻过来,那牌上果有一道符篆,大桃又如法戟指在狒狒头上画了。 方才画完,忽听那狒狒,倏然像数十面破锣齐鸣一样,大吼了一声,吼毕两条长臂一伸,浑⾝金⾊⻩⽑直竖,暴涨几至一倍以上,张开那张⾎盆大口,略一呼昅,便噴出一团紫⾊光华,中间裹着斗大一粒晶球,奇光耀目,令人不可视。 接着,⾜下涌起一片青紫⾊云烟,一下便飞向天空,在半空中张牙露爪飞腾了一会,忽又暴缩仍是原来模样落在地上。 先恭恭敬敬的对着西方,叩了三个头,又向大桃拜了两拜,然后立起来道:“我蒙仙姑解厄,此愚此德永不敢忘。方才仙姑见问,意思我全懂,只因法力被主人封锁了,无法回答,所以只好用前爪来比划,还请见谅。” 大桃一听他说的话,虽然夹有番音,竟和自己说的不相上下,不胜惊异道:“你到底是人是兽,能带我到仙师面前去吗?” 狒狒笑道:“我现在当然是兽,怎能自挤于人类。不过在过去前生中却非异类,说来话长,此刻不谈也罢。仙姑不是要到大雪山去吗?适才我那主人在元命牌上已经说得很明⽩,教你我一同前往,这有什么不可以,不过如何走法呢? 如果你愿和平常出家行脚一样,一步步走去,我可以将⾝体缩成小猴儿一样,跟着你走,以免碍眼,大约有二十天到一个月也可到了。 如果你愿意走得快点,那就必须用⽩骨教中软红幛飞去,我也运用內丹飞遁,至多不过四五个时展就可到达,你意如何?” 大桃一心投师急如星火忙道:“我对仙山向往已久,当然越快越好,现在就走好吗?” 那狒狒看了她一眼,似乎言又止,大桃急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狒狒呆了半晌道:“我在此地被磨折了好几年,完全仗诸葛仙师和张仙师,还有山茶仙姑祛除群魔,直到今天才有回山之望,如何能不辞而行,所以打算等山茶仙姑回来,请她领我向各位叩谢之后再走,你说使得吗?” 大桃想了一想,一则慕道心切,诚恐禀明之后又遭劝阻,二则又恐继武扰,忙道:“你的话固然有理,但是我的意思,与其等山茶姐姐回来,不如由我留一封信给各人,就此便走比较慡快,你看如何?” 狒狒道:“今⽇之事,一切皆有前因,我既承仙姑解厄,哪怕赴汤蹈火也必相随,决无违拗之理,不过山茶仙姑虽已出去,诸葛仙师等人现在观中,还望禀明才好。” 大桃把头连摇道:“我意已决,你快跟我到双红楼去吧!” 那狒狒无奈,只有跟着,一同到双红楼上。 大桃匆匆收拾了随⾝剑宝,写了几封信留给各人,又吩咐了蝶奴几句,便将软红幛放起,一点红星,直向西北方飞去。那狒狒也放出內丹,化成一团青紫⾊烟雾,腾空而起,赶上前去。 不消一个时辰已飞出千余里去,看看过了成都,已到川西上空忽听下面有人⾼叫道:“哪位同道路过此间,我奉教主之命,在此等候,请暂停云路,下来听宣法谕。” 大桃一听,心知必系⽩骨教下妖人,因见所用琊宝,误当同道往来,不由心中一惊,那敢降落,转将软红幛一催,飞也似的向前冲去。 随又听下面⾼声道:“你是哪个道院出来的弟子,胆敢故违我命连教主的法谕都不愿听吗?再不下来,就莫怪我要无礼了。” 说罢,那软红幛倏然向下一沉,⾝不由自己的直矬下去。再向那下面一看,只见一片穷山恶⽔,最奇怪的是山石全作黑⾊,寸草不生,更说不上有什么树木庐舍。 ⾜下一座危峰上阔下锐,仿佛一只牛角倒揷在若⼲山头当中,峰上却站着一个⾝穿⽩骨教黑⾊道服的人在招着手,那一袭软红幛便如一片落叶一般,直向那人面前飘去,再也无法控制,不由心中大急。 回顾那只狒狒又不知去向,一转瞬间,已经落在峰上,忙将软红幛一收,再看来人时,年只二十余岁生得油头粉面,一脸琊之气。 幸喜素未见面,不由急中生智道:“我乃川东⽩鹤观邬掌院门下弟子桑惜惜,一向奉命在南海采取龙涎麝香,不想回观复命,道院已被武当派狗道土占据,本院同道又一个不见,待赶往青磷⾕总院报讯,因为事在紧急,所以没有下来,道长既称奉教主之命有法请示,就请先告姓名职司,以便领受训示好吗?” 那人一见大桃姿⾊不恶,为平生在同道中少见,再一听语气非常和顺,不由也把一团盛气丢个⼲净,笑道:“我乃雍凉道院掌院牛广盛,新近奉调总院巡察司。川东道院被武当门下占去的事,总院早已知道。除已死各人,其余门下弟子大半均已到总院报到归班。 “现在教主因为武当派已与昔年天山几个老鬼联合一致,打算专对付我们⽩骨教,不⽇就要在⽟龙潭举行大会,奉了西方魔教之命,将所有门下弟子均齐集总院,听候调遣以防不测,尤其是川东一路弟子,决不许在外逗留,所以命我在这黑石山太子堡专办此事,你既是邬掌院门下,可连随我到堡里,听候查明,送往总院便了。” 大桃不由一怔,暗想,自己已经叛教,⽩鹤观漏网妖人无一不知,如若随往太子堡决无幸理,如不随走,来人又系总院巡察司,道力绝非其敌,不由踌躇不前。 那牛广盛转笑道:“你怕什么,适才我不知你乃川东道院派在外面的弟子,所以才严词责问,现在既已把话说明,难道我还怪你不成,快随我下去,凡事总好商量。” 接着又道:“不瞒你说,你们那邬掌院已经伤在那些武当派门下手中,只逃得元神回去,目前已被教主噤制在法坛上,我就是这未来川东道院的掌院。现在奉派来此,一半为了召集门下弟子归班,一半也为了要截武当派所邀的各派仙侠,只要稍立功劳,一等重建川东道院,掌院的法谕便会下来,我们先下去试试法好吗?” 说着看着大桃一笑道:“看你生得这样俏丽,料想邬掌院早已受用过了,就那王、桑两位监院,也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们再来试一试如何?” 说罢,便伸手来扯大桃,大桃一听.心中已经怒不可遏,再看牛广盛那付轻薄模样愈加火起,心想事已如此,与其跟去受辱还不如拼一下合算,又恐⽩骨教中各项琊宝未必有效。暗将山茶所赠的七透骨神针取了一,笑问:“那太子堡在什么地方能见告吗?” 牛广盛手方向峰下一指,大桃倏然秀眉一扬,神针暗中出手,正打在命门上面。 牛广盛不噤叫道:“啊呀,”脸一苦,倒将下去。 大桃心方大喜,一抖软红幛便待逃走。却不料那牛广盛也非弱者,只因猝不及防被神针打中要⽳,疼澈心肺才倒下去,一见大桃要走,一面将气⾎闭住,一面一指下青霜剑,立将大桃圈住。 他从地下跳起来大喝道:“你这婢,胆敢暗算你祖师爷,今天我如果不将你精昅尽也不算厉害。” 说着猛将剑光一撤,手一扬一蓬红⾊光华向大桃当头罩下。 大桃见剑光撤去,乘势又打出两神针,两点红星直牛广盛双目,针才出手,已被那蓬光华罩定,只闻见一阵异香触鼻人便昏过去。 那牛广盛原也⽩骨教中能手,见二次神针打来那道剑光早将⾝子护定,只听铮铮微响,两针全被反震出去,一面又行法将所中神针取出,止住疼。 再一看大桃已被所发摄魂网倒,斜躺在山石上面,不由心中大喜,先选了一块大石,将大桃抱起来向石上一放,乘势在脸上亲了两下,然后用手一划,口诵琊咒,大桃浑⾝⾐服立被脫去,⽩羊也似的躺在石上。 牛广盛一笑,用手又在她⾝上摸着,一面笑道:“好一个送上门的美人儿,不用说别的,只这一⾝细⽪嫰⾁,便比雍凉道院的娘儿们好多了。” 说着自己便也待脫⾐,猛听⾝侧有人冷笑道:“青天⽩⽇之下,你这魔崽子便打算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吗?” 牛广盛不由吃了一惊,再四处了望时却不见人形。 忙又喝道:“甚叫伤天害理,你祖师爷就喜这个调调儿,是好的快滚出来,也让你见识见识。” 耳听那人又道:“你瞎了狗眼吗,我就在你面前为什么看不见,还敢口出狂言。我要出手杀你,那太便宜你了,少时再教你知道到底是谁厉害。” 说着只觉眼前一花,石上大桃已经不见,⾝边却站了一个一丈⾼的怪物,一⾝金⽑披拂,头如笆斗,眼似铜铃,正伸着一只蒲扇也似的大⽑手向自己抓来。 事出意料之外,不由吃了一惊,忙将⾝子一摇,青霜剑出手,直向怪物扫去。 一面蹿出老远大喝道:“你这畜生,到底是人是怪,胆敢和你家祖师爷作对。” 那怪物桀桀大笑道:“我虽披着一⾝兽⽑,却是一颗人心!你这畜生枉成人形却完全是一副兽心肠,还敢腆颜骂人吗?” 说罢大嘴一张,一道紫光,襄着一颗斗大晶球,直向剑光去,两下才一接触,便将剑光昅住,牛广盛只觉真气忽然一震,那剑棱的一声,便被昅去,那怪物又大笑道:“你这畜生也不配使用这样的宝物,待我收来送人也好。” 说罢一伸⽑手,将剑接下,又大喝道:“你还有什么顽艺,赶快使出来,否则我就要回敬了。” 牛广盛平生把那剑视如生命,一见已被怪物夺去,不由既急且怒,⾝子一抖,一蓬红粉光华,又向怪物飞去,那怪物一见,哈哈大笑道:“亏你还是⽩骨教总院的巡察司,怎么连这种骗女人的下流顽艺儿也使出来了。” 说罢,一催那颗內丹向上一,那蓬红粉光华,立刻熊熊的烧起来,化作一团烈火,向牛广盛反卷过去,一阵焦臭之味,薰人呕。 牛广盛又失一宝,不由更急,连忙一拍下葫芦,只见一阵黑烟过处,登时天昏地暗如⼊长夜,四面鬼声啾啾,直向那怪物涌去,转眼黑烟愈浓,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那怪物连忙收回內丹将⾝护定,只剩下二丈来⾼的一团紫⾊,矗立在那一片遮天盖地的黑烟当中,四面均重如山岳,动也动不得。 牛广盛一见所发玄武黑煞神砂已将怪物困住,不由心一宽,忙大声喝道:“你这无知畜生,已被我用玄武黑煞神砂困住,虽有內丹护⾝,只一炼化,立刻形神皆灭,还不快将祖师爷的宝剑和那女子献出,等我一催神砂,便决无挽救了。” 那怪物把牙一唆.并不答话,牛广盛不由大怒,又一拍葫芦,那黑烟滚滚而出,直向怪物⾝上涌去。 在另一方面,大桃自被妖烟昏过去,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方才悠悠醒来。等睁开二目一看,只见四顾无人,⾝在一个石洞中间,一片淡⻩月⾊,正从洞外斜照进来。 再仔细一看,自己⾝上却裸无寸缕,一堆⾐服都在⾝侧,不由惊出一⾝冷汗来,再一回忆方才情形,更觉羞急万分。所幸⾝子还未受污辱,忙将⾐服穿好,试查所用剑宝均在⾝边并无遗失。 佩好之后,走出洞外看时,一轮明月已上山,⽩天所见那座危峰,就在眼前,峰上一片黑烟笼罩,隐见紫⾊光华闪烁其中。 心中猛然想起⽇间路过妖人,那只狒狒不知何往,自己不知如何忽然会到山下石洞之中,不要是那只狒狒为了救护自己被妖人困住那就糟了。 想着正要纵剑上去,忽听耳边有人低喝道:“这黑煞神砂,连我也近他不得,你怎么能上去,那狒狒自有內丹护⾝,一时决不要紧,少时便有人来解围,你忙什么?” 回头看时,却又不见一人,心知必系自己这一方面的同道,忙道:“哪位道长来此,方才幸蒙救护,得免污辱,能请现⾝一见吗?” 话才说完,又听那人道:“你说的话太客气了,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何敢当道长尊称,要我见面不难,你能不笑我吗?” 大桃听罢更惊异,连忙道:“初见面,岂有见笑之理,如蒙不弃便请现⾝如何?” 一语方毕,忽见眼前⽩光一闪,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一⾝⽩⾐,头挽双髻,却把脸背着。大桃连忙转⾝过去待请问姓名,那女孩子又把⾝子掉过去,好似躲避一般。 大桃忙道:“既承现⾝相见,为何又不肯以面目见示,难道仍不屑下吗?” 那女孩子又道:“我生平就讨厌自己这副嘴脸,你一看见一定会笑我,就这么背着脸说话不也一样吗?” 大桃道:“哪有此理,天下焉有初次见面便笑人的道理,何况道友对我一再维护,感恩不暇,怎敢放肆呢!” 那女孩子倏然把头一掉,大桃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只见她脸上红一块⽩一块紫一块,简直分不出面目来,两只眼睛却生得黑⽩分明,精光四,忙道:“道友从何而来,能以道号见示吗?” 那女孩子道:“姐姐不必再谦,我姓杨名弃儿,从一生下来便被⽗⺟投弃在那峰下山沟里面,幸蒙师⽗雪山姥姥化⾝收留在附近一个山洞里。去年师⽗他去,又蒙授以本门心法,所以对于寻常妖人还能勉強对付,只是师⽗却不许我到她那大雪山去,只要我在这山中一人修为。他又说我生得太丑,别人如果见了,一定要笑我,所以吩咐在未奉命出山之前,不许与任何人相见。 “这一年来除和山中禽兽作耍而外,真把我闷死了。今天偶到那黑石峰山上去采一种山果,忽见那妖人站在峰上了望,因恐违师戒,连忙将⾝隐起,一面看他如何作怪。谁知他竟把你从空中招下来,弄昏过去,又把你⾐服全脫光了,我便乘他自己也在脫⾐的时候,用师⽗传的大挪移法,将你连人带⾐服摄到那山洞里蔵起来。 “本来也非被那妖人看破不可,却好那只狒狒赶来,把事情挡过去。我一看那只狒狒,正是师⽗说过的那只守山神兽,本想上前帮它一下,后来忽然接到师⽗的心声传告,说你是我未人门墙的师姐,妖人厉害,不可妄自动手。 那只狒狒因有內丹和它的元命牌在⾝,决无损害,只等半夜一定有人解围,教我等你醒来,再为转告,千万不要孟浪。” 大桃听罢,得知雪山姥姥已许⼊门,不噤喜不自胜,又笑道:“师⽗还有什么话告诉师妹吗?” 杨弃儿仰着脸,看了大桃一眼道:“她说师姐向道之心虽然极诚,人也可取,但是魔劫极重,一时尚不能到大雪山去呢?” 大桃不噤又惊道:“这便如何是好呢,师⽗既说我是你未来师姐,为何却又不让我到雪山仙府去呢。” 杨弃儿笑道:“她教师姐暂在此间和我作伴,我那洞里壁上有她留下的三十六幅图解,只能领悟,便是本门⼊道之基,此外还有其他缘法,必须另有遇合,了却一切魔劫,才许正式⼊门,亲授道法,彼时我也就和你一同出山修积外功了。” 大桃听罢,不知还有什么魔劫,心中不噤又生恐惧,半晌沉昑不语。倏听远远一阵強烈破空声音,从西北传来,杨弃儿笑道:“师姐请听,也许那是解围的人来了,我已跟师⽗学了太清潜形之法,一同到峰顶去看看好吗?” 大桃正不放心那狒狒的安危,闻言忙道:“如可潜形上去那太好了,如此就请施为如何?” 杨弃儿笑了一笑,一手扯定大桃,一面行法,两人一同到了峰上,在那黑煞神砂之外落下,只见那妖人牛广盛正在戟指向狒狒喝道:“我这玄武黑煞神砂,只一布上就从来无人能逃出手去,你如再不将剑和女人献出,只再等一个时辰便化为飞灰了。” 那狒狒却在內丹护⾝之中大笑道:“你从午后一直吹到现在,这鬼砂能奈何我吗?现在老实告诉你,有新鲜顽艺儿赶快使出来,再迟你爷爷就要还手了。” 那妖人怒极,一面禹步加紧催那黑煞神砂,一面瞪着眼睛看着那狒狒,似乎尚有较为厉害的着子正在准备,倏见半空中一个女人口音大喝道:“我只道你这妖人幸逃不死,已经溜到青磷⾕去,谁知又在这里兴妖作怪,我看你这次还逃到哪里去。” 喝着一道⽩光闪处,半空中落下一个⿇面道姑来,一出手便是震天也似的一个大霹雷,将那一幢黑烟完全震散,接着手一扬,一粒朱红弹丸直向妖人打去,那粒红丸乍看只有弹子大小,一到妖人头上立化一蓬烈火当头罩下。 那妖人虽也远远听见破空之声,但因此地为正琊两派修道人,经常往来之所,并未在意,万想不到来势竟如此凶猛,再在烈火罩⾝之中抬头一看,却正是在雍凉道上所遇強敌。 料知万无幸理,不由把心一横道:“何天香你也出⾝魔教,我的雍凉道院被你毁去也就算了,为何苦苦追赶不休,今天既然狭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难道你家祖师爷还怕你不成。” 说着双手一抖⾝子向后一倒,手脚头颅立刻自行脫落,那个腔子在地下一滚,倏然一声大震,⾎⾁横飞,直溅出去数丈远近,那一团烈火几被震散,但只被出去四五丈远,随即又集拢来,仍将那具残尸围着,不住爆发出青焰,滋滋的烧着。 接着又听见何天香笑道:“你这妖贼主意倒打得不错,竟想拼得躯壳不要,用⾎焰妖雷震散我这乌神火弹,便好将原神遁走,可是你上当了,我这粒乌神火弹现在已经加了作料,不仅采用太真火,还有两极磁光在內,你能炸得散吗?现在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有请你也尝尝这个炼魂的滋味如何?” 说罢一笑,又取出一个形似肚的东西向空中一抛,霎时间又化作一片淡⽩⾊光华,将那小峰四面罩上,慢慢的向中间收拢来。 一面向那狒狒道:“金奴,你还认识我吗?可喜你三重魔劫已去其二,不久就可脫胎换骨了,你那老婆⽟奴呢?” 那狒狒在何天香一来便看出是谁,但因何仙子正在除妖,没敢立刻惊动,闻言立刻跪下道: “金奴虽然是个畜类,怎敢忘本,不认得主人。两甲子不见,可喜你老人家也返本归元,反到正教门下了。小畜已有好多年不回大雪山去,⽟奴如何实在不得而知,你老人家见过它吗?” 天香笑道:“它比你更为出⾊得多,大丹已成,不久便可结胎成形了。你不在⽩鹤观,又到此地做什么,是想逃去看老婆吗?” 金奴笑着把头一摇道“你老人家怎么也和小畜开起玩笑来,说着便把难満奉谕随同大桃回山路遇妖人的话说了。 天香道:“那大桃呢?她姐妹我知道,骨格资质全都很好,只是魔劫重些,不遭一番大难,决难⼊道,不要又被这厮弄了手脚去吧。” 说着回头一看,只见那一团烈火已将妖人残尸烧成灰烬,只有一个一尺来⾼的黑影子,尚在那幢火光內挣扎,忙又喝道:“这滋味比你平时用的炼魂手段如何?那大桃呢?你把她摄到什么地方去了,还不赶快说出来吗?” 那妖魂在火中把眼一瞪,咬着牙齿只不开口,天香怒道:“你这厮,至死尚不悔悟,瞪眼睛咬牙齿做什么,你以为到了这般地步,自拼形神俱灭,我便无法治你吗?” 说罢用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词,那妖魂在火中忽然暴涨,与生人无异,被那火烧得滋滋连响,只痛得満地打滚,哀声叫道:“何仙子我知道厉害了,方才并非敢于怀恨,实因神火烧焚是难受所致。那女人实在自己遁走,我也并未蔵起,还望仙子大发慈悲,这返形受戮的法子,我实真是受不了啦。” 天香笑道:“你受不了,这不也是你们魔教中兴出来的吗?你现在才觉得受不了,那成千上万的无辜冤魂受得了吗?” 那妖魂又在火中苦苦哀求着,大桃一见,不噤心中不忍,连忙一扯杨弃儿道:”这样的活罪太惨了,我们快些出去代向何仙子求一求吧。” 弃儿也觉不忍,忙从火侧现⾝道:“何仙子你饶了他吧,大桃师姐是我救出来的,实在与这厮无关。” 说罢两人双双走去,大桃也道:“这厮虽然可恨可杀,但是这样的刑罚太惨了,还望⾼抬贵手才好。” 何天香把头一抬笑道:“原来你们两个弄到一处来了,这倒是万想不到的事。也罢,既是你两人替他求饶,我就让他早点随着业风去化蛇虫吧,否则决没有这便宜,非照样炼化七次不可。” 说着把手一挥,那团烈火倏然一合,只听妖魂又厉叫一声,便归无有,那团烈火,仍化一粒弹丸,飞回天香手中,峰上那团淡⽩光华也渐渐合拢,向上一提,结成一个淡⽩光球,內面笼着一片黑烟流转不已,一会儿越缩越小,也成弹丸大小,何天香连那网儿收⼊囊中,笑道:“这是那妖人从地底收炼的穷积毒之气,和着若⼲凶魂厉魄残余的戾气,混合而成,只有一点散⼊人间,非酿成瘟疫不可,所以我特为小心的把它收拾起,以免遗祸。” 说着又向大桃笑道:“不久你还有一场灾难,我本可代为消去,但你不经过那场魔劫将来有好多地方反而不好,所以只好听其自然。不过你我既在此间相遇,总算有缘,我且传你一二项小术将来备用也好。” 大桃连忙上前拜谢,何天香随即传了一套指物代形之法,计正反两用。正用的是遇有急难,随便向山石林木之上一倚,立刻与所倚之物一般无二,不具慧眼决看不出来。反用是,随便指上一件牲畜禽鸟只要是活的,立刻可以变成和自己一样,行住坐卧都可与真人无异,只不能言笑面已。另一套是隐形之法。传罢笑道:“你有此二法,便可济得一时之急,如能好自运用,遇上急难要好得多。” 说罢又向金奴道:“你这猴儿,淘气脾气到底不改,又将那妖人宝剑收来⼲什么,还不拿来我看。” 那狒狒笑道:“你老人家多年不见.怎么专揭人的短处。我自遭魔劫以来,已有好多年不淘气了。方才妖人那剑因我知道是一件好东西,那妖人也不配用,所以拼损內丹夺来,打算送给大桃仙姑,以答她救我出劫之恩,你老人家当我留着淘气吗?” 说罢立刻将剑呈上道:“可惜那个剑匣已被你老人家连妖人一齐用神火炼化了,不然留着有多好。” 何天香接过剑来仔细一看道:“此剑也系当年寒铁老人故物.妖人不能运用,妄用琊法催动,才被你夺来,如果真能发挥它的威力,你今天虽不死也必吃大亏无疑。这真是绝便大宜咧。” 说着向地下一看道:“你这猴儿枉自随雪山姥姥一场,怎么连这点眼力全没有,那剑匣乃寒铁老人采五金之精炼成,我那乌神火弹虽然厉害,一时怎么炼化,那地下不是吗?还不快些取来给我。” 金奴闻言掉头一看,那地下黑黝黝的一物果然是剑匣,连忙取来递在何天香手中,天香接过一看道:“你且看看,凡铁有这样吗?” 一面又笑着向大桃道:“难得这猴儿尚有人心,感恩图报,这柄剑你便收起来吧。雪山姥姥剑术本自成一家,与众不同,其出神⼊化,外人决难想象。你是她未来⾼弟,我本不敢越俎代疱,但此刻你尚未⼊门,前途磨难又多,如要用琊法催剑,那妖人牛广盛便是前车之鉴。 “如今为了济急起见,我先传你驭气吹剑之道,如能勤习,一样可以御敌斩魔,只一遇能手,仍不能发挥全力,不过到底比用琊法去催动要好得多了。” 大桃接剑又拜谢了,并向狒狒金奴致谢,随向天香领受口诀,杨弃儿在旁笑道:“何仙子,你这人未免太不公平了,为何单将法术剑诀传给大桃师姐,我就一点无份吗?” 天香道:“我与你师⽗,过去以元神化⾝在外修积,往还不止一次,便你也见过,为什么会对你不公平。我知你已得了令师好些真传,与大桃尚在门外绝不相同,她又前途魔劫重重,所以才传她一点小法和剑术⼊门口诀,以免到时误事,你道当真有厚薄吗?” 弃儿笑道:“法是不传了,你难道连好剑也不送我一柄吗?本门剑诀我学会了,就只差一柄好剑,不然今天那妖人,不等你来,我已把他宰了。” 天香笑道:“这是各人缘法,他这柄剑何尝是我送的,天地间无主宝物还多,你不会去找吗?” 弃儿道:“你不知道,师⽗早就对我说过,连外人都不许见,你教我到哪里去找?” 天香道:“那是害怕你一人惹祸无法应付,如今既有大桃在一处,那就又当别论了。” 弃儿道:“真的吗,你可不能骗我呢?” 天香道:”岂有此理,我无故骗你做什么!” 说着又向金奴道:“目前⽟龙潭开会在即,我有一事必须到大雪山去,你如随行,不妨和我一同去看看⽟奴,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 金奴一怔,方说:“那太子堡…” 天香连忙递了一个眼⾊道:“你管他呢,如不愿去,我就走了。” 说罢,一纵剑光临空而起,金奴也忙向二人道别,将內丹噴出,化成一团紫⾊烟雾赶上一同飞去。大桃望空拜谢之后,向弃儿道:“师妹,你那洞府现在何处,此间事既已了,我们便可去了。” 弃儿笑道:“可怜我一无⽗二无⺟的儿孤,哪里还有什么洞府,那不过是师⽗给我开辟出来聊避风雨的地方而已,你既要去我们就一同走吧!” 说着扯了大桃,又从峰上飞⾝而下,走不多远,忽见一处崖石从半山里突出来,活像一株绝大灵芝,破山而出,下面却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弃儿用手一指笑道:“那就是我的洞府了。” 不一会,两人携手走到崖下,大桃细看,那崖正着月⾊,果然下面有一个长方门形小洞,看去不过四五尺⾼.二尺来宽,一扇石门正掩着。 弃儿一推那门应手而开,再进门一看,却是一个穹形石室,⾼可八尺宽广丈余,室顶悬着一盏铁灯檠,点着指头耝细一灯,照得全室通明。 靠着洞的后壁,依着原来山石,凿成一张石,右壁下放着一张石几,左壁下放着一个蒲团,其余只石凳数具。 但是室內收拾得十分光洁,四壁也打磨得和镜面一样,石⾊深黑,隐约可见人物趺座,和熊伸鸟屈之状。上铺有兽⽪枕衾之属,也折叠得很好。她不由笑道:“难为你小小年纪,一个人怎么弄得这样井井有条的。” 弃儿笑道:“那是师⽗教导的,从小就是这样,现在已经弄惯了。” 说着,一面请大桃落坐,一面又走出去,半晌之后,用一个木盘托着两杯茶进来,一杯敬客,一杯自用,一面道:“师姐远来,想必肚子饿了,待我取点吃的来。” 说罢,放下了茶杯,又踅出去,取了一大盆青棵饭,一盘薰山来,与大桃同吃。大桃吃着不胜诧异道:“师妹一人在此,这些吃的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弃儿笑道:“从前一切都是师⽗为我准备的,这两年我学会了怎样采那青稞,怎样打猎,一个人的饮食还不容易?如今有了姐姐来此,一切更容易了。” 二人吃罢,便就石安睡。第二天一清早起来,大桃一看,那洞纯系用人工开凿出来的,所以异常整洁。又因洞在崖下石骨中间,所以虽当盛暑,那上仍非重茵不可。 再看那洞內中侧还有一个小洞,満装薪⽔山粮炉灶等物,居然是个厨房模样。 那大洞四壁所绘三十六幅行功画像,每幅均⼊石分许,看去十分明显,再加上石黑如漆,其光可鉴,看起来更加容易。 弃儿又将自己所知,一一予以解说,两人便照像参悟,先做静中功夫,然后又依图式,依次行功。上下三天,大桃已将那雪山派⼊门功夫学会。菗出时间来,习剑诀和何天香所传两套法术。 山茶和小珠采那茯苓琥珀回家以后,蝶奴连忙持了大桃留书,将她携了狒狒前往大雪山寻师之事禀明。山茶、卓和均不胜焦急,诚恐中途一遇⽩骨教中妖人非出事不可,连忙请出公孙寿昌叩问此行吉凶。 公孙寿昌笑道:“此事无须急,她姐妹二人原来就各有一段因缘。不过雪山姥姥向不下山,均以原神化⾝收徒修积外功,这一次恐怕也要破例。⾜证西方魔教已经成了公敌,不仅是我们这几个老头子看不下去放他不过了。” 卓和躬⾝道:“弟子夫妇系问大桃的事,你老人家怎么又扯到雪山姥姥⾝上去,难道大桃此行与她有关吗?” 公孙寿昌笑道:“岂止有关而已,如非娃儿们吃亏太大,能把那老婆子出来吗?不过这一来,恐怕阿修罗老怪不等三十年后,就要有所举动了。” 说罢又向卓和道:“你不必多问,将来自然明⽩,可命诸葛钊、张纪方二人不必等到中秋节再到⽟龙潭去,七月三十⽇,便由此地起程。” 又掏出一封简帖道:“此简可诸葛钊嘱其中途见简贴发光便须降落,依我简帖行事,不得有误。” 说着又笑道:“这娃儿此行虽然凶险已极,但最后遇合也极好,以后不必再问。⽟龙潭开会期近,你等也宜多多用功,后时自有后命。” 说完之后,便又跳⾝囊中。卓和遵命将那封简帖送到鹤轩,只见狗⽪道士和钢袍道人、杨老者三人正在说话,脸上均各形焦灼之⾊。 连忙上前一问,原来继武在大桃留信之后,也未通知家人,便不辞而别,所以杨老者非常着急,来求二人,设法将两人追回。 卓和便将适才公孙寿昌的话说了,狗⽪道士道:“既然公孙太公如此说法,他二人决无大碍,老丈还请放心,只待七月三十⽇,我等一到⽟龙潭去便有消息,此刻急也无用。” 铜袍道人也道:“自古修真难免十磨九难,令郞如有灾害,不独我等,便公孙太公也无坐视不管之理,还请暂放宽心为是。” 杨老者看见众人如此说法,心下略宽,只得回去等消息。 原来继武在双红楼上和大桃所见相左,又受了几句数说,心下非常难过。回去以后,正在闷闷不乐,不多会蝶奴便将大桃留书送到,并将情况说了,不噤心中更加失望。 再将所留之信一看,除慰勉之外,并说:他⽇道成会当相见,否则便不惜以⾝殉道,永无见期,请善事双亲,速缔良缘,不必以她为念等语。 蝶奴走后,不噤更加放心不下,立刻将他佩剑和随⾝⾐服收拾了,带了银两,也留下一封信给⽗⺟,便向大雪山赶去。 且说那大桃在弃儿所居洞里,一连几天功夫过去,已将催剑之法练成,虽然比不上剑术,可以⾝剑合一,飞行自如,但因那剑系神物利器,较之在⽩骨教中所练琊剑琊宝要⾼得多了。 便指物代形和潜⾝之术,也极纯。 那一天因为洞中所储野味已罄,又不弃儿多劳,便乘了弃儿⼊定之际,出洞去寻些山鹿兔之类。 谁知到了洞外一看,空山寂寂,连兽蹄鸟迹都不易见,不由心中奇怪,心想这等荒山,为何连禽兽都少见,岂非怪事。 又不愿回去再问弃儿,忽见一群梅花鹿狂奔过来,心中一喜,忙选了一头较大的,催剑一下砍倒,其余都四散逃窜。 大桃正待上前将那头死鹿设法运回去,忽闻峰侧有人大叫道:“那里来的浪女人,竟敢到这里拉便宜,擅杀自死你小祖师爷豢养家鹿,还不赶快站着,听你小祖师爷来处置。” 喝着,半空中飞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来,一手持着一条蟒鞭,拦住去路冷笑着。 大桃将来人一看,只见他生得横眉竖眼,満脸凶横之⾊,又穿着一件⽩骨教特有的玄⾊道服,一望而知便是一个妖人。 再一细看时,却是⽩鹤观漏网的川东三巡察摄魂童子吴有庆,心知冤家路窄,狭路相逢,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便也娇喝道:“你这厮在⽩鹤观逃得命,已是万幸,如何又在这里兴妖作怪。” 那吴有庆仔细一看见是大桃,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邬掌院向来待你姐妹情同夫妇,又是你姐妹传道恩师,你姐妹为何忘恩负义,竟敢背师叛教将⽩鹤观献与外人,害得你小祖师爷也跟着受罪,在这深山穷⾕之中度⽇。你今天也有遇着的时候吗?” 说着左肩一摇,一道灰⻩⾊剑光直扫过来。 大桃因吴有庆为人素极忍残,更喜躏蹂幼女,必置之死地而后快,加之蕾势已久,等妖剑来得较近,随用新学催剑之法运用真气,将那口青霜剑飞出。 只听呛啷一声妖剑立被削成两段,落在地下,乘胜一剑将吴有庆从头顶直到尻尾劈成两片倒在地下。因系初次出手,想不到如此慡利,转觉一怔,忙将宝剑收回,卸下死鹿后腿,便待回去。 猛然空中一声厉啸,又落下一个妖人大喝道:“哪里来的浪女人,胆敢到我黑石山太子堡来撒野?是晓事的赶快束手就缚,还可从轻发落,否则悔之晚矣。” 大桃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子,也穿着一套⽩骨教⾐服,一张漆黑肥脸配着两道扳刷也似的浓眉,却生着一个极小的鼻子深陷在⾁內,偏偏嘴又极大,一直咧到腮下,看去异常丑恶。她忙道:“你是何人,胆敢如此狂妄,难道没有看见方才妖人的榜样吗?” 那妖人大喝道:“本祖师乃⽩骨教下总院前殿总管,现任黑石山太子堡执法司褚黑牛。你这妇在我辖境以內,竟敢出手伤人,定是武当派的羽,还不快快报名受死吗?” 大桃冷笑一声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妖人,原来是一个无名草包。” 一拍剑匣,将青霜剑飞出,一道青虹,直向来人劈下。那褚黑牛一见那道剑光,竟是牛广盛的青霜剑,不由吃了一大惊,心知牛广盛已凶多吉少,自己决非敌人对手,忙化一蓬黑烟遁走。 大桃连胜二敌喜不自胜,但心知太子堡已成妖人巢⽳,必有能手驻守,不敢大意,忙用何天香所传辩⾝隐形之法,将⾝隐起,搞了那两条鹿腿回去。 谁知行不数步,又听⾝后一阵破空之声,料知又有妖人赶来,便索在山侧一块大石背后,放下鹿腿将⾝蔵好,倏见空中又落下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那女的年纪只有十八九岁,生得长瓜子脸,⽔蛇,看去颇有几分姿⾊,上⾝全⾚裸着,只用一搭不知什么树叶编就的披肩,将双肩两啂遮着,背双臂完全露在外面,下面只穿一条裙短,膝盖以下全精⾚着。 那男的也只二十余岁,一⾝⽩苎⿇道服,⾚⾜芒鞋,却生得精悍异常,两人都背着长剑,系⾰囊,却非⽩骨教中人物。 倏听那女的先道:“这事太奇怪了,方才那褚黑牛回报,明明说是一个女的,已将吴有庆杀死,所用便是牛广盛的青霜剑,分明是武当门下的能手,我等赶来极快,并未耽搁,为什么一会功夫便不见。空中又未见有剑光往来,难道她竟会无形遁法不成,如果这样,那以后此地更难防守了。” 那男的道:“宮主不必猜疑,以我想来,那女人未必便有多大本领,不然能容褚黑牛逃回去吗?这只怪他们⽩骨教中太无人了,所以一经遇上稍为有点功夫的敌人便仓惶失措自相惊扰起来。我猜那女人,一定就蔵在附近,决不会远去。” 女的冷笑道:“你敢这样轻敌吗,就算⽩骨教中无人,那王必武、桑克那都是本教的有数人物,为何也败在人家几个后辈手里。再说,便是牛广盛,虽然不比王桑两人,也决非一个寻常学剑的人,就可使其形神俱灭的。 这显然的,我们这附近已经有了強敌出现,毫无疑义。⽗亲这次命你我到中土来,就是为了王桑两人之败,有点疑惑昔年几个老鬼又化⾝出世,所以一再嘱咐小心从事,并将所得消息随时禀报,你怎如此大意?” 说罢,脸⾊一沉,有了几分怒意,男的见状,似甚惧怯,连忙陪着笑脸躬⾝道:“我怎么敢大意轻敌,你不见我一到此地,便将山中所有禽兽全拘起来吗?那不也就是为了坚壁精野,让敌人无法存⾝。” 女的啐了一口道:“亏你说得出口,这种打草惊蛇的办法也值得一提吗?” 男的又笑道:“山居无非仗了狩猎为粮,我这一把他全拘噤起来,再派人一管制,谁还在这里住得下去,这个法子岂非绝妙,如何能算打草惊蛇。” 女的嗔道:“你当中土也和我们罗刹国一样,修道的人全以禽兽⾎⾁充饥?人家大都全能绝食辟⾕,不然也可以果为粮,⻩精⽩术充食,何曾非捕禽兽不可。再说,这山中本来鸟兽出没都已无忌,你这一拘噤,如果稍有法力的人,岂不立刻知道,这不是告诉人家,我们已经来了吗?” 那男的不噤默然无语。大桃一听口气,再一回忆从前邬元成所谈罗刹国的一对魔头,那女的分明是阿修罗王的爱女美娃娜,男的不用说一定是阿修罗王最小的一个门徒朱可仑,不由心中骤吃一惊,伏在石后动也不敢动。 半晌,忽见那女的取出一个晶球来,放在掌上注视了一会,和男的不知说了两句什么便相率飞去。 大桃又停了一会才敢从石后出来,仍用潜形之法,掮了鹿腿向弃儿所居石洞走去,因恐为妖人惊觉不敢疾行,更不敢行法,所以走得很慢,等到洞口,只见洞门大开着,一切陈设凌不堪,好像已经被什么人来翻动过了。 再看壁上石锈图像均已隐去,叫了几声弃儿时又不见答应,不由心下大惊,料知那两个妖人已经来过,弃儿也许已遭毒手。 但地下又无⾎迹,又等一会仍不见弃儿回来,在那洞外寻了个遍,也不见形影。 自己独自思量了半晌,想起弃儿一片天真,连⽇对自己简直无殊同胞姐妹,而且祸由己肇,如果真的遭罹不测,何异是自己害了她,心下更为內疚。 想罢以后,决定不管好歹,前往妖人巢⽳一探,便以⾝殉,也自心安理得,便又出了洞门向那峰后走去。 这次虽然仍是隐着⾝形,但因抱着与敌一拼之心,胆子大多了。一路走过峰去,直到剑斩妖人的地方并无动静,只那妖人尸体已经不见。 又翻过一重岗子,忽见远处有一座小⾕,⾕口隐约立着两人,料是妖人巢⽳已近,连忙暗暗加紧戒备一面向前走去。 等走得较近一看,果然是两个⽩骨教徒装束的少年壮汉,佩刀站着。 仗着隐着⾝形,又直向⾕口走去,等到走近两人⾝边,忽然⾕內又走出一人,执着一面皂⾊小旗向两人道:“适奉宮主之命,说本山已经有了奷细,现在虽然已经捉回来一个女孩子,并未问出口供,而且与褚执法司所见女人绝非一人,所以命教下各卡哨多多留神,倘有奷细混⼊,沿途卡哨一同治罪。” 说罢用手中皂旗一挥,便自回去。大桃再细看时,那⾕內却是一片丛林密箐,心想现在已经探明弃儿确系被妖人捉去,义无反顾之理,便⾜下加紧一步,从⾕口两人中间穿过,跟着那山⾕传话的人走进去。 穿过一座树林之后,再看那条山⾕,二面山势合抱,只这朝东一条⾕口,南北两边非常险峻,西面⾕底却似有山径可登,半山中,又遥见一处石城,气势非常雄伟,但沿途均有妖人守望,看去戒备极严,妖人也不在少数。 看看天⾊已晚,一轮红⽇已向那石城后面的山头上沉下去,那山⾕传话的人,已走至北边山脚下一处石室里面。 她不由踌躇了一下,想道:“这⾕內地方极大,不知弃儿现被囚噤在何处,如果孟浪奔向石城,反易误事,不如跟那传话的人前去一探,或许能得到一点消息。” 想着便仍跟那人走去,等进了那石室一看,却是两暗一明,三间坐北朝南的房子,明间里已经坐着二人,一式黑⾐佩剑,似为巡查人员休息之所。 那传话的人进去以后,将皂旗向桌上一放道:“想不到这人迹不到的荒山之中也会有奷细,而且全是他妈的女人,这不奇怪吗?” 说罢,便就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又道:“打从今天以后,大家都别想再象以前那样舒服了!” 那屋內二人当中的一个黑胖个儿笑道:“苟大哥,想不到你也有怕女人的时候,中午你不是还在唠叨着说山里的女人太少,半个月也摸不着一次吗?现在既有送上门来的,为什么不捞着她,先那么着一下痛快痛快,倒反有点胆寒起来。” 那传话的人把⾆头一伸道:“我的朱二哥,你少说风凉话好不好。女人也有几等女人,你想,我们牛巡察是何等⾝份,何等法力,连他全教人家一声不响的宰了,还闹得神形皆灭,什么也没有就逃回来。这种女人,凭你我这几块料够得上去摸人家一下吗。真要遇上了,还怕不和吴有庆师叔一样,一劈两半,只怕连人家汗⽑都摸不到一,便到教主坛上去归位了。” 另外一个眯细眼瘦⾼条子也笑道:“果真是一个漂亮货⾊,只能摸一把,便死也值得,只怕和宮主方才捉来的那女孩子一样,是一个吓也吓得死人的丑八怪,那便更值不得了。”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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