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书峡 第一五回 远水碧连空 甫学冥鸿逃矰缴 斜红暮 忽惊鸣镝渡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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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兵书峡  作者:还珠楼主 书号:41024 更新时间:2017/9/18 
第一五回  远水碧连空 甫学冥鸿逃矰缴  斜阳红欲暮 忽惊鸣镝渡流星
  前文黑摩勒师徒因往黑风顶寻访苏同不见,发现所留纸条,得知老人已走,只得又往回路追去。

  赶到半夜,正恐又有黑风之险,狮面猿⾝的怪兽忽然寻来,将二人引往一处山洞之中。正用手势连比带问,问出后洞崖下蔵有一条形似蟒蛇的大毒虫。怪兽经一⻩⾐人指点,闻出黑摩勒⾝有雄精异香,向其求助,想将毒虫除去。人兽言语不通,只知一个大概。黑摩勒方想:毒虫似蛇非蛇,照怪兽所比手势,好似初遇大人熊猛时所杀毒虫与之同类,忽见群兽纷纷奔出,隐闻男女呼喝之声由远而近。听出是江小妹姊弟口音,想起江明本来说好同路,小菱洲上船以前,郁馨、龙绿萍忽由后面追来,和小妹姊弟低声说了几句,江明便说:“龙九公要和我见上一面,留住一⽇,随后追来,或等二人归途再与相会。”并说:“此行不宜人多,就要同去,也分两起。”于是改在小孤山等候,当⽇如不迫来,便先起⾝。江明因听黑摩勒打算先回⻩山,心意未定,不以为然,分手时节又说:“你如回山去见葛师,我便和姊姊先走一路,不去小孤山了。”当时忙着上路,也未说定,江明便被绿萍喊去。想不到此时他会寻来,阮家姊妹也在其內。不是贼人多厉害,有人指点赶来应援,便是江氏姊弟以为自己已去⻩山,意来此拜见那位怪老人,不噤惊喜集。因还杂有怪兽吼声,恐有误伤,忙即飞纵赶出,大呼:“大姊、明弟不可动手!它们并不伤人。”刚到洞外,便见为首怪兽两点目光面驰来,后面三四条寒光闪动飞驰之中现出四条人影,为首一个已先应声呼:“是黑哥哥么?”怪兽已由侧面绕到⾝后,想似知道来的是自己人,也在啸不已。

  双方会面以后,江氏姊弟果与阮菡、阮莲同来,相见惊喜,同到洞內。一问来意,才知二人走后,江明也被九公喊出,告以葛鹰和青笠老人均不知武夷怪人底细。黑摩勒虽想回山,见了青笠老人,必被劝止。但他二人此行恐难如愿,人又任,至多将人寻到,未必能够投机。江明同去反而误事。那异人隐居黑风顶风⽳之上,覆盆老人与之至,九公昔年也曾相识,最好由江氏姊弟单走一路,自往寻他,明言悲苦⾝世,求其相助,就是未忘先人昔年嫌隙,也当看在这几家‮儿孤‬可怜的遭遇,加以援手。到时,只要能够忍气,十九如愿,比黑摩勒师徒容易得多。不过此老情奇特,所行所为往往出乎情理之外。黑摩勒师徒虽然少年气盛不肯服低,但极机警,胆更大得出奇,就许一言之合将他打动,不特不念前隙,反而出山相助均在意中。此举虽是希望极少,此老一向各论各事,行事莫测,如其投机,事更好办,因此听其自去,不曾拦阻。万一途中相遇,最好各走一面,双管齐下,比较稳妥。免得一个不成便自绝望,或因下手稍迟,被仇敌想到,命人寻去,又多枝节。

  江氏姊弟因觉事关重要,次⽇便由小菱洲起⾝。阮氏姊妹人最义气,又和小妹一见投缘,拜了同盟姊妹,知道诸家遗孤,只他姊弟二人老贼看得最重,必杀之为快,贼人多势众,一旦遇上难免吃亏,执意同往。小妹谨细,见她们意诚,不便坚拒,去向九公请示。九公说是同行无妨,又指点了一些机宜,便同起⾝。行时,郁馨恐四人途中遇险,又将伊氏弟兄前赠龙、郁诸人的家传易容丹送了几粒,并将阮家姊妹每人一条⽩眉染黑,方送上路。小妹见龙、郁两家姊妹都是一见如故,如非九公不许,都恨不得全跟了去;吕不弃、端木琏只在旁边微笑,毫无表示,所说都不相⼲;阿婷两次开口想要同走,均被劝止,后来阿婷也不再提,觉着双方至姊妹,以二女的为人,不应这等淡漠,心中一动,又想:吕不弃从小出道,机智绝伦,长于料事,必是知道此行不宜人多,不愿说那空话,也就罢了。

  四人因受九公指教,送黑摩勒的那条船恰巧赶回,说起湖口来了许多厉害贼,也许要往小菱洲寻来。为防狭路相逢,仍由原船送走,避开湖口一面,改由都湖边起⾝,由九宮山中取道绕往武夷,照九公所说山中小路,由盘蛇⾕中部穿出,转往黑风顶。这样走法,乃昔年诸长老往来武夷捷径,比青笠老人所说近而好走。山路虽极险僻,四人均有一⾝极好轻功,并不相⼲,只龙樟集九公不曾提致。四人形貌年纪虽易使敌生疑,仗着驾船的二人地理极,泊处是一临江山村,地最荒凉,共只七八户人家,食粮早已备好,无须耽搁,⾐履又极朴素,上岸毫未停留,由村旁绕过,便即觅路⼊山。上来一个人也未遇上,途程早经九公开好,极为详细,沿途均有一定住处,多半山洞岩⽳。只有两处行经两山界,一是古庙,一是山民所居荒村,也只打尖歇息,代九公向庙中道士送信,并未住下。不似黑摩勒⽇夜急赶,晓行夜宿,也颇从容。沿途地势虽险,风景颇有佳处,一路观赏而行。因不知贼已有人去,路上又未遇一可疑之人,心中无事,反觉此行不虚,好些佳趣,谁也没有倦容。

  这⽇走⼊武夷山深处,算计前途还有二百多里便是盘蛇⾕险径,离黑风顶已不在远。沿途风景更好,山花満地,古木参天,万壑松风与飞瀑流泉汇成一片清籁,到处树⾊泉声,观赏不尽。正在指点烟岚云树、⽩石清泉向前赶去,心中⾼兴,阮莲笑说:“这里风景极好,今⽇未明起⾝,多赶了不少路。九公行前又曾吩咐,说这条路只有两三处地势宽平,风景颇好,下余不是穷山恶⽔,瘴病之区,便是危崖峭壁,鸟道羊肠,中间如遇人家庙字,这等荒野之区,也都可疑,不是什么好路道,最好不要错过他说的那几处寄宿之地。好在天⾊尚早,今夜宿处又是一座荒崖,连个洞都没有。据说那一带形势险恶,遍地野草荆棘,早到没什意思,又不宜于夜间行路,我们第一次遇到这好地方,何不多游玩一会,算准时候再走?赶到前途正好⽇落,用完饮食分班安眠,仍是天明以前。乘着晓风残月起⾝,明⽇便可走进盘蛇⾕,岂不也好?”

  小妹为人谨细,原因这未两站形势最险,又是盘蛇⾕中部人口,且喜路上未遇敌人,事情顺手,意在⻩昏前早点赶到前途最难走的小盘⾕,登⾼四望,看好形势,明⽇起⾝。一听这等说法,不便拒绝,自己也爱那一片山⽔,便在当地停了下来,把脚步放慢,一路游山玩⽔,缓步前行。有时发现左近风景佳处,并还乘兴绕回,流连片时再走。大家都在⾼兴头上,竟忘时间早晚。

  后来小妹见⽇⾊偏西,路才走了二三十里,因在途中两三次绕越,已把九公所开途向走偏许多,前途还有百余里山路方到小盘⾕宿处,这点路程虽不在大家心上,一口气便可赶到,初次前往,山路奇险,九公既命照他所说行止,并在路单上注明,必有原因,忙告众人快走。依了江明,径由当地起⾝,不必绕回九公所开原路,阮氏姊妹同声附和。小妹惟恐山路曲折,再走错路,耽延时候,知道众人爱那一带地方的泉石花树,不舍离开,打算就势游玩过去。阮菡并说:“⾝旁带有五⾊流星,这一带地势只当中隔着一条长岭,又不甚⾼,反正沿岭而行,一正一背相去不远。此时⽇⾊初斜,到处香光浮动,山光晴翠扑人眉宇,风景比方才还好得多。一样的走法,不过稍微偏了一点,怎么都赶得上,何苦走那山荒凉之地?姊姊如不放心,不妨分作两路,万一把路走错,这五⾊流星乃家⽗由兵书峡带回,不论⽇夜均可应用。我们现以前面小峰为限,万一把路走错,发上一个,立可赶去,至多翻山费点力气,也不相⼲。”

  这一路上,小妹看出江明和阮菡最是投机,心想:兄弟为人原重温和,脸⽪甚薄,和黑摩勒一样,不惯与女子说笑同行,又是异相,二人不知怎会投机,许是前缘?自己家世单寒,⺟亲上次见面,便令暗中物⾊,为兄弟寻一佳偶。因觉兄弟年纪尚幼,大仇未报,又当求学之时,无心及此。老年人抱孙心切,不便明言,口中答应,并未向人提起,难得有此机缘。万一因长路同行,⽇久情深,岂不了却一桩心事?这半⽇工夫,看出阮菡对于兄弟颇为关切,大家都非世俗儿女,言笑自如,毫无嫌忌,二人越来越投机,不知不觉走在一起,自己和阮莲反倒常落在后,心方盘算:回山禀明老⺟,稍探女方口气,便向她⽗求婚。闻言心中一动,立将流星接过,说:“这样也好,看看何人先到?”说罢要走。

  阮菡情刚直,说到必做,先因小妹忙着上路,已争论了两次,又和江明投缘、情厚,只顾帮他说话,本想強着小妹同行,没料到几句戏言小妹信以为真,竟要分路同行,话已出口,不愿收回,又有点不好意思,笑说:“大姊真要自走一路么?大自⽇里怎会走?还是同我们一路的好。分开来走多气闷呢。”小妹见她辞⾊天真,笑说:“共总不过十多里山路,凭我们的脚程,转眼便可会合,真要不行,登⾼一望便能看见。我是因为九公再三叮嘱要照他的路走,我已答应在先,越是背后越要照办,又恐万一他有什用意,无心错过,故想回往山原路再往前进,并无他意。”阮菌不便再说,朝妹子看了一眼。

  阮莲本觉小妹一人独走于理不合,又见阮菡看她,似想令其与小妹作伴,江明在旁言又止,面有为难之容,心中一动,忽想起姊妹二人从小形影不离,近一二⽇,姊姊不知何故变了常态,专喜和江明说笑同行,不是走前就是落后,无形中成了一对,对方起居饮食也颇关切。先因江明乃萧隐君门下⾼弟、⾐钵传人,人又极好,知无不言,有时向其求教,就有奉命不许怈漏的真诀,总是不等开口,言明在先,辞⾊十分诚恳,毫无虚假。姊姊和他亲近,许是有心求教,互相研讨,也未在意。后来渐觉二人老是并肩同行,笑语亲密,遇到好山好⽔风景佳处,只要一个开口指说,定必一同赶去,对于自家姊妹虽也一同招呼,不知怎的神气不同,仿佛二人彼此之间格外注重,心已奇怪,正在暗中留意查看,忽听小妹说要想另走,江明不与一路,乃姊又朝自己使眼⾊,忽然醒悟,忙笑说道:“这风景不过如此,我陪大姊走一路。你们嘴強,莫赶不到,把路走错才丢人呢。”说罢拉了小妹,笑说:“我们还要翻过岭去,大姊快走,莫追他们不上。”

  江明和阮菡一样,虽是自然爱好,天真无琊,未存别念,无形中却种下爱,生出一种牵引之力,见小妹独走一路,本想跟去,又觉阮菡因为自己爱看山景,帮着说话,把事闹僵,再要姊弟同行,未免把厚薄亲疏分得大显,也辜负她的好意,姊姊一人独行,心又不安,正打不起主意,难得阮莲自愿作伴,再好没有,知道乃姊情温和,与阮氏姊妹同盟骨⾁之,并非负气,素来不善敷衍,话到口边,又复收回,后见小妹走时望着自己,満面笑容,似极⾼兴,也不知为了何事,正在呆望寻思,忽听阮菡笑说:“呆子!你姊姊已走,想跟去么?不要因我为难呢!”江明脫口答道:“我姊姊为人极好,就我要去,也必命我奉陪,怎会使二姊一人上路?何况你是帮我说话,我再不知好歹,丢你一人,太没良心了。至多只走十多里便可会合,这好风景,落得乘便看将过去。姊姊已有三姊作伴,我陪二姊,四个人分成两对,倒也公平,我们走吧。”

  江明原是无心之言,阮菡毕竟心细得多,忽想起小妹人最温和,共总这点路,至姊妹,更不会为了一言之失因而见怪,执意另走一路,已是可疑;妹子素有花癖,这样好的山⾊花光自必喜爱,方才向她使眼⾊,原令代劝小妹不要分开,一言未发,反与同行。平⽇形影不离的妹子,就说不好意思令小妹独走,劝她不住,也应令江明跟去才对,不应如此。前后一想,忽然有些警觉,再见江明炯炯双瞳注定自己,口气神情又是那么亲切,不由面上一红,又羞又急,其势又不便追去,心中有气无从发怈,刚朝江明娇嗔说了一句:“都是你!”又觉对方为人忠实,自己近⽇言动疏忽,被人家生出误会,如何怪他?忙又把话收住,暗中好笑起来。

  江明见她星波微瞬,仿佛生气,忽又皓齿嫣然,显出一点笑容,⽟颊红生,似嗔似喜,斜芳草之中,人面花光相与掩映,更显得风神窈窕,容光美,由不得心生喜爱,忙笑问道:“都是小弟什么?”阮菡无言可答,娇嗔道:“你这呆子,我不与你多说了。还不快走!如能赶到她们前面,上前去,省得大姊三妹说嘴。我以后对你,还要…”江明见她话未说完忽然止住,好生不解,便问:“还要什么?”

  阮菡知道话又说错,以为江明故意追问,不由气道:“你管我呢!我还要什么?我还要恨你!”江明急切间没有会过意来,慌道:“她们自己走去,与我无⼲。我恐二姊单走,不大放心,又恐寂寞,不特没有跟去,连话都未说,路上并无开罪之处,二姊为何恨我?”阮菡见他惊慌发急,才知不是故意,心中一软,又想不起说什话好,佯嗔道:“你得罪我的地方多呢!此时懒得多说,以后只要听话,还可商量,否则,非恨你不可!”说到末句,又觉內中好些语病,心情颇,连风景也无心看,连声催走。

  江明人本聪明,见她时喜时嗔,词不达意,使人难解,本是并肩说笑,从容同行,说完前言更不开口,忽然低头急走,脸更红得娇,顿失常度。细一回忆,也自有些明⽩,由不得⾝上发热,脸上发烧。略一定神,赶将上去,一同急走,谁也不再开口。阮菡暗中偷觑,见他先是茫无头绪,除恐自己生气发急外别无他意,忽似有什警觉,由此不再发问。虽然由后追来,相并同行,比起以前隔远了三四尺,脸涨通红,低头同走,神态甚是端重,越觉方才冤枉了他,但又无话可说,由此谁也不再说笑,阮菡还在暗中不时偷看对方神⾊。

  江明明⽩乃姊和阮莲心意之后,惟恐阮菡误会怪他,连头也不敢抬,无奈情芽正在怒生,难于強制,何况是为恐怕对方生气而起,越是有意矜持越是难耐。心上人又同一路,近在⾝旁,虽不敢向人再看,对方娉婷倩影老是横亘心头,沿途花树虽多,俱都无心观赏。走了一段,想起前事,心如⿇,正不知如何是好。阮菡见他老不开口,也不再看自己,不噤有些疑心,忍不住问道:“你怪我么?”江明早就不耐,闻言把头一侧,二人目光恰好相对,见阮菡面有笑容,不噤喜道:“姊姊不怪我了么?”阮菡想和他说“以后形迹上不要亲近”但又不好意思出口,念头一转,抿嘴笑道:“你听我话,自然不会怪你。现在不要多说,快些赶路,去追她们要紧!”说罢不俟答言,连催快走,二人于是重又和好起来。

  阮菡回顾,路已走了一多半,山形弯曲,中段好似离开原路越远,旁边山岭已早不见。先还恐把路走,正在商计登⾼寻路,忽然峰回路转,往左面一条生満兰蕙的山⾕绕出,方才所说小峰居然在望,相隔预约之处只两三里路,出⾕就是。前面井无流星放起,料知小妹、阮莲尚未到达。江明见跑得太急,途中风景又是那么幽美,所行山⾕,到处奇石森列,松竹苍苍,晴翠扑人,秀润流;山崖不⾼,但都苍苔肥鲜,杂以各种草花,宛如锦绣,一边还有一条小溪,幽兰佳蕙,丛生山巅⽔涯、石隙崖坡之间,娟娟摇曳,芬芳満目,斜影里分外鲜妍,又有这么一个知心佳侣并肩同行,如行画图之中,清丽绝人,越看越爱,忍不住说道:“姊姊走慢一些。你看这里空山无人,⽔流花放,风景比前更好。我们只顾低头赶路,一点不加领略,实在可惜。这样走马看花,岂不使空⾕幽芳笑我俗气么?”

  阮菡原意小妹、阮莲对她有了误会,心中愧急,先恨不能当时赶到才称心意,继一想:我们都非世俗儿女,只要心地光明,有什嫌疑可避?这人年纪比我还小一两岁,人又天真正直,彼此投机,人之常情,同走一路,有什相⼲?此时多疏远她们也看不见。反正我有主意,明弟也不是那样人,她们多心气人,以后对明弟如其疏远,反显得我情虚怕人,好些不便。不如仍和往⽇一样,行所无事,是非久而自明。索放大方些,免得明弟难过,不知如何是好。本在寻思,闻言笑答:“大姊、三妹比我们多翻一个山岭。方才登⾼遥望,只觉山路曲折,又有几条歧径,惟恐走错。大姊固执成见,我们也拼命急赶,想不到小峰近在前面,比预料少了好几里,她们决不会抢在前面,否则流星必已放起。这好风景不加赏玩,真使山灵笑人。好在只有里把路就到小峰前面会合之处,我们就是后到,也差不了多少。你既爱看,我们慢慢走过去也好。”

  少年男女,情爱天真发于自然,光明纯洁,每经一次波折,无形中必更增加好些情爱,形迹上也必更转亲密。外人眼里仿佛异样,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当地风景又好,上来以为前途不远,转眼可到,多在⾕中观赏一阵并不妨事。后来指点幽芳,徘徊松竹之间,越说笑越有趣,渐由缓步徐行变为流连光景,不舍离去。二人都是同一心理,觉着这好风景难得遇到,索望见流星火花赶去不迟,再把小妹等引来,大家同游更妙。只顾乐而忘去,天⾊早晚全都忘记。未了走到离⾕只七八丈的危崖之下,当地花树更多,风景更好,⾕口小峰又偏在右侧小妹、阮莲由左面山径上驰来必由之路,断定过时彼此均可望见,索同往崖前临溪一株上有许多寄生兰惠和各种女萝香草的盘松之下,寻一原有山石,并肩坐下,互相说笑起来。

  这时斜已快落山。因那一带⾕径东西直对,地又宽平,晚景残光正由二人⾝后照来,映得⾕中花树溪流齐幻霞辉。别处地方已是山风萧萧,瞑⾊暮,当地却在斜返照之中依旧光明,香草离离,时送清馨,景更幽美。二人正谈得有兴头上,阮菡一眼瞥见两条人影映在⽔中,已快成了一体,两头并,相隔不过寸许,忽然警觉,暗忖:近⽇和江明常在一起说笑同行,已易使人疑心,方才路上还想和他以后疏远一点,如何反更亲近起来?心中一惊,忙即回头,江明虽同并坐石上,坐处相隔还有尺许,并不十分接近,只是一双英光炯炯的眼睛注在自己脸上,満面笑容,仿佛⾼兴已极;方才业已试过,知其心纯正,只是彼此投缘,老愿常在一起,别无他念,这等亲密情景,外人不知,难免疑心,无奈自己方才叫他同坐,又谈了好一会,井无丝毫错处,不能怪人,不知说什话好;惟恐有人走来,刚一起立,猛瞥见⾝后夕已然落山,只剩一角残红尚未沉没,⾕中山石花草映成了一片暗红⾊,前途已是暗沉沉的,大半轮明月业已挂向峰乔松之上,天空中已有三两点疏星隐现,分明天已不早。如非当⽇天光晴美,稍有云雾便是暮⾊昏茫,离夜不远。想起前途还有百多里才能赶到小盘⾕,小妹决不会如此荒疏,到了前面小峰毫不等候,也不来寻,便自上路。这一惊真非小可,心里一急,忙将连珠流星取出两支最大的向空发去,接连两串五⾊火花,似火箭一般,带着轻雷之声,朝小峰那面冲霄直上,斜过去。暮⾊苍茫中,宛如两条小火龙,飞得又⾼又远,到了云边才始消灭。

  江明早已陶醉在⽔⾊山光、花香鬓影之中,急切问还未想到别的,见阮菡忽然惊慌起立,连发流星,笑说:“这流星真做得好,姊姊她们许还未到,二姊为何惊慌?”阮菡气道:“你还说呢!平⽇看你何等聪明心细,今⽇会这样糊涂,只顾贪玩,连时间早晚都不知道。你知我们在此耽搁了多少时候么?我们刚来此地时,太还有老⾼,就这三四里路看花说笑,竟去了一两个时辰。凭我们的脚程,这一点路不同如何走法,也往来它个好几次。我们还说无心耽搁,大姊、三妹她们理应早到,为何不见,也无信号发出?这连珠流星乃兵书峡特制,多少年来从未用过。去年除夕,爹爹拿了许多回来,与我们当花炮玩。我想将来也许要用,留了一半,没有放完。这次出门,为防万一姊妹走失,带了十几支。就是我们谈话出神没有看见,声音也听得出,如何毫无动静?她二人又极细心,如到前面,必要寻来,断无不顾而去之理。此事奇怪,莫要她们途中遇敌,那才糟呢!”说时,二人已同起⾝,边说边往前飞跑。

  江明也被提醒,忧疑二女安危,又惊又急,同时想起以前听师⽗说,凡是名山大川、风景清丽之区,多有⾼人隐士隐居,或是盗贼恶人潜伏其中。这一带风景之好从未见过,尤其这条山⾕,所有花草泉石都似有人常时整理,清洁异常,不似别的荒山虽也有那极好风景之区,大多带点荒野气象,不是落叶飘萧,残花満地,便是草莽纵横,灰尘堆积,⼲净地方极少。就是遇到繁花盛开,绿嘲如海,沙明⽔净,景物清华,最清丽⼲净的所在,多少总有一点芜之迹,与此迥不相同。照此情势,就许有什异人奇士在此隐居。对方如是坏人固然不妙,再要与強敌一,更是凶多吉少。越想越急,连骂自己耝心大意,依了二姊,不在当地停留,也许赶上,就是她们遇见敌人,也可应援,何至于此?

  阮菡见他愁急非常,不忍嗔怪,改口劝道:“你不要急,休说大姊为人,便是莲妹也不会便有凶险。你以为不见流星事更可虑,我此时想起大姊何等谨细,三妹也颇机警,如遇強仇大敌,狭路相逢,定必先发流星警告,将我们引去,怎会这等清静?空山传音,有人动手喊杀,老远都能听见,何况相隔只是一条山岭,多少总可听出。一路之上声息全无,在⾕中耽延了这些时,也未发现有人寻来。她们途中虽然一定有事,照我看法,还是平安的居多,否则她二人武功俱都不弱,大姊新近得到一口好剑之后,又经⾼人传授,学成剑术,以前基更扎得好,限于天赋,真力固是稍差,遇见強敌,上来如不能胜,斗久难免力弱。但她所说多半自谦。⽇前途中无事,我们三姊妹同习越女剑法,她那內家真力并不算小,尤其师传越女、猿公互为用的二十六式连环剑变化无穷,稍差一点和不知底的敌人,不等使完已早送命。就是真力稍差也不妨事,何况是她自己疑心,专拿两位师长来比,并非真的如此。哪有遇敌不胜,凭她二人的轻功脚程,连警号都发不出之理?倒是你说这里风景好得奇怪,必定有人隐居的话料得不差,也许遇见什人,被其留住,情不可却,途中有了耽搁;又有别的顾忌,不便妄发警号。她们决不会自行上路,我们只照来路去,多留点心,就不遇上,也必能够发现,放心好了。”

  几句话的工夫,二人已跑出⾕口,到了小峰前面。一看形势,来去两路野草甚深,并无刀剑斫折之痕,忙往来路回赶。眼看天⾊黑了下来,初升起来的明月本不甚亮,又被山崖挡住,前面黑沉沉的,遍地灌木,野草丛生,有的地方,不用刀剑开路简直不能通行。江明虽听阮菡劝慰,心终愁急,知道敌凶险,內中又有香等毒药,二女⾝旁虽经车、卞二人和黑摩勒前后送了两种解药,万一行路疏忽,骤出不意被人倒,如何是好?路又如此难走,一时情急,瞥见⾝旁不远横着一片崖坡,草木比较少些,忙喊:“二姊,快到这里来!”说罢,施展轻功,径由灌木丛中,用草上飞的⾝法蹈枝而渡,接连两纵便到了侧面坡上。

  阮菡跟踪在后,方说:“明弟不要太慌。前途难料,天⾊昏黑,留神忙中有错。万一伏有对头,岂不是糟?”话未说完,忽听一声轻雷由下而上,一串红绿二⾊的火星直⾼空,朝小峰那一面飞去,正是平安信号,不噤大喜,忙照火星出现之处越崖而过,往下面山径中驰去。下面地势也是丛莽怒生,甚是难走,二人急于寻到小妹、阮莲,一面纵⾼跳远,如飞前进,遇到草多之处,用刀开路,一面又取一支流星朝前放去。

  江明从小随师,生长⻩山,轻功最好,所练踏雪无痕,草上飞的功夫,比黑摩勒功力还要较深(事详《云海争奇记》),阮菡自跟不上。见当地草莽太多,地势崎岖,⾼低不一,时有溪流、山沟阻路,天太昏黑,江明进得太猛,恐其失⾜跌倒,落沟遇险,忙喊:“明弟等我一路,不要这等心慌!我们路又不,跌倒怎好?她二人已有下落,人又平安无事,今夜大半不能赶到地头,忙它作什?”

  江明正往前面飞纵,闻言想起阮菡只比自己大了一两岁,又是少女,初次出门,这样昏黑难走的路,如何将她丢下,忙即收势。因是提气轻⾝、“蜻蜓点⽔”⾝法,借着剑上余光,看好前面落脚之处,不问山石树枝,飞⾝其上,双脚稍微一沾重又纵起,有时黑暗中一脚落空,踏在野⿇荆棘之上,只要脚底一虚,立用內家轻功、师传绝技,⾝子往前一蹿,双手一分,把真气往上一提,凌空旋转,仍能往前飞纵出去,稍有着落便可纵起,但是停留不得。又知那一带野草最多,一不留神便要踏空,惟恐下有污泥,百忙中瞥见左侧有一片隆起,就势把⾝子一偏,由横里飞纵过去,落地一看,竟是大堆山石,刚刚立定,笑答:“二姊留心,这里草多,我真太冒失了。”忽然发现前面横着一大条黑影,不见一点树枝,似有一片空地。还未看清,⾝后一亮,回顾一条人影,带着一团银光,已凌空飞落,由斜刺里纵将过来。

  原来阮菡正追之间,忽然想起覆盆老人赐有一粒蛟珠,大如卵,用以照路,二十步內光明如昼。因上路时江小妹说,这颗夜明珠随便显露容易生事,‮引勾‬盗贼恶人抢夺,特意做一丝囊装好,再用双层黑绢包在外面,蔵在⾝旁一直不曾取用;空山无人,二女既在前面无事,正好照路前进,随手取出。刚把外层黑绢袋去掉,取出丝囊,眼前立时大放光明,宛如一团微泛青⾊的银光托在手上,妙在那么亮的一团光华,看去一点也不眼眩目,心中一喜,见江明已向一石堆上纵落,珠光一照,看得更清,踏着沿途灌木小树,飞纵过去。

  二人相见,正要埋怨,珠光朗照之中,江明忽然看出前面黑影乃是一条又宽又深的大壑,离尽头相连之处还有二三十丈。因两崖地势成一斜坡,草树繁茂,天太昏黑,崖边又有许多较⾼的灌木,如照先前那样轻⾝纵跃,一味急进,必从那排灌木之上纵去。大壑隐在前面,不是方才往旁一纵,急切间决不知道下面隐有一条绝壑。凭自己的目力,到了崖边即便看出,骤出不意,人已前纵,十九无法收势,定必一落千丈,坠⼊壑底,多好本领轻功也无幸理。想起⺟亲、姊姊平⽇劝诫之言,心里一寒,忙对阮菡道:“小弟真个耝心大意,没有二姊招呼,再纵两纵,连命都没有了。”

  阮菡见他満脸感愧之容,再看前面形势如此奇险,不由胆寒,江明已在赔话,暗幸之余也就不忍怪他,笑道:“你往⽇也颇谨细,今天怎会变得又蠢又耝心?这大一个人,以后还要常在外面走动,如其无人作伴,我真代你不放心呢!”江明接口答道:“我有二姊一路随时管教指点,还怕什么?”阮菡心中一动,见江明正朝前面查看地势,知是无心之言,故意气道:“你近⽇不像以前老实,又无人教你,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我说的是将来,不是现在,莫非我跟你一辈子,永不离开?”说完,觉着內有语病,脸方一红。江明本想说:“永不离开才好,我真舍不得你。”刚脫口说了“永不”两字,猛然警觉,少年男女,黑夜荒山无人之际,这等说法易生误会,话到口边,忙即止住,再往深处一想,心方微,脸涨通红。

  阮菡见他言又止,神态不似平⽇自然,娇嗔道:“你永不什么?”江明看出阮菡珠光人面相映成辉,秀目含威似有怒容,越发慌道:“我是说,永,永,永不这样冒失。二姊不要生气。”阮菡见状,知他本心不是这等说法,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以后说话举动都要留神,老实点好。只管惹我生气,从此休想理你。也不知好好一个人怎会变得这样,莫非和黑师兄刚见一面,就把他的油腔滑调都学了来?你看你方才那样忙法,这一说话,又不走了。方才如不是你中途说要看花,不是早追上她们了么?差一点没有把命送掉,还在贪玩呢!”

  江明还未及答,又有一串流星由左侧面飞起,这才看清来势。先前急于要追上二女,赶奔了一程,无暇判别,走得太忙,又未看准方向,已然走歪了些。不是流星再起,不但冒险,还要把路走错,忙照流星飞起之处转⾝赶去。刚走出二三十丈,便将那一带満生草莽灌木的野地走完。前面山清⽔秀,花木泉流到处都是,虽没有山一带风景清丽,却也不是寻常荒山野景。月光也渐⾼起,现将出来。沿途景物,没有珠光映照,已能看出。江明说:“此珠太亮,这里必有人家。姊姊她们不知何故不曾来?看所发流星,就未走远离开,也必停在原处。莫要本来无事,为了珠光大明,多生枝节。月光已明,能够看出路径形势,二姊将它收起吧。”

  阮菡笑答:“有理,果然听话。细心一点,不像方才冒失,这样才好。”说时,刚把绢袋取出将珠蔵起,猛瞥见流星起处,前面树林之中忽然大放光明,定睛一看,正是同样珠光,远方看去,分外明辉朗耀,把那一带树林都映成了银⾊。只不见二女来,好似停在林中不曾移动。觉着二女不应在途中耽搁这久,所发流星红绿二⾊,本是回答平安的信号,方才⾕中所发必已见到,第二次带有⻩⾊火星,催令速往,当然急于见面。回走已好几里,离开原路颇远,快要绕往⽇间改道的岭一面山⽔风景佳处,这粒珠光也必老远望见,为何隔了这些时不见来,又将妹子⾝边那粒蛟珠取出对照,想催自己决去,并恐暗中走之意?她二人定在林中不走,必有原因。

  越想越觉奇怪,不约而同生了疑心。估计途程还有两三里路,略一商量,料定二女途中必有事故,否则不应⾕中流星发出好些时,走了一大段方始得到回答。二女本往小峰一面会合,反往回路退走,又停在前面林中不动,连催快去,分明不能离开荒山深⾕。无事便罢,如有变故或受強敌围攻,决非小可。也许被困在彼,或是敌人虽被打退,却有一人受了重伤不能上路,在彼待援。心中愁急,又恐还有敌人伏伺,不敢大意。刚一避开正面,发现旁有小溪,忙纵过去,借着沿途树林遮蔽,施展轻功,脚底加快,轻悄悄掩将过去,一面留神朝前注视。

  不多一会,便见三条人影朝方才来路照直去,其行如飞,三人两⾼一矮,均是男子,⾝旁也各带有兵器。方料不妙,三人走到半路忽然分开,一个并将⾝后宝剑‮子套‬,朝来路小峰一面急驰而去,看去地势颇,比自己方才所走要近得多。一个到了先取蛟珠的石附近,也将兵器取出,另一手朝间摸了一摸,似还取有暗器,跟着人影一晃便不再见。还有一个矮子,上来手中便持着两道寒光,似刀非刀,走得最快,轻功似不在江明以下,凌空一跃便是十来丈,先在后面出现,晃眼之间追过二人,把手中刀一挥,人便赶往前面,到了来路草莽之上,毫不择路,带着那两条寒光,星飞电跃,径由灌木枝上飞驰过去,疾如飞鸟,再一转眼,便将大片草莽越过,往今早来路驰去,也是一闪不见,好似作品字形,分成三面埋伏。

  二人心想:方才曾取珠光照路,对方必已看出下落,也许连人都被望见,如何来路不曾遇上,也未搜寻,只一个埋伏在石堆附近,另二人反倒分开,仿佛只知敌人要来,想要分头埋伏,并未发现自己神气。好生不解。因已看出林中有敌,看那⾝法,无一弱者,又均男子,越料小妹等被困林內,所用流星宝珠也许已落敌手,想将自己引去,并非二人所发。正惊疑问,前面珠光忽隐、相隔也只十多丈那地方是大片花林,花开甚繁,有两三处火光隐隐透出,并有人影闪动,月光更明。那花形似⽟兰,但是较小,満树皆是,月光之下⽩如⽟雪。后倚崇山,前有清溪,除却来路一片草莽灌木,肢陀荒野而外,远近峰峦矗列,奇峰怪石,盘松修竹到处都是。山风过处,时起清吹,暗香疏影,花月辉,更显得夜景清丽,山⽔雄奇。

  二人心中忧疑,虽觉沿途景物甚好,与⽇间所见,又是一种‮趣情‬,也无心情观赏。林旁立着大小好几幢怪石,朵云拔地,虎跃猿蹲,飞鸟盘空,重台叠秀,都只两三丈⾼大,小的宛如新重解箨,⾼还不到一丈,但均瘦硬雄奇,孔窍玲珑,意态灵动,形势奇绝,一面背着月光,正好蔵伏;刚轻悄悄掩到一处上有藤花下垂的小峰后面,想往林中窥探好了虚实再掩将过去,忽听一男子口音说道:“姊姊、世妹不必忧急。陈二兄虽说他途中遇到你们对头,一则相隔尚远,就是你们四位途中耽搁,这条路向无外人往来,我在此山住了四五年,主人住得更久,因为地方偏僻,隐蔵山深处,无论来人如何走法,均不会由此经过。途中岔道又多,就是来过的人稍微疏忽,把来路那几条⼊口要道差过一点,也走不到这里。诸位姊妹如非有人指点,开有路单地图,休想到此,何况这些不知底细的贼。方才还恐令弟、令姊寻你们不到,赶往前途,姊姊又难起⾝追去,彼此相左,难免惊疑愁虑。后由二哥前往追赶,看出野草甚深,不似有人走过,照情理又不应走得太远,姊姊又说到了小峰必要等候,这两条去路以外别无途径,只得赶回。归途经过⾕口,不见有人在內行走,以为是在岭南把路走偏,无意之中走往余家,也未⼊⾕细看,想往岭南一间。半途发现流星信号,看出人在小峰一面,快要寻来,这才赶回送信。三妹知道,又连发流星,久候未来,正在盘算远近,劝二位姊姊不要担心。后有人来,说在途中见有两次流星,一东一西飞扬空中。一处似由这里发出,知我从无此物,还在奇怪,到后和我一说,这才想起方才风力太大,小峰一面和芳兰⾕一带地势最低,又有大片山峰挡住,再被逆风一吹,怎能看见?果然不多一会便见二姊明珠放光,连人影都能看出,三姊也将宝珠取出,引其前来。后见珠光忽隐,忽然想起光华太亮,万一贼由附近山上经过,岂不引鬼⼊室?才请收起,并请陈二兄等三位上前去,三面埋伏-望,以防万一。前面二位兄姊此时不见寻到,也许因为二位姊姊不曾去往约会之地,虽发信号、明珠,人却不见,生了疑心,初来地理不,难免走慢一点。我想他们就是绕路掩来,未与陈兄等遇上,也快来了。三妹不信,不妨出林一看,喊上两声必有回音,放心好了。”

  二人闻言心中略宽。因未听到小妹、阮莲语声,还不敢冒失走进。听完,阮菡拉住江明,刚把手一摇,令其稍停,等二女有无回答,相机进退,随听阮莲答道:“我料也是如此。我这位姊姊,姊弟二人虽然骨⾁情厚,但知李兄侠肠⾼义,焉有不信之理?她这面容愁苦,想是药发作,并非因为方才所说。家姊珠光连人都已看见,我又取珠对照,断无不来之理。就是人地生疏,事出意外,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再等一会不来,我再出去喊她吧。”随听小妹呻昑说道:“我想贼如此厉害,人数又多,就是主人本领⾼強,二位妹子和舍弟也能应付一二,将其打败,可是一有漏网,贼人多,必来寻仇。我们已对不起李兄了。主人隐居在这样好的名山福地,自耕自食,远隔尘世,何等安乐自在!再为我们从此多事,越发使我同心不安。我并没有不放心,他二人也许已来林外,想要窥探明⽩才行走进,转眼必到,三妹不要去吧。”

  二人在外,先听阮莲答话,心方一喜,后来听出小妹竟似受了重伤,难怪不曾来,全都大惊。勉強听完,江明首先情急,急喊一声“姊姊”当先赶进,阮菡也忙跟在后面。刚到前面花林深处,便见林中心现出两亩许方圆一片空地。左首一幢竹楼,上下两间,门窗洞启,看去形似一座双层凉亭。楼前花松环列,并有一片池塘与溪流相通,內种荷花。花树下面放着几件石凳、石桌和竹榻等用具,石上还有茶炉、酒杯等物事。楼旁两株大花树下,用厚布结成一条悬,上设枕褥,小妹卧在其上,离地三四尺,⾝上盖有一条薄被,看去十分温软舒适。前面花枝上还吊着两盏明灯,灯光花影之下,照见小妹面容微微有点浮肿,秀眉紧皱,似颇痛苦,语声微弱,呼昅不匀,有被盖住,也看不出伤在何处,瞥见二人赶到,似甚惊喜,只喊得一声“二妹、明弟”便不上气来。阮莲坐在前竹椅之上,似未受伤。对面一张竹榻,上卧一个中等⾝材的少年,刚刚坐起,⾝上被头还未全去,仿佛有病神气。

  江明、阮菡见状全都愁急,一同赶过,刚喊了一声“姊姊”小妹一面回应,头对阮莲一点。阮莲已早起立,连忙拦道:“姊姊、明弟不必惊疑,大姊并未受伤,乃是因祸得福。初到时我大耝心,把主人费了好几年心力才得到的灵药平空糟掉,如非机缘凑巧,更要叫我羞死,那才对不起人呢。先和李六哥见面,再说经过吧。”说时,那姓李的少年也自起立,走了过来。二人见他⾝材不⾼,貌相却极英俊,辞⾊谦和,由阮莲分别引见。因主人也是刚刚服药,药快要发作,须有半夜痛苦,先备好的软悬榻已被小妹初来时占去,主人执意相让,自卧竹榻,正等药发作,见有外客,起来招呼。楼中还有一个随同照料的矮子,原在准备酒食,也忙赶出,一同強劝主人安卧,方始互谈经过。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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