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屠龙记_第三回(1) 御除凶万顷烟波飞血雨临危遇救千重雷火拥金莲

北海屠龙记第三回(1) 御除凶万顷烟波飞血雨临危遇救千重雷火拥金莲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北海屠龙记作者:还珠楼主书号:41021	更新时间:2017/9/18
第三回(1) 御邪除凶　万顷烟波飞血雨临危遇救　千重雷火拥金莲
眇女看出小‮人黑‬乃对方妖元神幻化来此，借妖巫残尸为害。及见妖巫生魂为太乙神针所伤，又极胆怯，逞能自恃，怒令妖巫生魂速回，自将元神附在死尸之上，代行毒计。知道这类琊法甚为毒，又系准备而来，难于‮解破‬；断定那小‮人黑‬决非庸手。黑女不等附体，便即发动，还可无害；这一附体，少时发难，必比先前所料妖巫死后情势更要厉害。沈、徐二人全是外行，一见死尸飞起，必用飞剑去斩，挨着立成粉碎。剑光一个防护不到，稍微疏忽，吃那残尸所化⾎焰沾上一点，立成附骨之疽，如影随形，极少幸免。还有室中诸人，尤为可虑。心方忧疑，那死尸已将手举起，拍地作声。知它故意引人出视，以便发难。瞥见沈、徐二人面⾊紧张，恐又妄动，正忙摇手，示意阻止。　　黑女本来一手指地，另一手忽然举起扬了一下，也见有什法宝烟光之类飞出。　　另一旁，死尸连发了几次响声，不见有人出视，意似不耐，渐渐试探着欠⾝而起。　　先前妖巫本被飞剑斩为两段，又中了一太乙针，头裂两半。起时两段残尸已然合拢，只是看去吃力异常，两片头壳也仍‮裂分‬未合。连作了几次势，那具周⾝⾎污，带着两片头壳的残尸方始缓缓由地坐起。那头壳有一半片连头搭向肩上，头浆迸裂，眼珠也突出在外。室中无灯，吃窗外碧光一映，森森的，越显狞厉，看去怖人。死尸坐起以后，似想将两片头壳合拢一起，手才扶将上去，倏地缩转。看神气直似无心中触了痛处，疼得将手连甩，立即停歇。跟着全⾝缓缓立起，双手扶着间中断之处，先用半边脸朝窗外看了一看，轻悄悄转⾝，似要往內室门中走去。　　这时沈-已看出黑女法力，又悔先前冒失，误斩妖巫，几乎惹下于。看眇女又连手势，已然决计不再妄动。料定黑女还有安排，尽管全⾝紧张，还不怎样。转是眇女、徐祥鹅二人，一个是深知琊法厉害，发难神速，惟恐失闪；一个是虽在仙人门下，无什经验，第一次见到这等骇⼊场面，又关心祖⺟、亲娘安危。如非死尸，除神情狞厉，看去可怖外，⾝子僵直，行动迟缓，另无异处。徐祥鹅已先动手。眇女虽承家学，对于鬼⺟朱樱门下，终已深悉。方奇怪黑女怎到此时还无动作，那死尸好似越往前走越难，尤其那两半头壳摇摇坠，仿佛苦痛已极，不能再耐，离门才只一半，重又退了回来。退时更缓，双手紧扶间，稳住势子，缓缓回移。好容易回到原处坐倒，尸首重裂两段。　　一溜黑烟过处，小‮人黑‬重由尸上跃起，行动如飞，向窗外法台略一张望，便往內室门侧掩去。　　眇女瞥见黑女手捏法诀，目注前面，方始省悟。徐祥鹅已是万分情急，刚喝得一声，飞剑还未飞出，忽听黑女疾呼：“道友且慢，妖鬼已然落网了。”话还未完，眼前倏地一亮，碧光突现，由內室门起，直到死尸前面，合为一个光网，恰将小‮人黑‬两头隔断，笼罩在內。小‮人黑‬本意是去往室中窥探，觑便伤人，忽听有人呼叱，立即警觉飞回。哪知黑女早就准备，先发埋伏，然后出声，光网已经笼向⾝上。死尸就在眼前，偏冲扑不出去。碧光厉害，不敢挨近。知道上当，立化黑烟，往地便钻。沈、徐三人见黑烟人地，方疑必逃，谁知那碧⾊光网竟有一半预埋地底，一晃升出地“面，不特小‮人黑‬未被逃走，连先逃妖魂也在其內。同似冻蝇钻窗，在里面左冲右突，往来窜。碧磷如雨，立奇光，转眼缩小到酒杯大小，两‮人黑‬已化做一团黑气。黑女伸手一招，便往袖中飞回不见。　　随向三人道：“我本意来敌強弱难料，更不知有无别的伎俩。适见飞针、飞剑威力甚大，烦相助。我又慎重了些，却累沈仙姑和二位道友久等。此时想己腹饥。妖魂已灭，残尸不能为害，由我移去掩埋，以免惹厌。明⽇对敌，也不用它了。酒饭，知客料早备好，请至里面饮用，我尚有事，恕不奉陪了。” 　　三人本就‮渴饥‬，便不再客套。到了里间一看，主人已设盛筵相待，荤素全备，徐氏婆媳也还未吃。刚同⼊座，⻩虬忽来称谢作陪。沈-知他主持法台，关系重要，谦谢令去。⻩虬笑答：“无妨。倒是先前因为魏皓叫阵，迫得敌人羞恼成怒，双方斗法，甚是剧烈，差一点误为所算。正在相持之际，敌人也未现出败象，不知为何，适用琊法传声，代了几句门面话，说定明早决一存亡，今晚已经领教，谁也难占上风，何必徒劳。我如相迫不舍，他在神鸦港候教，否则大家暂且歇手等语。说完，果然停手退去。连次探查，均无动静。我料此辈虽无信义，今晚决不致再做丢人的事。并且所遣妖巫与后来妖一死，他已尝到厉害，也必不敢轻举妄动。不是匀出时间，求救约人，便是准备明早杀手。我这面又来了些帮手，还有魏皓与黑小姑在台上相助，有什警兆，立可赶去，何况未必。我也腹饥，正好来陪诸位嘉客。”众人见他这等说法，只得罢了。⻩虬执礼既恭，人又温文尔雅，沈、徐、眇女三人俱都喜他。席终分坐，⻩虬早命人搭好铺，请众人分别歇息，然后辞去。　　沈氏师徒同住一室，眇女服侍沈-睡后，想起途中所闻。这一面秦老约的帮手，內有二人，一名周卓，一名叶连生，昔年虽是⽗亲好友，人却凶恶异常。尤其周卓，生具两体，更是恶。先听游排上少年示意，自己不愿沈-与众合流，便由于此。⻩虬说有帮手到来，不知是否周、叶二人，往探看。刚到门口，便见外屋已经紧闭，并还设有噤制。料是主人谨慎，为防外琊侵⼊之故。心想：“已与合流，⻩虬又未向这两人引见，明早事完，一走了事。”刚要归卧，忽听外屋说话，侧耳一听，⻩虬似在向人规劝。听了一会，听不真切，如行法一听，立被查知，反致猜疑。心想：“⻩虬实是端人，只不知劝的是谁，因何而起。”想了想，也就回房。见师⽗睡得甚香，终防万一有事，不敢就枕，便在上‮坐静‬相待，一直候到黎明，尚无动静。暗忖：“照着双方定约情势，此时必已剑拔弩张。⻩虬既请联合，早该请往湖畔待敌，如何静悄悄的？” 　　心方奇怪，徐祥鹅忽然悄悄走出。低声一问，原来祥鹅也是担心有事，一直在內打坐。又惦记那条船有无损毁，意飞往湖边探看。眇女正在劝阻，忽听沈-醒来呼唤。　　刚一应声转背，祥鹅已往外走去。沈-已起⾝赶出，问有何事。眇女还想主人未起⾝，见了祥鹅，必不听其独往。忽听打门之声，祥鹅似在与人争论。随见青光闪处，哧的一声。情知有事，忙和沈-赶出一看，室门已被飞剑斩裂。外屋有一道童，手持一符，已经吓得面无人⾊。再看院中，法台仍在，只黑女一人披发仗剑而立。空中云网已收，另有一幢碧光护住黑女。⻩、秦、魏诸人一个不见，知道双方已经手。主人此举，料非恶意，只奇怪既请相助，为何不约同行，反将室门噤闭，并令道童持符守候，直到祥鹅情急斩关，方始撤林　　心念才动，道童已急口说道：“二位仙姑不要见怪。⻩道长临走以前暗中吩咐，说他本定约请沈仙姑同往，不料昨晚来了两人，他有好些难处。故此噤闭门户，先同众人前往应敌，留下仙姑三位作为后援，最好听他传声信号，再开门请三位同去。万一三位醒来走出，可在门外劝阻，如真不听，不可相強，速用此符一扬，噤法立撤。只请去的人就要动手，也莫与他们立在一处等语。哪知徐道长不容分说，我刚扬符撤噤，他已化做一道青光飞走，门被斩碎，我在门侧，差点没被剑光杀死。详情我也不知，只听人说，昨晚两人与眇仙姑相识，前听被一妖妇拐走，已经寻了三年，今番相遇，定要请和他们一路。⻩道长劝他不听，因此昨晚不令⼊见。天明前又有人来，说是另外有人，要和敌我双方一并为难。⻩道长请仙姑们不要与他同在一起，也许因为这个缘故。” 　　话未说完，眇女心中一动，忙令道童往告徐氏婆媳，说人均赴敌，胜前不可轻出。　　随对沈-道：“师⽗，今⽇我们必胜。少时如有二人強我同行，不可拦阻，弟子自有脫⾝之策。”沈-闻言大怒，忙问：“此是何人？”忽听台上黑女接口道：“沈仙姑无须生气，问道友也无须在意，徐道友先出也必无妨。此人原非恶意，不过道路不同，不合強人所难而已。如其逞能动強，便⻩师叔也不容他。倒是今⽇恐有变故，出于意外呢。　　那头揷⻩骨簪，⾝材矮胖，咧着一大口⻩牙的，便是尤南旺，仙姑遇上，须要小心。我此时不便多说，既要前往，请即起⾝，少时料难相见。只盼异⽇仙姑道成，许我这天生苦人一见吧。”沈-师徒见她说时面容凄苦，似有难言之隐，因惦记着徐祥鹅，早想赶去，闻言一面应诺，便即起⾝赶出。　　到了庙外，遥望湖上，已被一片烟雾布満。眇女忙拉沈-，沿着庙墙林树，绕向前去。因⻩虬有不令一起之言，正想查见双方对敌之所，忽听头上有人低唤：“师叔，往这里来。”听出是徐祥鹅的口音。仰望是一突立地上的石笋，上丰下锐，⾼约两丈，广约丈许，石顶平阔，却不见人。忙由下面绕将过去一看，祥鹅忽在石边现⾝，面前似有一片淡烟隔住。二人忙即纵上，见面一谈，才知祥鹅由庙內赶出时，见湖上似下大雾一般，暗影沉沉中，仿佛有各⾊红绿光华闪动。正往前走，忽听头上有人喝道：“道友前进不得。”随由石顶上飞下一个年约十四五的幼童，见面便道：“道友可是风火道人吴道长门人徐师兄么？”祥鹅闻言，知对方与师门必有渊源，立即止步，请问姓名来意。　　幼童匆匆答道：“此他说话不便，请随我来。”随拉祥鹅往石顶飞去。　　到了上面，说道：“我名岳雯。家叔⽟洞真人，单名一个韫字，前数月方由海外归来，便是昨⽇你们所见用木排游湖的少年人。家叔此次回转故乡，本为扫墓，并接引小弟，拜在衡山追云叟仙师门下。因见双方都是琊教，本心不想管这闲事。昨晚因见妖巫斗法，我一时好奇，同了家叔新收门人，前往神鸦港探看。初意只作旁观，不想多事。　　不知怎的，会被隔湖那班妖巫看破，误当是他敌人，也不答话，冷不防猛下毒手，我们三人蔵处，在他们巢⽳旁边土坡顶上，相隔数十丈，并未在他噤地之內。这时天已半夜，为首妖巫尤南旺正在施展琊法。我们看见好玩，没有留意，儿为所伤。回去家叔得知此事，已然有气。只因双方都非好人，再说也不值他老人家与大空禅师出手，正想命我们三人来此寻他，相机下手，忽接一位老前辈飞剑传书。看完之后，说这一边有一转世道友，与你师徒三人在內。主持人⻩虬虽然出⾝琊教，并非恶人。只因昨晚斗法时，事前小心过甚，施展鬼⺟朱樱所传移形代噤之法，被人看破，引来鬼⺟一个仇人，甚是厉害。　　⻩虬虽得她本门传授，功力却是不够，必吃大亏。家叔现已改变初衷，对于此事，原有安排。只恐三位不知厉害，冒然上前，为琊法所伤。家叔又不愿先动手，为这一面排教中张目，特意命我来此等候，转告沈师叔与师兄，此石已有家叔灵符噤制，人在噤圈以內，诸琊不侵，又看不见，最好呆在石上旁观到底；再不，也等对方那个形如鬼怪的妖人伏诛，或是受伤逃去以后，方可上前。否则，家叔原定今早带我去往衡山，为此一事少留，只等这妖人一除，立往衡山赴约，便不再管底下的事了。彼时对方最厉害的一个虽已除去，尚有别的能手，稍一疏忽，便惹厌了。我尚有事，请转告沈师叔，恕不奉陪了。”随即递过一道灵符，命沈-，如遇危急，可以防⾝。说完，匆匆飞去。　　岳雯刚走，便见沈-师徒走来。三人昨⽇已然见过排上少年法力，一听这等语意，明是与师门有情的正派仙人。略微商量，便不再进，同在石上旁观，少时相机行事。　　待了一会，烟雾妖光越来越盛，碧萤⾎焰，飞舞如嘲，也分不出哪一面取胜。中间更杂着一片殷雷之声，爆音繁密，宛如万鼓齐鸣，但是响声不大，仿佛由湖底山脚下隐隐传来。双方人物均在浓雾笼罩之下，一点也看不见。沈-命眇女行法查看，哪知与以前两次不同，仍是一无所见。似这样待有个把时辰过去，忽见雾影中有一股黑气，耝约十丈，由斜对孤山的神鸦港那一面狂涛也似横湖急涌而来。这一面碧⾊云光早已加盛，宛如一条翠虹，在烟笼雾约之中朝前直。当头碧萤箭雨，不住爆，如正月里的花炮一样，敌住对面一片⾎焰妖光。本在此进彼退，时往时来，相持不下，吃黑气猛冲过来，立时相形见绌。始而还在勉強抵御，无如那黑气越往后越浓，逐渐加強，几成实质，仿佛一股极浓厚的胶漆，墨龙也似向这边直冲。那道翠虹前头的万点碧萤，冲向黑气头上，随着萤雨爆中，当头黑气虽被冲散了些，并无用处，终于变成一面突突前进，一面后退，难再支持。未了黑气忽然暴长数倍，只一下便越过近岸数十丈长一段湖面，直冲到孤山脚下。那道翠虹也电一般快缩转。　　同时前面山脚浓雾忽消，一片红⻩二⾊的光华飞起，现出斗法诸人。三人这才看出，前面坡岸上还有一座法台。台上幡幢林列，⻩虬披发仗剑，当先而立。⾝旁站着魏皓、秦老，另外还有四人：两个道装，两个俗家。秦老左臂已然断去。那黑气已快冲到台前，相隔只两三丈，吃秦老断臂上发出一片⾎光，连同⻩虬面前香炉中涌起的一道⻩光，暂时阻住，不令冲进。可是黑气看去威势绝大，一点不受摇动。⻩虬左手拿着半截人的手臂，右手拿着一柄尺多长的月牙形小刀，头上鲜⾎淋漓，満面俱是愁忿之容。三人本觉⻩虬人好，与别的左道中人迥乎不同，昨晚又曾答应相助。见他危机紧迫，已快临头，⾎流被面，狼狈忧急之状。旁立数人，除秦老自断一臂，拼死助战，魏皓所发碧光，不敌收回外，俱都面面相觑，束手无策，神⾊多半仓皇。內一道人比较镇静，但也无什作为。眼看黑气更盛，红⻩光华渐往台前移退，知道⻩虬等必败无疑。想起⻩、魏诸人对于自己师徒三人那等敬礼，如今坐视危亡，不加援救，实在问心不安。眇女因有仙人警告，比较拿稳，还在迟疑。沈、徐二人，一个天生义侠心，一个情切⽗仇，见岳雯所说形如鬼怪的妖人老不出现，这面形势已甚危急，受人之托，如何袖手旁观？正在互相商议，跃跃试。忽听庙中法台上黑女远远疾呼道：“琊法厉害，⻩师叔他们危险万分，沈仙姑再不出手，不特我们要遭惨败，全山生灵都不能活命了。” 　　三人闻言，立时动义气，正要赶去。猛瞥见⻩虬低语了两句，秦老脸⾊一狠，将头一点，⻩虬左手一扬，便将断臂朝前面黑气打去。一声‮炸爆‬，断臂立即粉碎，化为一团⾎云，将黑气撞退了两丈。紧跟着左手回挽头上长发，右手举刀一割，切下大把断发，往前一撒。同时咬破⾆头，一口鲜⾎噴将出去。那断发便化成千万尺多长的⾎⾊火箭，带着无数的火星，猛出去。那黑气已是凝结愈固，一任⻩虬施为，丝毫冲它不动。火箭一发，竟冲了进去，一片雷音过处，箭上火团纷纷‮炸爆‬，黑气立被冲散了一小段。这面三人也已飞⾝赶去，刚要到达，忽听隔湖神鸦港那面一声厉啸，由远而近，宛如一技响箭，横空飞渡。眇女知道不妙，忙拉沈、徐二人暂缓前进。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三人闻声却步，两句话不到的工夫，那怪声已横湖飞来，端的神速无比。同时声到人到，只见前面黑气之中，突然飞来一个妖人。生得尖头突睛，阔口连腮，⽩牙森列，⾝材矮胖，通体通红，上下⾚裸，只上围着一条深红⾊的‮裙短‬，看去简直是个剥了⽪的⾎人。再吃四外浓密的黑气一陪衬，便夜叉恶鬼，也无此狞恶丑怪。由黑气中现⾝，手舞⾜蹈而来，看神气似朝⻩虬等猛扑。相隔数丈，还未飞出黑气之外，便将双手扬起，一手拿着一个死人骷髅。略一摇晃，骷髅两眼首先发出两点⾖大的绿光，随由口里噴出一股灰⽩⾊的妖烟，着那些火箭，才一接触，火光便自消灭。　　另一只手掌上发出漩涡也似，由小而大，一圈接一圈的⽩影，正连人往⻩虬台前扑到。　　⻩虬见状，面⾊惨变，咬牙切齿，回刀便要往自己手上砍去。同时台左侧倏地闪出一⾼一矮，相貌凶恶，穿着一⾝短装，形如排师的两个妖人。俱都头揷钢叉，耳贯铁钉，前还揷一枝长箭和两柄双锋快刀。也是満脸狞厉悲忿之容，待要上台，与⻩虬合力敌。　　眇女先在庙中听道童说昨晚来了两人，⻩虬曾与争执，并将室门封噤，不令三人与之对面，疑是途中所闻⽗亲以前所左道中好友周卓、叶连生。知此二人琊法甚⾼，因忿⽗⺟改琊归正，如见自己在此，必要強迫带走。虽有脫⾝之法，一则甚难，又恐师⽗不服，保不生事。及至出庙四面查看，台上虽有几个琊教中人，周、叶二人并不在內。　　先前双方恶斗，以为二人骄狂自恃，许在先斗法时死伤逃走。一时疏忽，台⾼七尺，又由台右走来，不料周、叶二人会在台左出现。知被看见，心虽发慌，尚盼二人如能抢先动手，为黑气中怪人所杀，便可无事。　　就在黑气中妖人出现飞来，周、叶二人刚纵上台，⻩虬举刀要往左手砍去，这一眨眼的当儿，猛听空中有人喝道：“妖孽敢尔！”语声未毕，百丈银虹已自空中飞下来，挡在⻩虬前面，连妖人带黑气全被罩住。那⾎红⾊的妖人本在凶焰⾼张，得意洋洋，以为成功在即，万没有想到来了对头克星，银虹到处，琊法全破，手上骷髅立被震碎。知道不妙，⾎手一招，那横亘湖上，长达数百丈的黑气，立即猛缩回去，变成丈许长一幢黑烟。妖人在银虹光中挣了两挣，猛然挣出光外，带着黑烟，腾空而起，往西南方天空中逃去，晃眼飞出老远。妖人刚一脫⾝，银虹忽然不见，也未追赶。眼看妖人只剩拳大一点红影，就要窜向遥空云层之中逃去，猛又听一声轻雷过处，西南方天边现出一蓬五彩明霞，横张空际，挡住妖人去路。妖人飞星般或左或右，略一冲突，便吃那一片明霞彩网兜住。紧跟着网中金光电闪，宛如雨雹，一片风雷之声响过，连妖人带霞光雷火，全都不见，依旧云⽩天青，⽇耀当空，湖上浓雾也全消散。这原是同时发生，瞬息间事，妖人来得迅速，消灭得也更快，总共不过几句话的工夫。　　三人当中，除眇女因发现周、叶二人，又知妖人厉害，存有戒心而外，沈、徐二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又都于义愤，一见⻩虬举刀断手，不由着急，忙于往援，也不等走到，各把飞针、飞剑发将出去，恰与空中银虹相继发动。银虹来势稍快，已先将妖人罩住。二人如收得快，也可无事，偏生年轻好奇。只见银虹飞堕，妖人遁走，雾散云消，面前现出大片碧波。目光到处，瞥见湖面上驶来一个木排，上有好些妖人。当头一个披发⾚⾜，手执桃木剑的黑⾐妖巫，⾝前设有一座首案，案前凌空飞悬着五只大雄，离头尺许，又各悬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左侧躺着五人，头前各有一盏点着七个灯头的油碗，⾝上撒了好些米⾖五⾕之类，装得和新死的人一样。右侧散立着几个奇形怪状，装束诡异的巫师。那排宽约三丈，长约七丈，由湖面上驶来，其速如飞，先有黑气遮掩，谁也不曾发现，已离山脚只七八丈。　　眇女行家，一见便失声喊道：“那是妖人金刀解体五鬼分尸琊法，容他近岸不得。” 　　沈、徐二人本朝黑气中妖人进攻，因被银虹抢先，妖人逃走又快，失了目标。一见木排，便知来了敌。再听眇女一喊，将手一指，空中飞剑、飞针一齐朝下猛。金光到处，香案后的妖巫骤不及防，逃不及，左膀首先打断，再被飞剑赶上一绞，首先伏诛。案前五只雄也被剑光略微扫中，全数了账。五把钢刀也成粉屑，一同坠地。雄一死，左侧五人倏地惨号一声，连⾝蹦起，再倒下去，七孔流⾎而死。沈、徐二人知道这些左道妖琊横行多年，害人甚多，一见杀得这等容易，那形如鬼怪的一个強敌又已消灭，越发把事看易，正想全数除去。祥鹅心念⽗仇，还在急喊：“师叔且慢。师姊快看，仇人可在排上，我不认得，还要亲手杀他祭灵。”说时，耳听台上⻩虬等连声疾呼：“仙姑、道友快到这里来。”眇女也疾喊：“师⽗、师兄快走。”二人以为必可得胜，闻言均未在意。　　就这微一停顿，晃眼之间，猛瞥见死巫⾝后还有三个锦墩，上坐三人。当中一个⾝材矮胖，大头圆脸，猪眼塌鼻，一张阔口，満口⻩板牙，头上短发稀疏，横揷着一尺许长的金⻩骨簪，穿着大半截⻩⿇短衫，左手拿着一个小铁钵，装束得非僧非道的妖人，见针、剑光飞来，排上连死六人，两道浓眉往上一竖，凶睛怒瞪，脸⾊骤转狞厉。也未起⾝闪避，随手在铁钵內抓起一把东西，向空撒去，把手一挥，一片黑烟冒过，木排由隐而现。同时排上跳起两条形如鬼怪，周⾝发火的人影，似要离排朝岸上扑来。　　沈、徐二人忘了黑女行时之言，不知中坐妖人便是尤南旺，琊法甚⾼，本是想由黑气掩护，暗中偷袭，来摄⻩虬等人生魂，一网打尽。不料所约的妖人也有私心，意抢先下手，由黑气中亲⾝赶来，也是想把生魂摄走。尤南旺又不敢得罪此人，方在不快，忽然银虹飞坠，妖人当时伏诛，死得那等快法。知道来了正派中的能手，形势大变，凶多吉少，有心逃走。无奈木排上准备下好些琊法，急切间难于解消。有的害人不成，如不另借镇物替代，还要反害行法的人。素刚狠，转念一想：“⾝为众中之首，排上都是徒子徒孙和些后辈，如若先逃，就能脫⾝，⽇后何颜见人？⾎翁子那等神速厉害，尚为敌人所杀，形神俱灭，自己逃也无用，徒自丢人。”心念才动，抬头细一查看，空中敌人已早飞走，好似专为除那⾎翁子而来，与双方无关，并无偏袒。心神略定，凶心又起。因琊烟全消，也不再作掩蔽，仍然行法，催排前进。虽然立意与敌一拼，因见空中那人法力太⾼，来去突兀，心中不无疑虑。又以有力同有三四个，不到紧急，无须自己出手。正向空中查看，心神略分，沈、徐二人才得连伤六个妖。再想下手，已是不能，何况琊法已然发动，有了防备。　　沈、徐二人不知那是幻影，误当妖琊，各指飞针、飞剑杀去。谁知那红影有形无质，针、剑光一穿即过，但是随分随合，仍然飞舞。总算二人所用俱是仙府奇珍，神物利器，一阵绞，红影终于由浓而淡，以至消灭。正想指挥针、剑再杀排上妖人，不料又有两条红影飞起，与前一样，一会便消灭了好几个。因眇女和台上均未再喊，始终不曾留意，正奇怪那红影怎会去了一个，又来一个，祥鹅忽然失声说道：“怎的又有一个木排？”沈-低头一看，果然是个木排，与先前所见一般无二，已然驶近山脚不过丈许远近，停在⽔面上，与⻩虬等上下对敌，双方神⾊均甚紧张。再看前面，哪有木排踪迹，前面红影仍在与飞针、飞剑相持。想问眇女是何原故，回头一看，就这转盼之间，人已不见。再看台上，先前由台左侧闪出那一⾼一矮，形如排师，打算与⻩虬合力应敌的两个妖人，也同时失踪，不知去向。想起今早来时，眇女所说有两个左道⽗执，想将眇女強行带走的话，不噤又急又怒，不问青红皂⽩，立即飞上台去，向⻩虬急问道：“⻩道友，小徒今在何处？可是方才那头揷钢叉，耳铁贯钉的两个妖人将她走的么？”⻩虬、秦老、魏皓等七人与尤南旺等妖巫斗法正急，本不暇分神说话。⻩虬更是主体，先前分明见周卓、叶连生乘隙暗用琊法将眇女摄走，也因斗法正急，存亡关头，无力阻止，任其从容而去，自觉对不起沈-，本就惭恐万分，再听沈-一问，心越不安。想起恩师鬼⺟朱樱全仗此人，才得转劫重修，关系重大，如何能不使其怀疑不快？一时情急，竟不暇计及眼前厉害，脫口答道：“仙姑无须愁虑，事完，包我⾝上，将令⾼⾜寻回就是。” 　　这时尤南旺正由手中铁钵內发出一股极浓厚的黑气，中杂无数⾎红⾊的飞针，朝上直，被⻩、魏二人一片碧⾊萤光合力抵住，互相时进时退，相持不下。尤南旺⾝侧两妖巫：一个面前凌空悬着十来个画有人形的木片，左手掐着法诀，右手拿着一柄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右一妖巫⾝前放一木板，上面钉着五个雄头，每个连颈长只四寸，⾝早已斩断，看去冠⾼昂，顾盼自如，神态仍与活相似，也是一手掐诀，另一手拿着几有红丝的铁钉。各把目光，注定台上七人，连眼⽪也不眨一下。这面七人除⻩、魏二人各指一股碧⾊萤光，抵住那道黑气而外，秦老⾚着上⾝，断臂伤口已合，前钉着十几长钉，右手掐着法诀，目注敌人，两眼通红，似要冒出火来；余下四人长⾐已脫，也是⾚着上半⾝，头发披散，一手掐诀，一手持着尺许长的刀剑之类，全神贯注在敌人⾝上。双方神情均极紧张，本都是伺隙而动，只等敌人稍微松懈，立即下手。　　⻩虬说话，心神一分。沈-活完，徐祥鹅跟踪上台，又是一个初出茅庐，不知厉害的。木排上三妖巫巴不得敌人这样，见状大喜。旁坐两妖巫，一个朝着⾝前所悬木片扬刀便砍，一个手持铁钉便朝头上钉去。说时迟，那时快，魏、秦二人见状，喊声：　　“不好！”魏皓忙即扬手飞起一片墨云，想将法台暂行护住；秦老回手去拔前铁钉，拼着受苦，想要‮解破‬，已经无及。只听喔的一声极洪厉的啼，跟着哧的一声，一片⾎光突然涌现。台上便有两人，一个从头劈为两半，一个脑浆迸裂，尸横就地。⻩虬一见大怒，口中急唤：“沈仙姑、徐道友，速用飞剑、法宝防⾝，我与这伙妖人拼了。”话未说完，咬破⾆尖，张口一噴，立有大片⾎云飞起，将法台罩住。魏皓一声怒吼，把左肩一摇，⾝后所揷短篙尖上立有一股墨绿⾊的奇光由⾎云中穿出，朝木排上妖巫去。　　尤南旺哈哈笑道：“无知鼠辈，以为有了两件鬼⺟所传的法宝，使可横行，稳占上风么？　　却不知你祖老子尤南旺早就安排好了罗网，至多逃得你们为首三个鼠辈。这还是你祖老子开笼放鸟，不肯斩尽杀绝，饶你三人狗命。像秦老和所约的几个狗崽，连同两个小狗男女，休想逃我毒手。”说时，似闻黑女急啸之声，由庙中隐隐传来。⻩。魏二人面⾊立转惊惶。⻩虬正在悄告秦老说：“敌人厉害，还在其次，此时忽来正教中的⾼人，只恐敌我双方均不见容。你们可速逃命，待我一人与敌一拼，好歹也杀他两个出气。”语声才住，尤南旺话也说完，随听空中有一女子声音接口喝道：“只怕无此容易。” 　　这时尤南旺琊法已全发动。先是铁钵內妖光黑气突然加盛，着⻩、魏二人碧萤光雨，只一撞，便展布开来，反庒过去，冲到上空，反卷而下，连⾎云带法台，笼罩一个风雨不透。又由⾝畔小葫芦內发出一团团连珠火球，将魏皓篙尖宝光敌住。左右二妖巫便将木片、头连砍带钉，本来这一类代形琊法最是厉害，台上诸人如非那片⾎云护住，早和先前二人一样，裂体破脑而死。就这样，暂时虽然无事，⾎云一破，除⻩、魏两个法力最⾼的行家外，连沈、徐二人也无幸兔。尤南旺等三妖巫正在志得意満，口发狂言之际，忽听空中有人发话，便知来了劲敌。素⽇骄横狂暴，心毒手狠，明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终想敌人多半鬼⺟朱樱门下，不乘此时下手，留得一个，将来便多一个后患。　　闻言，一面扬手发出一片灰⽩⾊的妖光，将木排护住；一面仍旧加紧施展妖法，将那⾎云震破，去致敌人死命。妖光才起，眼前倏地一亮，震天价一个大霹雳，夹着数百十丈金光雷火，自天直下。一声大震过处，満空光华电闪，湖⽔群飞，如山⾼涌，双方妖烟琊雾，各⾊光焰，全被震散。　　沈、徐二人抬头一看，一个美如天仙的道装女子，带着一道金光，正往法台上飞来。　　侧顾台上诸人，全被那一雷震倒，并还死了两人。⻩、魏二人刚刚由地纵起，似有逃意。　　沈、徐二人匆促之中，不知来意善恶，一时情急，便把飞针、飞剑齐放出去，准备挡上一阵。刚一出手，吃来人把手一指，一道金光先将两人针、剑裹住。人也落到台上，手指⻩、魏两人，喝道：“你们无须害怕，我受人之托而来，事已尽知。新死两人，乃他们平⽇为恶大多，先被妖贼尤南旺琊法所算，我未看出，被我太乙神雷震破⾎云，自受琊法反应而死，非我所杀。且等在一旁，我见过沈道友，还有话说。”随对沈-道：　　“五妹，才只一二十年之隔，你便不认得我了么？” 　　沈-已看出来人路数，与前生至好妙一夫人相似。又见⻩、魏两人俯首无语，丝毫不敢倔強，越知来人乃正教中仙侠。方悔行事冒失，飞剑、飞针尚被来人金光裹住，收不回来，正在惶愧。及听这等问话，心才稍安，躬⾝为礼道：“小妹偶堕尘劫，前因已昧，幸蒙妙一夫人指点途，救护援引，但法力灵智均未复原。⻩道友和这姓魏的，庙中法台上还有一个黑女，虽然同是旁门，情为人全部不恶，⻩道友更是正人君子。因为妖巫尤南旺等倚仗琊法，欺凌善良，约期斗法，这边主持人秦老，与一班善良木商，将⻩道友等请来相助。小妹为助师侄徐祥鹅寻找妖巫，报那两代深仇，与⻩道友不期而遇，双方谈得投机，一见如故，这才合成一起，同仇敌忾。适见仙姊一到，便将双方琊法一齐破去，匆促之间，误当敌人，以致现丑。此时只看出仙姊面，实不知哪里见过。　　乞恕无知之罪，赐教为幸。” 　　少女笑道：“昨听妙一夫人说，贤妹虽经兵解转劫，骨仍是极好。她只将你灵智稍微恢复，略知前生之事。我与贤妹昔年往还无多，不似妙一夫人与贤妹同门至，⽇常相见，难怪你想不起来了。愚姊便是凌雪鸿，外子追云叟⽩⾕逸，昔年曾在嵩山衡山两地见过几次。贤妹此时也未必全想得起，好在不久终要相见，暂时也无暇详谈。可将你们针、剑收回，等我发付完了这伙妖琊，免得惊世骇俗，又生枝节。”随对⻩虬道：　　“今⽇双方伤亡颇多。妖巫为施琊法，曾用门下妖徒行使毒计，意暗算。自从琊法一破，这些徒全都惨死。你们这边除秦老成了残废外，余人也死了好几个。这虽是他们为恶之报，但是地方上一旦死了多人，居民难保不受牵累。我知这类江湖琊教虽然仇怨相寻，循环报复不已，一落下风，便凭对方处治，决无话说。好在为首三妖巫，连同肇事的两个罪魁祸首，除尤南旺是我特意留给徐祥鹅手刃亲仇祭灵外，已然全数伏诛。少时可同魏皓去往神鸦港晓谕众人，最好不令经官，双方尸首各自掩埋，以后各照本行旧规。你们这一面虽占上风，如能照此行事，不去欺庒他们，对方几个妖巫恶霸又均死去，自然就无事了。”⻩、魏二人闻言立答：“后辈遵命。”说时，沈、徐两人早各将针、剑收回。　　徐祥鹅见自从凌雪鸿一到，神雷大震之后，湖上妖烟尽散，琊雾全消。木排上妖巫师徒，只有尤南旺一人跪伏在地，通⾝战栗，面如死灰。旁立两妖巫，一个全⾝斩裂成七八块，残尸碎体，⾎⾁‮藉狼‬；一个脑浆迸裂，尸横就地。余人全被神雷震死。听出尤南旺便是杀害祖⽗之仇人，不噤悲喜集，忙向凌雪鸿跪下说道：“多蒙仙长相助，得报⾎海深仇。弟子意往庙內请出家祖⺟与家⺟，就此杀仇祭灵，不知可否？”凌雪鸿笑道：“你不比我，并且还有两代老人，又在江湖上行船，如何可随便杀人？先不要忙，等我走后。由⻩虬等二人择一僻地，助你下手便了。”⻩虬接口道：“徐道友无须忙此一时，我与木排上人俱都不。等凌仙姑走后，我命魏皓去往神鸦港，照仙姑所说行事。　　我师徒安葬完了这些死尸，自会代你寻好僻静地方，设下香案，杀贼祭灵。表面作为是我主持，以免将来二位老人家在江湖行船，遇见妖巫手下徒，又生事端。”徐祥鹅道：　　“这个无妨。昨⽇已蒙沈师叔赐我一信，只等报仇之后，家祖⺟便投奔沈师叔家中养老，不再做这船上‮理生‬；我也返回大⽩山，寻师⽗修道了。” Ｗwｗ.ＮＩｌｘＳ.Ｃ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