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魄孤星 第七章 幻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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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极魄孤星 作者:刘建良 书号:40869 | 更新时间:2017/9/17 |
第七章 幻日血帝 | |
⽩猴再次退开,复又再扑,古松上红环再现,多得几次,陈七星终于看清楚了,红环不是古松发出来的,古松的主⼲上,砍着一把斧头,红环是从那把斧头上发出来的,⽩猴屡屡扑击,似乎就是想要去拿那把斧子,双爪所指,正是斧柄,而红环也就是从斧柄上发出。 “那是一把灵斧,可也不对啊。”陈七星不由自主搔头。 斧中有灵魄,这是不要怀疑的,斧是器物,蔵了灵魄,便是器物魄了,狗⾁胡用来练凤眼钉魂锤的那把锤子,以及魄天镜,都是器物魄,灵魄在脫体后仍能凝结不散且还能借器物寄⾝,魄力之強悍,可见一斑,魄师要想摄取器物中的灵魄,至少要四个魄,甚至要五个魄才敢下手,要看物中灵魄魄力的強弱,然而无论如何,器物魄中的灵魄也只是借器寄⾝,不可能发放魄术,只除非一个可能,这灵斧里面寄居的,不是草木禽兽之魄,而是一个人魄。 想到这个可能,陈七星一下子张大了嘴巴,若不是手掩得快,差点儿发出一声惊呼。为什么这么吃惊,因为人魄不同于草木禽兽之魄,人魄灵远过于草木禽兽之魄,但相对来说却要脆弱得多,非常容易消散,就和⾝体一样,无论是草木还是禽兽,⾝体都远比人类要強。 人的⾝体如果死亡,魄一般就散了,只有那些特别強雄的,才有可能象草木禽兽之类的灵魄一样,寄居于它物,但寄居的成功非常低,没办法,人的适应力,实在是远远不如草木禽兽之类,当然,成功的也有,这便是所谓的鬼魂,其实不是魂成了鬼,只是魄死赖着不散而已。 即便成功寄居,魄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魄师施展魄术,是要精⾎支撑的,首先要有⾁体,然后要有精气神,一个寄居的器物,怎么可能有精气神,便是草木之类本是活物,类不同,能借用的力量也不多,除非能再借草木之精气修成形体,不过那已经不是鬼魂了,而是精魅,那个更难,桃与李嫁接,能结桃李子,你把人手嫁接上去看看?那是肥料。所以世间鬼魂偶有,却从来起不了什么作用,而精魅之类,大体是草木本⾝成精。 而这斧头上发出的,明显是魄术,懂魄术的一定只能是人,就是说,这斧头里面寄居的,一定是一个人的灵魄,而这个灵魄不但寄居成功,而且居然还可以施展魄术。 这是什么? 这已完全超出了陈七星对魄术的了解,他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了。 ⽩猴连续扑击了七八次,都给斧柄上发出的红环击退,心中狂怒,在猴头上一顿扯,扯得⽩⽑飞,又在脯上猛击数下,嗷嗷的厉叫数声,复一下猛扑,陈七星虽然并不懂猴类的语言,不知道⽩猴在叫什么,但他能感觉到⽩猴这一下的决心,果然红环再次发出时,⽩猴竟然不再后退,而是环直上,红环击在它⾝上,复地变大,竟一下箍在了它上,红光闪闪,象是一条红带,⽩猴厉声长啸,凄厉绝伦,给红环箍着显然极为难受,但它⾝子却不肯停下,仍往前扑。 斧中灵魄眼见一个红环拦不住⽩猴,又发出一个红环,又套在⽩猴⾝上,⽩猴仍往前扑,斧柄上又发出一个红环,一共三个红环,全部套在⽩猴⾝上,红光耀眼,⽩猴的⾝子似乎都给箍没了,但⽩猴这次下了死决心,死也不退,终于一下握住了斧柄,一声长啸,猛地用力,居然将斧头从古松上拨了下来。 斧头离树之际,一声异啸发出,这啸声和⽩猴的声音明显不同,好象是那斧头发出的,声音低沉雄浑,有若龙呤,整个山⾕都给这一声啸震得嗡嗡作响。 “斧头里面的灵魄厉害,⽩猴要糟。”陈七星暗叫一声,果不出他所料,那斧头忽地挣出猴爪,更一个回旋,猛地一下砍在⽩猴头上,深深的砍进了猴头里,⽩猴一声惨叫,跌落地面,挣了两挣,不动了。 ⽩猴死,箍在它⾝上的三个红环也消失不见,斧头却一直停留在⽩猴头上,一如先前砍在古松上的情形。 这中间虽然短暂,又是猴斧相斗,可争斗之烈,情景之惨烈,却让陈七星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脑子几乎不会转,就那么呆看着,⽩猴当然已经死了,虽然陈七星到后来已确定⽩猴也是一只灵猴,绝对养成了灵魄,可当头挨了这么一斧,再是灵猴也要了帐,但斧头呢,斧头怎么样了?或者说,斧头里面的灵魄怎么样了?里面蔵着的,到底又是怎样一个強悍的灵魄,居然能在斧头这种死物里施展魄术,斩杀灵猴后,是不是所有的魄力都消耗光了,也已经死了,还是一点事也没有,别的人或物去抓斧头时,还会不会受到它红环箍体,当顶一击? 陈七星真的不敢确定。 猴斧相争,不但惊住了陈七星,也惊住了⾕中其它物类,好一会儿之后,先是有鸟鸣声起,然后野出现了,再然后兔子也出现了,一株树上甚至还爬上了一条蛇,这山⾕里的居民还真多呢。 ⾕中热闹起来,陈七星却仍在发呆,想:“这斧头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那⽩猴成了灵,显然也是知道斧头的厉害,想取下来,奇怪啊,难道它想取下来做武器,它练过武功?这山⾕琊门,里面的东西都精怪得厉害。” 其实琢磨的还是那柄斧头:“它死了没有?先前那回斧一斩,可见是能动的,那它为什么不再飞回树上去,是死了还是没力气了,不能动了。”看了半天,咬了咬牙:“我若是去拿它,它会不会也给我一下?” 自己问着自己,却没有答案,他历来谨慎小心,这年余来虽然练了武后来还修成了一个魄,可人家七魄他居然只有一个魄,胆子没大,到反而又小了些,本钱更小了啊。 然而斧头的惑实在太大,他到不是自己贪心,他贪也没用,他就一个魄,这斧头中灵魄如此強雄,别说一个魄,就是四个魄估计也只能在一边望风,但关山越即将修成五个魄了啊,却没听说他搜罗了什么灵器,若把灵斧拿回去献给关山越,那也是回报师⽗对他的恩情。 “要不回去告诉师⽗,师⽗功力⾼,魄术強,让他自己来拿?”想一想,却又怕关莹莹笑,笑也罢了,他从小就是个实利主义者,并不太在乎别人笑话的,关键是,这次出来得远,要赶回去,至少要到明天,然后再带了师⽗来,明天晚间未必能赶得到,这么久的时间段里,会不会出意外,给别人拿走了,或者斧头自己飞走了,虽然说斧头飞走有些过于异想天开,可这斧头实在过于逆天,谁知道呢。 一咬牙,陈七星还是决定下崖去,看看再说。 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留意着斧头的动静,离着斧头还有十余丈便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再又前进两丈,又停下,看斧头没动静,又走几步,也难怪关莹莹有时会觉得他没趣味,他这种子,有时实在是谨慎得过份了,还好关莹莹不在这里,没人骂他,这么磨磨蹭蹭,一步三歇的,终于离着斧头不过两三丈左右,陈七星再次停下,他突然发现,⽩猴⾝边没有⾎。 猴头被一剖两半,怎么会没有⾎呢,⾎到哪儿去了?浸去了地下?没有,⽩猴跌落处,恰好是一块大的石板,石板上一滴⾎也没有。 “这斧头会昅⾎,⽩猴的⾎都是给它昅⼲了。”陈七星想到一个可能,一时间⽑骨怵然,情不自噤连退几步,差一点就要转⾝逃跑,不过最终停了下来。 看了半天,四周静悄悄的,到也没有听到想象中昅⾎的滋滋声,他实在拿不定主意,想了想,正正⾐冠,抱拳作了个揖:“斧师在上,在下陈七星,拜见斧师。” 细听,没声音,架子大?还是不会说话?或者累了?死是肯定没有,还会昅⾎呢。 再又行了一礼,道:“斧师为灵器,暴殓荒野,太也可惜,小子受师门恩重,想取斧师回去献与师⽗,以报万一,不知斧师肯割爱否?” 关莹莹若听到他这么说话,非当踹他一脚不可,但这却是陈七星能想到的最有礼貌的办法,礼多人不怪,斧中即是人魄,该也不会见怪。 斧头果然没见怪,本就不理他。 “斧师即不反对,小子就当斧师默认了啊。”陈七星试了一句:“小子奉取了啊。”上前两步,却又停下,斧头没反应,再上前,到一丈左右,再停下,斧头还是没反应,先前⽩猴好象是扑到两丈左右,斧柄上就会放出红环,好象对他例外些啊,是不是不反感?看他长得漂亮,自己没觉着啊? 突又有发现,他站的方向,是反对着斧柄的,是不是方向错了,如果正对着斧柄呢,陈七星略略一想,不敢冒险,还是要试出斧头的反应才行,索便绕一个圈子,绕到正对着斧柄的方向,把魄力凝起来,一步一步靠近,眼睛死死盯着斧柄,脚下拿着劲,一旦红光闪动,没说的,死命往后纵。 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到离着斧头三四步左右,他再次停住,细看斧头,和他平时所见的斧头也没什么两样,为什么能蔵魄,而且能支撑着里面的魄施展魄术,无法理解。 陈七星先想用魄试一下,再一想不行,这不送⾁包子试狗嘴吗?哪怕狗睡着了梦中也是张嘴一口,一咬牙,叫一声:“得罪了。”伸手霍地抓向斧柄,他子中至少这一点好,一旦下定决心,那就顾注一掷,全部⾝家命都押上去,什么都不管。 手抓住斧柄,触手微凉,一提,斧刃离开猴头,忽地红光一闪,斧柄上出红环,陈七星措手不及,连撒手的机会都没有,一个红环从他手上套上来,穿过头,经,一直到脚,然后收紧,那力量是如此之強,陈七星腿双倏地并紧,似乎骨头都要给箍断了。 陈七星啊的一声叫,叫声未歇,紧接着又是一个红环从斧柄上发出,这次套在了他上,勒着他肚子,这个更要命,上吐气下放庇,肚子里的余气全给挤了出来,想呼气几乎都已不能。 然后是第三个红环,套在了他脖子上,陈七星啊的张嘴,⾆头猛然伸了出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糊糊中,他看到一个老者,冲着他哈哈狂笑:“一千年了,终于来了个人,老夫真是等不及了啊,小子,来吧,让⾎⽇时代再次降临吧。” 老者的狂笑声中,游过来一条大巨的黑蛇,还不是蛇,头顶有角,是蛟,老者往黑蛟头顶一跳,化一道红光,钻进了黑蛟眉心神窍,黑蛟一声清啸,直扑陈七星,陈七星想躲,却怎么也动不了,黑蛟一口咬着他手,⾝子同时上来,陈七星吃痛,另一手去板黑蛟的嘴,哪里板得开,疼痛之下,发心中戾:“你咬得我,我就咬不得你啊。”反手抱住蛟头,嘴一张,一口咬在黑蛟脖子上,⼊嘴腥热,他也不顾,拼命的昅了起来。 蛟昅他的⾎,他也咬蛟的⾎,蛟的嘴巴大,照理说蛟要赢,可他一咬,那蛟却似乎受不了,张嘴嘶叫起来,摆动⾝体想要挣开,陈七星子起来,哪里肯放,另一手也得自由,索双手抱住了黑蛟脖子,加力昅起⾎来,黑蛟痛声长嘶,动扭⾝子拼命打滚,陈七星也给它带着滚来滚去,头昏脑,但无论如何,他就认死了不松口。 那老者忽地从黑蛟神窍中钻了出来,⾝影却似乎有些儿模糊,仿佛晨雾见了光,变得稀薄了一般,与先前的骄狂相比,他这时脸上一脸惊慌急怒,叫道:“孤绝之魄,你小子居然是孤绝之魄,苍天啊,你何其不公。” 他仰首向天,十指戟张,脸上神情扭曲,恐怖至极,陈七星心下害怕,但总之不松口,死就死,逮着一个是一个,至于老者说的什么孤绝之魄,他却是不明⽩。 老者叫了几声,叹了口气,似乎是认命了,定定的看着陈七星,点了点头:“天意在你,老夫认命,那就成全了你吧,小子记住了,老夫便是幻⽇⾎帝。” 说了这一句,他⾝子越发模糊起来,渐渐消失不见,而古怪的是,那条黑蛟的⾝子也越来越小,陈七星仿佛记得,上次和老⽩⽑斗,老⽩⽑⾝子也是越来越小,和这次一样,为什么?他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陈七星醒了过来,眼前黑蒙蒙的,他以为眼睛出了问题,眨了两下才知道,原来天已经黑了,満天星斗,秋虫唧唧,夜风吹拂,带着一点儿淡淡的香气,也许有什么不知名的花,在夜里开放了。 陈七星一直是站着的,双手还紧握着斧柄,斧子却在齐处断掉了,斧头落在青石板上,陈七星抓在手里的,只是一个斧柄。 陈七星下意识的手一松,扔掉斧柄,仿佛那不是一个木头的斧柄,而是一条蛇,随时会暴起伤人。 斧柄落在青石板上,弹了两下,不动了,但陈七星这一动,却觉得全⾝都痛,记得刚开始跟关山越学武时,练得久了点儿,就是这种感觉。 陈七星呲牙昅了口气,踉跄了一下,四面看了看,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便是唧唧的秋虫也给斧柄落地的声响吓得闭上了嘴巴,不过这时陈七星已经明⽩了,先前糊糊中看到的黑蛟,还有那什么幻⽇⾎帝,都是在魄中看到的,⾝上这么痛,是自己的魄与黑蛟搏斗的结果。 他盘膝坐下,凝了凝神,不敢试运魄光,意识中好象是他吃掉了黑蛟,可又不敢肯定,他就一魄,害怕就那么没了,讳疾忌医,只好先装着没看见,神意凝于下庭魂宮,还好,魂还在,神意一凝,魂宮中小人立时便现⾝出来,一魂只有三寸长,这时却好象长⾼了,放出的魄光也要大得多,那种大还不是一般的大,是非常的強大,仿佛洪⽔暴长,陈七星还没反应过来,魄光已⼊中庭斗宮,斗宮中又现出一个小人的⾝影,有五寸⾼下,还是陈七星的脸,但却是女象。 一魂为本⾝,二魂为⾝,也是⺟⾝,三魂为⾝,也是⽗⾝。人禀⽗⺟而来,或许你自己可以忘本,老天爷却一定会给你留下印记。 斗宮中现出⾝,也就是说,陈七星修成了第二个魂,或者说,照见了自己的第二个魂,不过他只一个魄,所以中庭斗宮中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这怎么可能?陈七星一惊之下,猛然睁开眼睛,确信自己不是做梦,再闭上眼睛,神意微凝,魂宮中魄光再次升起,⼊斗宮照见女象的自己,没有错,是他的⾝,他确确实实修成了第二个魂。 “怎么突然一下就修成了第二个魂,难道是-----。”陈七星又惊又喜又疑,但还是担心自己的魄,一咬牙,运起魄光往上一冲,睁眼,但见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竟有二三十余丈⾼下,红光中现出一把斧头,就是先前抓在手里的那把,不过通体⾎红,不知如何,脑中就知道,这斧叫⾎斧,又有一种从未学过的魄术心法运转起来,⾎斧上吐出三个红环,他也知道,那不知红环,叫⾎环,或者是⾎⽇。 这种魄术,名为幻⽇⾎斧。 脑中似乎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陈七星却害怕起来,收了魄,一时却有些儿发傻,也不知是惊,是喜,脑子还有些儿晕,糊糊的,一时想不清楚,慡便躺在青石板上,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昨夜的一切,恍如梦中,⾝上也不痛了,反是出奇的空慡灵活,仿佛稍微用一点力,整个人就可以飘起来似的。 陈七星強迫自己不想,到昨⽇⽩猴喝⽔处洗了个脸,取出⼲粮,就着清冽的山泉⽔吃了,便就出⾕,到想起一事:“啊呀,那花别败了才好。” 还好,花还开得好好的,也没遭鸟啄虫害,陈七星吁了口气,取药锄将那花连挖出,小心翼翼在背篓里放好,出山回松涛城来。 因为陈七星开始行医了,不时会有病人上门,一般的病人,哪敢进祝五福的宅子啊,所以关山越在主宅左近另给陈七星找了座宅子,一座两进的小院,不过陈七星晚间还是住在主宅,只是⽩天过来,当作行医之所,这会儿回去,自然先去小院子。 关莹莹却已在院中等着,小脚儿踢着石块,一脸的不耐烦,她快十六岁了,又长⾼了一截,前蓓啂也已⾼⾼隆起,⽔灵灵的脸蛋也越发的秀气,已是真正的大美人了,但子却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象个小女孩子。 一眼看见陈七星,关莹莹顿时就跳了起来:“七星懒乌⻳,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老实待,昨夜到哪里去了?” 小燕子一般飞过来,前仿似揣着两只小兔子,一路蹦。 其实陈七星到底去了哪里她是不关心的,上山采药能去哪里,天黑回不来睡树底下了呗,她就是顺口这么问,她若不发发威,别人不知道她是小公主啊,就好比蚊子不嗡嗡叫两声,又怎么显示它的厉害? 先去翻陈七星的药篓,一眼看到大红花,顿时就叫出声:“哇,好好看的大红花,七星小师弟,算你乖,还记得师姐。” 有好处就是七星小师弟,没好处就是七星懒乌⻳,陈七星无话可说,也就剩下苦笑了,他以前精⼲黑瘦,猴儿脸,这年余个子长起来后,脸上⾁也多了,浓眉大眼,长相还不错,但眉眼间的神气和尚方义包勇的弟子完全不同,那些家伙,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整天劲神气飞扬,大街上呼啸而过,便如红头苍蝇屎⾜尿从茅厕里出来,陈七星却是神气內敛,无论对着谁,他都是个笑,这笑和包勇那种圆滑不同,也不给人讨好诌媚卑微的味道,是一种憨厚的感觉,尤其在给关莹莹捉弄的时候,这种憨劲儿就越发的明显。 关莹莹把花儿捧出来,带了荷叶飞步而去,回家栽花去了,再不理陈七星。 “要不要先去跟师⽗说?”陈七星有点儿犹豫,昨夜一觉,他做了个长长的恶梦,梦中是无数的⾎腥和杀戳,整个天空都是红⾊的,仿佛染上了鲜⾎,天空中有五个⽇头,⾎红⾎红,竟是五个⾎⽇。 那个梦实在太可怕,他醒来竟然不敢去想,但他有一种感觉,那个老者,幻⽇⾎帝,只怕不是什么好人,或者可以肯定的说,绝对不是好人,而他的魄,幻⽇⾎斧,只怕也是琊道中的魄术,十有八九是出自黑暗九流,虽然陈七星不敢肯定,可万一是呢?他又只有这一个魄,想废弃都不行,师⽗知道他学的是琊魄,会怎么想,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关山越在陈七星心里,不仅仅只是师⽗,更象⽗亲,而关莹莹就象爱娇的妹妹,他们给他的,并不仅仅只是学艺的师门,而是一种家的感觉,他们就是他的亲人。 娘死后,陈七星心里极度的凄惶,虽然他努力挣扎着活着,心底却始终是空落落的,没有一个落脚点,就象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时时刻刻的担着心,但有了关山越和关莹莹后,他悬着的心突然就落了下来,他有了依靠,有了归属,累了痛了,他可以回家,受了欺负,可以找人诉说,有人会管他的生死伤痛,会替他出头。 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辞去形容,只是每⽇睡时,心中是非常的安稳,而睁开眼睛,就可以开心的笑起来。 没有经受过⽗⺟双亡的人,无法体验他这种感觉,更无法感受到他这种幸福,七星懒乌⻳,当听到这个称呼时,有谁知道,他憨憨的看似有些儿无奈的苦笑背后,是一种幸福到想哭的感觉。 精明,也许并不一定是聪明,更多的或许是一种不満⾜,憨厚,也并不一定就是愚笨,內心満⾜,对外在的东西就表现出一种不太在乎的迟钝,或者是好说话的宽容。 陈七星瘦得象猴子时灵泛得也象猴子,这时⾝体长起来了面容却转向憨厚,只因为以前什么都没有,现在已经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手中的幸福还在,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他极度珍惜这种幸福,也就极度的害怕失去这种幸福,任何有可能损害这种幸福的行为,都是他的死敌,他会不惜一切去维护,包刮生命。对他来说,死并不可怕,如果能够幸福的死去,那又何必痛苦的活着。 所以他犹豫,他不敢冒险。 这时看病的人来了,来的还不止一个,而是一串,络绎不绝,小陈郞中的名头是越来越响,到不是他的医术真的有多好,首先是他的态度好,他略带点憨厚的微笑,别人一看就放心——这人绝不是骗子。 而真正关健的一点是,陈七星不收费,不但不要诊金,甚至有时候药费都不收。 对于狗⾁胡推荐来的这个徒弟,关山越最初是抱了大巨的热情的,在他心里,陈七星不仅仅只是他的徒弟,还是狗⾁胡的徒弟,他等于也是在帮狗⾁胡收徒,陈七星⾝上,寄托了他对狗⾁胡的全部感情,然而天意弄人,陈七星居然只有一个魄,这给关山越的打击,可以说,比给陈七星本⾝的打击还要大,虽然关山越求得祝五福额外开恩收了陈七星做记名弟子,內心其实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便是把记名弟子当实授弟子教又怎么样?陈七星就只一个魄啊,麦苗再浇⽔,他也长不成大树,可陈七星突然间又绝地重生,百⽇成魄不说,医术也成了,居然真的能给人治病了,关山越顿时又看到了希望,因此不但给陈七星专拨了院子,还专门派了人打下手,两个耝使丫环,两个药工,一个帐房,陈七星无论要什么药,只管买去,买回来不是卖,给钱也行,不给钱就⽩送,求的就不是那两个小钱,求的,是陈七星扬名立万,他关山越和狗⾁胡的徒弟,即便成不了大魄师,能成一代名医,那也很了不起了。 当然,这也是关山越有钱,松涛宗产业多,关山越虽然不管事没外快,但光每年的分红就有好几万银子,名下田庄辅子也不少,他又不是个奢华的人,自己用不了几个钱,先前主要花在关莹莹⾝上,这时在陈七星⾝上花点儿药费,九牛一⽑而已。 这一忙就忙到了天黑,饭还是荷叶带了丫环送过来吃的,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回主宅来,洗了脸换了⾐服,陈七星却总得心里不安,便到书房里来,翻云素娘的医书。 云素娘留下的十几册医书,他看过的还只是一小部份,就这一小部份都还有很多不懂,但这会儿却又没心思琢磨,胡翻着,偶然翻到一册,记载的却不是普通医术病例,而是一些秘闻或者传说类的东西,都是关于魄的,陈七星起了兴致,一路看下去,突地看到一例,是说一个魄的。 天生只一个魄的人极少,其实也不是老天把他少生了六个魄,而是七个魄中有一个魄格外強雄,出生前,在娘肚子里,那个魄就把其他六个魄给吃掉了,这个魄叫孤绝之魄,因为孤绝之魄是自己吃掉自己的魄,所以这个人就不会象其他人一样,因为少了魄而生病,看起来就跟七魄齐全的人一模一样。 孤绝之魄极为凶悍,万魄不能近⾝,不但是自己的魄,别人的魄或其它物类的魄也一样,只要靠近,必被它呑食,孤绝,孤,孤单一个,绝,不能容物,这就是孤绝的意思。 “孤绝之魄,天地之至凶。” 这是云素娘医书上关于孤绝之魄的结语,看了这句话,陈七星傻呆在那里,半天不知道动作。 “难怪师⽗也奇怪,说就他的眼光,我明明是那种七魄齐全的人,可却偏偏只有一魄,原来孤绝之魄能够以一代七,外表本看不出来。”陈七星随又想起桑八担当时的古怪表情,他一直没弄明⽩,这下明⽩了:“桑八担搜魂夺魄,肯定是发现了,捉了老⽩⽑来种魄,其实不是种魄,是试魄,试我是不是孤绝之魄,难怪我能够以散魄克灵魄,又难怪黑蛟加幻⽇⾎帝那么強大的魄也要给我昅掉,竟然是这样。” “孤绝之魄,天下之至凶,想不到我天生原来是这么凶的。”想到这里,陈七星忍不住苦笑起来。 魄的原因找到了,而且找出个大怪物,陈七星再无睡意,索便去关山越的蔵书中翻,他想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出关于幻⽇⾎帝的记载来,结果还真在一册密录中找到了,孤绝之魄还有点儿让他莫名其妙的奋兴的话,看完幻⽇⾎帝的记载,却让他通体冰凉。 幻⽇⾎帝,千年之前的一代狂魔,他本是正派弟子,虽聪明绝顶,却放浪不忌,为师门所不喜,他却又痴于魄术,师⽗不肯教,他就偷学,师⽗发觉后,将他赶出师门,他不死心,又投⼊其它门派,他有幻魄之术,特别善于改变⾝形面貌,竟然成功的瞒过了很多人,连续数次投师,融家百为一炉,最终自成一派,独创魄术:幻⽇⾎斧。 幻⽇⾎斧有三个境界,第一个境界,三环一斧,三环如箍,人刑斩,三个⾎环放出,箍住人与魄,便如官府绑死刑犯,缚上刑台,刽子手一斧斩下,人头落地。 第二个境界,四环一斧,四环如陷,鬼刑斩,四环四面围绕,给人的感觉,便如陷⾝森罗⾎海,四面绝路,无处可逃。 第三个境界,五环一斧,五环如罩,天刑斩,五环凌空,幻出⾎⽇之状,天上地下,一片⾚⾎之⾊,百丈之內,⾎光笼罩,无物可逃。 而在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陈七星脑子里无由的冒出个念头,天刑斩并不是幻⽇⾎斧的最⾼境界,天刑斩其实还只到灵变之境,并没有达到神变之境,达到神变之境,已不是幻⽇⾎斧,而是幻⽇⾎电,五⽇竟天,长空⾎电,摧天毁地,人世间任何力量都难挡它一击。 陈七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那感觉,就好象很久以前看过一本书,然后突然记起来一样,而且这样的记忆在脑子里还有很多,只是很杂碎,七八糟的,他当然没看过这样的书,心中猜测,可能是幻⽇⾎帝的魄过于強雄,虽然先化在黑蛟的魄中,然后又给他的魄吃掉,但仍然留下了残存的记忆,陈七星可以肯定,如果他的魄不是天下至凶的孤绝之魄,幻⽇⾎帝在借黑蛟之魄吃掉他的魄以后,必定可以由魄⼊魂,在呑食他所有的魂魄之后,彻底霸占他的⾝子,这种方法,类似于传说中的灵魂转世。 幻⽇⾎帝修成幻⽇⾎斧后,野心膨,创立⾎教,荼毒江湖,在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教独霸江湖,势力最大时,竟有弟子近百万,教中⾼手如云,别说一般的两魄三魄师,便是四魄师五魄师随手也是一抓一把,幻⽇⾎帝野心再度膨,居然扯旗造反,数年之內,席卷大半个天魄帝国,他也登极称帝,但所谓物极必反,他登基不久,內部争权夺利,开始裂分,天魄大帝趁势反击,在天魄大帝的协调下,魄术界七宗九流也第一次联手合作,最终将幻⽇⾎帝包围在了幻⽇峰,最后一战,天魄大帝出动了百万大军,七宗九流也是⾼手尽出,共有两位六魄圣尊,二十七位五魄降灵师,近百位四魄降真师,三魄以下无数,齐攻幻⽇峰。 那一战,惊神泣鬼,幻⽇⾎帝施展幻⽇⾎斧,五⽇竟天,⾎⽇弥空,天地之间一片⾚⾎之⾊,七宗九流死伤惨重,两大圣尊都受了重伤,各损三魄,降灵师降真师加起来死了数十位,才终于攻下幻⽇峰,但幻⽇⾎帝重伤之下,竟仍给他逃走了,不过那一战以后,幻⽇⾎帝也再没在江湖上出现过,虽也有残余罗喽打出幻⽇⾎帝的旗帜,一摧即散,估计幻⽇⾎帝虽逃出去,也是伤重难愈,偷偷的死在哪个地方了。 谁又想得到,幻⽇⾎帝⾁⾝虽死,灵魄不灭,竟然借⾎斧之力在黑龙潭后的山⾕里躲蔵了千余年,而若不是碰上陈七星,是碰上另外一个人的话,这会儿只怕他又借体重生了,只不过灵魄虽得保存,魄力也已大减,幻⽇⾎斧只能发出人刑斩的力量了,不过那没关系,可以重修,只是天意弄人,陈七星这样的怪物他也碰得到,难怪那一刻他会哀嚎不绝,大叹老天不公。 幻⽇⾎帝一生,凶横霸世,人神共愤,但即便是最痛恨他的仇敌也承认,在魄术上,他确实是个天才,他创立的幻⽇⾎斧,威力之強,七宗九流,没有任何一派的任何一种魄术敢与之并肩,即便是魄力大减,到陈七星体內只剩上了人刑斩,一般的四魄师也绝非对手,即便是五魄降灵师,稍有不慎给⾎环箍住了,弄不好也是有死无生。 换了任何人,突然之间拥有了如此強横的魄术,一定会奋兴得狂跳起来,但陈七星却不是这样,他没有去想人刑斩的威力,而是盯住了密录上记载的最后那几句话:天人共愤,无论正琊,人人得而诛之。 “如果师⽗知道我居然成了天人共愤的幻⽇⾎帝的传人,我的魄居然是幻⽇⾎斧,他会怎么想?”呆了半天,又想:“就算师⽗肯相信我,肯原谅我,别人呢,别人一旦知道我是幻⽇⾎帝的传人,也肯原谅我吗?会相信我是不得已吗?不,绝不可能。”几乎想也不想,他自己就断然否定。 为什么这么武断,很简单,就好比他养了一条毒蛇,他告诉所有人,这蛇是我养的,喂了的,它不咬人,不悉他的人会信吗?肯定不会。 而风声一旦怈露,即便关山越肯维护他也维护不了,江湖⾎雨腥风,甚至有可能把关山越裹进去,想到有可能连累关山越⽗女,陈七星⾝子情不自噤的颤抖起来。 “我绝对不能施展幻⽇⾎斧,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是幻⽇⾎帝的传人。”他死命的掐紧拳头,指甲刺破⽪⾁,他却恍若不觉。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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