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鹿鼎记 第九章 难得人生有知己 钟情最是见面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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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续鹿鼎记 作者:令狐庸 书号:40830 | 更新时间:2017/9/17 |
第九章 难得人生有知己 钟情最是见面初 | |
更使韦小宝惊奇的,这女子不是别人,是雯儿! 雯儿裸露着⾝子,与一个同样裸露着⾝子的青年男子一块,暴露在光之下,顿时又羞又急,面⾊苍⽩,仰面倒下,昏了过去。 外面有人吵嚷道:“启禀小师叔祖,这里有个山洞,方才让人给封死丁。”“里面好象有人。”“定是姓韦的小子。” “快堵住了,别让他跑了!”“…”吵吵嚷嚷,韦小宝刚从漆黑中睁开眼,不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甚么事情,连里面发生了甚么事,也还没弄得明⽩。 他心里涌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能让他们看到雯儿姑娘。” 就象有神助的一样,他猛地站立起来了,顺手拉过一件⾐衫,盖在雯儿⾚裸的⾝上。稍稍一耽误,丐帮的人已然发觉了他的⾝影,团团围了过来。 韦小宝叫苦不迭,在心里暗暗骂道:“他的,老子甚么时候遇到美女,甚么时候注定了要倒霉。雯儿这小娘⽪还是个冰清⽟洁的⻩花闺女,光着⾝子,让人看了也实在太不雅相。说不得,只得老子拼了老命,出去抵挡一阵啦。” ⾝子一晃,已是站在了外面,堵住了洞口。向周遭一打量,原来这是一个荒山坡的一个山洞,丐帮的人在痨病鬼小叫花的带领下,成了扇面形状,围住了洞口。 见了韦小宝现⾝,原来吵吵嚷嚷的,此时倒突然沉寂了下来。 韦小宝道:“喂,相好的,你们找我有甚么事啊?” 忽然,人群中有人惊叫一声,道:“他、他光着⾝子!” 韦小宝这才发现,光顾了给雯了盖上⾐衫了,自已竟⾚裸裸地一丝挂不。这时若要回洞穿⾐裳,定会使得丐帮的人以为自己胆怯,怕了他们;再者,他们若是跟随着一拥而上,雯儿便要被他们发觉,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韦小宝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道:“老子忙着呢,你们大伙儿若是没有甚么事,我可要失陪了。” 众人一时怔住,目光一齐投向痨病鬼小叫花。 韦小宝已与痨病鬼小叫花打过道,知道此人虽说年纪轻轻,在帮中的辈份却是极⾼。 韦小宝心道:“擒贼先擒王,老子先打发了这个手下败将,将他们镇住了再说。” 思谋已定,笑着道:“喂,你好啊,痨病鬼小叫花?小客栈里神龙鞭的滋昧好么?酒楼里的饭莱还可口罢?” 月余前,在小客栈里,韦小宝为雯儿习练“无毒大功发”做护法,亲眼看到雯儿用毒针将痨病鬼小叫花毙命,却不知如何他又活转了过来,接着,在一个小镇上的一家酒楼里,韦小宝与痨病鬼小叫花狭路相逢,韦小宝又施诡计使蒙汗药⿇翻了对方,自己才得以逃脫,赶路进京。 韦小宝重提这两件事,是让他心存忌惮的意思,果然,痨病鬼小叫花半晌没动,只是盯着韦小宝的光⾝子看。 青天⽩⽇,虽在荒山旷野之中,可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裸体,也委实大不雅相。然而韦小宝本⾝是泼⽪无赖,竟是面不变⾊心不跳,笑道:“你老是这么瞧着老子做甚么?敢情你家里姊妹多,要请老子回去做姑爷么?” 痨病鬼小叫花“咳”了一声,道:“你在山洞里做甚么?” 韦小宝心道:“做甚么?老子自己也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啊。” 面上却是笑嘻嘻的,反问道:“你看我这样子,是在做甚么啊?” 痨病鬼小叫花迟疑了一下,又道:“你、你在练功?” 韦小宝察言观⾊的能耐极大,见对方说到“练功”二字的时候,微微露出惊恐之⾊,便未置可否,道:“我看你也是大有⾝份的人,怎的这般不懂江湖规矩?别门别派练功习武,可是能够偷看的么?哼哼,丐帮自成龙帮主之后,除了雯儿、睛儿姊妹,余外的那些老叫花、小叫花,不老不小中叫花;男叫花、女叫花,不男不女二依子叫花,一个个地太也不成体统的。” 说上一大篇不相⼲的言语,将⽔搅得浑而又浑,使得对手摸不着头脑,他再中取胜,是韦小宝的惯技。果然,丐帮众人见他抬出了前帮主成龙,还有恩怨难分的晴儿、雯儿姊妹,倒都是一怔。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帮派”对尊卑长幼看得极重。韦小宝的口气如此之大,却是起了震慑的作用。他们虽不知,韦小宝的来历,但起码自口风中,听出了此人与丐帮大有渊源。 痨病鬼小叫花却如没有听见一般,慢慢地琢磨着甚么,缓缓道:“咳,咳,尊驾练成了这门绝世武功了,真正可喜可贺!” 韦小宝看他的神⾊,知道他说的这门功夫,大约极为难练,以痨病鬼小叫花的本事,都称为“绝世武功”可见深奥之极了,心道:“我若是说练成了,痨病鬼小叫花定是不信,反倒露了马脚。”便摸棱两可道:“一门功夫,三⽇两⽇便学会了,岂不太过容易?” 痨病鬼小叫花点头道:“是啊。‘姹女功’没有七七四十九⽇哪能功德圆満?” 韦小宝心道:“差女功?雯儿姑娘可不差啊。”便道:“这‘差女功’么,倒也并不是非要七七四十九⽇,那也看各人的机缘、福份罢咧。” 他自以为话说得圆滑,却不知道话里已是大大地露出了破绽。 世上本就没有甚么“姹女功”! 痨病鬼小叫花看他⾚⾝裸体,而他又是被雯儿救了去了。心道一男一女,男的光着⾝子,还能做出甚么好事来?便杜撰了这个“姹女功”意思是讥刺他贪图女⾊,岂知韦小宝于武功一道几乎一窍不通,竟随口确认了。 痨病鬼小叫花点头道:“那是,凭着尊驾的资质、阅历,本来最是适宜修习这门功夫了。尊驾大功告成了,可喜可驾! 韦小宝嘻笑着顺口道:“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话音刚落,隐隐地觉着有甚么地方不大对头。正想仔细揣摩,忽地眼前一花,痨病鬼小叫花如鬼魅般袭到了他的面前。一双瘦骨嶙峋的大手,骨节又大又长,与他瘦弱的⾝材极不相配。一副痨病鬼模样的脸庞,骨头都是⽪包着的,一地犹如要自⽪下刺了出来,颧骨⾼⾼,而又红红,露出一的⾎丝儿。整个的人,似乎风儿一吹,便要倒下一般。 他眼里的光,却是狰狞而又凶猛! 他手上的內力,却是強劲而又辣! 面对这张可怖的脸,韦小宝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却是差一点绊倒。后面便是洞口。退进洞里。虽说可避得痨病鬼小叫花致命的一击,可是雯儿也必定要被丐帮发觉。韦小宝牙一咬:“他的,老子死就死了,却不能教雯儿小花娘的清⽩受污。” 直了板,站立不动,喝道:“怎么说动手便动手? 你们讲不讲江湖规矩?” 痨病鬼小叫花笑道:“一个对一个,难道不是江湖规矩么?” 说着,一巴掌印上了韦小宝的心窝。 韦小宝与人对政,历来几件宝物是离不了的:削铁如泥的匕首;刀不⼊的背心;百发百中的“含沙影”象模象样的“神行百变”还有雯儿让他服食了百毒不沾的丐帮灵药。 可是,如今这些都不管用了。 他⾝无寸缕,空空如也,自然无法将匕首、背心、暗器带在⾝上。痨病鬼小叫花没有使出毒药,百毒不沾自然也起不了效用——何况洪安通给他吃了一粒“百涎丸”之后,他显出了极其厉害的中毒症状,自己心中对丐帮百毒不沾的灵药也不大放心了。 至于用来逃命的“神行百变”韦小宝为了守住洞口,不让丐帮的人进去看到雯儿,也是不能用的了。 韦小宝宝贝尽失,变得只有挨打的份儿,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然而他还有一张嘴,一张能够将死人说话了的利口。 韦小宝道:“喂…”话没说出来,却“哇”地噴出一口鲜⾎。 痨病鬼小叫花⾝子一闪,没让鲜⾎溅到。韦小宝站稳了⾝子,息了一下,道:“喂,你们这么狠霸霸地做甚么? 乘老子闭关练功,偷施暗算,太也不仗义啦。” 痨病鬼小叫花冷笑道:“尊驾在练甚么⾼明武功啊?” 韦小宝道:“你、你是明知故问,老子练得是‘差女功’。” 痨病鬼小叫花忍不住笑了,一笑又引来阵阵咳嗽,道:“咳,咳,好个姹女功!我们可不能再等了,等你十个月之后开关,练成了神功,洞中的两个人就便成三个人了,我们就打你不过啦,哈哈,咳咳…”韦小宝心道:“他的,你个痨病鬼,怎么也不咳嗽死啊。”知道他是在影自己与雯儿⾚⾝裸体地躲在山洞之中,定然做出了那暖昧之事。韦小宝在嘴头上向来不输与人,立即笑道:“是啊,若是你妹子本事大,那就不止三个了,你妹子给你生个双胞胎外甥,也说不定的。” 痨病鬼小叫花武功⾼強,在这些市井之流的斗口上,却又哪里是韦小宝的对手?怔了一怔,心道“这小流氓这等丑态,与雯儿姑娘在山洞里,却又与我妹子有甚么关联?” 待得回过味儿,心里不由得大怒,面上却不现出,道:“丐帮今⽇清理门户,与尊驾无关,识相的,请让开罢!” 韦小宝道:“好啊,你们让了开去清理门户,那是好得紧,妙得紧,呱呱叫,别别跳得紧。你们便让开罢,清理清理我看看。” 痨病鬼小叫花道:“是请你让开,我们只找雯儿算帐。 他话音刚落,韦小宝⾝子一晃,蹿到他的面前“啪” 地就是一个嘴巴。这一下,不但是痨病鬼小叫花,连韦小宝也惊呆了。 本来凭他的武劝,哪里能够打中对手的脸?便是靠近一步,也是万难。原来,韦小宝听得痨病鬼小叫花说话如此无理,句句玷污了雯儿的清⽩,不噤怒极,竟也能出手如电,倏忽间给了痨病鬼小叫花一记响亮之极的耳光。 其实,这也是痨病鬼小叫花太耝心之故,他曾与韦小宝过手,知道对方除了诡计多端之外,武功实在平平,且胆子也是极小,哪里敢蓦然出手打人? 痨病鬼小叫花不怒反笑,道:“打得好,打得好。咳,咳…想不到尊驾倒有一片怜香惜⽟之心,真正可敬可佩。” 说着,又是猱⾝直上,一把抓向韦小宝的“膻中”大灾。岂知一抓之下,却犹如抓了⽔底游鱼,韦小宝的⾝子滑腻异常,竟然自他的手下轻轻滑过了。 若是平时,韦小宝绝是躲不过痨病鬼小时花这快疾的一击,然而他此时⾝子光光,没有⾐衫的累赘,痨病鬼小叫花的手指一滑即过。 痨病鬼小叫花“咳”了一声,也不与他纠,乘他的⾝子闪避之时,竟然一闪,便朝洞口抢去。韦小宝躲过了对手致命的一击,已是大为侥幸,还没有息过来,正要按以往的习惯逃之夭夭,忽见痨病鬼小叫花要強行进洞,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自后面突袭,去抓痨病鬼小叫花的后背。 韦小宝武功七八糟,全然不成招数,如泼⽪打架一般,连手带头带⾝子地直扑痨病鬼小叫花的后背。 痨病鬼小叫花背后⽳道全部“卖”给了故人,他是武学行家,如何不知这是⾼手过招的大忌?加之方才已然吃过了韦小宝的亏,明知敌人武功低微,却也不敢怠慢,快疾转⾝,伸手便向韦小宝的肩头抓落。韦小宝故伎重演,施展“神行百变”便想躲过。岂知再一再二不再三,痨病鬼小叫花“哼”了一声,劲使一拍,韦小宝的琵琶骨,已然牢牢地掌握在痨病鬼小叫花的掌下了。 讲实真本事,十个韦小宝也不是瘩病鬼小叫花的对瘤病鬼小叫花一招得手,便再不放开,微一用力,韦小宝的琵琶骨痛⼊骨髓“啊呀”地叫出声来,弯道:“有、有话好说,你、你这是做甚么?敢是要捏死老子么?” 痨病鬼小叫花道:“死到临头,还这般占口⾆之利! 咳,咳,你投降不投降?” 说到投降,在别的江湖豪杰看来,是比死还令人难以接受的奇聇大辱,可对韦小宝来说,不过家常便饭而已,便道:“投降就投降,有甚么了不得的?” 心里却暗暗骂道:“他的,这世道越来越是不成话了,爷爷给孙子投降,老子向儿子讨饶,真正太也不成体统。” 痨病鬼小叫花道:“既是投降,便闪开了去,让我们丐帮清理门户。o韦小宝叫道: “那不行!这里…这里是老子十七二十八代祖业。为甚么要闪了开去?贵帮要清理门户,还是请到别处去罢。” 痨病鬼小叫花道:“咳,咳…尊驾还是放明⽩些的好,一个人要做护花使者,倒是难得的义举,不过若是因此而丢了命,那就未免太也不值了。” 说着,手上加了力道。韦小宝“啊呀”一声,⾝子俯得更低。 琵琶骨是人体的要紧部位,只要琵琶骨被捏碎,即便有登峰造极的武功,也将丧失殆尽。韦小宝虽说武功平平,內力更是谈不上,然而琵琶骨若是碎了,那便成了残疾之人。更何况因他的武功低微,无法搬运內力抵抗涝病鬼小叫花的力道,琵琶骨的疼痛更是让他无法忍受了。 痨病鬼小叫花道:“尊驾若是答允了离开洞口,在下也不与你为难。若是抵死硬充好汉,咳咳,那也不要怪在下不留情面了!” 韦小宝的⾝子,几乎弯曲至地。他生怕死,对武林道义甚么的又看得极淡,施行起来往往大打折扣。他与雯儿也没有深,是以按他一贯的行事方式,绝无为她冒死之理。 然而不知如何,他却甘愿为雯儿牺牲了命,也是在所不辞。这在韦小宝的生平,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儿。 韦小宝的头已抵到了地面,脸⾊憋得通红,毫不示弱,道:“有种便杀了老子,要我离开这里,却是万难!” 他如此強顽,痨病鬼小叫花倒是始料未及。他冷笑道:“你当你是甚么人?武林泰山北斗么?咳,咳,一个市并流氓小无赖,有甚么能耐了,抵档得了丐帮清理门户!” “市井流氓小无赖”几个字,一下子提醒了韦小宝,他暗忖道:“老子倒是有几次与武林⾼手锋,倒也输少赢多,不是靠武功,正是靠得市井流氓的无赖手段。” 痨病鬼小叫花不愿意与韦小宝多费⾆,手上猛地发力,便想将韦小宝扔了出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把沙石飞了出来,撒在痨病鬼小叫花的脸上。韦小宝故伎重演,大显撤石灰、香灰人眼睛的看家本事,痨病鬼小叫花猝不及防,将手松开。 韦小宝站起⾝来,笑道:“怎么样啊,武林泰山北斗?” 痨病鬼小叫花如遇鬼魅,面孔扭曲,盯着韦小宝,惊骇着:“你,你…”⾝子慢慢软了,瘫倒在地,韦小宝奇怪道:“喂,你这是做甚么啊?老子不过是撒把沙石一你的眼,你又装甚么死啊?” 在那个小客栈里,韦小宝曾亲眼看到痨病鬼小叫花也是这样,倒地死去,可时隔不久,便又在另一个小镇子上见到了他。韦小宝笑道:“喂,你这人只会装死吓人么? 他的,你可讹不了老子!老子从小在扬州那个大码头,甚么样的玩意儿没见过?装死讹人,那是你们叫花子的看家本领…哼哼,老子偏不叫你讹,老子一文钱也没有,还不快快起来么?” 韦小宝乘机踢了他一脚,痨病鬼小叫花翻滚了一下,仰面朝天,眼睛睁得大大的,面孔扭曲着,神情极为可怖。 一个叫花子突然叫道:“喂,你敢打死小师叔祖?” 韦小宝道:“放庇!你们这个小师叔祖一贯会装死讹人,难道你们不知道么?老子碰也没碰上他,难道就将他打死了么?” 那个小叫花子跑了过来,一试痨病鬼小叫花的鼻息,忽然哭出声来:“这小恶人真的打死了小师叔祖,咱们杀了他,替小师叔祖他老人家报仇啊!”哭着叫着,便抢着扭打韦小宝。众叫花子也是一拥而上。韦小宝大急“喂,你们讲理不讲理啊!”众叫花子哪里理会? 看看拥到⾝边的叫花们,韦小宝寻思道:“这么多人打老子一个,老子万万不是对手。”便弯抓了一把沙子在手里,喝叫道:“站住,都不许动!再靠近一步,老子便发暗器了!” 叫花子亲眼看到他抓的是沙石,再者他又光着⾝子哪里蔵得了暗器?越发了过来。 韦小宝心道:“这一帮子臭叫花,比老子可无赖得多了。痨病鬼小叫花若是闯进了山洞,他顾全⾝份,想必不会太叫雯儿难堪。他的这一帮子小叫花若是闯了进去,见了雯儿姑娘闭花羞月、落鱼沉雁的光⾝子,定要一块儿拿她做老婆。臭叫花连看她一眼都是罪过,叫他们拿了做老婆,雯儿姑娘不如死了罢!” 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韦小宝一把沙石便扬了出去,口里吆喝道:“老子的暗青子有毒,相好的让开了!” 沙石扬起了一阵灰尘,使得韦小宝自己的眼睛也住了。待得他睁开眼睛,更是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十余名叫花子,尽数与痨病鬼小叫花一样,面孔扭曲,躺倒在地,一动不动。 韦小宝猛地跳了起来,嚷道:“有鬼,有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道:“老子伸手便杀人,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莫非是洪安通那个老乌⻳所说的,老子服食了百涎丸之后,当真功力大增?…增个庇啊,老子的一条小命,差点儿丢了。莫非有人暗中相助? 也不对,青天⽩⽇,荒山野岭,连一个鬼影儿也遮挡不了,哪里有甚么人能出手相助?就是洪安通老乌⻳,也要有隐⾝的地方才是呀。 莫不是当真出了鬼了?” 一想到鬼,韦小宝浑⾝一阵发抖,看了看満地的死人,吓得回转⾝子,一头钻进了山洞。 韦小宝将原先用来挡洞口的一块大石头搬了过来,重又将洞口堵住。山洞內顿时漆黑一团。尽管这样,韦小宝还是闭起了眼睛,摸摸索索地帮雯儿穿好了⾐杉,一边祈祷似地念念有词:“雯儿姑娘,我可是甚么也没看见啊。若是看你一跟,韦小宝烂掉跟殊子,打⼊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 韦小宝自小便在院里厮混,看到的光⾝子男女,多得连眼⽪子也⿇木了,哪里在乎与一个光⾝女子暗中相对? 可不知怎么,他在黑暗中也不敢看雯儿一眼。韦小宝对自己的胆怯暗暗生气,骂道: “他的,雯儿小花娘是观世音么,她自己脫得了⾐衫,老子却看她不得?老子的胆子,也真正越来越小了。”他恭而敬之地为雯儿穿好了⾐衫,自己也摸索着穿好了,这才觉得心安。 只听得“嘤咛”一声,雯儿低声道:“多谢韦相公相救。” 韦小宝道:“雯儿姑娘,实在对不住得紧,韦小宝稀里糊涂地也不知道是你,方才胡说八道,你不要见怪。” 雯儿默然,半晌,道:“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甚么也不必说啦。在前面小树林中发现你中了毒,被丐帮弟子劫持,我出手击退了他们,找了这个小山洞躲蔵了起来…” 丐帮是使毒的帮派,雯儿更是使毒的大行家。一看韦小宝中得毒非比寻常,又让人使內力催动毒发,不及多想,赶紧施救。 韦小宝服用了丐帮的灵药,本来百毒不沾,可“百涎丸”为毒物之中的至品,洪安通又用胡子将韦小宝的⽳道打通,使得药自他的奇经八脉中立时散出,是以韦小宝立呈中毒之相。 洪安通他一边要利用韦小宝,不至于立时杀了他,然而中那口恶气,却又非出不可,是以以內力催动毒发。 洪安通的本心只是对韦小宝略作惩戒,因为常人只要服食了“百涎丸”立时便呈中毒症状,动弹不得。洪安通又以奇绝的长胡须点⽳,得药进⼊韦小宝的周⾝⽳道,料定了韦小宝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內动弹不得,忍受⽳道如蚊虫叮咬之苦。 岂知韦小宝服用了丐帮防毒灵药,增強了克制剧毒的功力,在中毒之后,犹自能奔跑数里之遥。他这一奔跑,又反过来促使了药的挥发,是以雯儿自丐帮弟子手中夺得他时,他的“百涎丸”毒已然发作,命危在旦夕。 万分危急之际,雯儿不及多想,便将他抱持到了这个山洞之中,以丐帮密传的“姹女大法”为韦小宝驱毒。 “姹女大法”为丐帮女弟子密传驱毒大法,施行时双方都要将⾐衫脫光,不着寸缕,使得毒无一丝挡碍,才得尽数驱出。然而一个女子,脫光了⾐衫面对男子,除了自己的丈夫,便是⽗兄也不能够,是以这门功法,虽在丐帮女弟子代代秘密相传,真正施行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更不必说似雯儿这等没出阁的⻩花闺女了。 雯儿除了“姹女大法”无法驱除韦小宝体內剧毒,她将韦小宝抱进山洞之后,使石头挡住了洞口,洞里便变得一团漆黑。待得韦小宝醒来,她又存心嘶哑了嗓门,学着老妇说话,掩饰了自已的本来面目。 哪知道丐帮如恶鬼⾝,又一直寻了过来,推开了洞口。雯儿又羞又急,顿时昏了过去。然而她不一会便醒了,韦小宝出去,与丐帮众人的对答,雯儿一字一句都听得明明⽩⽩,心中暗暗感:“这人看起来是个轻薄无义的浪子,没想到倒是一个行事得体、周到,有情有意的汉子。” 韦小宝知道,这时候若是过多问及驱毒情形,只能增得雯儿的涩羞,是以对以上情形,再也不提。 山洞中又是黑暗一团,甚么也看不见。停了一会儿,韦小宝道:“雯儿姑娘,丐帮的人并不知道你在这里,只是猜测而已。即便他们真得知道,也一个个地死得绝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如今活口只有一个了。” 名节所关,雯儿惊问道:“谁?” 韦小宝道:“我。雯儿姑娘,今⽇之时,外间若是有半点流言蜚语,你尽管将帐记在我韦小宝⾝上便是。韦小宝若是吐露一字,教他自己与他的七个老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统统毒火攻心,死得苦不堪言,韦小宝断子绝孙,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赌咒发誓,是韦小宝的家常便饭,然而大都口不应心,说说罢了。并且往往是迫于无奈。只有这一次,他是发自內心。 见雯儿默不做声,韦小宝又道:“姑娘若是不放心,韦小宝即刻便自行了断,死在姑娘面前便是。”说着,子套匕首,对准心窝便刺。仅仅是为了雯儿姑娘的清⽩,一向贪生怕死的韦小宝,此刻便是自刎而死,绝不会皱皱眉头! 雯儿劈手夺过匕首,柔声道:“韦相公,你不必这样做。我信得过你。其实,人只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至于世人如何,那也不必理会。” 韦小宝慷慨昂道:“不,韦小宝脸⽪厚,⾝子也肮脏得紧,别人如何去说,老子一概不理。姑娘就不同了,姑娘冰清⽟洁,神仙也似地人物,不能容得一点儿污⽔。也罢,姑娘既然不教我死,我便一生一世为姑娘保驾,若是有人说得姑娘一个不字,韦小宝虽说武功低微,也要见一个杀他一个,见两个杀他一双。” 韦小宝一头说,一头暗自奇怪:“他的,这个韦小宝不是老子那个韦小宝了,傻了,失心疯了!老子那个韦小宝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这个韦小宝他的为了一个小花娘,宁愿丢了自己的命,中琊了么?” 韦小宝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婆,忖道:“若是今天为了她们,我能去死么?双儿多次救我的命,我为她死上一次,也是应当的。公主么,不客气得紧,她有小皇帝做靠山,太后目下也对她极好,用不着老子为她搭上一条命。 沐剑屏小花娘也用不着,沐王府瘦死的骆驼比马肥,靠山硬着呢。苏荃心狠手辣,她不去算计别人,别人已是烧了⾼香,用不着我去拼命。曾柔、方怡,诡计多端,能算计她们的主儿只怕还没有生出来。至于阿珂小花娘,与湾台的小⽩脸郑克慡眉来眼去,说不定早已弄了顶大大的绿帽子悄悄教老子戴上了,老子再为她送了小命,未免太也不值。” 雯儿不知他想些甚么,问道:“韦相公,方才我听你在外面说,丐帮的叫花子都死了,那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杀了他们么?” 韦小宝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大事不好,乖乖不得了。那些叫花子老子看得不细,若是有一个半个的没死透,逃走了在江湖上胡说八道,岂不大大地有碍姑娘的清名?” 又扒开洞口,手握匕首,走了出去。 韦小宝虽在江湖上面混了许多年,其实胆子小得紧,别说杀人,便连死人也不愿意看,这时候却冲了出去,决定不管那些叫花子是否真得死了,一个人的要害处再补上几刀,叫他们死得更透些。 韦小宝出了洞口,不由得大吃一惊:山坡上空空如也,十余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叫花子,一个个地全部失去了踪影! 难道他们全都没死?等自己一走,便全数走散了?不可能,特别是痨病鬼小叫花,自已亲手探过他的鼻息,确是死得透了。 难道有人救走了他们?也不可能,同时救走十数人,绝不是几个人所能做到的事儿,虽在山洞之中,也不会听不到动静。 韦小宝想来想去,琢磨不透,仔细地察看了周围,也没有发觉蛛丝马迹,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只得回到洞里。 韦小宝连称“怪事”将上述情形,对雯儿说了。 雯儿问道:“甚么痨病鬼小叫花啊?”韦小宝道:“就是那个人生得如痨病鬼一般、武功却又甚是了得,你们丐帮的人都叫他小师叔、小师叔祖的小叫花。” 雯儿奇道:“他是我义⽗的关门弟子郑义虎…他数月之前,不是在那小客栈里,被我使毒针中了印堂的么?怎么,他竟然没死?” 韦小宝道:“就是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那一⽇我也是亲眼看到的,痨病鬼,不,就是那个郑义虎,死得脸上透着黑气,可是几天之后,我就又见到了他。方才他又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可这一刻便无影无踪。雯儿姑娘,那个郑义虎难道也是百毒不沾么?” 雯儿缓缓头摇,半晌,道“这事是大有蹊跷。韦相公,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若是在别人面前,韦小宝一定自吹自擂如何施展“神功”毙了敌人;今⽇在雯儿面前,韦小宝竟变得异常老实,道:“姑娘不要取笑了,凭我那点子微末道行,遇到那个姓郑的叫花子,只有大叫投降的份儿,哪里能伤得了他的命?”便比比划划,将如何与郑义虎(既然知道了痨病鬼小叫花的真名实姓,又是当着雯儿的面子——无论如何,雯儿与丐帮也是大有渊源——韦小宝便不再称呼自己为郑义虎所取的浑号了)对敌,如何被对方抓住了琵琶骨,万般无奈之际,如何用了“下三烂”的手段,抓了沙石了郑义虎的眼睛,没想到郑义虎就此毙命。然后又如法炮制,料理了其余的丐帮弟子等情,一一说了。 雯儿道:“不怕韦相公生气,你的武功,要杀掉郑义虎,只怕是绝无可能,更不用说以寻常沙石伤人命了,或许有⾼手暗中相助,也未可知。” 韦小宝道:“我也想到了这一层,可既然有人暗中相助,杀了丐帮的人,他就不会再替他们收尸啊?他的,杀了人,再假惺惺地收尸,不也太过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么?” 雯儿头摇道:“事情只怕没有这般简单。我五毒针上喂的毒药,不必说外人,便是本帮中人,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够解得的,何况中郑师兄的部位,是印堂⽳,毒运行极快,神仙也难医治。 停了停,她若有所思道:“这一年多来,我一直觉着后面有个影子,时刻不离地跟着我。” 洞口没封死,已是⻩昏时分,夕斜斜地撒进了山洞,涂抹出一种昏⻩与凄凉。雯儿说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韦小宝扶住了她的肩头,道:“雯儿姑娘,你别伯,不管那影子是好是坏,是人是鬼,有我韦小宝在,他就别想欺负你!” 贪生、怕死、好⾊、胆小…在江湖人物的⾝上,韦小宝的这些弱点,几乎是致命的。他武功又极低微,连雯儿的零头都不及;识见又差,哪如雯儿经江湖险恶?可他说这几句话时,却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义形于⾊。 雯儿是个儿孤,虽说丐帮原帮主成龙待她们姊妹如同己出,然而那种亲情,并不象一个青年男子真心实意地相助自已那样的可贵。加之遭人误会,丐帮将自己视为叛徒,⽇夜追杀,哪里有人替自己说句公道话? 听了韦小宝的话,雯儿不由得眼睛润了,低声道:“韦相公,谢谢你啦。” 韦小宝道:“不值甚么。若不是姑娘相救,我早已毒发⾝亡,我这条命是姑娘给的,便是为姑娘死了,也报答不了姑娘的相救之恩。” 韦小宝心中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暗道:“他的,老子一向以为命是至关重要的,岂知能为一个人死了,比只为自己活着,还呱呱叫,别别跳,韦小宝心中好快活。” 雯儿嫣然一笑,说道:“韦相公,我有个请求,不知你答应不答应?”韦小宝连声道: “答应的,答应的,不管姑娘叫我做甚么,我都答应的… 要儿道:“我们两个,结为兄妹,如何?” 韦小宝⾼光得跳了起来,不想山洞极是低矮,脑袋撞在了洞顶,他也顾不得,道: “那好的紧啊,韦小宝有这样一个好妹子,也不知是十七二十八代祖宗亡人烧了多少炷香,敲穿了多少只木鱼。” 稍停,却又自惭形秽,道:“不过,雯儿姑娘,我出⾝低微,只怕辱没了你。” 雯儿道:“那怕甚么?英雄不怕出⾝低,我也不是金枝⽟叶。” 韦小宝迟疑道:“那不是一般的出⾝低,我妈妈她是杨州丽舂院的女。”雯儿道: “你总还有个妈妈,我可是连妈妈甚么模样,也不知道呢。” 韦小宝想了想,又道:“我这人哪,武功七八糟,一塌糊涂。” 雯儿道:“武功算甚么?一个人,重要的是人品好。” 韦小宝将手摇,连声道:“更不要说甚么人品了,我这人不老实得紧,别的不说,七个老婆之中,起码有六个是靠我坑蒙拐骗蒙混了来的…其实双儿也算,虽说是庄少送的,可我也隐瞒了庄少,我是朝延命官的⾝份啊。” 雯儿微微一笑,道:“要说撤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不就骗了你么?” 韦小宝忽然趴倒在地“咚咚”地就是三个响头,道:“天王菩萨在上,地蔵菩萨在下,弟子韦小宝甘愿与雯儿姑娘结为异姓兄妹,不愿同年同月同⽇生,但愿…雯儿姑娘,你几岁了?” 雯儿道:“十八岁另三个月。” 韦小宝道:“我是二十八岁另五个月,比你大十岁另两个月。不愿同年同月同⽇生,但愿只比雯儿姑娘早死十年另两个月。” 雯儿抿嘴笑道:“哪有这样发誓的?应当是但愿同年同月同⽇死才是。”韦小宝道: “不过,你小我十岁另两个月,倒要与我一块儿死,那你也太过吃亏了。” 雯儿道:“咱们既是义结金兰,自然不能讲究甚么吃亏占便宜的事儿。皇天后土,人神共监:弟子雯儿愿与韦小宝结拜兄妹,不愿同年同月同⽇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死。若违此誓,让我…让我一辈子报不了义⽗的大仇!” 雯儿将为义⽗报仇,当作了比命还重要的唯一大事,若是此仇不报,她宁愿去死。 韦小宝喜道:“妹子…雯儿姑娘,我该称你为妹子啦。” 雯儿甜甜一笑道:“大哥。” 韦小宝道:“妹子,这个地方可是待不得了,丐帮的死人突然间无影无踪,只怕大大地不妥。” 雯儿皱眉道:“就是这个犯难。大哥,你体內的剧毒,现下全都跑到我的经脉中去了,是以我现下不能移动,得用七天七夜的功夫,才能将毒化解。” 韦小宝暗忖道:“辣块妈妈,这个太也冒险啦。”怕雯儿担心,却拍着脯道:“妹子放心,有大哥我做你的练功护法,保管百无一失、千无一失,万无一失。这就叫:韦小宝神功盖世,众叫花望风而逃。哈哈。” “无毒大功法”是将蟾蜍、蜘蛛、毒蛇、蝎子、蜈蚣等“五毒”投放一起,不给食物,让它们自相残杀,直至剩下一种时,再将这个剧毒无比的毒物放置在自己的琵琶骨上,让它昅⾎,直至而死,这样,人体內便具有了一种毒。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五种毒物俱全,才能将“无毒大功法”最后练成。这功法练成之后,人体內无有丝毫毒,但却又具有极大的毒——无毒方为至毒,便这是门功法的要旨。 是以修习“无毒大功法”极为繁难。 雯儿习练“无毒大功法”两年,只是喂养成功了一只毒蜈蚣,另外喂养成功的青蛇、毒蛤蟆,却功败垂成,被睛儿抢劫了去。 然而就这两年的功夫,她的经脉已然变得见毒就昅了。 初时,她为韦小宝驱毒施救,并不知道韦小宝⾝中何毒,也顾不得弄清他⾝中何毒,只是出于一种道义。然而她一施行“姹女大法”将手贴在韦小宝的“膻中⽳” 上,那莫名的剧毒,便源源不断地沿着“手太经”汹涌澎湃地涌进自己的奇经八脉。 这是一种极奇怪的体验:明知剧毒无比,浑⾝经脉却又舒坦无比,懒洋洋地犹如饮了一杯醇酒(庸按:百余年之后,英帝国将鸦片运送到了国中,満清的子民们昅食者极多,因而体验了雯儿此时的神态者也极多。不过雯儿此时是练就绝项武功,而雯儿的子孙们昅食的鸦片,却是用于精神及体格上的⿇醉了)。 是以韦小宝体內的“百涎丸”的毒,在雯儿的內力推动下排出体外,却又流⼊雯儿的奇经八脉。 由于毒太过強大,雯儿一时难以消化,因而呈现了中毒症状。她此时动弹不得。必须用七天七夜的时间,搬运內力,才能将毒消弥于无形。而这些剧毒,一旦在雯儿的经脉之中得到化解,他的功力也将更上一层楼。 韦小宝知道,一个人闭关练功,最怕外人闯关,从而造成走火⼊魔。他自知武功低微,无法抵挡可能出现的武林⾼手,便道:“妹子,你的五毒针借几给我使使。” 雯儿道:“就在背囊之中,大哥自己取罢。” 韦小宝打开雯儿的背囊,里面有镜子、脂粉等女孩儿家的物件。还有几件耝糙之极的金银首饰。韦小宝心道:“我这个义妹,忒也寒酸了些。韦小宝既是做了人家的义兄,总得有些见面礼才是啊。” 韦小宝想了想,便悄悄地摸出了一张京城“顺义”钱庄的五千两银票,放在雯儿的包袱里,这才取了十来五毒针,将行囊包好。 韦小宝四顾无人,溜出了山洞,在洞口揷了七八五毒针,剩下的便握在手里,以便紧急之时,抵挡一阵。 韦小宝迟疑道:“妹子,得罪得紧,大哥我可要堵住山门了。” 雯儿微微一笑道:“兄妹之间,还避嫌么?”韦小宝便重又搬动石块,将山洞的门牢牢堵上。山洞里又是一片黑暗。 韦小宝原本是个没有长的人,要将他关上七天七夜,只怕当今的康熙皇帝也做不到。 然而这次在黑暗之中,他陪着雯儿,一动不动地坐着,犹如老和尚打坐一般,竟是安静异常。渴了喝口冷⽔,饿了啃块⼲馍。 他也不敢⼊睡。生怕有人前来寻衅,惊动了雯儿。 三天三夜,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韦小宝內心深处,似乎还嫌时辰过得太快。幸喜洞外平静如常,丐帮的人也没来⼲扰。 第四⽇的头晌,忽然韦小宝听得有人在洞外叫道:“大哥,快来看,这里有两只野兔。” 就听得脚步声响,显见另一个人也跑了过来。 韦小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外面是两个猎户,先来的一个将野兔提起,后来的那个年纪较大,接过一看,连忙喝叫道:“兄弟别动,这野兔是中了剧毒,只怕此地有些古怪。” 猎人的眼睛极是精细,不一会儿便发觉了地上的毒针,仔细地搜寻了一阵,脫了⾐衫包着手,将几残留的五毒针尽数起了。 那年纪小的看野兔中毒之后全⾝发黑,嗅了嗅手中的毒针,又觉得⾎腥气扑鼻,知道这针剧毒无比,不噤然大怒,骂道:“个熊,甚么人使用这等歹毒的物药捕猎?想要野物断子绝孙么?真正缺了八辈子大德了。” 韦小宝在心里与他对驾道:“老子使这等物药捕猎,不但猎兔子,还要猎乌⻳、猎人呢,辣块妈妈不开花,你管得着么?使弓箭野物是死,使毒药药它也是死,又有甚么区别了?” 年纪大些的急忙给小些的使眼⾊,道:“定是东村癞痢头王四⼲的,昨天我看他用甚么药⽔,在锅里煮针呢。” 年轻的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道:“不会,王四虽说歹毒,但他又哪里取配制这等歹毒的物药?我看…” 年长些的大喝道:“住口!我说是王四,就是王四,做哥哥的还有错么?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到东山看看,运气好,也许能猎条狍子甚么的。”又仿佛自言自语道:“这王四也真是的,捕获了野物,也不赶快拿走,叫别人发觉了,不是露马脚了么?咱们顺道梢了给他罢。” 年轻的兀自嘟囔道:“为甚么要送给他?他拣到了咱们的猎物,何曾还给咱们了?” 韦小宝心道:“到底做哥哥的,年纪大了几岁,咸盐没有⽩吃,招子亮堂,知道江湖上的闹事,等闲之事是管不得的。” 韦小宝听了他二人的对话,知道他们将误踩了五毒针的野兔拿走了,并且也起走了布在洞口的毒针,反倒没了蛛丝马迹,心里倒是暗暗地感猎户兄弟。 岂知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喝问“做甚么的!”听得猎户回答道:“打猎的。”又喝问道:“你们可看到有个一男一女,在山上么?” 那年长的猎户笑道:“几位爷,这里荒芜得紧,除了我们这些猎户,寻常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韦小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乖乖隆的冬,猪油炒大葱,难道是痨病鬼小叫花,又带了帮手来了么?” 韦小宝估计得又对又错,来人确实是丐帮弟子,并且确实是专为寻找他们而来。但并不是痨病鬼小叫花郑义虎,而是另外一帮。 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子,疑惑道:“三天前小师叔派人给总舵捎了信来,说是在这一带发觉了小妖女与韦小宝的行踪,咱们这两天几乎将这一带的村落、荒山野岭都搜遍了,也没查到他们的影子,他们能逃到哪儿去了?” 一个乞丐道:“分舵主,是不是传话的人传错了地方?” 络腮胡子头摇道:“不会的,你们想啊,小师叔何等精细的人,他老人家指派的人送信,哪里能出了岔子?” 那个乞丐又道:“只怕小妖女与姓韦的小于知道丐帮盯着他,躲蔵起来了也说不定。” 络腮胡子分舵主看来对郑义虎极为信赖,道:“也不会。甚么人⼊了小师叔的眼,要想逃脫,可是难上加难了。” 说完,便命令道:“大伙儿散开,仔细地搜它一搜,一块石头、一棵草也不要放过… 咦,打猎的,你们站住了!” 这个分舵主原先也是猎户出⾝,鼻子异常灵敏,嗅出了五毒针的气昧。两个打猎的如何肯介⼊这等江湖仇杀之中?撒腿便跑。丐帮却有五六名弟子,如飞一般地赶到,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打猎的急忙道:“丐帮的好汉老爷,不关我们的事呀?” 分舵主温言道:“我知道不关你们的事,我只是想问一问,你们手中的野兔,吃了甚么毒药了?” 打猎的看逃不脫了,索将⾐衫包着的五毒针与野免一并给了分舵主,使手一指,道:“呶,小人是在那块石头跟前拣到的。” 分舵主仔细地端详着五毒针一会,道:“与你们没有关联,你们去罢。”两个猎户如逢大赦,飞一般地去了。 分舵主召集了丐帮的弟子,小声道:“这是五毒针,是小妖女炼制的独门暗器。大伙儿散开了去找,不过要千万小心,小师叔不在,小妖女武功⾼強,咱们都不是她的对手。特别要小心她的暗器,除了小妖女自己,没有解药的。” 一个弟子大大咧咧道:“小师叔祖不是捎信说,小妖女与姓韦的小子一起都中了剧毒了么?还怕他甚么!” 另一个道:“只要抓住了小妖女,咱们智信分舵又立了不世之功,分舵主,到时候你老人家就要做副帮主啦。 咱们今⽇在场的兄弟也跟着沾光,背上的口袋也该多背一只啦。” 丐帮的职分,以背上的口袋多少而论,最⾼的是八袋弟子,最小的是一只两只。 分舵主处事谨慎,道:“先保住了脑袋,再想着口袋。 大伙儿不要贪功,还是小心点儿的好。这便分头去罢。” 他们的话,韦小宝在洞內听得明明⽩⽩,不由得心中大急:“雯儿妹子练功正在火候上,若是这群杀不完、灭不完的臭叫花子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妹子的真气运行受到了阻碍,定是要走火人魔,轻则残废,重则要到阎王老爷那里报到去了,这怎么办哪?” 韦小宝在江湖混迹多年,曾拜了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神尼”九难等武学名家为师,不过因为生疏懒,从不用功,是以虽说做了名人弟子,也只是徒有其名而已。 直到今⽇,他才恨自己以前没有用功习武,以至面对強敌,一筹莫展。 韦小宝忖道:“老子就守候在洞口,手里还有几口五毒针,臭叫花子不攻破洞口便罢,攻破了,来一个,老子便赏他一口五毒针!”又想道:“五毒针为数不多,用完了怎么办? 老子还有匕首,还有含沙影的暗器,还有刀不⼊的背心,还有痨病鬼小叫花的宝贝手套,还有百毒不沾的⾝子…老子同他们拼命,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实在乖乖不得了,老子将命输于他也就是了。十八年之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雯儿妹子又是一条好女。” 韦小宝素来临阵对敌,都是先考虑打不过了如何逃命,破天荒第一回,想着如何与敌人拼命了——并且不是为了自已。 想到了雯儿,韦小宝又暗叫道:“不好,老子与雯儿妹子一起死在一个山洞里,丐帮的臭叫花子在江湖上不知道要如何张扬。韦小宝小无赖小流氓小八王蛋一个,任他们怎么说都无伤那个…大雅、小雅的,雯儿妹子冰清⽟洁,神仙也似的好姑娘,可不能让他们玷污了名声。也罢,老子看打他们不过,便冲出山洞,跑得远远地去死。说书的常说一夫当关,万夫、十万夫莫开,十数个臭叫花子,怎么能挡得住拼命的小⽩龙?” 拿定了主意,便悄悄地挪到了洞口,用⾝子挡住了雯儿。 丐帮智信分舵的舵主带领弟子,慢慢搜寻,向洞口走来。 分舵主低声道:“这块石头的边上,草被人踩得糟糟的,只怕有些古怪。大伙儿小心了,仔细地搜一搜罢。” 尽管他的声音极低,还是被韦小宝听见了。韦小宝直骂自己耝心:“他的,你不会将倒了的草扶了起来么?” 丐帮的众人小心翼翼地搜寻了过来。忽然,一个弟子叫道:“分舵主,你看,石头跟前怎么冒出了几个人啊?” 分舵主一看,随即笑道:“那位是玄贞道长,天地会的朋友。大伙儿好么?在下丐帮智信分舵的舵主魏至心,见过诸位。” “玄贞道长”、“天地会”几个字,一⼊韦小宝的耳朵,他不由一怔。 又听得玄贞道长笑道:“好说,好说。原来是丐帮的朋友。魏分舱主,咱们素未谋面,你好啊?” 就在他们叙话的时间,韦小宝的心里已打了几个滚了。 韦小宝寻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杂⽑,是我老人家的属下…乖乖不得了,他们来做甚么?莫非天地会与丐帮联手,来捉拿老子了么?” 又听得玄贞道长笑道:“你们找甚么啊?难道你们丐帮的神龙鞭丢了么?要不要我们帮忙?” 听他们的话音,像是不期而遇,韦小宝稍稍放心。忽然,它一拍脑门,道:“老子可也糊涂了!现成的救星,为甚么不用?虽说天地会与老子生了极大的嫌隙,不过火烧眉⽑且顾眼前,不得已,只得拉了他们来抵挡一阵子啦。再说,天地会一个个地都是英雄好汉,定是不会与雯儿妹子为难的。不似丐帮的臭叫花子,一个个的贪财好⾊,雯儿妹子落在了他们的手里,哪里会有好?” 拿定了主意,便轻声道:“玄贞道长,我是韦小宝啊。” 玄贞道长也轻声道:“韦香主,真的是你么?” 韦小宝赶紧道:“是我,是货真价实、遇假包换的韦小宝。” 玄贞道长道:“香主,哪里寻你不到,你在里面做甚么啊?…不用了?那也不必客气。咱们自家人,好说,好说。” 玄贞道长后面大声说的几句话,却是对丐帮的那个魏至心说的。 韦小宝道:“唉,一言难尽!我自从在扬州着了鞑,鞑子皇帝的道儿,与你们分手之后,皇上又命我设法儿将咱们天地会尽数剿灭了。咱们都是过命的情…” 魏至心隐约听得有声音传来,道:“玄贞道长,你与谁说话啊?” 玄贞道长道:“我们在说丐帮英雄了得,在江湖上有大大的名头呢。哦,我忘了给诸位引见引见了。魏分舵主,这位是敝会钱老中钱兄弟,这位是徐天川徐兄弟,这位是⾼彦超⾼兄弟,还有李力世、樊纲两位,你们几位多亲近亲近。” 韦小宝大喜,暗道:“乖乖隆的冬,猪油炒大葱,青木堂的弟兄差不多到齐了,玄贞道长这等报名,无非是让我放心的意思。哼哼,老子兵強马又壮,难道怕几个臭叫花子不成?” 天地会名満天下,深得武林各派的敬仰,魏至心也不敢怠慢,道:“魏某见过钱老爷子,徐老爷子,⾼老爷子…” 他们一个个地寒喧,玄贞道长低声道:“香主,你说罢。” 韦小宝道:“咱们天地会的兄弟,都是过命的情,我怎能帮着清廷去害自己的兄弟? 那不太也没有人味了么? 再说,満清鞑子占我大明花花江山,咱们恨他还来不及,怎能为虎作…作那个长啊短的?我师⽗陈总舵主生前常常教导我,说是満清鞑子靠不住,又是非我甚么类、其必甚么的。” 玄贞道长叹了口气,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香主,你要是早⽇明⽩了这个道理,不脚踩两只船,天地会哪能到今⽇的地步?” 韦小宝道:“过去的话,也不用再提啦。我决心洗心⾰面,⾰面洗心,咱们再从头来吧。可我那时辰贪玩,没有好生跟总舵主学武功,致使今⽇想做一番大事业,也是力不从心。” 玄贞道长知道此人极无长,便道:“武功甚么的,倒是并非头等重要的大事,香主只要继续做我们弟兄的头儿,领着兄弟们⼲,天地会就复兴有望了。” 韦小宝道:“不,武功強不強,实在是大有⼲系。武功低了,就处处受人欺负,若是有人受了伤,更是…” 说着,韦小宝鼻子一酸,声音哽咽了,泪⽔也流了下来。 哭是韦小宝的拿手好戏,上眼⽪和下眼⽪一挤,便泪⽔直流。然而这一回,却是真心实意地哭了,哭得痛心疾首。 玄贞道长深受感动,道:“香主不必难过,想学武功,好说得紧,不过,香主怎么与丐帮结下梁子啦?” 韦小宝道:“我偷偷跑出了京城,七个老婆也叫鞑,鞑子皇帝扣住了做当头,这才出来找天地会的兄弟们帮忙,遇到了一个武功⾼強的女子,我便求了她老人家做我的师⽗,教我武功。我们练功正练到了紧急关头,一群臭叫花子寻上门来,偏说我师⽗是丐帮的甚么叛徒不可,要提了我们去扒⽪剜心,我们便躲蔵在这山洞里。” 玄贞道长疾恶如仇,子火爆,立时大声骂道:“他的,混帐八王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欺负到了咱们天地会的头上,可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魏至心惊奇道:“道长,谁敢太岁头上动土,找天地会的⿇烦?” 玄贞道长圆睁怪眼,道:“说别人,对得起你们丐帮么?” 魏至心一怔,缓缓道:“玄贞道长,丐帮并没有得罪贵会啊?再者说了,就是丐帮有人得罪了。也不能将整个丐帮都牵扯上啊?” 玄贞道长道:“我便牵扯上了,你又如何?姓魏的,你说说,你来也里做甚么?” 魏至心道:“在下奉师叔之命,捉拿本帮的一个叛徒。” 玄贞道长冷笑道:“却又胡来!你可知道,你所说的叛徒,那是天地会的甚么人么?” 魏至心愕然道:“她与贵会好像没听说有甚么瓜葛啊?” 玄贞道长道:“好像?告诉你罢,她是我们韦香主的师尊!” 魏至心道:“韦香主?是韦小宝么?”玄贞道长将眼一瞪,道:“住口!你是个甚么东西,胆敢直呼韦香主的名号! 告诉你,除了已故陈总舵主,还没有人敢直呼韦香主的大名。” 魏至心心道:“这小子忒也古怪,不是说他是朝廷的大官么?怎么成了天地会的甚么香主了?还有,他甚么时候又拜了小妖女做师⽗了?”心中虽存疑团,但迫于天地会在江湖上的威势,只得忍气呑声陪笑道:“韦,韦爷是天地会的香主,在下委实不知道,不知者不怪,请道长看在江湖同道的份儿上,宽怨在下。” 玄贞道长两眼望天,道:“宽怨倒是不必了,你请便罢。” 魏至心暗暗生气:“我不过是看在你有了几胡子的份上,敬你几分罢了,难道丐帮真的怕了你天地会不成?” 想想大事在⾝,不必多生枝节,道:“韦爷虽说与敝帮有些过节,看在武林一脉的份儿上,在下大胆做主,就此揭过。不过,小妖女欺师灭祖,却是饶她不得的!” 玄贞道长发话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相?老子叫你走开,你没听见么?难道老子的话是放庇不成?”魏至心实在忍无可忍,道:“玄贞道长,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本帮清理门户,难道也要得到贵会的准许么?” 玄贞道长道:“天地会自然犯不着去管别门别派的狗庇闲事,老子却是闲来无事,偏要管它一管,你便如何?” 魏至心被噎得不过气来,半晌,沉声道:“敝帮对贵会素来敬佩之至,在下对玄贞道长的武功人品,也是索来仰慕的。道长,有话好说,何必伤了好兄弟、好朋友的和气?” 玄贞道长道:“这江湖也越来越不成话了,甚么东西,都敢与老子称兄道弟起来,真正气死老子了!” 魏至心暗蓄內力,道:“久闻玄贞道长武功⾼強,一套清风明月剑,使得出神人化,江湖罕遇敌手。在下斗胆,向道长讨教几招?” 玄贞道长虽然口出狂言,无非是让对方知难而退的意思,听了魏至心的话,不由得暗生警戒:“姓魏的既是知道我的武功来历,想必武功也有独到之处,倒是不可轻敌了。”嘴上却大大咧咧,道:“你想讨教我的⾼招么?老子就勉为其难,不吝赐教了。” 韦小宝在洞子里听得二人对答,不由得哑然失笑:“老子做了青木堂的香主,将満堂兄弟都带得油腔滑调了。” 魏至心也不答话,慢慢地自布袋之中,取出了独门兵刃。 这兵刃的确奇特:精钢打就,形状如同一只鸟脚,头有四刃,刃锋极利,四刃曲贯铁索,用桐油泡制过的牛⽪筋紧缚铁索的端环。 玄贞道长赞道:“好兵刃!江湖上如今罕有人使用飞钩了。” 魏至心也是心中一懔,道:“道长果然武学渊博,一句话便道出我这不成器的兵刃来历了。不过,在下的兵刃虽然奇特,武功却是不值一晒,还请道长手下留情。” 玄贞道长拔剑在手,道:“不必客气,请进招罢。”语气中,竟也客气了许多。 魏至心将“飞钩”一摆,使了一招“尊老敬幼”“飞钩” 抖出一圈光环,平平地落在玄贞道长面前,击在石头上,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儿响声。 这一招是“三钩”、“四掬”、”五带”、“六搂”、”七取”——“飞钩二十五招” 的第一招,是虚招,是礼敬对方的意思。 玄贞道长将剑尖斜斜一指,还了礼数。魏至心自认晚辈,道声:“得罪了。”“飞钩” 一晃,犹如灵蛇,钩头四刃便如箕张的手指,凶狠之极地抓向玄贞道长的前⽳道。 玄贞道长道:“来得好!”剑尖也是一晃,挽了一朵剑花,将面前“飞钩”搅落。剑、钩相,冒出了一阵火花。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一招之下,玄贞道长手腕微微一⿇,魏至心却是⾝形一晃,显见玄贞道长的內力稍稍占先。 魏至心的“飞钩”一缩即回,变“钩”为“掬”“飞钩”自下而上,镣向玄贞道长的下。这一招极为毒,却有着一个漂亮的名头:“飞凤朝” 玄贞道长⾝形动处,已避开了”飞钩”一击,就这样,仅取守势。任凭魏至心将“飞钩二十五招”使完,玄贞道长心中有数了:“这汉子靠的是奇门兵刃,武功、內力,却是平平。” 若是以少打多“飞钩”将大占便宜:单单“六搂”、“七取”于密集的人群中,一招可取二人以上。可一对一地比拼,又是玄贞道长这样的对手,却是丝毫捞不到好处了。 魏至心有些情急,一掐“飞龙在天”自上而下地“搂” 向玄贞道长头顶的“百会⽳”玄贞道长“哼”了一声,长剑朝上一挡,开了“飞钩”紧接着,剑走轻灵,一招接着一招,将一套“清风明月剑”行云流⽔般地递向魏至心。 魏至心顿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一步一步退了回去,额头冒汗。直至这时,他才知道,江湖成名人物的武功确有独到之处,不可小觑。 韦小宝虽看不见,但听得到是玄贞道长大占上风,不由得喊叫了起来:“杀了他,不要放他走了!” 话音末落,忽地一声响亮。洞口石块不翼而飞。“飞钩”探进洞来,直取雯儿。韦小宝大急,飞⾝来挡“飞钩” 击在他的口。 韦小宝“哇”地一声,噴出一口鲜⾎…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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