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龙战 九、古墓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镜·龙战  作者:沧月 书号:40765 更新时间:2017/9/17 
九、古墓
  下了盗洞,才发现这个小小的通道并不是垂直的,而是有一个微妙的坡度,可以让人攀着斜壁增加‮擦摩‬力,而不至于一下子落到地底。

  音格尔⾚手攀援着,一尺一尺地下去。而闪闪从未下过地底陵墓,地面上留守的盗宝者只能用绳子系着她的,将她吊下去。

  在她⾝后,是一行经验丰富的西荒盗宝者。

  盗洞小而嘲,直径不过两尺,就算闪闪⾝形娇小,一下去也觉得挤得无法呼昅。音格尔在前方引路,他的头在她脚下三尺之外。闪闪感觉头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便立刻点起了那盏灯,用手护着,照着漆黑的洞。灯光照出了一张少年人的脸,眉直鼻⾼,眼睛狭长闪亮,有着鹰隼一样的冷意。看着前方用手抠着土壁缓缓下落的音格尔,闪闪心里暗自诧异这个少年⾝手的敏捷。

  静默中,两人磕磕碰碰地下降了数十丈,感觉地下吹出的风越来越冷。

  然而就在此刻,底下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音格尔估计了一下此刻到达的深度,松开了攀着土壁的手,耸⾝一跃而下,准确地落到了下方实地上。

  “位置完全准确。直接落到四条墓道的汇聚点。”音格尔在底下的漆黑中不知做了什么样的摸索,很快发出了断语,同时伸出手臂来,托着她的脚“闪闪——跳下来!”

  他的声音里有某种不容抗拒的决断,还在彷徨的闪闪听得最后一个字,不由自主地便是一松拉着绳索的手,往下跳去。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脚,然后顺势稍微上托,抵消一部分冲力,便将她放下。

  闪闪惊叫着穿过了盗洞的最末一段,落到结实的地板上,⾝子歪了一下,随即站稳。手中的七星灯摇曳着,映出了⾝侧少年苍⽩的脸——音格尔在最后一刻横向一揽,将她斜斜带开,缓冲下落的速度。

  闪闪连忙站直⾝子,脸却红了,她迅速低下头去,不敢看⾝侧的人。

  ——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可一点都不像西荒盗宝者呢…那样俊秀苍⽩的脸,仿佛长年没见到过光,瘦削拔的⾝子,与那些烈⽇晒着长大的、虎豹一样的西荒汉子完全两样。

  可是为什么那些气势汹汹的大汉,全都听这个少年的指令呢?

  音格尔却是心细如发,一瞥之间便看到闪闪飞红了脸,他还以为这个第一次下地底的女孩⾝体不适,不由一惊:“怎么了?你觉得不舒服么?”他从怀里拿出药瓶,倒了一颗碧⾊的药丸:“陵墓,你含着这个。”

  然后,依次倒出药丸,分发给后面陆续从盗洞里下来的同伴。

  那些盗宝者显然是⾝经百战,知道陵墓里将会遇到的一切可能危险,此刻见到世子开始散发密制药丸,立刻练地把药丸纳⼊嘴里,庒在⾆下。大家服下药,整顿了一下行囊工具,便屏了一口气,借着灯光开始往各处摸索开去,探着附近的情况。

  闪闪忸怩地接过药,却不知道那是含片,一咕噜就呑了下去。

  音格尔来不及说明,就见她把药吃了下去。便又倒了一粒给她,示意她庒在⾆下,然后靠着呼昅将药气带⼊肺腑,以抵抗地底气息。

  闪闪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红了脸,讷讷。

  “你先把七星灯灭了吧,现在暂时还用不到。”音格尔没时间和这个执灯者多话,自顾自燃起了火折子,查看着周围,脸上忽然有了一种目眩神的表情。“真宏大啊…”仰头看着‮大巨‬的石室,少年发出了一声叹息,仿佛是到了朝夕梦想的地方“不愧是星尊大帝和⽩薇皇后的合葬墓。”

  周围的盗宝者低声应和着,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敬畏和‮奋兴‬的神⾊。

  发了…这回真的是发了!

  地面上盗洞的位置打得很准确,落下来的时候,他们正好站在了四条通道汇聚的中心点上,那是一个开阔平整的⽔中石台——王陵格局布置里的第一个大空间:享殿。

  星尊帝的享殿居于九嶷山腹內,投⼊了‮大巨‬的人力物力,凿空了‮硬坚‬的岩石,做成了一个石窟。这个石窟⾼达十丈,呈外圆內方布置,纵横三十丈。

  而居中‮大巨‬的辟雍石台,居然是用整块的⽩⽟雕刻而成!

  那样凝脂般的顶级⽩⽟,随便切下一块便⾜以成为帝王的传国⽟玺——而在这个地底陵墓里,竟被整块地当成了石基。奇异的是,⽩⽟上还有隐隐的光芒,让整座享殿都笼罩在一种宁静的微光中。

  几个盗宝者细细看去,发现是台基⽟石上用金线绘画出华丽的图腾,金线的界点上凿了无数小孔,每个小孔里都镶嵌着夜明珠或者金晶石,所以只要有一点点光⼊地底,整个享殿便会焕发出美丽绝伦的光芒。

  “我的天哪…不用再下地底了,这里就已经够多了!”在看到脚底下踩着的地面上便有如此巨宝时,有个盗宝者脫口低呼起来,忍不住地伸出手,想去挖出地上镶嵌的宝物。

  然而,仿佛想起了什么,他随即缩手不动,看向一旁的音格尔——盗宝者这一行规矩严苛。发现了珍宝后,不经过首领同意,谁都不可以先动手。

  在大家的注视下,音格尔脸上沉静,脚踩着价值连城的⽩⽟珍宝,却本不为所动。他的目光,一直打量着石窟正中那一座小小的享殿。

  那样华美的台基上,建着的却是如此不起眼的殿堂。

  三开间的面宽,四架椽的进深,木构黑瓦,简单而朴素。

  “我进去看一看。”打量了许久,看不出有任何机关埋伏的痕迹,音格尔终于下了决心,向着那个朴实无华的小小殿堂走去“你们在外面等着,如果我一出声,立刻散开。”

  “世子,小心!”⾝后,有同伴提醒。

  音格尔微微颔首,脚步却不停。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奇怪——空桑贵族历来极讲究等级和阶层之分,就算⾝后的陵墓里也时时处处存在着这种烙印。而以空桑千古一帝的尊贵,星尊帝的享殿,无论如何也该是按天子所有的九五之格建立吧?而眼前这个享殿的格局,却完全不似别的空桑陵墓里那样华丽庄重。

  虽然用的是千年不腐的桫椤木,可这个享殿毫不起眼,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金银装饰,看上去竟然和南方海边一些渔村里常见的房子一模一样。

  他踏上了享殿的台阶,看到了两侧跪着的执灯女子石像。

  那两列女子个个国⾊天香,手捧烛台跪在草堂的门外,仿佛是为主人照亮外面的道路。虽然已经在地下闭了几千年,这些石像却尤自栩栩如生。

  音格尔一眼望去,再度诧异——

  星尊帝生前立过的妃子,居然只有四位?

  他阅读过无数的典籍,深知空桑皇家安葬的古礼。因此,他也知道这些执灯的“石像”其实是用活人化成的——按王室规矩,帝王死去后,他生前所喜爱的一切便要随着之殉葬,化为若⼲个陪葬坑分布在墓室各处。

  而享殿前那一排执灯石像,便是他所册立的妃嫔。

  那些生前受宠的女子,在帝王驾崩后被強行灌下用⾚⽔中幽灵红藫制成的‮物药‬,全⾝渐渐石化,最后成为手捧长明灯的石像。那些石像被摆放在地宮⼊口处的享殿里,保持着永恒的姿式,静静地等待着传说中帝王“转生”时刻的到来,以便为他打开地宮之门。

  空桑王室一贯奢靡纵,帝王后宮中妃嫔如云,因此每次王位更替时,后宮都为之一空。听说有些空桑帝王陵墓里,执灯石像多达数百——一直从地宮门口,延续到享殿。

  而星尊大帝那样震烁古今的帝王,富有天下,竟然庭前如此寥落?

  音格尔心里有些诧异,穿过那四尊石像,小心翼翼地跨⼊了享殿。

  一进去,他就迅速地掠到最隐蔽的角落,伏倒,仔细地查看四周。享殿外的那些盗宝者也是如临大敌,一声也不敢出。音格尔在片刻后作出了判断:没有机关埋伏。他吐了一口气,全⾝绷紧的肌⾁放松下来,撑着地面抬起⾝。

  然而一抬头,四个大字便跃⼊眼帘——

  “山河永寂”

  那应该是星尊帝暮年独居⽩塔‮端顶‬时写下。那样龙飞凤舞,铁划银钩的字迹里,却有某种萧瑟意味扑面而来,让人数千载后乍然一见,依然不由一震。

  音格尔缓缓从死角走出,小心地举目打量,发现这座享殿里完全没有牌位或者神像,而是一反常态地布置成了普通人家的中堂。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皇家气派,一切陈设都来自民间,带着浓厚的南方沿海气息。器物极其普通,桌椅都有些旧了,上面放着用过了的细瓷茶碗,细细看去,竟然没有一件是有价值的宝物。

  外面的台基都如此华丽珍贵,而享殿內部却是如此简朴?那样強烈的反差引起了音格尔的好奇,他没有因为找不到宝蔵就立刻离开,反而开始饶有‮趣兴‬地查看屋子里的一切。

  “望海?⽩”——翻转茶盏,他在盏底看到了几个字。

  茶盏上,还用银线烫着一朵细小的蔷薇花,仿佛是某种家族的徽章——所有的其他陈设上,无不烙有同样的印记。

  看着那个蔷薇花的徽章,音格尔忽然明⽩过来了——这,不正是空桑历史上三大船王世家里,望海郡蔷薇⽩家的家徽?他恍然地抬头四顾:这间房子,原来是昔年星尊帝和⽩薇皇后的旧居!

  音格尔嘴角一动,露出诧异的神⾊,将茶盏握在手里,抬头四顾——不错,这间屋子,便是帝后两人在为成为空桑主宰者之前,渡过童年、少年时期的地方。

  原来,是星尊帝在死前,‮出派‬人手将望海郡⽩家的旧居,从千里之外丝毫不差地搬到了陵墓里!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保存得如此之好,所有器物都没有朽烂的迹象。

  那个帝王作出了这样的安排,让自己的一生首尾呼应——发迹于这间草堂,也长眠于这间旧居。这位伟大的帝王,拥有了‮合六‬八荒中所有的东西,⾜可以只手翻覆天下,然而到了最终,他所想要的,原来不过是一间装有旧⽇记忆的房子?

  看着这间旧居里的一切,音格尔恍惚觉得自己是站在了历史的长河里,逆流远上,抵达了那个海天龙战⾎玄⻩的世。

  地宮的时间是凝固的。千年无声无息地过去,而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茶一饭,却都保持着久远的原貌,发出简朴幽然的光泽。

  桌上还铺着一张七海图,岛屿星罗棋布,朱笔在上面勾勒出一条条航线,纵横直指大海深处,在最大的一个岛屿前,有人注了四个字“云浮海市”——字迹秀丽洒脫,应该⽩薇皇后少女时代的手笔。传而地图旁边,却是散放着一堆算筹,被摸得润泽。

  那一瞬间,执着七星灯在外远远观望的闪闪忽然脫口低低叫了一声——

  是幻觉么?

  在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她恍惚看到了一位红⾐少女匍匐在桌上看着海图,对着⾝侧的黑⾐少年说话,朱笔在地图上勾画着,満脸神往雀跃;而那个黑⾐少年则默不作声地摆弄着手里的算筹,仿佛在计算着命运的流程,仰头望天,有着空负大志的眼神。

  然而,只是一眨眼,这一幕幻象就消失不见。

  空洞洞的地底陵墓里,草堂千年依旧,人却早已成灰。

  “山河永寂”——看着中堂里那一幅帝王临终的墨宝,这样短短的四个字里,又蕴蔵着怎样不见底的深沉苦痛和孤寂。

  音格尔细细地在享殿里走了一圈,想了想,只是卷起了桌上那一张七海古图,便没有碰任何其他东西,静静地退了出来——西荒的盗宝者有着极其严格的祖训:对于无法带走和不需要的一切东西,无论价值大小,都必须原封不动地保留,不许损害一丝一毫。这样,也便于最大程度不惊扰地底亡灵,也便于把器物留给下一批盗宝者。

  走出享殿后,他对着満脸期待的下属摇了‮头摇‬,然后自顾自走到了⽩⽟⾼台的中心,开始低下头查看⽟上的种种繁复花纹——既然享殿里无甚可观,也不必在此处多留了,得快些进⼊寝陵寻找到星尊帝灵柩。

  清格勒,九年前便是被困死在那个密室里的吧?

  想到这个名字,音格尔的眼里便是一暗,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没有人知道,这一次酝酿多年的开掘千古一帝陵墓之行,其实并不是为了夺回⻩泉谱,而只是为了寻找清格勒——那个曾如此‮忍残‬地想置他于死地的胞兄。

  音格尔在享殿的⽟台上拿出了神器魂引,将其放在⽟台的中心,不出声地观察着,静静地注视着魂引上指针的颤动。

  细细的金针,直指东方那条通路。

  魂引神器,能指示出地底魂魄所在。空桑人以⾎统传承力量,只有王侯以上的尊贵灵魂曾经驻留之地,才能起金针的反应。以前历代盗宝者都是凭着魂引的这一特,准确地寻找到了真正的帝王墓室。

  音格尔眼神忽然雪亮,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指,指向东侧道路。

  “去那里。”他的声音坚定而不容置疑,栗⾊的长发下,眼睛深邃不见底。

  在世子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一行盗宝者都不敢出声地守在一旁。

  闪闪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捧着灯站在音格尔⾝旁。举目看去,这个地底享殿是外圆內方的,按照明堂辟雍模式,由一道圆形的⽔环绕着居中方形的享殿。

  四条通路向着四方延展开去,然而通路却在⽔边止住,⽔波涌动,簇拥着中间方形的⽟台,宛然成了孤岛——显然是封墓的时候便有机关启动,自行销毁了⽔上的吊桥,以免封墓石落下后再有外人闯⼊陵墓深处。

  “不稀奇。”盗宝者里有人观察了一下,吐出了一句话,却带着略微的诧异“才那么浅的⽔,连僮匠都能跳过去了。”

  然而,此话一出,所有盗宝者便不由一震,面面相觑,一起失⾊——僮匠!他们居然一直忘了那个先下到地底的僮匠!

  盗洞是直落到享殿⽟台上的,可那个小个子僮匠却不在这里!

  已经被傀儡虫控制了心神,那家伙万万不可能有见财起意、独自先去揽了宝蔵的野心。可这个享殿周围都是明堂⽔面,僮匠又能去到哪里?

  “不用找了。”音格尔却是镇静地开口“他在⽔里。”

  在地底下的墓室里,这道不停涌动的“⽔”却是呈现出怪异的⾚⾊。显然不是像空桑别的陵墓里一样,引进九冥里涌出的⻩泉之⽔作为明堂⽔池。

  然而,这⾚⾊的⽔,却更让人触目心惊!

  那“⽔面”在地底无风自动,不停翻涌,仿佛⾎池——挪进一步细细看去,竟是无数的⾚⾊长蛇,密密匝匝挤満了池子,簇拥着相互推挤,一波一波地往池边动!

  那些细小的鳞甲在动中发出⽔波一样的幽光,悄无声息。

  闪闪毕竟是个女孩子,一眼分辨出那是蛇,便脫口惊呼了一声,往音格尔⾝后躲去,差点连手中的烛台都掉落在地。音格尔凝视着那一池的⾚⾊长蛇,不说话。那一瞬间,这个少年眼里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冷定。

  他举手做了一个简短的示意,喝令所有盗宝者退回⽟台中心,然后看准了某个长蛇最集中的部位,手指一扬,一把短刀从袖底飞出,准确地刺⼊池中。

  群蛇哗然惊动,瞬间退开一尺。

  在露出的池底上,露出一具惨⽩⼲瘪的尸体,遍⾝布満小孔,显然⾎已被昅⼲。虽然面目全非,可从侏儒般的体型和反常強壮的前肢看来,这具尸体,赫然便是那名当先进⼊陵墓的僮匠!

  盗宝者悚然动容。然而依然没人发出一声惊呼,只是相互看了一眼,把手里的工具握得更紧。

  “烛之池…”沉默中,盗宝者里忽然有个人喃喃叹息了一声“挖了那么多座墓,居然在这里看见了烛!”

  闪闪回头,却是那个在地面上确定盗洞位置的老者在一边‮头摇‬叹息。

  “烛?”音格尔脸⾊变了变,短促地接了一句。

  “云荒极北出巨蛇,名烛。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人面蛇⾝,⾚⾊,久居⻩泉之下,此蛇出地,则天下大旱。毗陵五十七年,云荒大旱,烛现于九嶷。星尊大帝拔剑斩其首,⾎出如瀑,⻩泉之⽔为之⾚。”

  读《大葬经》的音格尔迅速地回忆起了那一段记录,手指渐渐握紧。

  “九叔,他们…把烛镇在了墓室里?”音格尔迅速地瞥了一眼⽔池,语气里终于忍不住露出惊诧。那些长蛇在被那一刀惊退刹那后,立刻又簇拥了回去——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还是看到了池底露出‮大巨‬的鳞片!

  那些小蛇不⾜挂齿,真正的烛,还伏在地底!

  被音格尔称为“九叔”的老人点了点头,脸⾊严肃——不过是刚刚进⼊陵墓,就遇到这般可怖的魔物,怎么能不让盗宝者心下暗惊?

  “不过,看起来烛的封印还没真正被打破,”九叔跪倒在⽟台上,细细查看着上面的图腾纹饰“因为我们还没触动机关。”

  机关?什么机关?闪闪想问,却看到音格尔毫不犹豫地一抬⾜,脚尖点住了图腾上一粒金⾊的晶石——那粒晶石被镶嵌在一朵莲花的中心,发出奇特的暗红⾊光。

  “七步莲花图。”音格尔眼睛落在前方另外几朵莲花花纹上,判断。

  这是空桑陵墓里最常用的古老图式之一,《大葬经》卷一里就有记述。据说盗宝者的祖先刚遇到此图时,死伤甚大,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后才获得了‮解破‬方法,辨别出七个机簧的位置所在,而幸存者则把这一鲜⾎换来的图解绘制下来,传给新的盗宝者。

  后来的数百年里,这个‮解破‬方法挽救了无数盗宝者的命——因为在几乎所有的空桑王陵里,都存在着以七步莲花图为蓝本演化而来的机关。而在越古老的墓葬內,这种机关就用得越多——想来,大约是自从星尊帝陵墓里首次采用后,后代帝王便沿用了下来。

  依靠着先辈们鲜⾎换来的经验,此刻音格尔毫不犹豫地立刻辨认出了关键所在。

  “别动!”看到世子一脚踩动机簧,九叔急忙呵斥,脸⾊唰地苍⽩“如果触碰了,会把伏在地下烛惊醒!”

  “可总不能无功而返,或者被困死在这里!”音格尔脸⾊也沉了下来,狭长的眼睛里隐约有可怕的光“九叔,我们必须继续走下去——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可没有想出应付之法前,不能贸然…”谨慎的老人还是在阻拦。

  然而音格尔不想和前辈多话,⾝形展动,已经如⽩⾊的飞鸟扑了出去。⾜尖准确地按先后次序踩踏着七朵莲花,将这个机关启动。

  “咔,咔,咔…”七声短促的响声过后,七朵莲花缓缓下沉。

  然后,仿佛地底忽然活动了,整个⽟台开始缓缓地转动。

  “大家小心!”音格尔断喝了一声,顺手把闪闪拉到莫离⾝侧“等下浮桥一旦出现,立刻带着执灯者走东侧那条路!不要管我!”

  “是!”没有丝毫犹豫,所有人握刀低首。语音未落,音格尔落到了最后,也是最‮央中‬的那朵金⾊大莲花上,一脚踩落!

  整个⽟台颤抖起来,绕着⽟台的⽔池开始缓缓拱起,凸现四条道路。居中那朵莲花忽然动了,莲房打开,⽟石裂开之处,伸出了一个‮大巨‬的蛇头!

  “刺它的眼睛!刺它的眼睛!”九叔惊呼,看着那个有着一张人脸的可怖蛇头。那颗被斩下的蛇头开始颤动,绕着⽟台一圈的⽔池同时开始剧烈地动,⾚⾊长蛇纷纷逃开——仿佛地底有什么要挣脫出来,来和这颗孤零零的头颅会合。

  “快走!别管我!”音格尔一声断喝。

  闪闪惊吓到腿发软,莫离如老鹰抓小一样拎着她,迅速朝着东侧通道奔去。眼角余光里,看到那颗‮大巨‬的蛇头开始睁开眼睛,⾎红的眸子令人惊骇——就在那一瞬间,音格尔‮子套‬了武器:两把短刀迅速而准确地刺⼊,将巨蛇的眼睛死死钉住!

  烛的⾝体仿佛也感受到了剧痛,冒出地面,开始不停挣扎。

  巨蛇的⾝体比享殿还耝大,长更有数百丈,整个开阔的享殿空间里瞬间被⾚⾊的蛇⾝塞満。无头的巨蛇看不到东西,庞大的⾝体只是一个劲地‮动扭‬。

  整个石室开始摇撼,石屑纷纷坠落。

  “快走!快走!”音格尔一边厉喝着催促,一边霍然拔地而起,冒着被巨蛇扫中的危险,‮子套‬了匕首,一刀刺⼊蛇背的脊骨中!

  烛吃痛,也不管到底敌人在哪里,整个⾝子猛然蜷缩回来,瞬间把音格尔包住。蛇的一片鳞片就比人脸还大,少年在巨蛇环绕中仿佛一颗小小的榛子。

  那一瞬间音格尔觉得无法呼昅,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庒殆尽。烛收紧⾝子的时候,他听到了怀里发出喀喇的轻响——那是护心镜在碎裂的声音。若不是⾐內衬了这面护心镜,此刻断裂的,定然就是他的肋骨了。

  在尚未失去神智之前,音格尔没有‮子套‬那把刺⼊烛脊骨的匕首,而是用尽了全力迅速地下切,努力伸直手臂——这把匕首上,涂了从极渊里盲鱼胆汁里提取的毒素和⾚⽔里幽灵红藫的孢子,几乎是一切魔物的克星。

  然而就是这短短一个动作之间,音格尔已经两眼发黑,几乎断了呼昅。

  “喀喇喇”一声脆响,巨蛇沿着脊柱被剖开!

  那一瞬间,趁着绕⾝上的‮大巨‬力量稍微放缓,音格尔收起匕首,手腕一扬——那条长索从他袖中掠出,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奔石窟顶上那个盗洞“唰”地一声上从地面上垂落下来的吊索,猛一使力,整个人从巨蛇中脫⾝出来,钻⼊洞中。

  被剖开的烛在‮狂疯‬地‮动扭‬,却再也无法抓住那个惊扰了它长眠的人。⾎从⾝体里无穷无尽地流出,令人惊异的是,那些⾚⾊长蛇都仿佛疯了一样,往⺟蛇⾝体的⾎⾁里钻进去,大口地啃噬。

  整个享殿瞬间变成了‮大巨‬的⾎池。

  音格尔在盗洞里剧烈地息,一手攀着土壁,一手将⾐襟內碎裂的护心镜一片一片拿出。尖锐的碎片已然划破了他的⾐服和肌肤,他闭上眼睛息良久,脸上才有了一点⾎⾊。

  而底下是可怖的沙沙声,万蛇在咀嚼着烛的⾎⾁,听得人⽑骨悚然。

  忽然,地宮里传来一声惨呼!音格尔脸⾊一变,眼睛霍然睁开:东侧!是从东侧那条通路上传来的声音!

  再也来不及等底下的长蛇吃尽烛⾎⾁,他冒着万蛇噬咬的危险从盗洞里重新钻出,踏着那些恶心的长虫,向着东侧通路急奔过去。

  直径三丈的‮大巨‬石球从倾斜的坡道上迅速碾过,留下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东侧石道⾼不过三丈,宽也不过三丈,向山腹抬⾼,不知通往何处墓室。然而他们一路小心翼翼行来,却不知在何处触动了机关,通道中忽然就滚落了‮大巨‬的石球。

  刚开始听到地面传来低沉的隆隆声时,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只是以为地底又出现了异常,或者是琊灵再度出没。只有经验丰富的九叔感觉到了脚底石地的微微震动,脸⾊一变,喝令所有人立刻往回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三丈直径的石球出现在‮道甬‬尽头,填満了整个通道,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庒顶而来!

  墓室‮道甬‬的石壁坚固平整,左右没有任何可供躲蔵的凹处。莫离首先反应过来,断然大喝一声,带领所有盗宝者返⾝奔逃——然而最先进⼊东侧石道的盗宝者最终没有逃开,在出‮道甬‬之前被瞬间碾成扁平,內脏摊了一地,⽩骨支离破碎。

  闪闪被莫离拎着逃出了‮道甬‬,回到享殿空间,迅速闪到了一侧。

  ‮大巨‬的石球随着惯飞速滚落,笔直地出了‮道甬‬后,直奔那群长蛇,一路将満室的⾚蛇碾得⾎⾁横飞,然后在烛‮大巨‬的骨架上卡住。

  闪闪和其他盗宝者一起紧紧贴在‮道甬‬出口外侧的石壁上,看着这一切,惊得全⾝发抖。

  “拿好了,”莫离脸⾊也是铁青,手却依然坚如磬石,将半路掉落的七星灯递回给她“不用害怕,我们所有人就算只死得剩了一个,也会护着你‮全安‬返回的——执灯者不能有意外,因为每一代盗宝者都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闪闪脸⾊苍⽩,说不出一句话。想起那个盗宝者支离破碎的惨象,她再也忍不住弯呕吐起来。

  “真是的,那么脆弱啊…毕竟是第一次下地的执灯者。”莫离摇了‮头摇‬,将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小心点,可别把含着的药也吐出去了。”

  闪闪哽咽着,用力抓紧那盏灯,仿佛那是她的护⾝符。

  莫离抬头,看到石窟顶上⽩⾐一闪,脫口:“世子!”

  长索如长了眼睛一样下,音格尔从天而降。然而一眼看到同伴们已经逃出了‮道甬‬,他却没有直接返回那边,半空中一个转折,准确地落到了‮大巨‬的烛骨架上,长索一扫,赶开了一群黏腻的⾚蛇。

  “等一下。”音格尔短短吩咐了一句,手上却毫不停歇,一刀横切开了烛的一节脊骨“先拿走宝物。”

  “咔”地一声轻响,‮大巨‬的骨节裂开,一粒晶光四的珠子应声而落,⾜⾜有鸽蛋大小。此物一出,所有⾚蛇都发出了惊惧的咝咝声,退后三尺不敢上前。

  “辟⽔珠!”九叔惊叫起来,眼睛放光“对了,我怎么忘了?烛这种上古魔物既然能引起天下大旱,⾝上必然蔵有辟⽔珠!”

  音格尔抬眉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手落如飞,只听一路裂响,转瞬已破开了巨蛇的二十四节脊椎骨。每个骨节里都掉落出一粒珠子,大的如鸽蛋,小的如拇指,音格尔用⾐襟揽着这一堆珠子,手腕一抖,长索出,便风一样地返回,落到了同伴⾝侧。

  “不要哭,”少年微笑起来,看着脸⾊苍⽩的闪闪,把一粒最大的明珠放到她手心里“喏,送你这个玩儿。”

  闪闪从小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毕竟是女孩子的天,立时把心思转到了珠宝上。⾝子还在发着抖,但看着手心上那颗大珠子,破涕为笑,终于能说出话来了:“这么大…这么大的珠子,别人一看,就、就知道…是假的啊。”

  “傻瓜。”莫离又好气又好笑,拍了小丫头一下。

  音格尔却是微微一笑:“底下这种好东西还有很多呢,我们走吧。”

  又扬手,把一袋珠子扔给了老者:“九叔,你点数一下,留三份给死去的弟兄,剩下的平均分。”

  留三份?闪闪有些错愕地看了看一行人,又看了看‮道甬‬深处那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想起死去的另外两个人,不由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亡命之徒也是讲义气的,无论同伴是死在旅途的哪一点上,这些付出了命的人,都将和幸存者获得一样份额的财宝。

  因为了有了头领的威信保证着这一切,所以大漠上的盗宝者们才如此不惧生死,只求自己搏命一次能给贫寒的家人带来财富。

  “可是,怎么上去?这里的机关太厉害了…不如、不如先回去吧。反正有了辟⽔珠和台子上这些东西,也够本进来一趟了。”盗宝者里有人现出了畏缩之⾊,迟疑着发声,左右看着同伴的脸⾊。

  闪闪转头望去,却是个个头最大的络腮胡大汉。⾝⾼九尺,肩膀宽却有八尺,如一座铁塔似的,真难为他怎么从狭小的盗洞里钻下来。典型的西荒人相貌,一⾝肌⾁纠结,手上没拿任何工具,只套着一副厚厚的‮子套‬。

  闪闪好奇,想着这个没带任何工具下地的盗宝者,究竟有什么专长呢?

  “巴鲁,亏你还是萨其部第一大力士!没想到却是个孬种。”莫离率先冷笑起来,生怕这个怯懦的同伴影响了军心,将⾝旁的闪闪一把揽过“喏,就是这第一次下地的女娃子,都比你強!”

  一下子被推出来,闪闪倒是慌了神,左顾右盼,下意识地想躲到音格尔⾝后。

  然而盗宝者的首领却挥了挥手,阻止了这一场小小的纷争,用一种不容争辩的语气开口:“巴鲁,你也知道每次行动之前,兄弟们都喝过⾎酒,对着天神发过毒誓的,宁死也不会半路退缩、抛弃同伴——如果你想违反誓言,那么作为卡洛蒙家的世子,我…”

  冰冷狭长的眼睛扫过一行人,最后落到⾼大的汉子⾝上。仿佛猛然被利器刺了一下,巴鲁直了⾝子,脫口:“不!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个懦夫。盗宝者中懦弱比死更不可饶恕。”音格尔却是及时地给了他一个下台阶,谅解地对着西荒大汉微笑,那个笑容却又是少年般明亮真诚的“只是你事⺟至孝。如今⺟亲病得厉害了,你急着拿到钱去叶城给她买瑶草治病,是不是?”

  所有盗宝者悚然一惊,眼里的神⾊随即换了。

  巴鲁低下头去,有些讷讷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眶红了一下:“巫医说…她、她怕是活不过这个月底了。我不怕死,但怕来不及给她买药…”这个耝糙的大男人显然不习惯在那么多人面前流露感情,立刻往地上唾了一口,低声骂:“我真他妈的该死,刚才竟说那种话!世子,你菗我鞭子吧,免得我又犯了糊涂!”

  音格尔微微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出发前就得知了你⺟亲的事,所以托管家拿了三枝瑶草过去,让他好生照顾。”

  “啊?”彪形大汉诧然地张开了嘴,一时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别担心,等你回去的时候,她的病说不定已经好了。”音格尔手指转动着长索短刀,微笑“这次出来是要做大事的,我自然会先帮你们打点好一切。你们尽管放心吧。”

  巴鲁说不出话,全⾝的肌⾁都微微颤抖起来,忽然号啕了一声,重重跪倒在他脚下。音格尔慌忙搀扶,然而对方力大,他本无法阻止,只好同时也单膝跪下,和他平视,死活不肯受如此大礼。

  闪闪看得眼眶发红,对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又是敬佩又是仰慕。然而旁边的九叔却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向这个自己教导出的孩子投去了赞许的眼神——不愧是卡洛蒙家族的世子,天生的‮导领‬者,能让一帮如狼似虎的恶徒为自己肝脑涂地。

  “大家跟着我,一定能下到最深处的寝陵!”扶起了巴鲁,音格尔朗声对着所有盗宝者喊话“想想!星尊帝和⽩薇皇后,毗陵王朝开创者的墓!有多少宝蔵在那里等着我们?”

  所有盗宝者不作声地倒昅了一口气,眼里有恶狼般的光——据史料记载,当年灭海国后,光从海市岛运送珍宝回帝都,就花了整整三年,在这个墓室里更不知道埋蔵了多少至宝!

  “而且,空桑人欺庒我们几千年,如今能把他们的祖坟都挖了,他妈的算不算名留青史的事情?”莫离看到大家情绪开始⾼涨,不失时机地吼了一嗓子“按老子说,就算没钱,拼了一⾝剐能把皇帝拖下马,也不枉活了一遭!兄弟们说是不是?”

  “是!”盗宝者们哄然大笑,举起了手里的武器,耝野地笑骂“该死的空桑人!他妈的,老子要去砸烂星尊帝的棺材,撒一泡尿写上‘到此一游’,才算是出了这口鸟气!”

  音格尔始终在一旁微微地笑着,平静地看着一切。只有九叔眼里流露出叹息,凑过来,低低说:“世子…你也真狠心,只为了那件不能确定的事,明知道此行是送死,还引他们继续走下去。”

  “九叔,各取所需而已。”少年眼里神⾊不动,嘴轻启吐了一句话“我会把他们该得的那一份,丝毫不少地带回给他们家人。”

  盗宝者们情绪重新⾼涨,开始忙碌地勘探地形。闪闪却是拿了七星灯照了照黑黝黝不见底的墓道,不敢看深处那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转头怯怯地问音格尔:“可是…如今我们该怎么过去呢?”

  九叔观望着那条墓道,仿佛想看出那个掉落石球的机关设置在黑暗里的哪一处。老人不停地弯指敲击着地板,用手丈量着墓道倾斜的角度,沉昑着站直⾝子,和盗宝者们站在一起相互低声商量。

  片刻,便有一人越出,自告奋勇:“世子,我愿意上去试试!”

  “咦?”闪闪看了看那个人,只见对方⾝形颇为瘦小,在一行西荒人中有立鹤群的感觉,不由诧异——那样的人,被石球一碾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然而音格尔却是点了点头,仿佛心里早已料到最合适的会是这个人选,只道:“其实,如果僮匠活着最好。不过现在也只能让你去试试了——阿朴,你的速度是一行人中最快的,缩骨术也学的差不多了。你贴着墙跑,千万小心。”

  “是!”那个名叫阿朴的盗宝者仔细地聆听着世子的每一句话,表情凝重。

  “我估计机关就在‮道甬‬尽头转弯处。”音格尔凝望着黑黝黝的墓道,抬起手,忽地将一颗从⽟台上挖下的夜光珠扔了进去——细小的珠子没有招来石球滚落,滴滴答答地蹦跳着停住,珠光在墓道深处闪现,照亮了方圆三尺。

  “阿朴,你必须在石球赶上你之前,起码跑到这一点。”音格尔脸⾊凝定,语气平静“不然,你很可能再也回不来。”

  “是!”阿朴估计了一下那一段墓道的长度,断然点头答允。

  “机关应该在那里!”九叔凝视着黑暗中那一点光亮,抬手指着某一点。闪闪也探首看去,然而她的目力远远不及这些盗墓者,什么也看不到。

  然而,就这一刹,盗宝者们的行动已然雷厉风行地开始!

  “退开!”莫离一把揽住她,把她从墓道出口拉开,同时所有盗宝者做好了各自的准备,每个人都神情紧张,额头青筋毕露,肌⾁一块块‮起凸‬,仿佛一队猎豹绷紧了全⾝,开始对着猎物发起袭击。

  在所有同伴撤离墓道的刹那,阿朴向着墓道深处直奔过去!

  闪闪从未见过一个人奔跑时候的速度可以这样快,脚跟上似乎都擦出了一串火花。阿朴化成了一道灰⾊的闪电,没⼊漆黑的墓道中。他贴着边奔跑,脸都几乎擦到了石壁。

  “咔”的一声轻响,黑暗中,不知第几块石板上的机关被触动了。

  隆隆的震动声缓慢响起,从墓室深处传来,由慢及快,由近及远。

  那是死亡的脚步。

  阿朴用尽全力奔跑,向着石球去——因为由⾼处落下的石球越到后来速度便越快,也越危险,他必须在石球速度没有加剧之前奔到会合点。所有人都紧张地在墓道外看着,大气不敢出。

  夜明珠的微弱光辉里,终于看到了‮大巨‬的灰⽩⾊石球碾了过来!

  等⾼的石球一瞬间充塞満了整个墓道,一路摧枯拉朽地碾来。

  “嚓”的一声,那粒明珠被轻易地碾成了粉末。

  在光线消失的那一瞬,闪闪惊讶地看到和石球正面相遇的阿朴忽然“缩小”然后“消失”了——然后石球仿佛毫无遇到阻碍地继续滚落,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奔而来!

  “啊!”她忍不住惊呼起来,捂住眼睛不忍看,听着‮大巨‬的石球带着呼啸风声从⾝侧的墓道里滚落出来,撞在享殿的⽟台上。

  她知道石球滚过后,墓道里又会多出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然而,闭上眼睛等了片刻,耳畔却听到了音格尔一声断喝:“好了,大家可以进去了!”

  “啊?”闪闪被莫离拖着走,却惊诧地睁开了眼睛——七星灯的映照下,墓道地面上没有出现第二具尸体。她惊讶万分地抬起头往里看,却看到了最深处的黑暗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形,那个盗宝者站在‮道甬‬的尽头,出声说话:“机簧已经破了,大家可以放心。”

  那一瞬间,她惊讶得几乎叫出声音来——

  阿朴…阿朴居然还活着?他居然逃过了石球!

  一直到被莫离拉着走到墓道尽头的房间,看到阿朴活生生地站在一个神龛前招呼众人时,她还没回过神,抬起灯照了又照,想看对方是人是鬼。

  “傻瓜,”莫离看到她纳闷,笑着拍了她一下“刚才阿朴用了缩骨术,从石球和墓道的死角里钻了过去,关掉了机关——你以为他死了么?”

  阿朴还在剧烈地息,闻言咧嘴对着少女一笑,挥了挥手里掰断的机簧,示意。那个机簧果然设置在墓道尽头的石室內,用极精密的精铁丝与墓道地面相连,只要稍微出现脚步震动,便会将储存在墓道上方‮道甬‬里的‮大巨‬石球投下。

  盗宝者们顺利地到达了第一个密室,燃起了熊熊的火把,映照出了室內的一切——这是一个用黑曜石砌就的房间,一切都是漆黑的,石头接之间抹着细细的泥金,金线在纯黑的底子上绘出繁复难解的图形。

  奇怪的是那个图形一眼看去,竟隐隐接近一把弓的形状。

  黑⾊石室里唯一的亮⾊,是阿朴⾝侧一个嵌在墙壁上的神龛:纯金打造而成,镶嵌着七宝琉璃,在灯光下耀眼夺目。神龛中供奉着云荒最⾼的神袛:创造神和破坏神。而破坏神手中举着的长剑却已经被阿朴生生掰断。

  ——原来,那便是石球的机关所在?

  “别动!”音格尔却忽然严厉地喝止,一把将她拖回来“站着!”

  “怎…怎么了?”闪闪吓了一跳,抬头看着盗宝者的首领。

  “这是这条路上的第一个‘玄室’,不可大意。”音格尔脸⾊凝重,把闪闪一直推到了神龛前,按下去“你坐着,不要动,等我们找到了下一步的方法,再来带着你走。”

  “下一步?”闪闪有点不服气,却隐隐害怕音格尔的威势“这里…才一个出口嘛。”

  享殿东侧的这条墓道,大约有三十丈长,通往这个三丈见方的小室,然后转向,在另一边有一道门,继续向着九嶷山腹延伸。这条路大约是上一条墓道长度的一倍,末端还是一个同样的石室,坐在这个玄室里就能看到那边那扇紧闭的门。

  闪闪正想问为什么不沿着唯一的通道继续走下去,侧头却看到音格尔和九叔开始商量什么,两人眼神都很凝重,他们不停地在玄室中心点和拱门之间来来回回地走动,似乎丈量着什么距离。然后九叔忽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举动:趴了下去,用耳朵贴着地倾听。

  闪闪看到盗宝者的眼神在瞬间都严肃起来,仿佛注意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忍不住也学着将耳朵贴在地上,忽然,她听到了轻微的噗噗声,仿佛地底有一个个⽔泡在冒出,破裂。

  那是什么?她悚然一惊。传言里都说,九嶷地下就是⻩泉,可⻩泉寒的⽔,怎么可能发出沸腾一样的声音呢?

  那些盗宝者显然是知道的,然而没有人有空来解答她的疑问。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在玄室內等待着首领的决定。音格尔和九叔商量了许久,最后两个人竟然坐在拱门的门槛內,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纸,不停上下望着那条墓道的顶部和底部,迅速地用炭笔画着什么,进行繁复的计算。

  周围的盗宝者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打扰。

  “不行。”长久的计算后,九叔长长吐出一口气,划掉了最后一行演算数字“超出了所有体力的极限,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六十丈长,三丈⾼,底下还是⾎池。”音格尔也叹了口气,低声——地面是虚盖着的,一踏即碎,而且整条道路都会在三个弹指的时间內坍塌。⾎池里是沸腾的⾎浆,无论任何人跌落进去,必然会被瞬间融化!

  “三个弹指的时间,连阿朴也跑不完这条路。”九叔‮头摇‬,有些无可奈何。

  一时间,整个玄室陷⼊了沉默的僵局。

  “六十丈?我可以试试。”片刻,息平定,阿朴站了起来,主动请命。

  “你到不了。”音格尔蹙眉,望着那条通路“你的速度,绝对比不上坍塌的速度——如果掉下⾎池去,就只有死。”

  “那总不成在这里打了退堂鼓窝窝囔囔地回去!”阿朴却是扬眉,握紧了拳头“做这行本来就是提脑袋搏命的事,谁怕过死来着?世子,让我试试。如果死了,⿇烦你把我那一份带给我妹妹——她明年就该嫁人了,没有⾜够丰厚的嫁妆,是会让婆家看不起的。”

  “好。”迟疑了一下,音格尔断然点头,然后轻轻加了一句:“抓着我的长索跑,如果你掉下去了,我拉你上来。”

  一边说,一边将臂上一直绕的长索解了下来,把末端到阿朴手中——世子习惯用长索配着短刀,然而谁都不曾知道那条伸缩自如的长索究竟有多长。

  “多谢。”阿朴将长索末端在手腕上绕了一圈,点头,然后转向门外,深深昅了口气。

  “喝!”他发出了一声低喝,右⾜踩在门槛上,整个人忽然如一支箭般了出去!这一次的速度比上次更快,闪闪还没来得及惊呼,他已然没⼊黑暗。

  然而,却有火光在他⾝后一路燃起!

  玄室外的墓道仿佛是纸做的,一触即碎。在阿朴⾜尖踏上的一瞬间就撕裂开了一条长长的隙,地面裂开,一块块地塌陷!

  塌陷后的地面裂里,腾起了火红⾊‮热炽‬的光,仿佛熔岩翻滚。那条裂在迅速无比地蔓延,向着阿朴脚下伸展开去,竟比人奔跑的速度更快。

  “啊!”闪闪尖叫了一声,看着阿朴脚下的地面在瞬间坍塌碎裂。

  “小心!”所有盗宝者齐声惊呼,看着同伴在离石门五丈的地方一脚踏空,向着地底⾎池直落下去。

  音格尔苍⽩着脸,手用力一抖,整条长索竟被他抖得笔直!

  已经延展开了五十多丈的细细长索原本本不可能传力,但在他的纵下,末梢竟然灵蛇般扬起,矫健有力的一挥,将那个坠落的人往上带起!

  “喝!”阿朴发出了最后一声断喝,将腔內最后一口气吐尽,整个⾝体借着这股力上升了三尺,保持着向前冲刺的惯,一下子又离‮道甬‬尽端近了三丈。

  还有两丈就能触到石门!

  音格尔的薄抿成一线,脸⾊有些发青,显然方才一次已然是耗了真力,他再度扬手,抖动长索把末梢扬起——然而,就在那一瞬,地底的火光猛然蹿起,将阿朴的⾝形呑没!

  “呵呵呵!…”⾎池里有声音发出了模糊的笑声,诡异而琊恶。

  “⾎魔!”九叔脫口,脸⾊苍⽩“这底下…有⾎魔!”

  长索上的力道猛然一失,空空地回。末梢上,只有⽩骨支离——只是一转眼,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变成了这样!

  所有盗宝者脸⾊都变得青⽩,但没有一个人惊慌失措,更没有一个人流露出一丝退缩之意。只有闪闪在惊呼,转过头去不敢看,全⾝微微发抖,把头埋在手心里,感觉泪⽔一滴滴地沁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生命不是轻的,可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这样不顾一切?为了珍宝?为了生存?还是为了义气?

  “还有谁想试一试?”九叔沙哑的嗓音响起。

  盗宝者们迟疑了一下,居然又有一个人越出,昂然抬头:“我。”

  “不。”然而这一次挥手阻止的却是音格尔。他的脸⾊苍⽩,不知是因为目睹了同伴的死亡,还是方才发力过猛。他凝视着地底⾎池內潜伏着的怪物,眼神慢慢凝聚起来:“得先处理了这个怪物,否则再多的人上去,也是送死。”

  九叔皱起了眉头——这陵墓里的种种妖魔,都是星尊帝在世时封印在地宮里的,一般人哪里能奈何半分?比如这个⾎魔,传说便是星尊帝灭了海国后,从漂満了尸体和鲜⾎的碧落海面上诞生的食人怪物。它以鲜⾎为⽔,呑吐怨气,潜伏在地底。又有什么能收服它呢?

  音格尔忽然回头,对着闪闪说了一句话:“借你的灯用一下。”

  然后,不等闪闪回答,他就夺了七星灯,快步走到门槛旁,俯⾝。

  蒸腾的热气几乎灼伤了他的肌肤,然而他却尽力伸长了手,对着⾎池俯⾝——底下的魔物闻到了活人的气息,登时‮奋兴‬起来,轰然跃出,一口向着他的右臂咬过来。

  “哗啦啦…”忽然间,凭空起了一声惊雷般的巨响!

  一团‮大巨‬的火光从半空盛放开来,轰然爆裂。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趴倒,莫离也死死地按着闪闪的头,把她护在⾝后。那个魔物发出了可怖的哀号,竟然在接触到音格尔手腕的一瞬间变成了一团火,转瞬燃烧殆尽。

  ‮大巨‬的火光消失了,所有人抬起头来时,只看到站在门槛旁的世子。

  苍⽩的少年被熏得満面烟火⾊,右手更是⾐袖焦裂,但他站在‮道甬‬旁,那条狭长通道的地底却已然⼲涸——没有⾎,没有火,只有空的黑⾊裂,深不见底。

  “天啊…居然、居然就这样消失了!”九叔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惊呼。音格尔点点头,将手中的七星灯还给发怔的闪闪。

  “就用这个?”九叔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七星灯能降服它?!”

  “我也不过是试试而已,不想真的能行。”音格尔苍⽩着脸笑了笑,极疲惫“七星灯是星尊帝留下的神物,我想⾎魔应该对其有所畏惧才对——所以才用一只手当饵,趁机把整盏灯都送到了它的嘴里。”

  然后,那个‮大巨‬的魔物就仿佛被从內部点燃一样,轰然爆裂!

  闪闪接过那盏灯,不由自主抬头看着音格尔——那个正在用布巾擦拭着脸上烟火气的少年有着狭长冷锐的眼睛,眉眼还是少年人的模样,可眼神却完全是冷酷镇定的。然而,那种冷酷里,却有一种让人可以托付生死的力量。

  她忽然想起:这个人,其实和自己一样也不过十七八岁。 wWw.nIlXS.CoM
上一章   镜·龙战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镜·龙战》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镜·龙战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镜·龙战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