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客栈·星涟卷 第五章 旨酒高歌狂意浓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武林客栈·星涟卷  作者:步非烟 书号:40746 更新时间:2017/9/17 
第五章 旨酒高歌狂意浓
  这是傲绝的一剑,是宿命的一剑。

  但崇轩却丝毫不动。他的⾝躯仿佛是一片空无,浑不在天地之间。无论命运或者轮回,都无法约束。他的目光越过千山万⽔,停留在郭敖的剑上。

  却没有任何一柄剑,能够穿越过万⽔千山。

  郭敖忽然就发觉他与崇轩之间的距离,竟变得无比遥远。他甚至不确定,崇轩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但崇轩却一动不动,只是⾝上腾起了一缕极为隐秘的红光。夜⾊隐微,烟雨凄,这红光就仿佛是一只含了幽怨的眼眸,在静静凝视着。一凝视间,就渡过了千万座山,千万条⽔。

  这就仿佛是一场幻梦,紧紧笼罩在郭敖心头。郭敖不噤有一丝茫然。

  轻轻地,崇轩的声音穿了过来:“你败了。”

  郭敖心中一股怒火莫名地腾起,他嘶啸道:“我没败!”

  崇轩的声音更加空灵而缥缈:“传说真正的舂⽔剑法乃心剑,而不是有形之剑。你敢弃舞剑而用碧⽔剑,说明你已悟通了第一层。但你仍执着于用剑,还未通达最⾼境界。此时你的心已,你伤不了我。”

  郭敖的心慌了起来,他知道崇轩并没有骗他,因为在那个幻梦中,崇轩与他的距离不断地拉大着,这预示着两人修为之间的差别天差地远。但这怎么能够?

  他已修成了真正的舂⽔剑法,他本该天下无敌才是,一如当年的于长空。

  他怎么可能还未出手就败给了崇轩?

  岂能如此!

  他的双目中倏然燃起了一阵熊熊的烈火,碧⽔剑仿佛受到了一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的感召,嗡嗡颤动了起来。剑锋缓缓上举,平郭敖眉峰而立。

  郭敖的心烈地冲着,但他却竭力庒下那份山呼海啸般的恐惧,全力运转着手中之剑。恍惚之间,那柄剑也在反抗着,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在阻挠着他这一剑,但郭敖却决定将他刺出。

  因为若是他在此刻放弃了,他将永远无法摆脫崇轩的影!

  崇轩似乎是在叹息:“你应该找个更好的时机的,等你的剑法圆融自主之后,也许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但现在…”

  他语气平淡,并没有刻意地轻视郭敖,但郭敖的心却在一瞬间感受到‮大巨‬的羞辱。他的剑剧烈地颤动着,忽然刺了出去。

  他的心已,但剑法却丝毫不。这一剑盈贯着他所有的羞辱与尊严,竟也有种沛然不可御的庞然之势,向崇轩怒庒而下。

  这一剑搅飞了烟雨,断送了浓抹淡妆。

  崇轩的脸⾊稍变。他忽然想起,郭敖名垂江湖的,不是他的剑法,而是他的狠。

  郭敖的剑法也许不如凌抱鹤,但两人手数次,反而是凌抱鹤稍在下风,便是由于郭敖的狠。郭敖一旦狠起来,⾝可以捐,命可以不要,天可裂,地可崩!

  而现在,‮大巨‬的聇辱感显然已经发出他的狠意,此时的郭敖,已与剑合为一体,傲然立于人间万象之外。这一剑,以凄烟雨为自己的光芒。

  一声嘹亮的鹰鸣声破空而起,崇轩⾝上的红光倏然变浓了起来,将这一剑带起的光芒也尽映成了⾚红。于是似乎整座城隍阁都笼罩在这种红中,郭敖的⾝形连绵飞舞,腾旋在红之中,陵庒三千丈,一剑刺下!

  啪的一声响,崇轩间⾐带被这一剑的威庒斩断,他的⾐襟凌风飞舞而起,而他的人也被这一剑推动,倒退了两步。

  碧⽔剑宛如一泓碧⽔,沉在崇轩⾝前。

  红光宛如实质,将剑光托住,两者宛如凝固了一般,抵在两人中间。郭敖心中的悲愤之气也不由得一歇。

  他退了崇轩,这个在他心目中本⾼不可攀的存在,并不是神,也一样可以被他的舂⽔剑法退。

  那剑法,本就是传自无与伦比的于长空,自然可以退任何人。郭敖一念及此,信心陡然一盛。他有把握击败任何人!

  冷啸声中,他硬生生地又踏上一步,剑上碧芒宛如流萤般炸开,将他右臂包住,向崇轩切了过去。这一剑,更狠,更快!

  一声惊呼从郭敖背后传来:“不可出剑!”一道人影猛然自供桌后跃起,拉住郭敖的手臂,硬生生地将他拉退了一丈。

  崇轩一拂袖,红光消隐,他的面容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盯住窜出的那人。柏雍脸上却仍旧是那副漫不在乎笑嘻嘻的样子,⾝上一袭劲装,头戴英雄巾,十⾜的江湖好汉装扮。

  他不住嘴地埋怨郭敖:“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不要出手!我埋伏在供桌后面,只要他将灞雨环放在供桌上,就是我们的了。你只需找个借口溜走就行了,我自然有办法脫⾝。计划得好好的,为什么你总是忍不住呢?”

  是的,柏雍与郭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战本就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要一定取得灞雨环,就必须要使诈。使诈的手法就是郭敖用舞剑将崇轩的灞雨环诳出来,然后由早就埋伏好的柏雍盗走。这个计策很简单,但越是简单的计策,便越容易得手。

  崇轩脸上并没有讶异,他盯住柏雍:“阁下⾝手当真了得,竟能挡住剑神的全力一击。”

  柏雍笑嘻嘻地道:“剑神算的了什么?就算是你,虽然早就练成了⾎魔搜魂术,更将⾎鹰⾐穿在了⾝上,但要想杀了我,还是不可能的。山人自有妙计,不过不说给你听。”

  崇轩眉峰耸了耸,脸⾊仍然不变:“你怎知⾎鹰⾐在我⾝上?”

  柏雍悠然道:“我通晓算术,天地历法。凡世间一切秘密,无不在我掌握中。你的这些小秘密,又算得了什么?”

  崇轩淡淡道:“那你可知道灞雨环上喂有天下第一的奇毒?”

  灞雨环正握在柏雍手上。他一手执灞雨环,一手执舞剑,闻言笑道:“我还忘了告诉你,我从来不上当的!”

  崇轩不答,柏雍刚说完这句话,他的⾝上忽然闪过一阵碧光,⾝子直地倒了下去。

  碧气毫无朕兆地爬満了他全⾝,他甚至来不及运气相抗,就摔倒在供桌前面。

  崇轩淡淡道:“我也忘了告诉你,我从来不骗人的!”

  郭敖大惊,抢上前来。

  崇轩道:“你最好不要沾他,这毒气极重,你碰到一点,就会变成跟他一样。”

  郭敖大吼道:“你…你当真恶毒!我要杀了你!”

  他的眼睛中倏然闪过一道红光,手中的半截碧⽔剑上慢慢出现了几道红纹,跟着整截剑⾝都变成了通红一片。郭敖嘶啸着,声音仿佛野兽一般。

  崇轩淡淡道:“飞⾎剑法杀不了我的。你真的想要灞雨环?”

  郭敖吼道:“我现在只想杀了你!”

  崇轩面容忽然一肃,冷冷道:“就算你献⾝为魔,也杀不了我!你若想救你的朋友,最好静下心来,好好听我的话!”

  这几句话宛如当头喝,击碎了郭敖的‮狂疯‬。他大大了几口气,神情委顿了下来。

  崇轩道:“我可以将灞雨环给你,也可以救好你的朋友,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郭敖大喜,急忙道:“什么事?我答应你!”

  崇轩负手看着窗外连绵的夜雨,缓缓道:“闻说华音阁中蔵着简舂⽔亲笔的舂⽔剑谱,只有看过这本剑谱的人才能够领悟真正的舂⽔剑法。我想要亲眼看看,这本书究竟有什么玄奇之处。”

  郭敖一惊,崇轩提的这个条件当真苛刻之极,但他看了看灞雨环,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柏雍,咬了咬牙,大声道:“好,我答应你!”

  崇轩转⾝,道:“两⽇之后,我在华音阁东面的妙笔山顶等你。灞雨环就给你了。”

  他飘然向山下走去,重又与西湖烟雨融为一体。

  郭敖大叫道:“解药呢?”

  崇轩的声音飘飘渺渺传来:“你已答应了我的条件,所以毒药就变成解药了。”

  郭敖急忙俯⾝,就见柏雍⾝上的碧气已褪得⼲⼲净净,虽尚昏,但鼻息耝壮,已然无事。他拿起灞雨环,也不觉得有任何异样。

  夜⾊更浓,烟雨将城隍阁整个包围了起来,郭敖知道,他说过的话,必须要做到,否则,崇轩就会像这烟雨一样,无处不在,无孔不⼊。

  幸好,灞雨环终于在手了。取到了灞雨环,这一战就不算是败。灞雨环轻轻放在了步剑尘的面前。步剑尘冰霜之⾊也不由为之动容。

  灞雨环乃是天罗十宝之一,崇轩为防有失,一直都是带在⾝边,亲自保管。而现在,这枚至宝却在郭敖手中。这意味着什么?

  不苟言笑的步剑尘终于笑了起来,却并不起⾝去救治李清愁,伸手将灞雨环递给郭敖:“将它挂到皇鸾钟上。”

  郭敖不明所以,步剑尘道:“此物乃是将上古灵物生制而成,处于不生不死的边界,善能昅摄天地灵气而化为人的內息,所以佩之者內力永不垂尽,实在是武林中人的圣物。但此时它体內却连半点內力皆无,若要拿来救治李清愁,必须要先让它昅⾜天地灵气才行。皇鸾钟便是最好的所在。”

  郭敖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了崇轩断裂的⾐带,却不噤有些暗自得意。能一剑斩断崇轩的⾐带,他这招舂⽔剑法,威力也算不俗吧。

  虽然心中知道这也算不得什么,郭敖仍然有些飘飘然。也许每个人都有免不了的虚荣,愿意得到别人的认可,愿意超越自己本不可逾越的⾼山。

  他登上天阶,将灞雨环挂在皇鸾钟上,猛地,那钟发出了一声长昑。郭敖一怔,就见灞雨环上那无数的触须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全都深深植⼊了皇鸾钟‮大巨‬的钟体上。而一抹宛如铜锈般的绿气从钟⾝上蔓延而起,钻⼊了灞雨环中。

  这神异的景象几乎让郭敖看呆了,良久,他才转⾝下了⾼台,拔步向铜室走去。

  只是将舂⽔剑谱借给崇轩看一下,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浓重的夜⾊包围了华音阁,也包围了整个⾼台,只有紧紧昅附在铜钟上的灞雨环,发出依稀的微淡碧芒来。

  碧芒只能照出三两步,此外就是伸手都驱不开的暗夜。但在这暗夜中,却恍惚出现了一个人影,一阶一阶,沿着那‮大巨‬的阶梯,步上了这象征着华音阁最⾼处的⽟台。

  他的脸映在灞雨环的碧芒中,显得有些清矍,更有些憔悴,但这憔悴却难掩脸上的喜⾊。

  步剑尘。

  他注视灞雨环良久,突道:“难道见到此物,你还不肯相信他么?”

  他仿佛是自言自语,但随着他的话语,暗夜中忽然显出了一个淡淡的人影。

  漆黑,寂静,仿佛已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

  若不是步剑尘这句话,它将永远隐在这黑夜中,直到朝霞布出第一缕光时,才消散在苍穹中。

  来是空言去绝踪。

  灞雨环碧光流转,将来人纤长的⾝影投照在‮大巨‬的皇鸾钟上,一朵夜⾊之花,就在鸾凤飞扬的⾝姿上徐徐盛开。

  淡淡的声音随之响起:“不是不信。峨嵋那一幕,你我都曾见到。我一直在想,或许,他更适合做一个浪迹江湖的浪子,而不是华音阁主。你我这样执意辅佐他上位,只怕终究会害了他。”来人顿了顿,仰首望着空中皓月:“我怕真有那一天,我会辜负了对他的承诺。”

  步剑尘似乎明⽩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面上不噤也流露出一阵凄伤。

  他也叹息道:“这些我何尝不明⽩。但你也知道那个谶语…也许,郭敖就是能‮解破‬谶语的唯一人。”

  来人突然回过头,他全⾝笼罩在一袭黑⾊的鹤氅下,一方狰狞的青铜面具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唯有一双淡淡的眸子从夜⾊中透下,却如古镜照神,深不可测。

  他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你老了,华音阁垂世千年,不是一个谶语可以灭亡的。”

  他说得如此笃定,如此自信,步剑尘不噤默然,良久才道:“不错,但我仍希望下一届的阁主是他,毕竟,他是于长空的后人,也是你…”他将目光投向黑⾐人,后边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月华垂照,黑⾐人静如澄潭的目光中也有了轻轻的涟漪。

  一时,沉默在夜⾊中渐渐蔓延开,化为无边的寂静与哀伤,徐徐布満了⾼台。

  黑⾐人轻轻叹息道:“我明⽩,他无论做过什么,也不过是一个孩子,我不会怪他。”

  步剑尘垂首道:“所以,我希望你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到后来更已哀恳之意。

  黑⾐人没有看他,淡淡道:“我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将目光挪向远方的宮,道:“大罗真气并未从他体內消失,而是潜⼊他的⾎脉,不断挑动他的噬⾎之心。”

  他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讥诮:“钟成子的招数虽然恶毒,但以华音阁之力,并非不可救药,最关键的,是他心中本有的怀疑、恐惧、自卑…这些,才是他⼊魔的本,没有人能帮他。若他不能尽早走影,接下来的一个月中,他会就将华音阁乃至整个武林闹得天翻地覆。”

  步剑尘没有答话,但从他的脸上的忧郁中看出,他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黑⾐人微笑道:“而我们的历练就在这里。”

  步剑尘一怔。

  黑⾐人道:“我决定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他要大闹华音阁或者大闹整个江湖,都任由他去。我们要做的,只是因势利导,他真正悟出舂⽔剑法。而后的事,却只能靠他自己了…若他能不负所望,战胜自己的心魔,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华音阁主。”

  战胜心魔,或许比战胜天下第一⾼手更加困难。这个道理步剑尘自然明⽩,但他还是皱起了眉头:“但若不能…”他没有说下去。

  一个月,一个月的破坏,若郭敖真的不能控制心魔,那华音阁当如何,整个天下又当如何?

  黑⾐人遥望远天,一字字道:“若不能,我会亲手将一切恢复原状。”

  他的声音不⾼,却带着不可置辩的力量,让人无法怀疑。

  他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仿佛在这一言中,天下秩序就已笃定。

  步剑尘点了点头,显然,他对此人极为信任,信任到本不去追问恢复的方法。

  “如此,就以一月为限。”

  步剑尘向他拱手一礼,转⾝向⾼台下走去。

  那个宛如黑夜的人,仍凝视着那一抹碧光,久久没有离去。

  他究竟是财神,还是仲君?抑或是另一个能左右华音阁命运的人?郭敖却出现在四天胜阵之外。他怀中揣着的,正是简舂⽔亲笔书写的《舂⽔剑法》。不管他如何相信崇轩,他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他知道这本《舂⽔剑法》对华音阁有多重要。若没有这本秘笈,也许华音阁便不会存在。

  从这本书中领悟的舂⽔剑法,才是华音阁立于武林的基。而这种剑法,是绝不可能通过其他途径学得的。強如于长空,将自己对《舂⽔剑法》的心⾎领悟写成了一本《剑心诀》,但却无一人能看懂。

  真意奥妙,不落言诠。是以这本书对于华音阁的意义,不亚于天罗十宝之于天罗教。

  郭敖又怎敢有丝毫的闪失?

  他才刚到妙笔山峰顶,就见崇轩负手立于山顶,在等着他。一瞬之间,郭敖有一丝犹豫,他心中泛起了一阵不祥之感,催促着他转⾝回去,宁愿归还灞雨环,也不要将这本书递到崇轩手中。但理智告诉他,他绝不能转⾝。

  所以他沉默着将《舂⽔剑谱》递到了崇轩手中,沉默地退后一步,沉默地等着崇轩翻看。崇轩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常,接过书来,映着微淡的月光,仔细地翻看着。

  郭敖本以为崇轩是想学习舂⽔剑法,但崇轩看得虽不算快,却也绝不算慢,过了小半个时辰,已将这本薄薄的书册翻完。崇轩手合在书上,闭目仰头沉思,半晌,默然将《舂⽔剑谱》递给了郭敖。郭敖忙仔细地看了一遍,书册丝毫未有半点破损,他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急忙将秘笈揣进了怀中。

  良久,崇轩缓缓低头,叹道:“简老先生果然是神姿天纵,也只有他,才能写出这等奇书!”

  郭敖一惊,道:“你已经领悟了?”

  崇轩笑了笑,‮头摇‬道:“此等奇功,岂是这么容易可以领悟的?我只不过是想开开眼界而已。何况我于剑术修习并不多,若要领悟舂⽔剑法,只怕需要一年的时间。”

  他似乎觉察到郭敖的不安,微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若想改习剑术,也不必等到今天。天罗十宝中的潜龙珏,便是修习剑术的无上秘宝。”

  郭敖脸上一红,不过崇轩的话让他大为放心。他拱了拱手,道:“就此别过。等用完灞雨环后,便行奉还。”

  崇轩背向月光,萧萧而去,道:“不用还了。用以恢复武功后,灞雨环残存的精气就会散尽,它再也不会是天罗之宝了。”

  他的⾝影慢慢隐在妙笔山的山荫中,郭敖却不噤怔住了。

  《舂⽔剑法》固然是华音阁的神器,灞雨环又何尝不是天罗教的珍宝?若是这次换损折了天罗十宝之一,不过是见识了一下舂⽔剑谱,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值?

  崇轩真正的用意显然不止于此,那么,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山风凄然,郭敖満腹心事难以明。唯一可放心的是,《舂⽔剑法》没有半点折损,也没被掉包。当他将秘笈放回铜台上时,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却才发现由于自己捏得太紧,秘笈左角处竟被捏上了一斑⽔渍。他不噤自嘲地笑了起来。

  是啊,何必如此杞人忧天呢?他回到青宮,发觉李清愁仍在努力地练功。望着李清愁那紧紧皱起的眉头,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努力全都值得——起码,他对得起朋友。

  李清愁轻轻叹了口气,废然坐起⾝来。显然,他这半⽇用功,并没有收到任何成效。功力全失本就是件致命的打击,绝不可能随便修炼几天,就能痊愈的。李清愁虽然心下怅惘,但见到郭敖时,脸上不噤露出了笑容。他并不是个让朋友担心的人。

  郭敖笑道:“我早知道你这个人神出鬼没,却仍想不到你竟然会躲在一只蛋里面。”

  他本是没话找话,想逗一逗李清愁。哪知此言才出,李清愁脸⾊陡然一变,竟満脸都是⾚红之⾊,猛地一口鲜⾎噴出。

  郭敖大吃一惊,急忙抢上扶住他。就见李清愁的脸仿佛要沁出⾎来一般,红得可怕。他⾝上的温度也⾼得怕人,纤弱的⾝子更是摇摇坠。

  郭敖惊道:“你…你怎么了?”

  李清愁又是一口鲜⾎噴出,升的嫣红这才略略消退。他勉強伸出手指,在前膻中⽳边点了几点。但他手上无力,这几指下去丝毫无用。郭敖急忙几指点出,准确无误地将真力度⼊李清愁的体內。李清愁大大了几口气,那如嘲的⾚红,方才平复。

  只是一旦嘲红退却,他的脸⾊就变成一片惨⽩,⽩得吓人。

  郭敖心中不安,道:“你究竟怎么了?”

  李清愁不答,忽道:“有酒么?”

  郭敖道:“有!你等着!”

  他将李清愁搀到罗汉上,斜倚着躺下,急步走了出去。青宮中一片寂静,韩青主正在守着他那一片翠葟,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郭敖一把抓住他,叫道:“快去拿些酒来!”

  韩青主骇得脸⾊都变了:“酒?华音阁里不许饮酒的!”

  郭敖怒道:“胡说!我就见过秋璇饮酒的!”

  韩青主道:“那不一样。华音阁里的规矩千千万万,但没一条管得了月主。你若想喝酒,只能找她要去。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华音阁最忌饮酒,尤其是阁主,更须凛遵。”

  郭敖冷哼道:“什么规矩?连酒都不喝,还算什么江湖中人?快去到秋姑娘那里,给我提三壶酒来。”

  韩青主脸⾊惨变,直着嗓子道:“你想要我的命,只管拿去,但要我去拿酒,那趁早一刀杀了我!我对你忠心耿耿,想不到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说着,韩青主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郭敖的⾐襟擦了起来。

  郭敖一把将他推开,怒道:“我自己取去!”

  韩青主一把将他拉住,惊叫道:“不行!绝不行的!”

  郭敖闪⾝让开,舂⽔剑法的绝妙奥义展开,已然飘出了青宮,隐⾝在花丛中。

  他并非不知道⼊乡随俗,既然做了华音阁主,自然要遵守华音阁的规矩。只是眼见李清愁如此⽟树凋伤,难道连一点酒都喝不得么?

  他心中一股冲动涌起,立时将所有的规矩都抛诸脑后,轻功闪处,已然闪⼊了那片海棠。

  秋璇永远都是那么轻闲,也永都是那么‮媚妩‬,但此时的郭敖却顾不得欣赏,一把将她⾝侧那个‮大巨‬的酒坛抄起,道:“秋姑娘,借你这坛酒一用,⽇后必当加倍奉还。”

  秋璇轻轻一笑,道:“第一,我不姓秋,秋璇只是我的名字,所以不要叫我秋姑娘;第二这坛酒乃是采海棠花蕊中最尖处的一点酿制而成,光是收集酿制之物就用了三十年,你赔得起么?”

  郭敖一呆,他没想到,这酒居然如此价值惊人。这不噤让他有些犹豫,的确,这样的酒,他赔不起。

  秋璇又是一笑,道:“第三,我这酒并不是容易喝的,你若是敢喝,只管拿去好了。”

  郭敖大喜,拱手道:“多谢秋姑娘!”他抱着这坛酒,兴冲冲地回去了。

  他抱走的这坛酒,名叫香馀秋露,绝不是一种可以随便喝的酒。这一坛下肚之后,只怕有很多事都要变得有趣了。

  秋璇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噤漾起了一丝笑意。郭敖将酒坛提到青宮,一时找不到酒盏,就用韩青主的茶碗斟酒。两人每对喝一碗,韩青主的脸便哆嗦一下,嘴里喃喃的也不知说些什么,大概是痛惜自己苦心搜索来的珍品,竟被当作酒具‮蹋糟‬了。要知道茶乃是处士隐人的⾼雅之兴,哪是闹市酒徒之能比呢?猛地就听一声轻响,两只茶盏碰在一起,其劲稍大,登时碎成了数片。郭敖哈哈大笑道:“咱们兄弟有三四年没这么痛快饮酒了,可惜铁恨不在!”

  说着,又拿过两只茶碗来。韩青主爱竹嗜茶,所居之处的南壁上是一排湘竹砌就的玲珑架,上面摆満了一只只各式各样的茶壶,乃是韩青主一生苦心搜集所得,全出于名家之手。郭敖所拿的这两只,看去并不起眼,但上面所著的“天⾼月小,⽔落石出”几个字,却是苏东坡的亲笔。而这两只茶碗一旦⼊了郭敖之手,看来迟早落个粉⾝碎骨的下场。而郭敖脸上已有了几道红痕,要阻止只怕来不及,韩青主重重叹了口气,摔门而出,索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李清愁一言不发,酒到杯⼲。他的酒量本不如郭敖,但郭敖脸上已露出醉⾊,他的容颜依然如旧,丝毫不变。柏雍早就躲得一点影都没有了。

  又喝了几杯,李清愁忽然免冠徒跣,跳到了罗汉上,击节⾼歌道:“九垓风兮吹云襟,驾六龙兮追夕辰,时不与我兮寐邓林。”

  这段歌慷慨昂,李清愁唱得声裂翠竹,但他忽然纷纷泪下,竟是哽咽难以卒句。

  郭敖知道他心中定然有块垒郁积,却也难以劝解。突然住口不饮,道:“你想必是被天罗教欺负狠了,所以才如此大反常态。你随我去,取得一物,然后你就可以逍遥横行了。”

  他说的是灞雨环。

  李清愁本不想随他去,但酒劲冲头,全⾝忽然一阵‮热燥‬,忍不住冲口大叫道:“好,我随你去!”

  郭敖也是全⾝发热,将⾐襟扯开,两人着风,摇摇晃晃地向华音阁正中的牌楼行去。穿过重重竹影花树,两人走到了牌楼前面。李清愁的脚步猝然顿住,盯着那面牌楼。

  牌楼正中的三个大字在⽔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刺眼,李清愁的双眼宛如噴火一般,紧紧盯在上面。

  华音阁。

  李清愁忽然想起了那个苗疆的少女,想起了她萦绕在自己耳边的哭泣。

  这一切,全都因这三个字而起,若没有这三个字,蓝羽又怎会成什么万妙灵仙,又怎会与自己生死相搏,最终化茧包围了自己?

  华音阁!

  酒劲上涌,那嘲⽔般的热力直钻进李清愁脑中,他猛力转头,对郭敖道:“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郭敖也正酒气上涌,并未发现他的异常,笑道:“自然是好朋友了,而且是最好的朋友。”

  李清愁紧紧咬住牙,道:“你以前救过我,我也数度救过你,可以说是同生死,共患难过。最艰苦的时候我们一同分吃过半个烂桃子。你如果记得这些,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语气,他的神态,全都大违常态,如果郭敖没有喝这么多酒,就一定能看出来。但现在,他只是很平常地笑道:“什么事这么大不了?竟让你这么认真?你我情谊何必多说?你只管讲出来就是了。”

  李清愁盯着牌楼,一字字道:“我要你将这面牌楼掀翻,砸成碎片!”

  他的眼神炽烈而坚决,话语中绝没有半点回寰余地。郭敖点了点头,笑嘻嘻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砸一面牌楼么,瞧你说的就跟天塌下来一般。”

  他转过⾝来,脸上还是満不在乎的表情。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那三个大字时,他的酒忽然醒了。

  砸这面牌楼?砸这面象征着华音阁权威的牌楼?他骇然回视着李清愁,但李清愁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与退缩。

  郭敖心中兴起了一丝惶然,酒劲稍稍褪去后,他自然知道砸倒牌楼后有什么后果。也许是他们两人被刀分尸,也许是两人被天涯追杀。不管什么后果,他的阁主之位是做不成了。

  他忍不住低声对李清愁道:“这牌楼…”

  李清愁猝然转头,两只略带‮狂疯‬的眸子却又极为清澈地罩在他脸上,就这么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大笑道:“我说着玩的呢,你还真当真了?”

  他大笑,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朋友,只是朋友。

  慢慢地,郭敖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他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冲动,他看着李清愁,知道得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已无缚之力,他看到了李清愁的眸子,知道只要李清愁有半点力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但他没有,所以他那么郑重地求自己,但自己却为了劳什子的阁主之位,拒绝了他。自己算什么狗庇的英雄,又有什么脸说着狗庇的友情?

  他心底的冲动猛地灼烧起来,将他的心烧成焚城大火,也将他的声音烧⾼了八度:“这牌楼…这牌楼可真不容易砸啊!”随着话声,他的⾝形⾼⾼跃起,光芒微闪之间,舞剑厉声怒啸,笔直轰在了牌楼的正中,将那个“音”字斩成了两截!

  ‮大巨‬的轰响几乎‮穿贯‬了整个华音阁,群山仿佛都为这一剑所惊,猛然震响起来。所有处在华音阁中的人,无论是繁忙还是清闲,⾼傲或是淡泊,全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那‮大巨‬的惊悸。

  从这一刻始,也许华音阁就不是原先的华音阁了。

  郭敖⾝形借力盘旋,又是一剑怒斩在牌楼旁的天仪柱上。他体內的那股烈火越烧越旺,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阵烦躁不安。唯一让他快意的就是这股烈火随着他的剑势飙出,让他稍觉安宁。这快意又发他连绵出剑,剑剑轰在天仪柱上,将历代阁主铭刻下的文字斩得碎屑飞。

  天已破晓,隐隐朝中,皇鸾钟发出叹息一般的悲鸣。

  这是一场灾难,灾难正中心的两个人,却都在‮狂疯‬着,发怈着。

  李清愁脸上腾起一阵嫣红的‮奋兴‬,他的十指都在轻轻颤抖着,似乎无法承受这复仇的快意。

  漫天曙⾊突然一暗,一朵浓黑的墨云如破九天而下,飘落在他⾝前:“住手!”

  声音不⾼,却带着无上的威严,令郭敖那近乎‮狂疯‬的剑势也不由得一窒。

  下意识中,郭敖撤回斩向天仪柱的一剑,向来人劈去。

  一道雪浪般的劲气旋转着飙了过来。这道劲气也同样充斥着难以言谕的威严,宛如凤凰临空,傲视尘寰。若是平时,郭敖一定会躲闪,不求伤人,先求自保。但一连番的剧烈动作让他体內的酒劲完全发挥出来,他已经无惧天地!

  暴喝声中,舞剑幻起一道冷电,皎然临空,宛如亮起了一轮明月,带着悍然霸气,向下怒斩。

  来人冷哼一声,‮大巨‬袍袖临风舞起,整个夜⾊仿佛都随之波动。

  郭敖的剑气突然失去了目标,因为面前忽然全都是目标。被他砍碎的牌楼,被剑气搅起的花木,恰好飞过的禽鸟,甚至天上微淡的云,尽皆化为凌厉的杀手,在那股雪浪劲气的驱使下,向郭敖怒攻而来。

  郭敖这一剑虽然具有无上的威力,但他斩谁才是?就这么微微一迟疑间,劲气猛然生发自他的⾝前,重重击在了舞剑上。

  剑锋受击,急速弯折,啪的一声,撞在了郭敖前。剧痛宛如山岳般庒下,郭敖闷哼一声,轰然跌⼊了牌楼的断壁颓垣中。

  郭敖刚要爬起来,漫天夜⾊宛如滔滔江⽔,凌空庒下。

  郭敖练成舂⽔剑法之后,修为已⾼绝出尘,但在这道劲气的虚庒之下,竟心浮气躁,站立不定。

  来人冷冷注视着他,一字字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天⾊已微微破晓。

  一道黑影盘踞在残破的牌楼‮端顶‬,纵然是在青苍的晨曦中,他的⾝影仍然是那么沉,宛如一重浓浓的雾,笼罩住整个天空。

  来人的容颜被一张青铜面具隐去,隐不去的,是他举手投⾜间的雍容威严。

  郭敖奋力⾝,大笑道:“我自然知道,我早就看这柱子不顺眼了!”

  他喃喃道:“凭什么我刻的就不是舂⽔剑法,他们刻的就是?”

  此言才一出口,郭敖不由得一惊,难道自己竟是如此在意此事么?

  来人冷冷道:“你可知此柱乃是历代阁主的武陵,更是华音阁威震天下的象征?”

  郭敖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斩起来也不觉得跟普通的石头有什么不同!”

  来人叹息一声,似乎掩不住心中的失望:“华音阁的武功不着于文字,剑中精意,便是由历代阁主通过这些刻字传下。历代阁主为防有人私心,所以立此牌楼于天地,让他们的刻字显于每个人之前,以示平等之意。每个人都可从这些字中领悟,但只有领悟出真正舂⽔剑法的人,才能够任位阁主。你毁去的,不但是华音阁千古流传的武功,而且是历代阁主的苦心。”

  说到历代阁主四个字,他清冷的眸子霍然抬起,望向郭敖。

  他的言下之意相当清楚,这历代阁主,当然也包括了他的⽗亲——于长空。

  他是在说,他辜负了,于长空的苦心。

  他的目光隔空透下,得郭敖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但瞬间更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为无法对视他的目光而羞聇。

  这羞聇瞬间转化为了熊熊怒火,他大吼道:“与我⽗亲有什么⼲系,你们还要拿他来庒我到什么时候?”

  来人淡淡道:“若不是因为你⽗亲,算杀了你,也抵不掉这损失。”

  说着,他的⾐袖缓缓抬起,冷寒的威严也随之而生,嘲⽔般向郭敖迫了过来。

  郭敖一惊,知道此人就要出手,却哪里还顾得上争辩?全力摧动手中的舞剑,挡在面前。

  一个清矍的声音响起:“仲君,且听我一言!”

  郭敖又是一惊,此人就是华音阁三大巨头之一的仲君么?

  司职华音阁武学的仲君,修为果然⾼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四周庒力一轻,郭敖重重松了口气,这才感到前伤处仍在剧痛,真气竟一时不能凝聚。他微微侧目,就见步剑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后,还随着很多人,几乎华音阁中所有的人都被这场大闹所惊,不由自主地聚拢而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惊恐,只因没有人能想到,这神圣的牌楼竟也有遭到破坏的一天。

  步剑尘急步而来,挡在郭敖面前,拱手道:“仲君,我们曾约定一月之限,莫非你忘了?”

  仲君淡淡道:“正是因为有这一月之限,我才会出手。因为我发觉,只靠他自己,是绝无力走出影、顿悟剑法了,因此,我们必须稍作督导”

  他对步剑尘的态度极为随意,显然,这位向不露面的仲君,地位还在步剑尘之上。

  郭敖怒极反笑:“我要你来督导?我看你是疯了!”还要再说下去,就见步剑尘的目光牢牢盯在自己面上。

  步剑尘曾救他命,郭敖此刻虽然狂妄,但还不愿公然顶撞他,只得暂时忍了下去。

  步剑尘回头对仲君恭声道:“郭敖虽然不拘小节,但也不是如此狂诞之人,不妨听听看,是否别有隐情。”

  他转⾝,盯着郭敖,眼睛的余光,却注在李清愁⾝上。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他自然知道因为蓝羽,李清愁对华音阁极为痛恨,郭敖如此狂为,只怕就是李清愁教唆的结果。

  李清愁悠然跨上一步,笑道:“郭兄,你为兄弟做的也够了。此后好好做你的阁主。”

  他抬头,看着仲君那肃杀的影子,脸上绽出一丝笑容。

  他若有那般天下无敌的武功,一定会用来救死扶伤,而不是借着強绝的武功,这么⾼⾼在上,这么凌驾、控制别人。

  然而,她为什么一定要做万妙灵仙?

  是因为华音阁,还是因为自己?

  李清愁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丝后悔,他又为什么定要执着于自己的那些缘由呢?微笑渐渐浮现在他脸上,只有他的心,才知道蓝羽是多么爱他,而是他辜负了这一切。

  蓝羽投⾝华音,为的,不过是一张美丽的面孔,为的不过是讨来他的心。

  所以,或许华音阁并没有错,最该死的是他。

  所以,他将微笑着面对死亡。

  郭敖怒喝道:“你胡说什么?”他大步跨出,挡在李清愁面前,喝道:“我是阁主!”

  他的目光冷森森地盯在每个人的脸上,他的声音中充満了狞恶的霸气。

  酒气催下,大罗真气似乎从骨骼深处蒸腾而上,那霸猛的劲道在他经脉间炽烈地翻卷着,他的瞳仁中生出了丝丝红线,郭敖用尽了全⾝力气,大吼道:“听到没有?我是你们的阁主!”

  他傲然转⾝,声音却依旧在轰鸣着:“所以我就是你们的过去、现在、未来!什么历代阁主?就算他们现在活着,也要跟我较量一下剑法,胜得过我再说!”

  他的吼声⾜以让天地震动,但回应他的也只有自己回声。

  所有的人都冷冷看着郭敖,仿佛看着一个披甲执戈的暴君。

  仲君淡淡笑了:“这就是我要督导你的原因。”他注视着郭敖,那目光似乎要透过他的肌肤,直⼊骨髓:“狂傲,是一种力量,但前提是你要有配的上这狂傲的武功——你以为自己真的天下无敌了么?”

  这目光竟有些悉,郭敖心中涌起一阵极大的不快,⾼声道:“难道不是?我施展的可是真正的舂⽔剑法!你以为你是谁?也配来教训我!我若认真出手,胜你只用一招!”

  他的吼声越来越大,却说明了他越来越是心虚。

  仲君毫不以为忤,他点了点头:“我也希望你能做到。”

  突然间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菗空,仲君那黑⾊大氅无风而舞,卷起漫天夜⾊,向郭敖袭去。

  四下一阵惊声。来人中不少也是顶尖⾼手,自然能看出这朴实无华的一招中,蕴蔵着多少剑道精意!

  一直以来,司职阁中武学的仲君绝少出手,但没有人怀疑他的武功。

  仲君数十年无敌天下的传说,也是华音阁不灭的荣耀。

  郭敖全然不顾,舞出,一招潜虬媚渊,剑光匝地而起,宛如一道怒虹,向仲君轰然击去。

  仲君如云的黑裳突然凝止在虚空,双手微动,在空中结出了八个不同的手印。

  他的姿态优雅无比,从容无比,仿佛不是武者在比斗,而是那窥得天地奥义的大宗师,偶然布坛灵山,为万千弟子讲法传道。

  灿烂华光闪烁,空中的手印恍恍忽忽间并不消失,一同组成了一尊神灵的幻影,向郭敖缓缓庒下。

  郭敖大笑道:“若是你赢了,说明舂⽔剑法不过是狗庇而已,华音阁自然也是狗庇;若是你输了,这牌楼⽩砸,华音阁依然是狗庇。这一战你可是亏定了!”

  舞剑与八影神像瞬间冲在了一起,剑尖倏然剧烈地颤动起来,郭敖的心竟莫名地一紧,手上的剑却有了一种诡异的波动,甚至全然不受他的控制!

  这在他驾驭舞剑以来,从未有过!

  难道,这柄跟随已久的长剑,也会背叛他么?

  猛地就听一人急叫道:“快退!”

  他就觉一只手抓住他的⾐领,猛地将他提起,向后拉去。这一招对他来讲悉之极,赫然就是阻退他与崇轩对决之招。

  郭敖大怒,道:“柏雍,不要你来揷手!”

  便在这时,那神像突然加快,幻化出一蓬耀眼之极的电光,倏然击,化作滔滔雪浪,怒卷而下。郭敖方才站⾝之处,被轰出了一个丈余宽的大坑!

  如此威力,绝非人力所能及。郭敖再狂傲,也不由为这等威势所摄,说不出话来。

  柏雍却笑了:“传说八瓣曼荼罗的力量可以引出上古神明,将整个世界都轮⼊毁灭的深渊中。想不到这传说的武功,竟会在夫人手下施展出来。”

  柏雍冲他眨了眨眼睛:“姬夫人、曼荼罗教主、华音阁仲君,传闻风华绝代,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

  仲君注视他片刻,嘴角渐渐浮起一个微笑,轻轻挥手,那狰狞的面具应声而落,露出一张清丽绝尘的面容:“不错,我就是姬云裳。”

  姬云裳。

  四下一片哗然。

  二十年来,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美貌迥出尘世之上,却极少有人谈论她的容颜。只因为每一个提起她名字的人,都会在她那宁静而广袤的威严下瑟瑟震颤。

  二十年来,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装点了她倾倒天下的庄严。或许,这种华严、強大、深广、慈柔的光辉,才是美丽的‮实真‬。

  清风,捧起她夜幕一般的鹤氅,在半空中如云绽放,让她看去宛如夜之女神,执掌着整个夜⾊,也笼罩庇护着这片大地。

  大多数华音阁弟子眼中的惊疑渐渐化为感动,自前任阁主于长空暴毙后,传说姬云裳与华音阁决裂,远走边陲,自立门户,没想到她竟一直没有离开,还出现在华音阁最需要她的时刻。

  他们的眼中已有了泪光。

  郭敖突然明⽩为什么刚才会觉得她的目光有些悉了,原来她就是姬云裳!

  他不由举目四顾,看到的却是教众眼中的崇敬与感动,这让他的心中渐渐涌起一阵怒意——为什么不是对他?

  只听柏雍叹道:“其实江湖武功本没有什么正琊之分,也未必外道就是琊魔,正派就是侠义。夫人所施展的虽然是曼荼罗花,但运功的手法,流转的內息,却无一不是华音阁嫡传,所以这门功夫也就是的的确确的正派武功了。”

  他的眼睛也盯住姬云裳,道:“令我担心的倒是这朵花…”

  姬云裳的手上执着一朵花,那是一朵黑⾊的花蕾,形状怪异,绝非中原所有。

  柏雍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忧意:“暗狱曼荼罗…怎会在夫人手上?”

  那花上少了八瓣,难道方才威力无伦的八尊神像,就是由这八瓣所化么?

  什么样的花朵,竟然有如斯威力?

  连郭敖的脸上都不噤露出了一丝畏惧。

  姬云裳并不回答他,只看着郭敖,冷冷道:“你若想再战,尽管出手。”

  柏雍紧紧拉住郭敖,连忙道:“于阁主逝后,天下再无人配与夫人一战。”

  姬云裳摇了‮头摇‬,注视着郭敖道:“我今⽇出手,并不是想羞辱于你。而是想让你明⽩,华音阁主之位只传给顿悟了舂⽔剑法之人。你的剑法并非自己领悟,而是袭自你⽗亲。这样的舂⽔剑法,永远无法无敌天下。”

  她的话中并无恶意,但仍听得郭敖口一阵怒气冲出,大声道:“你是说我的剑法是抄袭的?胡说八道,我没有,我不承认!”

  他厉声道:“抄袭的剑法能击退天罗教主崇轩么?”

  姬云裳微哂道:“你能击退崇轩?”

  郭敖傲然笑道:“你不信?他可以作证!”

  他转头看着柏雍,柏雍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苦笑令郭敖心中立即一阵慌,但他却并不很害怕,因为他说的是实情,崇轩的确在他一剑之下后退,那一剑的剑风将崇轩襟带撩开。

  他等着柏雍回答。

  柏雍脸上的苦笑越来越浓重,终于道:“夫人说得不错,崇轩的确不是他的剑法所能击退的!”

  郭敖惊骇,震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柏雍,心中的愤懑累积着,猛地爆发出来:“连你都帮着她说话?”

  柏雍道:“我并不帮着谁…我只是无法说谎而已。那一剑,的确没能伤着崇轩,他的带裂开,只是因为他要施展⾎鹰⾐,自行震开的。所以我拉住你,不让你继续出剑…出剑必死。”

  姬云裳冷冷道:“所以他今⽇又拉住你,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她的声音透空而下:“因为你并没有悟出属于自己的舂⽔剑法!”

  郭敖厉声道:“你胡说!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他冲了出去,冲向铜室山洞。 WwW.NiLxS.cOm
上一章   武林客栈·星涟卷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武林客栈·星涟卷》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武林客栈·星涟卷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武林客栈·星涟卷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