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脸劫 十三、银面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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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鬼脸劫 作者:陈青云 书号:40725 | 更新时间:2017/9/17 |
十三、银面修罗 | |
岳震寰在石阶上稍停了停,才继续走前。 屏风后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他虽然不知道,在跨进这道门之后已等于走进地狱。 这道门也就等于是地狱之门。 屏风后千红万紫,仍是一条碎石小径蜿蜒其中,放目望去,一个人都没有,岳震寰沉昑一下,踏着径花继续前行。 径花两旁都是花,就是一株梅花也没有,岳震寰更感意外的是那些花种类之多,竟是他前所未见。 使人触目遍地皆植榕树。 转了一个弯,又是另一番景象,花开始逐渐减少,而亭台池桥陆续出现,也都配合得很好,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不能疏一点,也不能密一点。 岳震寰走过不少地方,到过无数名园,却从未见过一个如此精美的地方,这其中虽然甚多人工点缀,但绝不损其天然之美与山⽔之真。 其设计之精巧,技术之神妙,非蕴万千丘壑,只怕弄不出来。 只是,偌大一座园林,却空空如也,阒无人影,层房曲院,⽔榭凉亭,四大皆空,一尘不染。 岳震寰沿着碎石小径一路走来,每一个地方都没有错过,就是不见有人。 这无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若换是别人,早已大声呼唤了,岳震寰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碎石小径到了这一段,已是绕着一个大池塘向前伸展,池塘中遍是莲叶,团团可爱,当中一座⽔轩,九曲飞桥,绰约⽔上。 岳震寰绕着小径再前行,快到桥头,再绕过一座假山,终于看见一个人。 那个人坐在桥头一方天然石凳上。 桥头古榕二树,盘若虬龙,翠荫如盖,那坐在树荫下之人,亦是一袭苍翠儒衫,不易发觉。 他的年纪看来还不到三十,银⾊面具,一管碧⽟箫正要放在嘴边。 岳震寰走了这么久,才看见这么个人,脚步自然加快了一些,那银⾐人却没有看他,目光只凝注在池中⽔轩上。 ⽔轩碧瓦红柱,一角靠着一个少女,一⾝⾐衫与柱⾊极为接近,从岳震寰方才的角度看去,正为红柱所挡,难怪岳震寰未能看见。 她的手中拿着一册书,正看得⼊神,好像并不知道岳震寰的到来。 箫声忽起,非常动听,音韵袅袅,直⼊青天⽩云里。 岳震寰听不出这是什么调子,却听出这银⾐人內功造诣极深。 他缓步走了过去,在银⾐人⾝前丈许停下,凝望着那银⾐人。 银⾐人目光仍然直视着那红⾐少女,一眼也不看岳震寰。 箫声不绝,岳震寰越听越不是味道,那箫声似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逗挑,听来令人有一种想⼊非非的感觉。 以岳震寰的定力,当然不会想⼊非非,却想起了个人,双眉不由一皱。 竹笠遮去了他面上的表情,即使没有这竹笠,那银⾐人也不会注意他。 箫声继续,看情形银⾐人是在吹给红⾐少女听,可是红⾐少女却自顾看书,毫不理会。她就连这箫声,也竟似充耳不闻,一些反应都没有。 岳震寰看着奇怪,索在旁边石上坐下来。 箫声即时停下。 银⾐人缓缓转过半⾝,盯视着岳震寰。 银⾐人的面具闪闪地发光,一双眼尖而长,目光也尖锐得很,有如两柄剑突然刺到。 岳震寰看在眼內,没有作声。 银⾐人突然放下箫,道:“我的箫不是吹给你听的。” 岳震寰“嗯”的淡应了一声。 银⾐人冷冷的接道:“滚开!” 岳震寰冷笑,缓缓道:“这地方又不是你的。” “本来不是。”银⾐人冷笑道:“只是我有一个坏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别人太接近。” “我也是,但现在我的心情还算不坏。” “我们是来赴银面修罗的约,所以我不与你计较,但你最好还是在我动气的时候,赶快离开。” “你知道我是谁?” “是谁也没有关系。”银⾐人再一声:“滚开!” “银蜂虽然有名,还吓不倒我。”岳震寰一声冷笑。 银⾐人冷冷的上下打量了岳震寰一遍,道:“你只是听说过我。” “银面修罗请的绝不是无名之辈,有名而又是你这种装束的,以我所知只有银蜂罗飞一人。” 罗飞冷笑道:“好像你这种装束的有名之辈我却想不出有哪一个。” “很好。” “什么很好?” “你真的不懂?” “你也是⼲我这一行的?” “不错。” “我真不明⽩,修罗邀请你这种三流的杀手来⼲什么?” “我是二三流,你当然是第一流的了?” “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银蜂罗飞是一个杀手,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失过手。” “这是说,凭你的武功,已⾜以睥睨天下,没有人你杀不了?” “最低限度到现在还没有。” 岳震寰淡淡道:“你有没有想到,那只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你的运气还不错,遇到的都是技不如你的对手。” 罗飞尚未答话,岳震寰已接着又道:“一个一流的杀手,杀人绝不会完全倚仗他的武功。” “那是倚仗什么?” “头脑!”岳震寰缓缓道:“只有能够充分利用头脑的杀手才能够杀人于龙潭虎⽳,铜墙铁壁之中。” 罗飞冷笑道:“你就是那种有头脑的杀手?” “我是的!”岳震寰一字一顿。 罗飞倏然大笑起来:“那我倒要请教一下,你这个有头脑的一流杀手面对強敌,而对方又已知道你的⾝份,怎样去应付?” “那得看环境。” “譬如这个环境。” “那要看什么人?” “譬如我?” “简单得很。” “如何简单?” “拔剑,出剑,还剑!” “说明⽩一些。” “已经很明⽩了。” 罗飞眼角的肌⾁一阵菗搐:“你是说,凭我的武功,本不需动脑筋?” “看来你还不算太愚蠢。” 罗飞不怒反笑:“有趣,有趣。” 岳震寰左手忽然一抖,一张⽩纸从袖中飘出,缓缓飘落在罗飞面前:“看了这张纸,你也许更觉得有趣。” 罗飞忽地一声冷笑道:“这样的纸我也有一张。”随即以指甲在箫管中挑出一卷⽩纸,弹向岳震寰。 “嗤!”一枚蓝汪汪的钢针突然从纸卷中出,急向岳震寰的膛。 那刹那,岳震寰的膛突然缩进了三寸,钢针几乎是贴⾐过,进了旁边一株芭蕉树上。 一股⽩烟即时从树上冒起,钢尖⼊的周围三寸,立时由苍翠变作枯⻩,而且迅速扩展开去。 显然,这针上淬有霸道绝伦的剧毒。 那卷⽩纸同时燃烧起来,一缕青烟,飘向岳震寰。 岳震寰立在那里没有动,一个⾝子倏的好像蒙起来。 是杀气还是剑气? 那缕青烟在岳震寰⾝前三尺处停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给风一吹,散了开去。 罗飞看在眼內,面⾊终于一变。 岳震寰冷冷道:“银面修罗用一个杀手,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够留下。” 罗飞忽然一声叹息:“天外果然有天,这一次,我总算遇上⾼手,你留下,我走!” “为了能够使事情顺利进行,修罗必须挑选最佳的人选,为了确保事情的秘密,落选的一个必须死,纸上写的很清楚。” “我既然要来,因为我确信自己必能取胜,现在我虽然自知不如,但要离开相信仍然来的及。” 语声一落,长⾝而起,往后倒掠了出去,⾝才掠出,七种四十九枚暗器奇快如电地向岳震寰至。 那些暗器分别从罗飞的双袖、两脚、左右、颈后出,蓝汪汪的无一不淬有剧毒,也无一不是机簧控制,准确而劲疾。 这一着出其不意,可是岳震寰刹那间已向旁横移丈八,他若是动得太早,罗飞的暗器必然追踪至,现在,却恰到好处。 四十九枚暗器迅速打落地面,最近的一枚距离岳震寰的脚只有三寸。 这判断何等准确,罗飞看在眼內,才真的变了面⾊。 岳震寰即时道:“这一着还不错,也很意外,可惜只是不错,而且这种意外我遇得也实在太多。” 罗飞冷冷道:“你到底是哪一个?” “在你倒下之前,我会告诉你!”岳震寰的剑终于出鞘。 那只是一柄普通的剑。 罗飞的目光落在剑上,一皱眉,⾝形倒掠了开去。 岳震寰一长⾝,紧追在罗飞后面。 罗飞倒退三丈,已到了池塘边缘,⾝形未停,倒掠上一片莲叶上。 那片莲叶虽然阔大,没有登萍渡⽔的轻功,休想在上面立⾜。 罗飞单一⾜而立,⾐袂头巾飞舞,势姿颇为潇洒。 岳震寰却在池塘旁边停下。 “我们在池塘上一决⾼下如何?”罗飞双目盯视着岳震寰问。 岳震寰没有作声,竹笠盖下,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罗飞看在眼內,冷笑道:“怎样,难道你看见⽔就怕了?” 岳震寰缓缓道:“我只是在看,要怎样才能够将你一剑刺杀,省得⿇烦。” 罗飞“哦”了一声,道:“若是你一剑就能够将我刺杀,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一个,我亦瞑目。” 岳震寰没有回答,⾐衫无风自动“猎猎”的响起来。 罗飞⼊耳惊心,⾝形一动,倒掠,飞也似接连变换了七个位置。 岳震寰的⾝形突然箭也似拔起来,截向罗飞的去路。 罗飞的暗器闪电出手,寒星飞闪,急岳震寰的上中下三路。 岳震寰双袖一振,飒的凌空倒翻,⾝形不变,仍然向罗飞扑下,罗飞的第二批暗器紧接着出手。 岳震寰左手剑同时暴长,一剑千锋,那些暗器竟然全被他的剑震飞。 罗飞不等剑到,⾝形已然倒掠。 岳震寰如影随形,紧追在后,毫不放松。 莲叶翻飞,罗飞的⾝形片刻由快而慢,也好像重起来。岳震寰的⾝形却始终不变,剑势也不变。 剑虽然未刺到,剑气已迫人眉睫。 罗飞的面⾊开始发青,一仰⾝,暗器暴雨般出,碧⽟箫铮的弹出七寸利刃,人与箫同时回飞,由暗器中欺⼊,箫揷岳震寰咽喉。 岳震寰双袖鼓风,⾝形一旋,暗器从⾝旁飞过,罗飞人与箫亦从旁飞过。岳震寰的剑仍不出手,只是紧追在罗飞⾝后。 罗飞这一击又落空,心间不由大骇,倏觉脑后风生,猛然一惊,不敢怠慢,一提真气,飞掠前窜。 前掠数丈,莲叶上一点再点,罗飞直⼊⽔轩。 那红⾐少女已将书放下,看着罗飞掠进来,却一些表情也没有,罗飞从她的⾝旁掠过,突然一探手,抓向她肩膀。 岳震寰的人与剑这时候已经很接近,罗飞甚至已感觉剑气侵肌。 他原是打算将红⾐少女一把抓住,挡开岳震寰这一剑,可是刹那,红⾐少女的⾝形竟有如鬼魅般一闪。 罗飞一把抓空,立即一欺一扑,⾝形贴地一滚“噗”的一下异响,一股浓烟散开,整个⾝子立时裹在浓烟中,刹那消失不见。 岳震寰人剑同时进浓烟中。 风自东吹来,九曲飞桥转折向西,那团浓烟自桥上往西滚去,好一会才消散。 岳震寰的⾝影由模糊而清晰,标般立在飞桥三折上,剑已⼊鞘。 罗飞不在他面前,但仍在飞桥上,烟飘过,摇摇晃晃的在三折飞桥中站起来,右手碧⽟箫支地,左手捂着膛,鲜⾎从指中流出。 他看着岳震寰,嘴颤动着,好容易才吐出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岳震寰冷冷地反问:“方才你是怎么说的?” 罗飞惨笑一声,手一松,倒毙桥上,一双眼仍然睁大。 他虽说岳震寰若是能够一剑将他刺杀,即使不知道岳震寰是谁亦会瞑目,但死得这样糊涂,实在不甘心。 岳震寰没有理会他,目光转向那边的一丛花木,四个青⾐人快步从花木丛中奔出,向这边奔来。 岳震寰看着他们奔来,没有动,那四个青⾐人也不作声,奔上九曲飞桥,各执一肢,将罗飞的尸体急急搬走。 他们从花木丛中出来,也是从那丛花木离开。 岳震寰以目相送始终不动,⽔轩內那红⾐少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岳震寰⾝上,这时忽然一笑,道:“像你这样冷静的人实在不多。” 她的笑容有如舂花开放,声音亦如⻩莺出⾕,非常悦耳。 岳震寰缓缓转过⾝子:“姑娘岂非更冷静。” “我叫红狐。” “这个名字曾经震动天下。” “你是说红狐盗?红狐么?” “姑娘不是那一个红狐么?” “当然不是。”红狐移步走出⽔轩:“我若是那个红狐,应该是在快活林中,不是在冷魂阁里。” “不错。” “听说那个红狐已经伏诛,以阁下的武功见识,当然不会不知道。” “生生死死,假假真真,有谁能够肯定?” 红狐继续走过来,道:“我却能够肯定。” “哦?”“那个红狐盗已进⼊中年。” “姑娘看来还不到二十岁。” “是么?我看来真的那么年轻?” 她娇笑嫣然,看来很开心,准也想不到,她也就在笑语声中,竟然会出手。 而且是杀着! 她双手捧着那本书,杀着也就在那本书之內。她双手猛的一翻,那本书立时页页分开,除了底面,全都飞出来,飞向岳震寰。 光下页页闪光,也不知是什么金属做成,每一页都有如一柄锋利的飞刀。 岳震寰实在想不到,本毫无防范,可是那纸刀才飞到一半,他的剑又已出鞘。 剑光飞闪,一连串轻微的“铮铮”声中,那些纸刀竟完全被他的剑穿起来。 剑光一敛,纸刀已穿在一起,齐整非常。 红狐的眼瞳中露出惊讶之⾊。岳震寰的剑突然又“嗡”的一震,穿在剑锋上的纸刀倏的脫出,向红狐飞回。 这一次纸刀的去势更劲疾。 红狐面⾊一变,⾝形急拔而起“燕子倒穿帘”落在⽔轩的飞檐上。 纸刀从她的脚下飞过,尽钉在⽔轩的一条柱子上。 红狐不由不伸⾆头:“好厉害,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岳震寰冷冷道:“我的剑若是在你拔⾝半空之时出手,你闪避得了?” 红狐摇头摇,反问:“为什么你不出手?” “修罗只叫我杀罗飞!” 红狐叹了一口气:“罗飞与你齐名,可是只一剑便被你刺杀,难道他只是浪得虚名?” “这句你不应问我。” “听说轩辕飞雄⽗子都死在你剑下。” “你们的消息还算灵通。” “不灵能怎么成。所以我们早就料到,罗飞绝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想不到你比我们推算的还要优越。” 岳震寰冷冷一笑。 “看来你的⾝份真的与传说一样的神秘,罗飞竟然到死也想不透是死在何人剑下。” “这种人不死,留着有什么用?” “你的心肠看来不像这么狠,否则我现在已不会与你说话。” “你忘了已件事。” “什么事?” “我是已个杀手,杀人为生。没有钱而杀人,怎会发生趣兴?” “这是说,有人出钱杀我,方才你那一剑一定会刺出了。” “一定!”岳震寰的语声尽量放冷。 红狐又叹了一口气道:“⽩狼江浪,你令人感到非常的不安。” “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在我面前提及你的名字。” “我这就放心了。”红狐⾝形一翻,从飞檐上落下,落在岳震寰面前。 岳震寰的剑已⼊鞘。 红狐回头又看看那些纸刀,道:“你对任何人都不相信?” “所以我能够活到现在。” “你什么时候看出我那不是一本真的书?” “在进⼊⽔轩之时。” “看来你还是一个仔细的人。你的眼睛怎能够这样尖锐?” “训练出来的。” “什么时候我要尝试做一个杀手,一定拜你为师。” “杀手没有师承,也没有所谓尝试,你既是修罗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些。” “你可否让我看看你的脸?” 她说着伸手探向竹笠的边缘。 岳震寰没有动,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红狐的手已快要沾及,忽然又停下,问道:“我看过你的脸,有什么结果?” 岳震寰没有作声。 红狐自顾道:“有些杀手在别人看过他的真面目之后,立即会杀人灭口。” 岳震寰仍然没有作声。 红狐沉昑着又道:“有些杀手不杀人,却刺瞎别人的眼睛。” 岳震寰一些反应也没有。 红狐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哪一种?” “你要知道岂不很简单?”岳震寰回答简直就莫测⾼深。 红狐一声叹息,终于将手收回。 岳震寰道:“你到底在这里负责什么工作?” “接待你们这些贵客,替你们打点起居。” “罗飞什么时候到来?” “在你到来半个时辰以前。” “他应该先去歇息一下,那最低限度,可以多活几个时辰。” “在未解决你之前,他似乎提不起趣兴去歇息,方才他并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內。” “骄傲是杀手的致命伤。”岳震寰目光一转:“你现在大概可以领我到冷魂阁去了。” 红狐一笑举步,从岳震寰⾝前走过。 岳震寰跟了上去,与红狐保持一定的距离。 走过了九曲飞桥,踏上一条⽩石小径,进⼊一道月洞门,前面是一片竹林。红狐直往竹林走去,一面道:“这个院子叫听涛。” 一阵风吹过,竹叶颠摇,响起了一片涛声。 岳震寰缓缓道:“听到了。” 红狐一笑,脚步不停沿着竹林中的小径继续走前。 岳震寰亦步亦趋。 竹涛一阵又一阵,眼前一片碧绿,令人心神畅快。 岳震寰脫口道:“这儿实在不错。” “你是说这竹林?” “一路走来都不错。”岳震寰轻笑一声,道:“修罗倒是一个很懂得享受,也很注意生活趣情的人。” 红狐却摇头摇:“但这不是公子的地方。” 岳震寰诧异道:“是什么人的?” 红狐一笑道:“好奇心太重,对一个杀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岳震寰“嗯”一声,没有再问。 红狐也没有说下去,继续前行。 她的⾝材适中,骨⾁均匀,纤一握,走动起来,当真是婀娜多姿,而红⾐绿竹相映,就更是惹人注目。 岳震寰的视线并没有注意红狐的⾝材,却在周围的竹丛游移,但一路走来,并没有任何发现。 再⼊,人就像置⾝于千百重碧纱帐中,难免有一种离的感觉。 红狐突然问:“你可知,这里大概一共有多少株竹树?” “相信你可以告诉我。” “我的脑袋又没有问题,否则一定会细数一遍。” “种植这片竹林的人没有告诉你?” “这片竹林可是天生的。” “难怪有巧夺天工这句话。” “巧在哪儿?” “这些青竹分明依照九宮八卦排列,是一个特大的九宮八卦阵,不懂得其中奥妙的人走进来,只有团团转的份儿,而其中若是再有什么埋伏,无疑就是九死一生。” 红狐倏的停下脚步,转⾝诧异的望着岳震寰,道:“你懂的可真不少。” 岳震寰淡然道:“作为一个杀手的人懂得越多,就活得越久。” “以你的学识武功,做杀手,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我倒不觉得。” “这个九宮八卦阵,不容易看得出。”红狐抬手一掠鬓边的秀发,道:“能够看得出的人,当然不能再奢望用这个竹阵将他困起来。” “为什么要将我困起来呢?” “因为…”这两个字出口,红狐⾝形陡然暴退,倒飞进竹林內。 岳震寰没有动,木立在原地。 红狐显然算准了角度距离,这一退远达两丈,而且迅速,竟然一株青竹也没有撞上。然后她贴着一株青竹拔了起来,凌空一翻,立⾜三丈⾼的一株青竹横枝上。 岳震寰仍然没有动。 红狐反而奇怪起来,道:“你怎么不追我?” 岳震寰悠然道:“费这个气力,有什么好处?” 红狐冷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究竟么?” “我站在这里,难道你就不会说出来?” “你的胆子果然不小,难怪你敢冒充江浪。” 竹笠遮盖下,看不到岳震寰的表情变化,但他的语声却异常冷静:“我是冒认的?你凭什么?” “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 “这么说,你与江浪认识的了?” “狼走过的地方,会留下什么?” “狼的脚印。” “那又像什么?” “像花。梅花。”岳震寰悠然道:“那只狼若是从⾎上走过,再留下脚印,当然就像朵⾎红⾊的梅花了。” “⽩狼红狐,雌雄双煞。”红狐冷冷的问道:“这句话相信你还未听过?” “这是第一次。” “我们现在是独来独往,但开始的时候,却是出⼊与共,这当然还是秘密。所以你才敢在我面前冒充⽩狼。” 岳震寰沉默了下去。 红狐又一声冷笑,道:“你虽然用竹笠遮住了脸庞,可惜我还是从声音听出来。” “姑娘既是⽩狼的好朋友,对⽩狼的声音当然悉的很。” “你终于承认冒充⽩狼了。” “不错,我只是不是姑娘所认识的那个⽩狼。” “公子要请的,可是那个⽩狼。” “那应该是联络的人弄错了,将银票送到我这个⽩狼的地方。做我们这种生意的人,除非自承能力不⾜,否则是绝不会将订金退还雇主。” “你还是不承认冒充⽩狼。” “那姑娘是准备怎样处置我这个冒充的⽩狼?” “你看呢?” “不外两个办法,一是将姑娘认识的那个⽩狼找来,让我们两头⽩狼一决胜负,再行取舍。” “太⿇烦了。” “这势在必行,单凭姑娘片面之词,只怕未必能够令修罗相信。” “你既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却能够肯定我的话起不了作用?” “我只是知道与那个⽩狼既然是好朋友,而姑娘又是修罗的亲信,那联络的办法应该是由姑娘提供,也应该不会出这错误。” “还有第二个办法又是什么?” “为免出子,就此将我击杀,这当然就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红狐沉默了一会,冷冷的一笑道:“你说得不错。” “不过有一点,却要考虑的。” “你是说时间也许无多,罗飞又已倒在你的剑下,未必能够找到一个适当的人填补这空缺。” “事实难道不是这样?” “你忘了还有我。” “姑娘若是能够胜任,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管怎样,我还是决定用你的第二个办法。” 岳震寰淡然道:“那么姑娘现在应该动手了。” “像你这样镇定的人实在不多。” “像姑娘那么无聊的人亦罕见。” “无聊?什么意思?” “江湖上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狼,⽩狼也从未认识一个叫做红狐的朋友。” “我倒要看你的口硬到什么时候!” 岳震寰又沉默下去。 到现在为止,他仍然这样镇定,因为他在⽩狼那个所谓⽩狼窝內,找到了那本记载着这些年来所杀的人,与一切重要事情的小册子。 ⽩狼江浪的往事是苦涩,由始至终,没有提及有红狐这个女孩子,易菁菁是他平生唯一认识的女孩子。他又怎能知道易菁菁就是红狐,红狐就是易菁菁的外号。 岳震寰相信那是事实,他也明⽩红狐到底在弄什么玄虚,只是红狐不承认,他只有静观其变。 红狐也没有再说什么。 风吹不绝,竹涛阵阵,小径两旁,不知何时,缓缓地走来两个人。 两个人都是老人,一个一⾝黑⾐,面容冷,有如幽灵,行动不带丝毫声音;另一个一⾝⽩⾐,面⾊亦惨⽩如纸,神态却甚为慈祥。 ⽩⾐老人手执判官笔,黑⾐老人却背揷鸳鸯双剑,从眼神看来,这两个老人无疑的都有一⾝深厚內功。 岳震寰已经发现这两个老人,心念电转之间,已想到这两个老人是什么人。 两个老人脚步不停,也不作声,先后在岳震寰前后两丈之处收住了脚步。 红狐即时问:“这位⽩狼,你知道这两位老人家是谁?” “好像不知道。”就在⽩狼回答的同时,两位老人掩近了⽩狼⾝后,而且已经发动。 ⽩⾐老人刘敬的判官笔点向⽩狼脑后,黑⾐老人沈明鸳鸯双剑直取⽩狼的双目,前后夹攻配合得天⾐无,⽩狼右闪八尺出剑,攻出了八剑… ⽩⾐老人脸⾊已不再惨⽩,黑⾐老人沉的脸变成紫红,二人的喉头有一⾖粒大的⾎口在噴着,⾝体在颤动,在惊惶的神⾊中倒地不动了。 罗飞、刘敬、沈明已使他⽩狼的武功更加实真,让红狐服了。 银面修罗若是因此而放心,这一次他的行动,可以说已经成功了一半。 罗飞是一个杀手,杀人无数,而且是一个真正的杀手,只看钱,其他一概不管;刘敬、沈明独霸一方,无恶不作,杀这三人,岳震寰一些也不觉不安。 他虽然认识这三人并不深,却深信⽩狼对他们的评价,深感没有杀错人。 在⽩狼杀人的记录上,杀的那些人该杀不该杀,都写得很清楚,他们的背景也都调查得很清楚。 岳震寰相信那一份记录,而最令他开心的,却是⽩狼对某些人的见解与他不谋而合。 那一份记录他仔细地看了好几遍,所以刘敬、沈明虽然出现得很突然,他还是立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也所以没露出破绽。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戒,修罗公子虽然还没有露面,经过这连番试验,他已经知道,这个人绝不简单。 竹林尽头是一道粉⽩⾼墙,月洞门上篆刻着“冷魂阁”三字。 风吹一阵又一阵,到竹涛声听不清楚的时候,岳震寰和红狐已到了冷魂阁外。 那是接连几进的建筑,亭台楼阁,小桥流⽔,地方虽然没有外面那个院子宽敞,却更加精致幽雅。 周围遍植梅树,名符其实,只是现在不是梅花盛开的时候,看来难免令人有一股苍凉萧瑟的感觉。 红狐安排岳震寰在第二进一个楼里歇下,随即有丫环奉来茶点, 环境招呼都令人満意,岳震寰只觉得脂粉味重了一些。 这冷魂阁的主人,难道竟然是一个女人? 时间在静寂中飞逝,红狐没有再出现。岳震寰出外走了趟,除了那两个丫环之外,没有再见到任何人。 那两个丫环看来都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岳震寰并没有向她们打听什么,因为他相信不会打听出什么来。 周围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梅树多一些。 岳震寰回到小楼的时候,晚膳已经送来。 几式小菜,⾊香味俱全。 岳震寰信口问了-句:“什么人弄的?” “红狐姑娘。”一个丫环回答。 “想不到她还有这个本领。” “姑娘这是第一次亲自下厨烧菜。” 岳震寰“哦”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这看来也许使他更像一个杀手。 红狐烧得一手好莱,却从未为别人下厨,只有这一次,这无疑就是说,红狐对他特别有好感了。 红狐到底是修罗公子的什么人?岳震寰想过这问题,却没有问红狐,现在当然不会问那两个小丫环。 这一顿,他吃得很多,这无疑是表示菜很对胃口,也表示了他对红狐的谢意。 夜⾊已深浓,灯火隐隐。 小楼內已燃起了灯火,不太亮,而四面纱帐低垂,人在其中,在外面看来,就像置⾝于云雾之中。 由外面走进来的人从楼內看来,也是一样。 岳震寰才在上卧下,红狐就像天外飞仙也似地来了。 她换过了一袭淡红的⾐裳,两颊也是两抹淡红⾊,走得并不急,却有说不出的动人。 岳震寰好像并没有看见她,眼睛低垂着,红狐掀开了轻纱,也没有任何反应,竟似已睡着。 红狐走到前,一笑,伸出一只手指点向岳震寰的鼻子。 岳震寰并没有反应,任由红狐的手指点在鼻尖上,才悠然张开眼睛。 红狐“噗嗤”一笑:“你真的睡着了?” 岳震寰头摇。 红狐又问:“那你怎么不闪避?” “你这只是一只手指。” “若是剑,你现在还保得住命?” 岳震寰笑了笑道:“是剑是指我是感觉得到的,是不是修罗要见我了?” 红狐嗔道:“你怎么连觉睡也记着这件事?” “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告诉你,公子明天才到来。” “那我大概可以安稳地睡一觉了。” “你喜觉睡?” “能够觉睡的时候我一定觉睡。这大概因为,我能够觉睡的时间并不多。” “除了杀人觉睡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喜做的事?” “好像没有了。” 红狐欠⾝坐到了上,轻声问:“听说你有一个很要好的女孩子。” 岳震寰没有作声。 红狐接下去道:“听说她就是易金虹的女儿易菁菁。” 岳震寰淡然一笑。 红狐又问:“她是不是很美?” “嗯。”岳震寰淡应了一声。 红狐咬咬嘴又问道:“以你看,是她美还是我美?” 岳震寰奇怪道:“这有什么关系?” 红狐催促道:“你说啊。” 岳震寰笑了笑道:“要我说,当然都是差不多的了。” “你这个人原来也不大老实。” “你知道这不是老实话?” “你其实已经承认了。” “这大概因为我钉子已实在碰得太多了。” “想不到你原来也风流得很。”红狐娇笑着问道:“第一个让你知道,不要将两个女孩子比较的是谁?” “忘记了。”岳震寰垂下眼盖。 红狐道:“你不像那么健忘的人。” “生命有如朝露,记那么多⼲什么?”岳震寰看来有些感慨。 红狐轻噗一声,半⾝一欺,埋⼊岳震寰怀中。 岳震寰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说什么。 红狐轻声道:“你看我怎样?” “聪明美丽,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多。”岳震寰说的是实话。 红狐凄凉的一笑。 岳震寰又道:“而且又烧得一手好菜。” “可惜我不能给你烧多少次了。” “这实在可惜的很。这件事完结之后你会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红狐闭上眼睛,睫⽑中仿佛凝着泪⽔。 岳震寰道:“我不是要向你打听修罗,在这件事之后,若是有命,总希望能够再吃到你烧的饭莱。” “你没有骗我?” “那虽然不是什么珍馐,却不易吃到。”岳震寰忽然问:“你是江南人?” 红狐张开眼睛,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你烧得是地道的江浙莱。就是不进口也看得出来。” “你莫非也是江南人?” “不是。我只是在那儿住过一段颇长的时间,你呢?” 红狐无言颔首。 岳震寰道:“江南本来是一个好地方,可惜太俗气。” “是因为做生意的人太多?” “的确多了一些,生意人的嘴脸,虽然不全都难看,但难看的着实不少。” “这倒是,原来你曾经住在那儿,我还以为只是我的菜烧得好,你才多吃。” “这也是事实,好像我这种人,不会太怀旧的。” “但无论如何,以后我都会记着,曾经认识一个你这样的人。”红狐仰首望着岳震寰,整个⾝子都偎⼊岳震寰怀中。 岳震寰轻搂着红狐,道:“今夜的月⾊看来很不错,我们到楼外走走。” 红狐笑笑:“无论怎样看你都不像是一个呆子。” “到现在为止,却很像。” “不是我难看?” “你并不难看,今夜到来,却不知是否你个人的主意?” “不全是,但我也绝不后悔。” “有些事情,一渗⼊他人的意念,便会变得毫无趣情的了。” 红狐垂下头。眼泪忽然流下来。 岳震寰伸手缓缓轻抚着红狐的秀发,道:“修罗到底要一个怎样的杀手?武功⾼強、机智、冷静之外,还要什么?” “不知道。”红狐的声音很低:“但相信,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了。” 岳震寰感慨的叹息:“这是我平生所见,城府最深沉的一个人。” 红狐抬起头:“你也不简单,能够看透他的动机。” “错了。”岳震寰摇头摇道:“有些事我所以不愿意做,只因为,我仍然将你当作朋友。” “是真的?”红狐显得很意外。 岳震寰无言颔首,他是假的⽩狼,真的红狐是奉命而为,这原是做戏。 红狐眼泪奔流,她內心中为着真的⽩狼为什么不能来?她心中已有预感。 “这样怎能够看清楚楼外的月⾊?”岳震寰举袖替红狐轻轻将眼泪印去。 月⾊蒙,精致的园林在月光下看来另有一番风味。岳震寰走着不由慨叹地道:“设计这地方的人,必定是一个绝世奇才。” 红狐的面上又有了笑容:“我也从未见过第二个这样精致的地方。” 岳震寰忽然问:“其实你本来是⼲什么的?” “你猜?” 岳震寰在一方石上坐下,道:“以我看,你只怕真的是一个杀手。” 红狐一怔道:“凭什么你这样肯定?” “你的出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杀人的经验还不⾜。” “只看我的出手你就能够肯定?” “大概你还没有忘记我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我看你却有点不像,不是说你掩饰得很好,而是你没有那种杀手独有的味道,尤其是在取下竹笠之后。” 岳震寰并没有回答。 红狐一声微喟,道:“但事实你却是有名的杀手,难道我竟然真的看错了。” 岳震寰笑笑道:“做杀手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我的话你若是还听得进去,不要继续下去。” 红狐垂下头,没有作声。 岳震寰接着问道:“是不是因为受制于修罗?” 红狐头垂得更低。 岳震寰淡淡道:“修罗也只是一个人。” “你难道不怕我将这些话转知公子?”红狐反问。 岳震寰只是笑笑。 红狐手一掠秀发,道:“为什么我们总是谈这些事?” “我来得不是时候。” “哦?”“修罗应该在残冬邀我到来。” 红狐恍然道:“你喜梅花?” “更喜像梅花那样的人。” 红狐忽然笑了笑:“你来得虽然不是时候,但并不是一朵梅花也没有看见。” 这话的意思岳震寰明⽩,一笑道:“而且是一朵红梅。” 红狐又笑笑。 岳震寰忽然问:“你真叫红狐?” “是真的。”红狐又偎进岳震寰怀中:“要不要知道一些关于公子的事?” “知道固然好,不知道大概也没有什么坏处。” “你是担心给公子知道了不好?” 岳震寰颔首。 红狐道:“你不说有谁知道。” “你知道的相信也不会太多。”岳震寰摸摸鼻子,道:“我虽然还没有见过修罗,但可以想象得到,这种人绝不会让别人知道太多。” 红狐显然很同意岳震寰这些话,点头道:“我见过公子多次,却不知道他其实是怎样的一个人。” 顿一顿,接着又道:“有一次他是一个老人,老态龙钟,有一次,他却是一个浑⾝活力充沛,⾼大英俊的青年,更有一次,他竟然变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易容?” “也许是,也许那些人真的每一个都不同,只是来替他传达命令。” “他们的声音是否一样?” “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他所有的命令都是写在信笺上。” “这个人实在小心,但像他这样,纵然富甲天下,活得只怕也并不快乐。”岳震寰沉昑地问:“你如何知道,来的人是他?” “他的一双手无时不戴着一双银光闪闪的手套。”红狐想了想道:“若是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他的兵器。” “江湖上用银手套做兵器的人似乎还没有。” “我却是一点看不出他那双银手套的妙用。” “你也从未见过他出手?” 红狐点头。 岳震寰嘟喃道:“这个人的确莫测⾼深。” “不过他的信用一向很好,计划也从未出现过错漏,你又不是与他作对,尽可放心。” “他每次接见那些邀来的人,是不是都在不同的地方?” “每一个地方只用一次。” “好像这样的地方,要弄一个已经不容易。” “他从未约人来这里,也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地方,连我也是 第一次到来,这显然是他居住的地方。这里有很多诗书,字迹与他的完全一样。” 岳震寰沉昑地道:“以常理推测,他应该不会邀约别人到这儿来。” “除非他已经准备放弃这个地方。” “从这个地方的刻意经营来看,应该不会随便放弃,这一次的行动,难道竟真的如此重要?” 红狐叹息道:“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如此牺牲。” “我也想不出。”岳震寰嘟喃道:“这个地方所花的心⾎,实在难以估计,若是卖出去,只怕也没有多少人买得起。” “要我说,这个地方已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这个人的行径我实在猜不透。” “也许他突然疯了。” “我现在实在希望早一些见到这个疯子。” 明月已经中天,但距离黎明,仍然有很长一段时间。 岳震寰仰首望天,不噤叹了口气,他知道假的真不了… 红狐就在这时候离开了他的怀抱,道:“我要走了。” “已经不早了。”岳震寰笑笑道:“我们总不能坐待天明。” 红狐低声道:“不是我不愿意伴你,只因明天你要见公子,也许他还要多方面试探你的,所以你现在必须歇息,以应付万一。” 岳震寰道:“我们还能再见么?” 红狐头摇道:“今宵一别,我们也许是不会再见了。”岳震寰无言。 红狐站起⾝,走了一步,忽又回头道:“每年的秋天,我都会到苏州看红叶,你知道苏州红叶,最美是哪儿?” “我知道。”岳震寰仍然坐在那里。 一声:“珍重…”红狐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岳震寰看得出红狐眼中的关切,道:“我会的。” 岳震寰又戴上那顶竹笠。来接他的是那两个丫环,出了冷魂阁,东行穿过竹林,便来到这个有如祭坛一样的大堂。 大堂非常⾼,也非常宽敞,触目的都是石造的东西,当中-个石鼎上青荧荧的,不知燃烧着什么,火焰不住的跳跃,看来令人极不舒服。 石鼎后,是一个大巨的石像,差不多两丈⾼下,⾼立在一座石坛之上,刻着的是一个年轻人,相貌英俊,带着一种凛然不可犯侵的气势。 刻工精细,栩栩如生。 岳震寰抬眼一望,不由有一种⾼不可攀的感觉。 大堂之內一片静寂,只有岳震寰一个人 “轧轧”声突起,两扇石门自动合拢,将天光完全隔断,整座大堂立时陷⼊一片青荧荧的光芒中。 岳震寰没有动,凝神倾听,却没有听到其他的声响。 门一关,这座大堂更静寂,却很快就被一阵笑声击破。 那种笑声开始的时候很低沉,逐渐⾼亢,迅速充斥整座大堂,说不出的怪异,而竟是由那个石像的口里发出来。 岳震寰本以为听错,但仔细听下去,却是真的发自石像的口里。 岳震寰很沉着,一声不发,垂手立在原地,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笑声持续了一会,停下来,一个沉雄的声音接道:“好一个⽩狼!” 这语声⼊耳,岳震寰不由浑⾝一震,令他震惊的并不是说话人深厚的內力,而是这语声听来是那么悉。 “在哪儿听过?”岳震寰的思想迅速转动,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不可能,岳震寰立即推翻了这个念头,那个人绝没有可能是银面修罗。 人有相似,声音当然也有,却是完全一样?奇怪? 竹笠遮住了他的脸庞,也遮去了他诧异的表情。 那声音一顿接道:“一直以来,每策划一件事,我总是分录开几个册子,给聘用的人,只有这一次是例外。” 岳震寰没有作声,心底却更诧异。 “因为这一件事实在太重要,任何的疏忽都⾜以引致失败,所以我必须再详加解释,同时回答任何一个参与者的任何问题。” 岳震寰仍然不作声。 那声音又道:“你能够踏⼊这儿,已经获得准许参加。你若是有什么不満意的地方,可以直说。” “没有。” “你不是一个喜说话的人。” “你请我到来,难道是请我说话?” “取下你头上的竹笠。” 岳震寰回以一声冷笑。 “我现在是你的主人。” “要看我的脸的人,必须先让我看到他的脸。” “是么?” “你请我到来,不会只是要看看我的脸。” “不错,”那声音沉下来:“但能够看到你的脸,我这个主人总会好过一些。” “彼此。”岳震寰毫不妥协。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曾看过我的脸。” “但你要看我的脸,却必须如此。” 笑声一起一落,那声音道:“我看你只怕不是⽩狼本人!” “我看你,也不是真正的修罗公子。” “⽩狼的朋友据知并不多,能值得他信赖的,相信更只有-个人——岳震寰。” 岳震寰不作声。 那声音接道:“好,今天我就破例一次,让你一见。” 语落,便沉寂下来。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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