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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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白痴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书号:40599 | 更新时间:2017/9/16 |
第九章 | |
走进自己的家门,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在第一个房间停下了,她不能再往前走,便坐到沙发上。她完全筋疲力尽了,甚至忘了请公爵坐。这是一间相当大的堂屋、中间放苦一张园桌,有坠炉,靠窗的搁架上放着许多花,后面有一扇玻璃门通向花园。阿杰莱达和亚历山德拉立即走了进来,疑问和困惑地望着公爵和⺟亲。 姐小们在别墅通常在9点左右起;只有阿格拉娅在最近两三天里起得稍早些并去花园散步,但是毕竟也不是7点,而是8点或者再晚些。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挪因为各种各样的疑虑不安确实彻夜未眠,在8点左右就起了,有意想在花园里遇见阿格拉娅,因为以为她已经起了;可是无论是在花园还是在卧室郁没有找到她。这下她可完全着了慌,就把两个大女儿叫回。“从女仆那里她们获悉,阿格拉娅·伊万诺夫闪还在6点多的时候就去了公园。姐小们嘲笑她们这个好发奇想的妹妹又冒出新的怪念来。便向妈因指出,如果她到公园去找她,阿格拉娅大概又会生气的,还说,现在她一定拿音书坐在绿⾊长椅上,还有三天前她说起过这张长椅,为此差点与ω公爵吵嘴,因为ω公爵认为这张长椅的位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叶莉扎维浴·普罗科菲耶夫问回上了女儿的约会。听见了她所说的奇怪的活,不由得惊恐万分,这里有诸多原因,但是眼下把公爵带了来,她倒又为自己生出事来感到胆怯,因为“为什么阿格拉娅不能在公园里与公爵见面和谈话呢?甚至,说到底,假如这是他们事先讲好的约会,那又怎样呢?” “爵爷,您别以为,”她终于壮着胆说“我把您拖到这儿来是要审问您…亲爱的,在发生了昨天晚上这种事后,本来我也许会很长时间不愿意见你…”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 “但终究您很想知道,今天我怎么跟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见面的?”公爵相当平静地接着她的活把话说完。 “那好吧,我是想知道!”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马上怒气发“我不怕说真话。因为我没有委屈任何人,也不想委屈任何人…” “哪会呢,想知道是自然的事,不存在委屈谁这一点;您是⺟亲嘛。我今天早晨7点正在绿⾊长椅那儿会见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是由于她昨天邀请了我。咋晚她用一张字条告诉我,她要见我并有要事跟我谈。我们见了面,谈了整整一小时,全是涉及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个人的事,这就是全部情况。” “当然,是全部情况,爵爷、毫无疑问就是这些情况,”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带着一副尊严的神情说。 “好极了,公爵!”阿格拉娅突然走进房间说“我衷心感谢您认为我不会低到撒谎。妈妈,您够了吧、或是还想审问?” “你知道,至今还没有什么事使我碍在你面前感到脸红…虽然你可能⾼兴看到那样,”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用教训的口气回答说“再见,公爵;原谅我打扰了您。我希望,您依然相信我对您的尊敬是永远不变的。” 公爵立即朝两边行礼告辞,走了出来。亚历山德拉和阿杰莱达微微一笑,窃窃私议着什么。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严厉地看了她们一眼。 “我们只是觉得好笑,妈妈,”阿杰莱达笑起来说“公爵行礼的样子这么潇洒,有时候却完全笨拙得很,而现在一下子就像…就像叶甫盖尼·帕夫雷奇了。” “彬彬有礼和尊严体面是自己的心灵而不是舞蹈老师教出来的,”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讪讪地说完话,就上自己楼去了,对阿格拉娅连看都不看一眼。 公爵回到自己住处已经9点左右了,在露台上遇见了维拉·鲁基扬诺夫娜和女仆,她们正在一起收拾、打扫昨晚留下的杂无章的露台。 “谢天谢地,我们总算在您来之前收拾好了!”维拉⾼兴地说。 “您好,我有点头晕;我没有睡好;我想觉睡。” “像昨天一样,就睡这儿露台上?好。我去对大家说,让他们别吵醒您。爸爸不知去哪里了。” 女仆走出去了,维拉本来也要跟在她后面走的,但又回过来,忧心忡忡地走到公爵跟前。 “公爵,您就可怜可怜这个…不幸的人吧,今天别赶他走。” “我绝不会赶他,随他自己怎么样。” “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您对他别太严厉。” “哦,不会的,何必呢?” “还有…您别笑他;这是最主要的。” “哦,绝对不会的!” “我真蠢,对您这样的人说这种话,”维拉的脸红了“虽然您倦了,”她半转过⾝子准备走开,笑起来说“可是此刻您的眼睛多么可爱…多么幸福。” “难道还幸福?”公爵生气地间,并⾼兴地大笑起来。” 但是像男孩一样天真纯朴、不拘礼节的维拉,突然不知怎么的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也更红了,仍然笑着,急匆匆走出了房间。 “多么…可爱…”公爵想。但立即就忘了她。他走到露台一角,那儿有一张沙发躺椅,躺椅前有一张茶几,他坐下来,双手捂着脸坐了约10分钟;突然急忙和不安地把手伸进侧袋,摸出了三封信。 但是门又开了,科利亚走了进来。公爵的手很⾼兴又得把信放回到口袋里和可以捱过一段时光。 “嗨,真是一桩事件!”科利亚说着,就在沙发躺椅上坐下,像所有他这样的少年一样,直截了当地就切⼊话题“现在您怎么看待伊波利特,不会尊重他了吧?” “为什么呢…不过,科利亚,我很疲倦了…而且再来开始谈这一切,太使人忧郁了…但是、他怎么样?” “在睡,还能睡两小时。我明⽩;您没在家里觉睡;在公园里徘徊…当然,心情动…这还用说。” “您怎么知道我在公园里徘徊,不在家里觉睡?” “维拉刚才说的。她劝我别进来。我忍不住,耽一会儿。这两个小时我在边值班;现在我让科斯佳·列别杰夫替班。布尔多夫斯基已经走了。所以,公爵,您就睡吧,祝您晚…⽇,祝您⽇安!只不过,您要知道,我非常惊诧!” “当然…所有这一切…” “不,公爵,不;我感到谅诧的是《自⽩》。主要是他讲到幽灵和未来生命的那个地方,这里面含着一个伟——大——的思想!” 公爵亲切地望着科利亚,他来的目的当然是想尽快谈谈这个伟大的思想。 “但是,主要的,主要的不是一种思想,而是整个情境!如果伏尔泰、卢梭、普鲁东写了这份东西,我会去读,会发觉新思想,但不会惊诧到这种程度,但是,一个确实知道自己只能活10分钟的人说这一番话,这可是令人骄傲的!这可是个人人格立独的最⾼表现,这可是意味着直面勇对人生…不,这是伟大的精神力量!在这之后断定他故意不放上火帽,这就太卑下、太不自然!可是您要知道,昨天他们是欺骗了大家,耍了个花招:我本没有跟他一起把东西装进旅行包,也从未见过手;是他自己收拾东西的,因此他一下子把我弄糊涂了。维拉说,您留他在这儿住;我起誓,不会有危险,何况我们大家都寸步不离守着他。” “昨天夜里你们中谁在那里?” “我,科斯佳·列别杰夫,布尔多夫斯墓;凯勒尔稍稍耽了一会,后来就到列别杰夫那儿觉睡去了,因为我们那里没有钠好睡。费尔迪先科也睡在列别杰夫那里,7点钟就走了。将军总是在列别杰夫那儿的,现在也走了…列别杰夫可能马上就会到您这儿来;不知道有什么事,他在找您,问过两次了。如果您现在躺下回的话,要不要放他进来?我也要去睡了。啊,对了,我想对您说件事;刚才将军让我吃了一惊:6点多时布尔多夫斯基叫醒我去值班,甚至几乎是6点钟的时候;我出去了一会,突然遇见了将军,而且还醉得到了不认识我的地步:像木柱子似的站在我面前;刚清醒过来就冲着我问:‘病人怎么样了?我来是打听病人槽况的…,我向他报告了,嗨,如此这般等等。‘这一切很好,’他说,‘但我是,我起早,主要是为了警告你;我有理由认为,当着费尔迪先科的面不能什么话都说,应该有所克制。’您明⽩吗,公爵?” “难道有这样的事?不过…对我们来说反正无所谓。” “是的,没有疑问,这无所谓,我们不是共济会会员!因此我甚至感到奇怪,将军竞为此而特意夜里来叫醒我。” “您说,费尔迪先科走了,是吗?” “7点钟走的;顺便到我这儿来了一下,我在值班!他说,他去维尔金那里睡个⾜。维尔金是个十⾜的酒鬼。好了,我走了:瞧,鲁基扬·季莫菲伊奇来了…公爵想觉睡,鲁基扬·季莫菲伊奇;往回走!” “仅仅耽1分钟,我深深敬重的公爵,有件在我看来有点重要的事,”进来的列别杰夫拖长了声音,用一种洞察一切的口吻轻声说着,并且庄重地鞠了个躬。他刚回来,甚至还未及回自己房间,因此还拿着帽子在乎中,他的脸流露出忧虑,还带着特别的不同寻常的自尊神情。公爵请他坐下。 “您两次问起过我?大概,您始终为昨晚的事感到不安…” “公爵,您是说为昨天这男孩的事?哦,不;昨天我的思想很紊…但是今天我已经不打算同您的意见争执了,无论在什么方面。” “争…您怎么说的?” “我说:争执,是个法语词,像许多其他词一样,已经进⼊我们俄语了,但我并不特别主张用这个词。” “列别杰夫,您今天怎么这样一本正经,循规蹈矩,说起话来咬文嚼字的,”公爵微微一笑说。 “尼古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列别杰夫几乎用一种使人怜悯的声音对科利亚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公爵,涉及到本人…” “哦,对,当然,当然,这不关我的事。再见,公爵!”科利亚马上就走开了。 “我喜这孩子的明⽩知趣,”望着他背影列别杰夫说“这小家伙灵巧,虽然人的。深深敬爱的公爵,我遭受了一件异常不幸的事,是昨天晚上还是今天清晨…我还捉摸不定确切的时间。” “是什么事情?” “侧袋里丢了四百卢布,深深敬爱的公爵;大家正给您庆贺生⽇,”列别杰夫苦笑着补了一句。 “您丢失了四百卢布?这真遗憾。” “特别是对一个靠自己的劳动正直生活的穷人来说是这样。” “当然,当然,怎么会这样的?” “是喝酒造成的后果。我来找您是把您看做神明,深深敬爱的公爵,四百银卢布这笔款子我是在昨天下午5点钟时从一个债主那里得到的,接着就坐火车回到这里。⽪夹放在口袋里。我换下制服穿上常礼眼,把钱放进常礼服,我想到了要把钱放在⾝边,打算晚上应人家的请求把钱出去…就等代理人来。” “顺便问一句,鲁基扬·季真菲伊奇,您在报上登过广告说,您收金银物品作抵押付款,这是真的吗?” “是通过代理人;不用我自己的名字,也不用我的地址。我本钱微不⾜道,又因为添了人了,您自己也会同意,收一点正当的利息…” “是的,是的;我不过是了解一下;对不起,我打断了您。” “代理人没有来一而那时又送来了那个不幸的人;午餐后我已经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来了这些客人,喝了…茶,…我很快活,却不料大祸临头。当时已很晚了,凯勒尔进来宣布您的大庆⽇子,并吩咐拿出香槟来,亲爱的深深敬重的公爵,我有一颗心(您大概已经发觉了,因为我是配得到这一点的),我有一颗心,我不说⾚胆忠心,但可以说是知恩图报的,我还以此引以为豪。为了使准备中的聚会更加庄重,我个人也等着祝贺您,我忽然想到去,换下家常便服,穿上回家后脫下的制服,我这么做了,公爵,您大概也注意到了我一晚上都穿着制眼。我换了⾐服,却忘了放在家常便服中的⽪夹。哦…上帝想要惩罚人的时候,首先剥夺你的理智,真是这样。直到今天,己经7点半了,我醒来时,像个疯子似的从上跳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抓那件常礼眼,一只是一只空口袋。⽪夹子已音无踪迹。” “呵,这真不愉快。” “确实不愉快,您刚才找到的合适字眼真是得体,”列别杰夫不无狡黠地添了一句说。 “不过,怎么会…”公爵若有所思,颇感不安地说“这可是很严重的情况。” “确实严重,您又找了另一个字眼,公爵,为了表示…” “啊,够了,鲁基扬“·季莫菲伊奇,这用得着找字眼吗?重要的不是字眼…您认为,您喝醉时⽪夹子会不会从您口袋里掉出来了?” “可能的。正如您坦率地所说的那样,喝醉时什么都有可能,我深深敬爱的公爵!但是,我请您判断一下:如果换⾐服时我把⽪夹子抖落出来了,那么掉下来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里地板上。现在这东西在什么地方呢?” “您不会把它塞到桌子菗屉里什么地方了?” “全部找遍了,到处都找过了,何况我没有往哪儿蔵过,也没有开过任何菗屉,这点我记得很清楚。” “看过柜子里吗?” “第一件事就看那里,今天甚至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再说我怎么会塞到柜子里去呢,我衷心尊敬的公爵?” “我承认,列别杰夫,这很使我不安。这么说,有人在地板上捡了它?” “或者从口袋里偷的,二者必居其一。” “这使我非常不安;因为到底是谁…这就是问题所在。” “毫无疑问,主要的问题就在这里,您用词之确切、表达思想之恰当,分析情况之精确真令人惊讶,公爵阁下。” “啊,鲁基扬·季莫菲伊奇,别嘲弄人了,这里…” “嘲弄!”列别杰夫双手一拍,大声嚷了起来。 “算了,算了,算了,好吧,我可不是生气,这里完全是另一回事…我担心的是人们。您怀疑是谁?” “这是个最难知…最复杂的问题!我不怀疑女仆:她呆在自己厨房里。也不是亲生的孩子们…” “这还用说。” “看来,是客人中的什么人。” “但这可能吗?” “这是完全不可能,最大的不可能,可是又必定是这么回事。不过、我同意做这样的设想,甚至确信,如果是偷窃,那么不会是在晚上发生的,因为当时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而会是在夜里或者甚至是在快要到清晨的时候,是在这里过夜的哪个人⼲的。” “啊,我的天哪!” “自然,布尔多夫斯基和居古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我是排除在外的,因为他们没有进我的房间。” “这还用说,甚至即使他们走进去过也不会!谁在您那里过夜的?” “连我在內,我们有四个人,住在两个相邻的房间:我,将军,凯勒尔和费尔迪先科先生。看来,是我们四人中的一个!” “也就是三个中的某一个,但是谁呢?” “我把自己算在內是为了公正,也为了合乎规矩,但是,公爵,您也会同意,我不可能自己偷自己,虽然世上也常有这样的事…” “啊,列别杰夫,这多无聊!”公爵不耐烦地⾼声说“说正经的,您⼲吗拖拖拉拉的!…” “这就是说,剩下三个人,首先是凯勒尔先生。这个人反复无常,总是醉醺醺的,在某些方面是自由主义者,也就是说到钱袋的事,其他方面带有的倾向,与其说是自由主义,不如说是古代骑士式的。他在这里起先是在病人的房间里,已经半夜里了才换到我们这里来,借口说睡在光地板上太硬了。” “您怀疑是他?” “我怀疑过。当我在早晨7点多时像疯子似的一跳而起用手贴住前额的时候,马上叫醒了睡着安稳觉的将军。考虑到费尔迪先科奇怪地消失踪影,这一点已经引起了我们的怀疑,我们俩立即决定搜索凯勒尔,他睡得像…像…几乎就像死猪一股。我们完完全全搜了个遍:口袋里一个子几也没有,甚至没有一个口袋是没有窟窿的。方格蓝布手帕脏得不成样子。还有一封情书,是哪个女仆写的,信中向他要钱并进行威胁,再就是您知道的那篇小品文的碎片。将军认为他是无辜的。为了彻底弄清楚我们叫醒了他本人,好容易才推醒了他;他勉強弄明⽩是怎么回事,张大了嘴巴,一副醉态,脸上的表情是怪诞、无辜的,甚至是愚蠢的,--不是他!” “哦,我真⾼兴!”公爵⾼兴地叹了口气“我曾多么为他担心!” “担心?看来,您已经有理由怀疑了?”列别杰夫眯着眼说。 “哦,不,我是这么说说的,”公爵语塞了。“我说担心,真是愚蠢得可以。列别杰夫,帮帮忙,别把这话传给任何人…” “公爵,公爵!您的话在我的心里…在我心里深处,那里就是坟墓!…”列别杰夫把礼服贴在心坎处,昂地说。 “好,”好!…这么说,是贫尔迪先科?也就是,我想说,您怀疑费尔迪先科? “还有谁呢?”列别杰夫凝神望着公爵,悄悄地说。 “哦,是的,当然喏…还会有谁…就是说,我又说错了,有什么证据呢?” “证据是有的。首先,他是在早晨7点,甚至是6点多时消失的。” “我知道,科利亚对我说过,费尔迪先科到他那里去了一下,说要到…我忘了,到谁那里,到一个好朋友家去睡个⾜。” “是到维尔金那里。这么说,尼古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已经对您说了?” “他一点也没提及失窃的事。” “他是不知道,因为暂时我还对此事保密。这么说,他去维尔金家了;似乎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一个醉汉到另一个跟他自己一样的醉汉那里去,尽管天还刚刚亮,又没有任何理由。但是这里却露出了踪迹:他走了,却留下了地址…现在,公爵,请注意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留下地址?…为什么他绕个弯,特意去尼古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那儿并告诉他‘去维尔金家里睡个⾜’。谁对他要走,甚至他正是要去维尔金那里感趣兴?为什么要告诉人家?不,这里有精妙之处,小偷的精妙之处,这就是说:‘瞧,我故意不隐瞒我的行踪,我怎么会是小偷呢?难道小偷会告诉他到哪儿去的吗?,这是一种想排除怀疑的过分的细心,也就是说,想擦去沙地上的⾜迹…您明⽩我的意思吗,我深深敬爱的公爵?” “明⽩,非常清楚地明⽩,但是这可是不够的。” “第二条理由:他的行踪是假的,他给的地址是不准确的。过了1小阶,也就是8点钟的时候,我已经去敲维尔金的门了,他住在五条街,我甚至还认识他。赞尔迪先科的影子也没有。虽然从女仆那里(她完全是个聋子)追问出来,一个小时前确有某个人敲过门,甚至用的劲相当大,连门铃也扯断了。但是女仆没有开门,她不想叫醒维尔金先生,也可能是她自己不愿意起来。这种事也常有。” “这就是您的全部证据吗?这不够。” “公爵,那么该怀疑谁呢,您倒判断判断?”列别杰夫非常动人地结束说,在他的苦笑中闪现出某种经验的神情。 “您再好好看看房间和菗屉!”公爵沉思片刻后忧虑地说。 “细细看过了!”列别杰夫更加动人地叹了口气说。 “嗯!…何必,您何必要换掉这件常礼服呢?”公爵烦恼地敲了一下桌子,感叹道。 “这是一出古老喜剧中提的问题。但是,心地无比善良的公爵,您把我的不幸已经太往心里去了!我不配这样对待。也就是说,我一个人不敢当;但是您也在为罪犯…为微不⾜道的费尔迪先科先生感到痛苦,是吗?” “是的,是的,您确实使我很不安,”公爵心不在焉和不満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么,既然您这么深信这是费尔迪先科于的、您打算做什么呢?…” “公爵,我深深敬爱的公爵,别人还会是谁呢?”列别杰夫用越来越受感动的腔调巴结着说。“要知道没有别的人可以设想为那个人,因而,除了费尔迪先科先生,完全不可能怀疑别的人,要知道,这么说吧,这又是一条不利于费尔迪先科的证据,已经是第三条了:因为还是这个问题:别的人还会是谁?总不见得我该怀疑布尔多夫斯基先生吧,嘻-嘻!” “照您,多么荒谬!” “最后,总不是将军吧。嘻-嘻?” “简直胡说八道!”公爵几乎生气地说,他不耐烦地在座位上转来转去。 “还用说不是胡说八道吗,嘻-嘻!这个人,也就是将军,真把我逗笑了,刚才我跟他趁热打铁追踪到维尔金家…应该向您指出,当我失窃后首先叫醒他时,将军比我还要感到震惊,甚至脸⾊都变了,红一阵,⽩一阵,最后突然显得部样正义凛然,表示着強烈的义愤,我甚至都没有料到会到那种程度。真是个正人君子!他经常吹牛,这是他的癖好,但是是个有⾼尚情的人,同时他又是个缺少心眼的人,他的纯真无琊可以令人充分信任他。我已经对您说了,我深深敬爱的公爵,我对他不仅有好感,而且喜他。突然他停在街央中,开解常礼服,敞开,说‘搜搜我,您搜过凯勒尔,为什么不搜我呢?公正要求这样做,他手脚都抖动着,甚至脸变得雪⽩,一副威严可恨的样子。我笑了起来,说,‘听着,将军,如果别人对我这样说你,我立即用自己的双手把我的头颅取下来,将它放在一只大盘子里并亲自端给所有怀疑你的人,对他们说:瞧,看见这颗脑袋了吧,我就用自己的这颗脑袋为他担保,不仅,是脑袋,甚至还可以赴汤蹈火。瞧我准备怎么为你担保。”他当即扑过来拥抱我,仍然在大街央中,眼泪夺眶而出,浑⾝颤粟着,紧紧地招我搂在前(弄得我甚至差点咳嗽起来。)他说:‘你是我患难中留下的唯一的朋友!,真是个易动感情的人!于是,当然罗,一路上他立即讲了个类似境遇的坏事,说年轻时有一次他被怀疑偷了500卢布,但是,第二天他扑进熊熊燃烧的房子,从火中拖出了怀疑他的伯爵和当时还是少女的尼娜·亚历山德罗夫娜。伯爵拥抱了他,这样就有了他和尼娜·亚历山德罗夫娜的婚姻,而次⽇在火灾的废墟中找到了装着失款的盒子;这是一只英国构造、带暗锁的铁盒,不知怎么的掉到地板底下去,因此谁也没有发觉它,直到这场火灾后才找到。这纯粹是胡说。但是他说到尼娜·亚历山德罗夫娜时,甚至叹泣起来。尼娜·亚历山德罗夫娜是个气度⾼贵的妇人,尽管她生我的气。” “你们不认识?” “几乎不认识,但我真心诚意想和她认识,哪怕只是为了在她面前辩解。尼娜·亚历山德罗夫对我有所不満,认为似乎是我现在腐蚀了他丈夫,使他酗酒。但我不仅没有腐蚀他,反而还劝阻他;也许,我现在正使他摆脫有害的家伙。再说他是我的朋友,我向您承认,我现在不会撇下他,也就是说,他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因为唯有重感情才能把握他。现在他甚至完全不去拜访自己的大尉子了,虽然暗中非常想去见她,有时甚至为她唉声叹气,特别是每天早晨起穿靴子那一会,不知道为什么正是这个时候。他没有钱,槽就槽在这里,而没有钱无论如何也休想去她那里。他没有向您要过钱吗?我深深敬爱的公爵?” “没有,没有要过。” “他不好意思。他本来想过的,甚至向我承认,他想来⿇烦您,但是不好意思,因为不久前您才借钱给他,加上他认为您不会给的。他把我当朋友才吐露这话的。” “那您没有给他钱吗?” “公爵!我深深敬爱的公爵!不光是钱,为了这个人,这么说吧,甚至生命…不,不过我不想夸大,不是生命,但是可以这样说,为了这个人我真的愿意经受一次热病,害一个脓肿或者甚至咳嗽,只要有非常的必要;因为我认为他是个伟大的但又是个沉沦的人!就是这样!不光是钱!” “这么说,您给他钱了?” “没有,钱我没有给,他自己知道,我是不会给的,但要知道唯一的目的是使他节制和改正。现在着要跟我一起去彼得堡;我去彼得堡可是为了要趁热打铁追踪费尔迪先科先生,因为我肯定他已经在那里了,我的将军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我怀疑,到了彼得堡他会从我⾝边偷偷溜走,好去找大尉子。我承认,我甚至会故意放他走,我们已经讲好,一到被得堡就立即兵分两路,以便更容易抓住费尔迪先科先生。我就这样要先把他放了。然后突然像雪落到头上一样,去大尉子那里回见他,——其实,是要使他感到愧羞,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作为一个一般所说的人,他应该得这一点。” “只不过别闹得。満城风雨,列别杰夫,为了上帝,别闹得満城风雨,”公爵感到強烈不安,悄声说。 “哦,不会的,其实只是为了使他感到愧羞、同时也闪看看他是一副什么模样,因为据模样可以做出许多结论,我尊敬的公爵,特别是这样的人!啊,公爵!尽管我自己遭到这么大的不幸,但是甚至现在我还是不能不想到他,不能不想到怎样纠正他的道德,我深深敬爱的公爵,我对您有个不同寻常的请求,我坦⽩地说、甚至正是为了这点才来的(您已经跟他们家悉了)甚至还在他们那里住过;要是您,心地无比善良的公民,您决定在这件事上协助我,其实只是为了将军一人和他的幸福…” 列别杰夫甚至叉起双手,犹如祈祷那样。 “什么事情于怎么协助?请相信,我相当愿意完全理解您,列别杰夫。” “我到您这儿来唯一怀着的就是这种信心。通过尼娜·亚历山德罗夫娜可以起作用;这么说吧;可以在他自己家里內部观察、注意他这位阁下。不幸的是,我跟他家不悉…况且这里还有尼古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他崇拜您,可以说,是出于少年的一片真心,他大概也会帮忙的…” “不,上帝保佑,别把尼娜·亚历山记罗夫娜扯进这件事上…还有科利亚…不过可能我还没有理解您的用意,列别杰夫。” “这里本没什么要理解的!”列别杰夫甚至在椅子上跳将起来“只要感情的温柔,这就是我们病人的全部物药。公爵,您允许我把他看做是病人吧?” “这甚至显示出您的委婉和智慧。” “我举一个例子给您解释,为了明⽩起见我就用一个实例。您瞧,这是个什么人:他现在一心恋着这个大尉子,而没有钱是不能上她那儿的,今天我就打算在她那儿抓获他,这是为他幸福着想;但是,假定说,不光是大尉子的事,而是甚至犯了真正的罪行,啼,某桩最可聇的行为(虽然他本不会这样做),那么到那时,我说,也只要用⾼尚的温情,这么说吧,你就能了解他的一切,因为他是个重感情的人!请相信,他熬不过五天,自己就会讲出来,会痛哭流涕,承认一切;如果做得巧妙和⾼尚,通过家庭和您对他进行一切监视,这么说吧,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尤其能如此:哦,心地无比善良的公爵!”列别杰夫甚至颇为感奋地跳起来说“我可不断定他一定…可以说,我愿意哪怕是现在为他流淌我的全部鲜⾎,虽然您也会同意,没有节制地酗酒,大尉子这一切加在一起是会导致一切后果的。” “这样的目的,我当然总是愿意帮助的,”公爵站起来说“只不过我向您承认,列别杰夫,我现在心里不安得不得了;您说,您不是一直…总之,您自己说的、您怀疑费尔迪先科先生。” “还会有谁呢?还会有谁,我最诚挚的公爵?”列别杰夫动人地微笑着,又动人地叉着双手。 公爵皱起眉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您看见了,鲁基杨·季莫菲伊奇,这事弄错了是很可怕的。这个费尔迪先科…我倒是不想说他的坏话…但是这个费尔迪先科…也就是说,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他!…我想说,也许,他真的比其他人…更可能做这种事。” 列别杰夫瞪大眼睛看着,竖起耳朵听着。 “您要知道,”公爵感到惑,越来越皱紧双眉,在房间里前前后后踱来踱去,竭力不朝列别杰夫看一眼“有人告诉我…对我说到费尔迪先科先生,除了别的以外,他仿佛是这样的人,即当着面应该克制,多余的话…什么也别说,您明⽩吗?我的意思是,也许,他真的比其他人更可能…不要弄错,这是主要的,明⽩吗?” “谁对你讲的费尔迪先科先生的?”列别杰夫急忙追问。 “是人家轻轻告诉我的,不过我自己不相信这一点,我不得不告诉您这一点,对此我真感遗憾,我请您相信,我自己确实不相信这一点…这有点荒谬…咳,我做得多愚蠢呀!” “要知道,公爵,”列别杰夫甚至浑⾝打起颤来“这很重要,现在这太重要了,也就是说,这不是讲费尔迪先科先生,而是讲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到您这里的(说这话的时候,列别杰夫跟在公爵后面前后跑来跑去,竭力想与之同步。)是这么回事,公爵,我现在告诉您:刚才,我和将军去维尔金家的时候,在他对我讲了火灾的事以后,他突然开始向我提到有关费尔迪先科先生的同样的话,当然,是満腔愤慨的,但是他说得既无条理又不顺当,我不由得向他提了一些问题,结果我完全可以确信,这一情况纯粹是他阁下灵感所发。其实,可以说,是出于一片好心。他之所以撒谎,唯一的原因就是不能克制感情:现在您看到了,如果他撒了谎,我对此深信不疑,那么您是怎么会听到这活的呢?要明⽩,公爵,这在他⾝上不过是一时灵感所至,那么究竟是谁告诉您的呢?这很重要…可以说…” “刚才科利亚告诉我这一点的,而他则是不久前⽗亲对他说的,他在6点钟或6点多的时候,不知⼲什么从房间里出来,在前室遇到了他⽗亲。”公爵讲述了一切细节。 “好,瞧,这就叫蛛丝马迹,”列别杰夫着双手,不出声地笑着,说“我就是这么想的!这就是说,他阁下故意在5点多的时候中断自己的安稳觉,去叫醒心爱的儿子,为了告诉他与赞尔迪先科先生相处非常危险!由此可见,费尔迪先科先生哪是什么危险人物!他阁下那种⽗亲不安又是怎么回事!嘿-嘿!…” “听着,列别杰夫,”公爵完全窘住了“听着,要悄悄地行动!别弄得満城风雨!我求您了,列别杰夫,我恳求您…在这种情况下我发誓,我将协同您,但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别让任何人知道!” “请相信,最好心、最真诚、最⾼尚的公爵,”列别杰夫完全奋地大声嚷道,请相信,这一切将埋在我这旧君子之心中,悄悄地行动,一起⼲!悄俏地行动,一起⼲!我甚至愿把我的全部鲜⾎…公爵阁下,我是个灵魂和精神都很卑微的人,但是您可以去问任何一个无赖,而不光是卑徽的人:他更愿意图谁打道,跟他这样的无赖,还是跟像您这样最⾼尚的正人君子?他会回答,愿意跟最最⾼尚的正人君子打道,这就是道德的胜利!再见,我深深敬爱的公爵!悄悄地行动…悄悄地行动而且…一起⼲” Www.NiL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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