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流花河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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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饮马流花河  作者:萧逸 书号:40568 更新时间:2017/9/16 
第十五章
  舂若⽔真个心了,走又不是,留也不好。最不能甘心的是这一趟的⽩来,恍馏惚,她极似又有一种冲动,恨不能立刻飞越窗外,找到那个朱⾼煦,要他还个公道来。

  这件事想来易,行来难,大凡“一鼓作气”全凭意气所行之事,都噤不住细想深思,一经细想便为之气馁,无能实现。

  要做就别想,想就别做!心里赌着气,她⼲脆什么都不想了。

  “喝口热茶吧!”不经意,季贵人已姗姗走到她的⾝边,那么近得睇着她,美丽的眼睛里,仍像初见时那样充満了离奇、虚幻,对于这个传说中的“舂小太岁”她有太多的好奇,却非短暂的相晤,便能尽释。

  舂若⽔点点头说了声谢,便自接过茶碗。

  季贵人说:“这会儿安静多了,回头我出去瞧瞧,看看还有人没有?”

  舂若⽔又点了一下头,默默地喝了口茶,她看向季贵人:“你只告诉我怎么个走法就得了!”

  “喔,好!”当下季贵人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通,惟恐诉之不尽,还找出纸笔,为她画了个详细地图。

  舂若⽔的‮趣兴‬来了,她远较“季穗儿”多了一份细心。

  “等等!”她说:“这么大的地方,你得说清楚了才行,要不然我可怎么弄得清楚?”

  手指移动着,指向一处:“这里?”

  “是正厅!”

  “这里呢?”

  “这是王爷的寝宮!”

  “噢。”舂若⽔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其它的她也就无意再听下去了。

  季贵人又说了半天,把一张本府的详细地图讲说得十分清楚。

  “现在就走?”她说:“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舂若⽔摇‮头摇‬:“不,再等一会儿!”

  季贵人看了一下左右:“那就在这里睡一会儿,你一定很累了!”说着她就过去整理帐。

  舂若⽔笑笑说:“你自己睡吧,我自个坐一会儿就好了!”

  季贵人看着她,愣了一会儿,怪过意不去地说:“那怎么行?这样吧,这很大,咱们两个睡吧!”

  舂若⽔摇‮头摇‬,尽自走向纱幔外面,那里有一张铺有锦褥的靠背长椅,她就坐下来。季贵人见状略放宽心,由里面又抱出来枕被,嘱咐了一番,才自转进里面。

  “你先歇一会儿,到天快亮的时候我叫你起来。”

  说过这话,她就把灯熄了,顿时一片黑暗,却只有透过纱幔照进来的淡淡月辉,依稀为这屋里增加了一些神秘感觉。

  舂若⽔自不会疏忽到真的睡着,只是盘膝在座,运功调息而已。起先她还听见一幔之隔,里面的季贵人翻⾝掩被的悉卒声,过了一会便听见她均匀的鼻息,判断出对方是睡着了。

  万簌俱静,这一霎仿佛连风也停止了流动,倒是舂若⽔的那颗心却还较先前更不平静,她原已死了对质朱⾼煦的一颗心,却由于穗儿无意道出了朱⾼煦的住处寝宮所在,竟然又告复活,一经⼊脑,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又坐下来。脑子里依然还是这件事“走,现在就找他去,当面问问他,到底是何居心?”心里这么盘算着,无暇多思,随即把⾝上拾掇利落了,那一口青钢长剑自不会忘记系在背上,一切都安置好了,才想到与眼前的这个“穗儿”姑娘,作番代。

  桌上有现成纸笔,信手涂来:“大恩待报,请自珍重。”

  蓦地,外面传过来清晰的梆子点儿,三更三点,敢情是夜深了。

  舂若⽔这一霎无疑周⾝是胆,当下不再犹豫,闪⾝来自外面,却见套间里一只彩贝灯盏兀自荧荧燃着,所见甚是清晰。方才季贵人与她解说得甚是清楚,倒不愁认错了路。除了右肩上暗器所伤隐隐作疼,其它各处,倒也无碍行动。当下悄悄地撩开珠帘,开了门扉,来到了外面,却见一个女婢,蜷着‮腿双‬,倚⾝在一张铺有厚厚坐垫的椅子上睡着了。

  这个女婢正是服侍季贵人的“伶官”因为刚才府里闹了贼,上面关照,要各房里保持警觉,这伶官儿不敢怠懈,连上不敢上,⼲脆坐待差遣,想不到仍然还是睡着了。

  舂若⽔脚下轻巧,更不会惊动了她,悄悄地由她⾝边经过,宛若轻风飘动,已来到了门前.瞧瞧这扇门关得可真严谨,除了原有的门栓之外,另外还加着一把大铜锁,两个花盆架子,想是防备贼人的破门而⼊。

  这一切瞧在舂若⽔眼里,不觉好笑,她⼲脆不必费事,由侧面那一排长窗出去得了。肩上尽管有伤,却无碍她的行动,略施⾝法,极其轻巧地已来到了窗外。

  季贵人这:“西跨院”原是清静所在,平素因⾼煦常来过夜,一⼲闲杂人等,自不会无故擅⼊。院子里,花叶扶疏,秀石耸峙,透过一天星月,更似景致如画。舂若⽔有成竹,倒也并不慌张,当下施展轻决,一连翻越过几处假山,越过荷花池,来到侧面月亮洞门。

  隔着洞门,是一道迂回长廊,梨花夹道,郁芬満径,一行青石“灯斗”蜿蜒而伸,灯光璀璨,宛若明珠一串,如此夜⾊,凭添了几许娇姿,却也显示出深宅大院的一派森。

  这便是汉王朱⾼煦的寝阁所在。

  剑左手,反拧肩后。舂若⽔舍长廊而道迂回,直趋正面石楼。

  朱⾼煦所居住的这处阁楼,较之府內其它各处,并不十分特殊,楼也不多,只是庭院宽大,奇花异草,间以苍松翠柏,布置得甚为幽雅。

  舂若⽔由于事先有了防备,行动自见谨慎,一经她留意观察,果然看出了许多破绽,原来院子里埋伏重重,每座青石灯斗后侧,俱有专人防守。饶是她行动谨慎,亦不得擅越雷池一步。观察越透,越是畏惧不前,如此耽搁甚久,几经犹豫,正不知如何是好。

  猛可里,面前黑影晃动,花丛里闪出了一双碧森森的眼睛。舂若⽔方自看出是一只长⾝瘦躯的青⽪蔵⽝,后者已霍地腾⾝跃起,箭矢也似地直向她⾝前袭来。

  原来⾼煦⾝边养有甚多獒⽝,久经训练,袭人无声,一经出袭,择人咽喉,被咬者十九无救。

  舂若⽔幸而由季贵人处早已得了警告,眼前更不曾掉以轻心,虽说如此,也不噤怦然心惊。一发之下,陡地抡出长剑,着这畜生头上就砍。却不意这只狗久经训练,非比寻常,见状就空一个打闪,已自闪了开来“噗”一声,折落地面。

  舂若⽔一个快闪,已跃⾝而前,那只蔵⽝咆哮一个反剪,露出锯齿般的森森⽩牙,待将反扑而上,恰于这时,一线流光闪自眼前,一口柳叶薄刃飞刀,夹着一丝尖锐破空声,陡地划空而至。蔵⽝扑势虽猛,却不及飞刀的神乎其来。飞刀既薄复利,劲头既強,手法又准,一发而中,正中咽喉要害,这只狗⾝势未起,已落得命丧⻩泉,瘦躯一连打了几个转儿,便自横尸就地。

  这番声势,却也不小。

  舂若⽔剑势未出,眼看恶⽝遭报,才知道暗中有人拯救,心方惊异,灯光一闪,一道孔明灯光,自右侧方直过来。

  紧接着传过来这人的一声喝叱:“什么人?”话出人来“噗喀喀”!⾐衫飘风声里,来人已跃⾝当前。

  人到,刀到。疾劲刀风里,冷森森的鬼头刀锋,已自向舂若⽔肩胛间猛力斜劈下来。

  舂若⽔一再小心,仍然事出意外,还是惊动了院內侍卫。心里一急,顾不得剑出留情,⾝子一个快闪,躲过了对方刀锋,就势一个急切,已把⾝子猛欹过来。掌中剑随着进⾝之势,一剑劈出。这一剑,既快又狠,险中进招,益见其猛锐狠厉。来人饶是功力不弱,仓卒间,竟是无能防范,面着对方剑锋,真有闪电加⾝之势,再想菗⾝,万万不及,脸上一凉,已经劈中面颊,连鼻子带脸,劈下了老大的一片。惨叫一声,登时倒地昏死过去。

  舂若⽔一剑得手,即知今夜已无能为力,顾不得恋战,脚下点动,一连几个起落,直向着墙外纵过去。⾝边人声喧哗,三五道孔明灯光,匹练般直过来。

  満怀着一腔怅恨,舂若⽔施出了全⾝劲道,倏起倏落,已翻出了当前院落。偏偏⾝后人,就是放她不过。随着一声沉的冷笑,一条人影自她⾝后猛袭过来,紧跟着这个人的快速进⾝,如影附形般,已自贴⾝而近,一双精光四的短刃,同时间向着她背后招呼过来。

  这人⾝手与先前那人比较起来,显然不可同⽇而语,进⾝、出手,实在显示出他的功力非比寻常。

  舂若⽔转⾝撩剑“噌”!架开了来人左手短刃,兵刃接触之际,才自体会出来人臂力沉重,心里一惊,更不敢稍缓须臾,右手拼着肩上疼痛,沉起间如跃波之鸢,已刁住了来人右手腕子。

  若照平⽇,舂若⽔大可以內力拿锁对方⽳道,或是硬生生与他较上一阵子力,夺取他手上短刃,无如这一霎,內力方吐,只觉得肩上一阵酸楚,竟是力不从心,休说拿锁对方⽳路,即使夺取对方手上兵刃,亦是万难,简直自取其辱。一惊之下,由不住吓了一跳,慌不迭松手撤⾝。动手过招上来说,可就犯了武者之大忌。

  来人乃是汉王⾼煦⾝前最得力的近⾝侍卫索云,一⾝功夫甚是了得,近⽇来几次护驾不力,自觉脸上无光,不得不格外努力尽职。舂若⽔无视于肩伤,原待夺下他手上兵刃,一经着力,才知力不从心,慌不迭忙向侧面跃开,索云却已放她不过,右手短刃顺势而进“噗”地刺中她右肋下侧方。还算舂若⽔侧⾝的早,以眼前悄势论,设若慢上半步,后果便不堪设想。

  这一霎不啻惊险万状。舂若⽔肋下中刀,⾝子已欠灵活,一连闪了两闪,几乎坐了下来,她却恃強好胜,圆睁着一双眼睛,哼也不哼一声。

  王府侍卫,已大举出动。舂若⽔与索云动手的当儿,另一现场却也没有闲着,在接二连三的喧哗声里,好几个王府侍卫已似吃了大亏。

  暗中来人,神龙不见首尾,显然是有惊人⾝手,却由于一时疏忽,而致舂昔⽔险些丧命,目睹之下,大为惊怒。他原是存心仁厚,对手时每多留情,这一霎也就无能顾及,怒叱一声,陡地由暗中奋⾝直出。

  舂若⽔负伤之下,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两口雁翎刀,分左右,同时直向她两侧招呼过来,索云的一对精钢匕首,更是饶她不过,冷笑中,取道中锋,猛扎过来。

  八方风雨,聚当场。舂若⽔一口宝剑,猛力住了左方来刀,却已是气竭力尽,⾝子晃了晃,眼看便将倒下。面着三方来势,她已无能为力。暗中来人这一霎的现⾝,正是她惟一活命之机。

  这人果不曾让她失望。宛若神龙下降,又似大鹰飞扬,大风回里,这个人的一双铁掌,又直叩向左右二敌后面脊梁,掌力猝吐下,隔着半尺外,已使后者一人无能承当。那是武林至今极罕见的“碎⽟”气功,一经施展,其力至猛,有关山裂石之威。眼前二人猝当绝功,如何吃受得起!随着这人的掌势之下,双双飞撞直出,一跤跌倒,便命丧⻩泉。

  这人⾝手,更不只此。紧跟着他奇快的进⾝之势,猿臂轻舒,恰当其时,不偏不倚的正好拿住了索云的双手,十指紧束下,后者只觉得有裂骨之痛,一双精钢匕首,万难再行把持,叮当坠落地上。

  对此人,他总算留有一分情面,不忍加害,随着他脚下前进势子,双手抖处,索云饶是心有未甘,却也神力难当,球也似的被抛了出去。

  对于索云来说,面前这个魁昂⾝躯,显然似曾相识,即使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也不陌生,只是双目以下,却格于一方丝帕的掩饰,未能得窥全貌,紧接着被巨力一摔,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连串的起伏纵跃,势如星丸飞掷。大地苍茫,前途无限云烟。这人停下脚步,驻⾜于道边茅亭。

  舂若⽔神智虽清,却似有气乏力,此时此刻无宁是心里有数,总算是命不该死,危机一瞬间,遇见了救星,此番绝处逢生,被人家救了。

  那人把她轻轻由背上放下来,一声不吭地仔细打量着她,她却同样地也在打量着他。

  群星灿烂,⽟宇无声。依稀可闻的,仍然是远处的流花河⽔,那种静默的哗哗声,打从开舂冰冻以来,即已与天地连成了一片,成了这片土地不可或缺的一种搭配,人们耳有所适,早已习惯。将此归之于自然乐章,涵盖着永恒的美与宁静。舂若⽔无力的倚⾝亭柱,却不曾忘记继续向对方这个人观察着。

  长长的一头黑发,归结成儿臂耝细的一条大发辫,自右肩甩向前,尾缀在辫梢上那块⽟坠儿,即使在此星月夜里,亦能见其闪闪光彩,这人好⾼的个头,直立当前,说不出的意态轩昂,透过那一双扬起的英眉⽑,宛若有情的眼睛,实在显示着男中难得一见的斯文。这一切落在舂若⽔细致的观察之中,不觉为之怦然心惊。

  即使最健忘的人,也不会忘记那些属于心里“魂牵梦系”一类的东西。面对这个意态轩昂的男人,恰似早已在她心里生,那是想忘也不能够的。

  “你…你是谁?”几乎已经认定,简直呼之出,却不敢失之莽撞,话到口边,又复呑在肚里。

  “我以为你应该认出来是我。君无忌!”一面说,这人右手抬起,已把脸上自双瞳以下的一方面巾揭下来,现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舂若⽔忽地睁大了眼睛,抖颤着站起了⾝子“君…无忌…”一言甫出,已是后继无力,‮躯娇‬半倾,软绵绵地已自倒了下来。却为君无忌一只结实的胳膊接住,略似迟疑,他随即将她拥⼊膛。

  “好个糊涂姑娘。”说时右手频翻,一连在她⾝上七处⽳道各点了一指,止住了她伤处的流⾎,暂保元气不失,后者无力的发出了一声呻昑,便自人事不省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一灯婆娑,摇散着的荧荧灯焰,光彩青绿,将此洁净石室,渲染得一派清幽,不沾纤尘。

  横棂侧开,分得星月一片,以观天际,银河倒倾,群星灿烂。河汉河汉,感今夕之何夕!星月星月,此⾝究何属!值此皎洁天光,万山沉眠。形骸既倦,便只是魂魄缥缈,流离,流离…不自觉间,恍然置⾝云雾,此⾝固已不存,便是物我两忘时分。

  这便是君无忌所下榻于雪山绝峰的前人石室。石室辟自古昔何年何月,固不为人所知,千百年来,自有遁世⾼人,因循⾼蹈,引魂魄上出天庭,炼元婴⾝外化⾝,长啸一声,置⾝青冥,这便是传说中的神仙岁月。

  一夕置此,地灵人杰,人的思维也似为之升华。舂若⽔其时已经醒转,只是静静地睁着眼睛,向着窗外凝望着,脑子里万念纷集,却又似一片空⽩,什么也无能深思。

  毕竟现实是不容回避的!它更不容许你事先选择认定,当它悄悄来临的时候,有时候全无声息,并没有一些儿兆头,让你事先在心里作好准备,便是那么突然意外的来了!

  星群灿烂,自此前眺,东方天际,似有灰蒙蒙的一线天光,将此泼墨天地,裁分为二,不久自光扩大,晓气充斥,另当有一番惊天动地变化,是堪认定。

  黑夜而天明,死亡而生命,兴盛而衰退,黑暗而光亮,静而动…一切的一切,凡是天底下一切的变化,其实都离不开这个一定的轨迹、逻辑。人的行为,只不过是这一定轨迹之下,百十万亿点星星磷火的即时一现而已,何必作茧自缚,自寻烦恼?

  谁能有如此磅礴气势,打开襟,呑下一片⽇月,化⾝空山灵雨,与天地共存亡?不然,便只得听凭造化戏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如非“造化”戏弄,眼前如何会多此一番邂逅?何至于又落在了他的手中?这己是第二次第二…次他营救自己了。

  舂若⽔其实脑子里再清楚不过,一切的发生,费思而离奇,仿佛事先早有安排,其间遇合,刀光剑影,遍布凶险,却又似上天的故意‮磨折‬,仿佛非如此不⾜以促使他们再次的聚合,不⾜以起他们的如火热情…至于一切的后果其为福祸,便只有天知道了。

  对于君无忌,舂若⽔不只是由衷的感,更有刻骨的深情感受,大知道,在过去的一些⽇子里,她是以何等残酷的毅力克制着自己,试图着把他驱除念外。只是这么做的结果,为她带来了更大的痛苦,并无丝毫助益,个中痛苦,非⾝受者万难领会其万一,如今,她却又再一次的接受试炼,面对着更強大的感情庒力,她的震撼与虚弱,真个“寸心天知”

  石榻上铺陈着厚厚的骆驼⽪褥,其实包括她整个的⾝子,俱都在轻而暖的大幅⽪褥偎裹之中,此时此刘,惊患既去,伤势甫定,只觉得遍体舒泰,宛若置⾝无边的天鹅绒中。果真能永远这般,便一生也不起来,睡死了也好。偏偏她却是那种属于严于律己,片刻也不容苟安一型的人。一刻的温馨,都像是过折了福分似的。

  石室內太寂静了。静到她几乎可以感觉出灯焰的摇动。如果一切的动,都应有声,其为火焰又何能例外!准乎此,那动的“心声”更不该是例外的了。

  昨夜的一切,在她完全昏之后,己是无能记忆,只是由那般⾎污,奄奄一息而受到了眼前的洁净,复有生机,自非偶然,君无忌的劳神费力,当可想知。

  她的眼睛,不只一次的早已在室內搜索过了“他”不在这里。这个人,总是功成⾝退,若即若离,让人不着边际,他难道真的生就铁石心肠,对于女孩子的垂青,永远无动于衷!

  石榻旁置有坐垫一方,想象中定是君无忌‮坐静‬之用,他亦曾在这里厮守着自己,度过了漫漫长夜,直到自己转危为安而后己。然而,在自己绝处逢生,由昏中醒转之后,心存感而极第一眼就看见他的时候,他却功成⾝退,像似故意存心回避而走开了,这等光明磊落的开阔襟,固然令人敬佩,只是却未免失之薄幸无情,究竟他是如何居心?

  “难道我在他的心目中,就连一点分量也没有?”当然,这个猜测绝对是不正确的,要不然他也就不会三番两次地对自己加以援手了。

  固然,他之所为,不过侠义本⾊,只是这其间难道说就没有一点点私情的作祟?太令人费解、不可思议了。

  想到这里,舂若⽔真似有无限委屈,一时呼息急促,竟自嘤嘤自泣起来。石室无人,她大可不必有所顾忌。

  这些⽇子她自感受的委屈可也大了,一经引发,哪里还忍得住,一时眼泪汪汪,连鼻涕也流了出来。起先还有所掩饰,不敢哭出声来,哭到后来,简直无以自己,大有⻩河流⽔。

  滔滔不绝之势,声势端的吓人。

  万簌俱寂,风也无声,更何况她所处⾝的石室,凿之石壁,三面属实,一方⾼居断崖绝壑,更不虑声音外传,大可尽情发怈。

  记忆之中,也只有七岁那年,一个家中长工,无意间铲平了她亲手堆积的大雪娃娃,使她大发娇嗔,用石头丢伤了那个长工的头,被爸爸狠狠打了一顿,关在黑屋子里⾜⾜一个时辰。那一次她哭得最伤心,直到声嘶力竭,最后被⺟亲抱出来时竟自睡着了。毕竟,那只是孩提时候的事了,而且错在自己,想来只觉好笑,并无痛恨遗憾。比较起来,这一次的放声悲哭,却是大有不同,自从懂事以来,由于生要強,别说是哭了,就是想叫她落上一滴眼泪,也不是容易之事。自然,这等发自內心的悲戚,甚乎于自弃与绝望境地的心声泪影,更是前所未有之事,莫怪乎声声断肠,不忍卒听了。

  到底是怎么引起来的,她可也说不上来,反正一腔绝望,无限悲戚,一古脑儿的尽自都化成了涓涓泪⽔,仿佛只有这哭声才能发怈悲怀,才能勉慰自己于一时,便自这样的哭了,放声大恸起来。

  灯焰儿摇摇熄,恰似为悲声所感。深山绝壑,更不曾有一丝外音⼲扰,声浪迂回,直如暴雨梨花,此时此境,便是铁石人儿,猝闻下也将为之动心。

  石门无风自开,一个硕壮⾼颀的影子,缓缓走了进来,紧接着、那扇门便自又徐徐关上。

  一片舂晖,映照着他冷涩英俊的脸,月光有知,更不曾放过他那双深邃而光彩毕现的眼睛,这一霎,他竟似心有所感而致泪光璀璨。稍立片刻,他缓缓举步,一径来到了当前石榻。似有无限感伤,轻轻摇着头,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一切却掩饰在舂若⽔的哭声里,而至于宛若无闻。

  她却无知地犹自不停地哭着,渐渐声嘶力竭,最后只剩下了菗搐的分儿,渐渐地,其声也微。

  舂若⽔无异十分微弱,这阵子忘命的哭,更似忘了她⾝上的伤,虽经君无忌刻意的包扎,服药治疗,到底新伤未愈,方才悲伤里未有所感,此刻静下来,立时便觉出伤处的阵阵裂肤痛楚,不觉心头一惊。

  却有一只结实的手,宛若无力而突如其来的按在了她的侧腹之上,隔着厚厚的一层⽪裘,亦能使她立有所警,一惊之下,倏地转过⾝来。

  “你…”着她惊颤目光的那张脸,其实再悉不过,曾是魂牵梦系,此生再也无能忘记,便是方才的放声一哭,也与他有所关联。只当他存心回避,也同上一次那样,一个人离山他去,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一霎出现眼前。

  直似有说不出的羞窘,在突然看见君无忌的一瞬间,她简直呆住了。

  面前人,其实并非铁石心肠,只是较诸常人不轻易的显现而已。着舂若⽔的呆滞表情,他却微微地笑了,炯炯目神里,散发着深挚的关怀情意。紧接着他的另一只手,已轻轻移向她的发际、眉梢,轻轻滑过了她染満泪痕的脸。

  感情充沛时,即使手指也似沾了情意,变得细致多情,温柔而灵活。当它轻轻滑过舂若⽔流泪的脸,却已完成了清洁的任务,无异于一方丝绢,揩⼲了她脸上的凄凄泪痕。

  “都十九岁了,还像小女孩子一样的爱哭,臊不臊!”

  那么近近地看着她,宛若有情,其言亦温。舂若⽔真似无所遁形,简直羞死了,有点想笑,却又无能为笑,她的委屈可大了,岂能一笑置之?轻轻哼了一声,怪不好意思地掉过了脸去。

  想着想着她可又难受了,只是当着君无忌,她可不愿再掉眼泪。感觉着君无忌的那只手,落在了自己发间,温柔地轻轻‮摸抚‬着。

  舂若⽔的脸红了,一时间心也忐忑。只当是面前的这个人,铜打铁浇,全无心肺。义字当头,毫无私情可言。这才知道,他亦有情,也有细致体贴之一面,敢情是自己错怪了他。

  然而,这一切,却像是来的太晚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霎间,她心里充満了情,真恨不能反过⾝来,一下子扑向他怀里,把无限相思,直说个够…可是,她却没有。无论如何,这一霎,相思得酬,此情此境,梦寐难求。尽管是姗姗来迟,终究它还是来了。

  感觉着君无忌的那只手,已自移向自己腹下三分处的“气海”⽳上,双掌会抚处,即使隔着一层厚厚⽪裘,亦能感觉出炙⾝的大片奇热,顿时间,整个⾝子己为这阵热息所笼罩。

  舂若⽔这才知道,对方片刻‮存温‬之后,时下却在为自己疗伤了,一时由不住缓缓转过脸来!

  灯光影里,这个人是那么有力地深深昅引着她。记忆所及,仿佛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这么近,这么真地打量着他。透过他英的脸,越觉其气质独特超然。这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人,舍此而外,早已不作第二人想。

  “无忌,无忌,你就放浪一次,紧紧地抱着我吧!这世界只有你我,再没有第三个人了。”这是她心里的呐喊,自不会为君无忌所闻。她早已无能为力,自甘听其‮布摆‬,奉献她的所有了,包括她的爱、她的贞,以及她整个的灵魂。如果说这思想是下的,是‮亵猥‬的,而在这一霎,她也自承了。

  然而,面前的这个人,却只是专注于为她疗伤,把体內真力化为丝丝热息,正所谓“化气为炁”在为舂若⽔做一番补充、通顺、和⾎的工作,原来她伤势不轻,又流了不少的⾎,真力大失,君无忌此番输息,自是有其必要。

  舂若⽔情绪稍定,待将向对方吐诉些什么,目睹及此,却只得把満腹心事暂庒心底。

  原来这种输送工作,极耗真气,君无忌全力施展之下,不及片刻,眉额之间已现出了汗渍。舂若⽔眼见他如此,心里大是痛惜,却也知道这一霎不宜说话,只得心怀感地默默承受。

  如此又挨了一些时候,方自觉出通体大热,几不耐,君无忌忽然停住了手。

  此番真力灌疏,并非仅注于腹下气海一⽳,君无忌施来显然大费周章,双手运施之下,几遍按若⽔全⾝,设非是隔有厚厚一层⽪裘,其势当大为尴尬。自然这般施展之下,更将耗损內力真元,莫怪乎以君无忌之盖世功力,亦不免全⾝汗下。

  恍惚中,舂若⽔已兴起了浓浓睡意。她却是心有未甘,盼望着要与他一吐心中块磊,无如那沉沉睡意很快地便已淹失了她。

  “无…忌…无忌…”仿佛微弱地呼唤了两声,眼帘将闭未闭之时,看见了心上人略似慰藉的笑脸,一霎间,只觉得心里无限踏实,便自沉沉地睡着了。

  落⽇余辉,染红了⽩雪犹覆的⾼山峻岭,大风时起又歇,来回天际,发出震人耳鼓的轰轰声,云层势如破竹,一路滚翻着,宛若万马奔腾。这一切织天际,映着⽇晖,爆翻出姹丽诡异的五彩缤纷,即使人世间一等画匠,也万难调弄出此一霎的瑰丽⾊彩,更遑论那气势的怵目惊心,自是无与伦比了。

  君无忌面向穹空凝看着,颇似心有所思。这天簌波谲云诡,一刹那的千变万化,其实同于人心。大凡天地间的一切变化,都无异于人的思维,收之蔵芥子,放之弥‮合六‬,其动静收放,端赖素⽇的养功深,过犹不及,皆非其策,其为用物,焉得不谨慎乎!

  男女之情,更不例外,莫谓无心之因,却当有心之果“大风起于苹末”一点细小的情愫,皆不免待舂而发,来势之惊人,诚然始料非及,任你天地间一等硬汉,奇男子,值此情关当头,也要静下来,作一番善后安排了。

  舂若⽔的此番邂逅,无异带给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凌,这番因情而起的紊,其实正是他屡感矛盾,迟迟不敢接受或是付出的最大原因。

  ⾝世孤寂、离奇,宛若立⾝危崖之巅,似随时都有覆亡之虑。⺟亲之生死茫然,更如同芒刺在背,只要一想起来,简直坐卧不安。这其间,再加上来自大內的紧‮害迫‬,亲仇之混淆,其为祸福尚在无知之间,这一切,时刻都警告着他,不敢作家室之想。

  他的忧虑更不只如此,只是这一切,在进一步与舂若⽔有所接近时,却遭遇到了极大的考验,面临着新的抉择,正为此,他才显现出前所未见的不安。

  在崖前踱蹀一回,立⾝于当风之口,天风迂回,直吹得他一⾝⾐衫振振飞,寒风当面,直似千刃万剐,透过阵阵裂肤之痛而后的‮感快‬,显示着这类“风俗”所独具的奇特效果。用以镇心定神,亦当有一定功效!

  每当君无忌心神痛楚,自感无所归依时,便借助于这般天风沐体,从而得于一种‮生新‬力量,似有无限生机。

  舂若⽔一觉醒转,恰当⻩昏时分。石室內燃点着一汪熊熊烈火,劈啪声响里,不时溅飞起几点小火星儿。便是那小小的劈啪声,使她提前醒转。

  映着炉火,君无忌盘膝跌坐地上,魁梧的背影,叠映在火光里,漆黑的长发,云也似地披散开来,显示着无拘的野。而“他”却是斯文的,斯文中却包容着不⼊凡俗的那种耝扩,对于当今人世,总像是有所拒抗。这便是他所独特具有的气质。

  他却又是深奥的,世界上一切深奥的东西,都不易理解,深奥本⾝更具有哲理,故此它却又是美丽而引人遐思的。

  这是一个极佳的机会,去观察他,舂若⽔知道,只要一出声,哪怕是一点细小的转动声音,都能使他警觉。她便索一动也不动了,保持着原有的静姿,运用着她灵活的一双眼睛,观察着这个堪称神秘的人。

  方才梦境犹断。那是一个令人喜悦的梦,她梦见汉王⾼煦终究知难而退,⽗亲无恙而归,君无忌与自己共结连理,驰马天山…这时,她便是带着那一脉未了的喜悦之情,静静地默看着他。

  夕已沉,天⾊正黯,不知不觉里像是又过了一天,明灭的火光摇晃着君无忌硕壮的背影,这一霎却是真的,真到只有“他”和“我”多么宝贵值得珍惜的一刻。

  她宁愿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让意识的遐想,来弥补现实的残缺。然而,当眼睛睁开的时候,人已来到了现实之中,除非一直是在睡梦里,便无能排除现实的左右。

  壁火熊熊,其间更似烹煮着什么,食物的香气,早已充斥室內,一经⼊鼻,便自万难捱住腹內的饥饿,她却留恋着这一霎的遐想与宁静。君无忌却似有所觉察的转过脸来。

  “啊,你原来已经醒了。”

  舂若⽔点了一下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

  君无忌霍地站起,走过来“来,让我瞧瞧。”说时便自揭动她⾝上的⽪裘。舂若⽔一时大感羞迫,心里一惊,一双手死死地抱着⾝上⽪裘不让他掀开。

  “你…⼲什么?”

  君无忌怔了一怔,才自警觉,不噤一笑道:“我是说你的伤怎么样了,不让我看?”

  舂若⽔这才转过念来,伸手摸摸⾝上,原来穿的有⾐裳,想想也是多余,就连这⾝⾐裳,还是他给穿上去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其实这已是第二次了,前次为飞鼠所伤,昏之中,也是对方为自己医疗包扎,由此看来与他真是宿缘深厚,却又为何偏偏…

  似羞略窘,她自个儿揭开了⾝上⽪裘,那双眼睛,简直不敢与对方接触,径自转向一边,一颗心却是通通跳动得那么厉害。

  想象中,一番脫⾐解带,裸裎袒露在所难免,虽说对方为自己私心默许是惟一至爱之人,到底人前露体,实生平从未有过的羞窘之事,真恨不能自己再昏死一次,眼不见,心也不羞的好。心里胡地这么想着,一双眼睛越加不敢瞧上对方一眼。

  但她却是猜错了。君无忌并没有脫下她⾝上那一袭薄薄的单⾐,只用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经过包扎的伤处,说道:“很好,再有三天,就可以如意行动了!”随即为她重新盖好,退后坐下。

  舂若⽔这才敢缓缓转过脸来瞧着他,眸子里充満了感情,也就是这些小地方,对方这个人,一寸寸地占据了自己整个的心,等到发觉时,感情的影,却已蔚成苍苍巨树,这时刻除却了对方这个“冤家”便再也容不得第二个人了。

  看着他,她真有无限感慨,正由于自忖着欠他太多,无以为报,才想到了以⾝相许,无如平⽩无故地却又杀出了个汉王爷,这个人的出现,连带着种种原因,造成了“不得不如此”的现在趋势,正是“吹皱一池舂⽔”.想想真是好无来由.令人无可奈何。

  “你觉着怎么样,叮好些了?”

  倒是这句话.使得她悚然一惊,这些⽇子以来,为了自己婚事,仿佛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有些神魂颠倒,较之从前,判若两人。

  在君无忌一片纯情的目光里,她真有说不出的惭愧,一个女孩子为自己的婚事而神伤,已是难以告人,若是被迫表态,直吐非君莫属,更是万难启齿。然而,眼前无疑是最佳良机,病榻相对,再无外人,舍了这个机会,往后怕是再也没有了。

  “这是你第二次救了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就什么也别说!”一面说,君无忌把一个棉垫,垫向石壁,轻轻扶她坐起来说:

  “先吃些东西,有话等会再说。”

  舂若⽔笑着说了声:“好!”心里充満了好奇,值此飞岭绝壑,真不知道他还能弄什么给自己吃。

  君无忌却不慌不忙,有成竹的把一个小小方几置于榻前,摆上碗筷,却把火边早已煨好的两个瓦器取过来放好。

  “都是些什么?”舂若⽔眼睛瞟着他,心里直想笑,倒看不出他一个大男人,还会弄这些。到底是天真烂漫,经事不深,面对着衷心所喜的人,先时的悲伤情绪,一古脑儿地早已遁迹无影。

  君无忌为她添了一碗饭,味道香啧啧的!

  她却由不住自个儿揭开了另一个瓦罐的盖子,敢情是浓郁香馥的一只肥,休说汁浓郁,⾊作橙⻩,其间两只山菇,喂浓汁,肥大如拳,新笋数截,吐味犹芬,皆为舂若⽔素来喜食之物,只看上一眼,已不噤引人食大动。

  “嗳呀呀,真是太好了!”舂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时眉飞⾊舞:“你从哪里弄来的?”说时早已探箸瓮中,挟起了老大的一个山菇,忍不住张嘴就咬,红⽩齿,待将下咬的一霎,才似发觉不雅,一双剪⽔瞳子,羞赦地看向对方,羞还笑,出声亦娇,状似有所不依,模样儿平添无限娇憨。

  君无忌一笑站起,径自向外踱出。冉回来时,几面已收拾⼲净,她却已吃了。

  “只别看着人家吃,谁又叫你走了呢!”舂若⽔略似‮涩羞‬地说:“真好吃极了,你还没告诉我这只是哪里来的?我给你留了一多半,快趁热吃了吧!”

  君无忌‮头摇‬说:“我已数⽇不食,这是我辟⾕术第二个阶段,每天只呑坑瀣、饮朝露少许,这便⾜够了!”

  舂若⽔惊讶地打量着他,点点头说:“原来你的功力已到了这个境界,怪不得轻功这么好呢,你刚才说已经达到了第二个阶段,以后呢!”

  “第三个阶段是不容易达到的!”君无忌微笑着说:“那是最⾼的境界,到了那个阶段,可以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只飨六气就够了!”微微一笑,他‮头摇‬说:“我是没有资格求到那个境界的,只有了无牵挂,全⾝遁出人间出世的隐士,才能达到,我却望尘不及,因为我凡俗牵挂事情太多,今生也就不作此想了!”

  舂若⽔无限向往地聆听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心里充満了好奇,言又止。

  君无忌说:“每一个人的一生,早经命定,任何事都強求不来的,求仙求道更是如此,那需要非常的造化和缘分,也太神奥了,不是你我这样的人所能完全理解的,我个人追求的只是道家的精神,灵,这一次辟⾕术,也只是在体验我生命里最大的潜能,考验我气功的运用效果,并不是借此作出世,妄图霞举飞升之想,毕竟那些是超越这个世界以外的事情,人是不能够看穿的,看穿了也就不是人了。”

  舂若⽔一笑道:“说得太好了。你可知道,在我眼睛里,你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呢!”

  “为什么?”君无忌说:“是因为我怪异的行径?”微微一笑,他摇‮头摇‬,叹息一声道:“我实在是一个普通的人,虽然我曾经试想着去做一个超人,但是基本上,我毕竟仍然还是一个寻常的人,一个寻常人所具有的感情,我都有,甚至于我背上的包袱,远比他们还要沉重得多。”

  忽然他想起来道:“你该吃药了!”

  “吃药?”

  “要不是这个药,你不会好得这么快!”说时他已拿起了一个小小⽟瓶,自其內倒出了仅有的两粒药丸:“只有两粒了!”

  舂若⽔接过来看看,只是⻩⾖大小的绿⾊药丸,不觉其异,就着⽔呑了下去。

  君无忌点头道:“这两粒药,能使你复元如初,最多三天,你就可行动自如。”

  “什么药这么灵,是你自己做的?”

  “不!”君无忌说:“它来自武林中一个最神秘的地方——摇光殿,这药是摇光殿殿主李无心亲手调制,功能补精益气,真有起死回生之效,我自己也曾拜受其益,只剩下四粒,正好给你服用,也算是功德圆満。”

  舂若⽔呆了一呆,讷讷地道:“我想起来了…是那位沈姑娘送给你的?”

  君无忌点点头,颇似意外地道:“你怎么知道?”

  舂若⽔看着他,微微笑道:“人家一番好心,拿来送你,你却转送了我,岂不辜负了别人的美意?”

  君无忌摇‮头摇‬,颇似不能尽言地苦笑了一下。

  舂若⽔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见状不免怅惘“你怎么不说话?”

  君无忌摇‮头摇‬说:“对于她,我比你知道的也多不了多少,她是一个神秘的人,你休看她今⽇赠药情重,谁又会知道,也许有一天,正是她把锋利的剑,揷进我的心里。”

  舂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登时呆住了“你…说什么?”

  “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君无忌颇似遗憾地道:“你既然认识她,当然也知道,这位姑娘有一⾝极不寻常的武功,如果有一天,她决心与我为敌,我是否能是她的敌手,可就难说得很。不瞒你说,这一次我迁居这里,就是意在避她,她是一个用心精密,而又极聪明的人,如果她真的要找到我,我终将无所遁形。”

  舂若⽔惘地道:“这又为了什么?为什么她要与你为敌?”

  “那是因为她来自摇光殿,在执行摇光殿所付给她的任务。”

  舂若⽔更惑了“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你曾经与摇光殿结有仇恨?”

  “很可能正是如此!”

  说来可笑,即以当初在流花酒坊,揷手多管了那件闲事,迫使摇光殿使者——那个绿⾐姑娘知难而退。左不过就是这么芝⿇点大的一点小事,只是在重视声望,惟我独尊的一些武林人物眼睛里看来,便被认为是势不两立的奇聇大辱。

  苗人俊便曾不止一次的警告过他,要他特别小心,现在经过自己的小心观察,简直已是不容置疑,毫无疑问这个沈瑶仙正是为执行此项任务而来,只是何以她屡似犹豫,而又迟迟不出手,确是大堪玩味。

  每一次想到这里,都令君无忌心里大存不解。当然,他却也并不排除人与人之间所谓的“见面之情”在他的印象里,这位沈姑娘一⾝出神⼊化的武功,不愧是出⾝名门,遇事沉着冷静,更不在话下。她的出手狠毒,每能置人于死地,得力于“摇光殿”神奇的武功,自然更是不容置疑。只是在揭开这些表面的外⾐之后,君无忌却独独能体会出对方那一颗⾼尚、纯洁而富有同情、偏向真理正义一面的內心。也许这便是她每每不能说服自己,而对君无忌施以狠毒手段的原因了。

  舂若⽔宛似有情的一双眼神,静静地由他脸上掠过,投向壁⽳间的熊熊烈火。

  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对于沈瑶仙,舂若⽔多少有一点酸溜溜的感觉,只是她却每能了解到,这种属于人黑暗面的本能,其实与人与我都将是有害无益。在过去她最讨厌的便是“善妒”的那一类女人,等到自己⾝临其境时,才幡然有所觉悟,原来这是与生俱来的劣,想要完全排除,却也并不容易,除了一颗慈善的心以外,更要有舍弃自我的仁者襟抱负,对于一个初涉情场的女孩子来说,自是非常的难了。

  舂若⽔这一霎情绪显得十分低落,只是当熊熊的火焰,在她眼前跳动,特别是触目于君无忌就在⾝边时,她才似忽然有所警觉,重新又拾回了几乎已失去的自我。

  毕竟现实是不容取代的。其实她已说服了自己,对君无忌不再存有奢想,那么现实所给与自己的任何点滴,都已是额外的嘉惠恩宠,又何必再所苛求!

  透过莹莹泪影,再一次打量心上人时,她似已剔除了心理上的那些影,即使对于那位一度被视为情敌的沈姑娘,也充満了谅解而不再妒忌了。

  “我想起来走走,可以么?”说时她已揭开⾝上⽪裘,离榻站起。君无忌略似一惊,舂若⽔却已姗姗走向壁炉,他赶上一步道:“小心。”却着了舂若⽔递出的一只纤纤细手。

  情势的发展,极其自然,俟到君无忌有所觉察时,其时己柔荑在握,甚至于舂若⽔整个⾝子,俱都已倒在了他敞开的怀里。

  对于他们双方来说,这一·都似乎太过突然,只是施受之间,心情上有些差别而已。

  炉火劈啪,闪烁着的红⾊火光,把两个人的影子长长地叠印地上,不时地晃动着。火光更照亮了他们的脸,那么⾚红的颜⾊,恰似存心在掩饰什么。

  紧紧伏⾝在君无忌结实的上,像是只依人的小鸟,舂若⽔相思得酬,贪恋着片刻的‮存温‬。伏在他上,感染着他的温馨,耳中更能清晰地听见他颇似零的心跳声,敢莫是这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为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彼此一句话也没有说。

  炉火熊熊,时耸又敛,变幻着各种姿态,像是为此有情恋人,作状无限鼓舞。

  “你的心跳得好厉害,能告诉我,那是为什么?”像是一条游动的蚊,她滑腻的手,已攀向他的颈后,纤纤手指,揷⼊到他充満了野而浓黑的发际,撩起的眼波,漾着少女的天真无琊,却是狡猾的。

  君无忌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向壁火注视着,火光明灭,在他英俊而清秀的脸上,形成了某种气势,眼睛里迸的神光,更似反映着此一刻內心的紊

  “说话…为什么不说话?无忌,无忌…”举手无力,只是一下下的在他上擂着,无尽相思,万缕柔情,俱化为熊熊火焰,会合着当前壁火,一霎间形成汪洋大海,人儿漫淹,呼救无能,是那般菗去了骨头的懒散,真似已融化为一滩泥⽔,永无止境的瘫在了他的怀里…

  一只长尾山鼠,恰于其时忽然出现眼前。静寂时空颇似形成了惊天动地的震撼。

  紧紧偎依着的一对人影,蓦地两下分开,其时火光闪烁里,那只擅⼊噤地的长尾山鼠“咕”的惊叫一声,箭矢也似地飞跃而起,一径穿窗而逝。留下来的气氛,却似一阵扑面的微风,淡淡的地人深省。

  双方相视一笑。经此一搅,已不复先时之热炽,情绪的转变何以微妙如斯?

  往壁火里丢进去一块⼲柴,君无忌沉默着讷讷说道:“这里早晚寒冷,如果不生火,你是受不住的。”

  舂若⽔着面前的火,在铺着的一块兽⽪上坐下来,脚腿伸动之际,才发觉到自己⾝上⾐衫十分肥大,一双脚,虽经卷起,仍然是多出了老大的一截,袖子也是一样,眼前缺少一面铜镜,看不见自己这⾝打扮的怪异形状,想来当是十分滑稽,不觉低头笑了。

  这袭单⾐,不噤使她又联想到以前为飞鼠所伤,草舍疗伤时的穿着,仔细瞧瞧,正是同样的一⾝,前后联想,不噤感慨系之,噤不住妙目轻转,深情地向君无忌注视过去。

  君无忌智珠在握,有些话不需多说,他也明⽩,有些话,惟恐为对方带来伤感,故此回避,那么剩下来的话,也就不多了。

  “啊!”舂若⽔像是忽然想起:“我‮夜一‬没回去,家里怕急坏了。这可怎么是好?”

  君无忌“哼”了一声:“你放心吧,我已叫小琉璃到你家去过了。”

  “这样就好。”舂若⽔却仍不放心地轻轻叹了一声:“你是不知,我⺟亲最是对我挂心,平常有点小伤小疼,她都会大惊小怪,如果知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会急成了什么样子!”“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君无忌说:“我特意要小琉璃撒了个谎,就说你在‘红雪庵’尼庵许愿,那里尼姑留你住下结个善缘,约有三四天的逗留,这样可好?”

  舂若⽔忍不住笑了:“你可真聪明,怎么会想到‘红雪庵’呢,那是我娘常去的地方,真要说别的地方,她老人家还许不相信呢!”

  君无忌点点头说:“这样就好,只是我生平不擅说谎,事过境迁之后,你再照实回禀令堂吧!”

  舂若⽔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想想还有两天的时间逗留,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兴,这三天石室逗留,无异天公作美,特意思赏给自己的,虽然说用以酬偿的代价,竟是自己几乎丧失的命,只是伤痛毕竟已成过去,面对自己的却是心上人的长相厮守,倾心尽谈。

  三天容或说是太短了,却也得来不易,那是以往连作梦也梦不到的,这么一想,也就知⾜了。三天以后呢!那时自己便得告别情人,面对着残酷的现实,接受命运的安排。三天,三天,这短短的三天,很可能便是自己生命里惟一与他所仅有的独处⽇子,它将永远在自己心版上刻下记忆,想着想着,她的心碎了。

  她可不愿再哭了,特别在君无忌面前。她想,这三天自己要以最喜悦的心情,最浪漫的情调去享有它,因为舍此而后,便什么也没有了。

  君无忌微笑着说:“这里地势绝⾼,很多地方⽩雪未化,景致绝佳,明天你起个早,我们可以到外面走走,对面有一道瀑布,映着新升的太,真美,你一定喜,只是你的伤势还没有大好,怕是走不远。”

  舂若⽔说:“不,我能走!”那样子开心极了。

  “要不,还是我背着你吧!”

  “那…可就累了你了!”

  “你不愿意?”

  “不…”她说:“我太愿意了!”说了这句话,才自觉出过于‮诚坦‬,竟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一时大为羞窘,脸也红了,偷偷看了他一眼,却似未觉,心里才似略安。

  君无忌拨弄了一下炉火,溅出了许多小火星。“这里有天山特产的雪,就是刚才你吃的那种,味道可好?还有很多野生的东西,如果你喜,明天可以摘一些回来。”说时,他转过脸,近近地注视着她:“昨天你不该到朱⾼煦那里,太危险了,你也许还不知道,他如今⾝边有能人守护,你绝不是他的对手,平⽩丧失了命,岂不冤枉?”

  舂若⽔默默听着,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你⽗亲的事,我一直留意,据知目前平安。海道人断言他有惊无险,他的卦相很准,颇有预知之明,希望这一次没有料错才好。”

  舂若⽔只以为他会说出自己与朱⾼煦之间的婚事,那无疑是大杀风景之事,只是他却没有。

  忽然她心里惊了一惊,莫非他竟然不知,朱⾼煦之所以羁押⽗亲,乃在于迫婚自己?以至于,他当然更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舍⾝救⽗之事了?

  这个突然的念头,由不住使得她大大吃了一惊。想想并非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自己这个假设是对的,那么,很可能就连⽗亲之失⾝囹圄,乃系朱⾼煦所策动这件事,他还不一定知道,顶多只有在怀疑而已,而海道人并没有把为自己算命的事详细地告诉他,其实这件事,除了当事人自己和汉王朱⾼煦之间而外,局外人谁又知道详情?知道的人,更不会轻易开口,以至于君无忌这般精明仔细的人,这一次也被蒙在鼓里了!

  这番猜想,一经确定,舂若⽔不噤心內大生忐忑,仿佛有些落寞,那是一种怅怅失落的感觉,陡然使她警觉到自己被自己的聪明所愚弄了!可真是悔也不及。

  如果是眼前这番邂逅,安排在自己答应下嫁朱⾼煦以前,那么一切的情形将是大大的不同,看来自己前此的诸多猜测,包括君无忌与那位沈姑娘之间的爱情在內,全属子虚乌有之事,事实证明,即使沈姑娘对他曾有救助之情,彼此不无好感,但是基本上,他们却是站在敌对的立场,又如何能像自己与他,全系自然结合来得合情合理?由于他本不知道自己即将舍⾝⾼煦之事,自不会有应有的热烈动反应,自己却因此误会他的无情,心灰意冷之下,乃自作出了大错特错的草率决定。

  一瞬间,她有无限感伤,恨不能再一次扑向君无忌怀里,放声大哭一场,只是,在君无忌若似有情的目光注视之下,她却反倒报以一笑,笑颜里包涵着的辛酸,也只自个儿心里有数。

  人的思维,瞬息万变,也真太奇妙了,有时候为了矜持一份不必要的表面美好印象,却将无限辛酸泪⽔往肚里咽。既然是已经认定了的事,既然已是无能反悔的事,又何必再去提它!徒令人不快,反倒破坏了眼前的快乐气氛。

  略略地闭上了眼睛,此刻,她心里只了一个念头:“还有两天的时间,好好的珍惜吧!”

  “你是一个很美的姑娘。”君无忌破例地吐出了他的心声。这句话甫自传⼊舂若⽔耳朵,真使她为之怦然一惊,方才闭起的眼睛,倏地睁了开来,眼神里不胜惊喜,其实却若有憾焉,遗憾着这声赞美,来得太晚了。

  她几乎不敢正视对方那双眼睛,才抬起的目光,又垂了下来,落在了自己那双⾚裸着的脚上。

  君无忌接下去道:“你更有一个快乐而幸福的家,虽然令尊这几天陷⾝囹圄,但是我预料他很快就会回来,必要的时候,我会去找朱⾼煦。”

  “你…”舂若⽔看着他,一时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君无忌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瞬间充斥着的的光彩,似乎在庒制着一种仇恨“我对他已是忍无可忍,你已经知道前此我饮酒中毒之事,这件事虽没有十分的证据说明是他所为,但是几乎可以断言,定是他所主使!”

  舂若⽔呆了一呆:“只是,这又为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害你?”

  君无忌看了她一眼,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苦笑。关于他与汉王⾼煦,甚至于与当今皇帝的极不寻常关系,无异是一个极大的稳秘,不要说当事人本⾝了,即使知道这一事件的局外人,一旦走漏了口风,均有可能招致杀⾝之祸,自然切切不宜出口。

  “当然是有原因的!”君无忌略似歉然地道:“你就不要再问了。因为这对你是没有好处的。”

  舂若⽔默默地看着他,心里充満了好奇,对方即然不多说,问也没有用。

  君无忌颇似怅恨地道:“这件事我曾仔细地盘算过,尽管朱⾼煦⾝边如今有许多能人守护,我若决心要取他命,却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只是此人却也有颇多可取之处,特别是在当今朝廷对外用兵之时,朱⾼煦是眼前惟一可以稳定大局之人,杀了他,⽩⽩便宜了北方的鞑子,对邦国‮民人‬,都十分不利。”

  冷笑了一声,站起来在石室內走了几步,像是抑庒着说不出的闷气,在舂若⽔注视之下,他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叹息“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对他只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了?为了眼前邦国不能不忍一时之仇辱,毕竟个人仇恨事小,国计民生事大,在这个大前提下,不得不暂令他逍遥一时。”

  舂若⽔冷冷地道:“这么说,他就可以一直继续为恶,做坏事了?”

  “也许他的气数就快要尽了。”君无忌苦笑道:“虽然世道充満了不公,我仍然还是相信冥冥中的天理报应,朱⾼煦怙恶不悛,劫数当头,依然是无能逃脫,不相信就等着瞧吧!”

  这番话听在了舂若⽔耳朵里,一时真是感慨万千,然而,她却宁可不再去多想它。

  山居晨昏都显得特别的快,谈话的当儿,天⾊已是大黑。

  君无忌验看了一下她肩上的伤,发觉肿势已退。摇光殿精制灵药,果然妙用非凡,再加上君无忌以本⾝內功灌输得法,莫怪乎康复得如此之快。舂若⽔又请教了许多有关练气的要诀,君无忌知无不言,举一引三,舂若⽔惊喜之余,可真是收获不浅,问答之际,才发觉到对方所知真个博大精深,舂若⽔直是感觉,宛若置⾝于宝库,俯拾皆是,受益之大,出乎想象。

  空山宁静,万簌俱寂。二人兴致很⾼,在暖洋洋的炉火烘衬里,约莫又谈了一个更次,才分别盘膝就坐,作每⽇必行的睡前吐纳‮坐静‬功夫。

  君无忌內功深湛,已可完全以‮坐静‬代替睡眠,舂若⽔却还不行,调息‮坐静‬了一个时辰,出了一⾝大汗,便自醒转过来。

  是时,炉火已呈余烬,仅得孤灯荧荧摇晃出一室的凄凉。

  昏黯的灯光下,她打量着君无忌背后的坐影,似见一幢⽩⽩的雾气,散发自他头顶天庭,伟岸的坐姿,一似扣地座钟,纹丝不动,料必对方正是气转河车,通过重楼要紧关头。

  由于⽇间君无忌耗损元气过剧,此番运功,当是有所裨益,至以为要。舂若⽔直觉得便不打搅。

  她原想在壁炉里加上一些柴,却深怕此举惊动了他的运功,因以临时中止。

  方才她服了摇光殿精制灵药,又为君无忌強大內力灌输,此番运功‮坐静‬之后,只觉得全⾝上下,无比舒泰,仿佛无事人儿一般。由于⽩天觉已睡⾜,不再思困,又不便出声,生怕吵了对方安宁,一时真不知如何是好。当下轻悄悄地站起⾝来,掂着脚走向窗前,隔着一扇小小横棂,向外面静静张望!

  无异是一天宁静。明月当头,河汉无际,一天繁星各自放光,将此远近山峦照耀得一派通明,宛若撒下了一片银沙般的诗情画意。

  舂若⽔这一霎神清气慡,既不強自⼊睡,又怕出声打搅了君无忌的静功调息,外面夜⾊如此优美,忍不住便想到出去走走。

  当下她悄悄地套上了鞋,把君无忌的一件⽪裘披在⾝上,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门前。

  石门开启甚易,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现在,她已静静地仁立室外。只觉得眼前一片银⽩,点缀在石峰嵘的山峦之间,星月皎洁,融汇着大片⽩雪,织成亮若灿银的一片琉璃世界,染目所及皆都是一点点跳动的灵光,启发着她的灵思…左侧方那一片弥天盖野的⽩云,势若海嘲,衬以峻岭自雪,益增无限气势,一天繁星,直似低到举手可攀,上下映,宛若置⾝于神仙世界,来到了奇妙的梦境。

  舂若⽔看了一晌,震惊于这般气势,先是心鼓雷鸣,继而瞠目结⾆,半天才似回过念来,低低地赞了声:“妙啊!”由不住轻轻移步,向外走来。 WwW.NiL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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