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走龙蛇 第六章 应该让他活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全本的小说 天堕武林 夺命柔情 滛虐江湖 催眠传奇 露水姻缘 社团奇遇 佛洛伊德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紫烟蒾情 宝贝记事 蔷薇妖娆 失纵蒾卻 时空浪族 段家女将 剑荡天下 成田离婚 悖伦孽恋 女校老师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官场小说 经典名著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四大名捕走龙蛇  作者:温瑞安 书号:40468 更新时间:2017/9/16 
第六章 应该让他活
  一正在死去的心

  杜渐却是趁这逆变的时候,赶快掏出一口瓶子,倒出十几粒冰块似的透明小丸子,他也不敢多吃,只倒出了三粒,仰脖子就呑服了下去。

  这药丸就叫做“阿梦冰”专治“算死草”之毒。

  杜渐的剑,淬的便是“算死草”的毒力,这种毒,会自伤口渍烂起,一直烂到五脏、⼊心⼊肺俱烂,最后⼊脑痴狂,心死人亡。

  杜渐自己也不敢⾝试其毒。

  “红猫”夏金中也死了。

  庄怀飞觉得自己的心也正在死去。

  这时候,他忽然生起了一个奇特的感觉:

  他们死了,他也不想独活了。

  他本来是想把这一大笔替人保管的财富,还给了人,然后,藉此挣得一笔钱,可以与恋恋到天涯到海角,无忧无虑,可以供养‮娘老‬,颐养天年,可以使追随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好兄弟过得好些、快活些、有尊严些;而他自己,不想再当捕快了,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人…

  可是,一旦他们一一逝去,他的心好像也逐渐死去,有钱,也变得没有意义了。

  ──那他为什么要为这笔银子而付出那么可怖的代价呢!

  侍奉⺟亲,善待恋恋,让红猫、老何都得到重用…这些,岂不是本来就是他天天都可以获得的、把握的事情吗?怎么又为了那虚无飘渺的一大笔钱,而致一切原来有的幸福,都失去了,粉碎了…

  难道这就是⾝在福中不知福吗?

  ──有钱到底有什么用?能买回这些已经失去的吗?

  他茫然了。

  也悚然。

  他现在只有一个希望:

  他希望恋恋不要死。

  恋恋不能死。

  ──因为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深切的寄望。

  离离力战杜老志。

  离离使的是一把金⾊的剑。

  她寒着脸跟杜老志苦斗。

  杜老志的趁手兵器是刀。

  ──不是一把,而是两把。

  不是长刀,也不是短刀。

  是短刀,也是长刀。

  ──那是因为一刀长,一刀短。

  左手长,右手短,双刀并用,左右开刀,他就是“八大刀”杜老志。

  除了他手上持着的两把刀,他背上还扶着六把刀。

  他短刀守,长刀攻,刀光霍霍,却始终掩灭不了离离的金⾊剑光。

  金芒夺目。

  实际上,离离的剑法灵动,而剑也很轻。⻩金打镌的剑,按理说再轻也轻不到那儿去,对一个婉约温柔女的腕力而言,肯定是个不胜重荷的负担──可是离离却肯定没有这个顾忌。她的剑只是表层镀上了⻩金,而剑內却是空心的,剑锋快利,使起来也分外趁手,而且,只要经光、烛光一映,她回招舞剑时剑⾝即炸出金芒,夺人心魄,很容易便为她犀利的剑招所趁。

  可惜,而今,暮近,天灰,风狂,雨密密光线很暗,天不助她的金剑绽光。

  但却大助杜老志那种飘忽、诡奇、险诈、古怪的刀法。

  这时,他的刀势又是一变:

  变得以短刀主攻,长刀反守。

  杜老志这个人至少有几重⾝份:他既是谢梦山视为贴⾝死士之一(故尔派他去盯梢“有作为坊”的一切异动,结果是他暗里通知了杜渐在渭⽔阻截了红猫携住离离的逃离,也是米苍穹‮出派‬来的亲信,用作监视拉拢武林中的人物和走报江湖上的动静,同时,他又是“铁脸无私”杜渐的胞弟,两兄弟常在一起,里应外合,互为奥援,一个吃软的,一个啃硬的,狼狈为奷,合作无间。但他同对也在暗中监视他哥哥。

  他长于刀法,一个人能使八把刀,八种刀法。

  他本⾝就是个战力极強,斗志极盛的好手。

  要是吴铁翼亲自出手,或许还可以与之一战。

  ──吴鲤鱼则尚未够火候。

  吴鲤鱼就是“离离”的原名。她出世的时候吴铁翼官位迁升甚速,故唤之“鲤鱼”有跃“龙门”之暗喻,后大家多直呼昵名:“鲤鲤”久而久之,就成了“离离”

  金剑对双刀,离离渐落下风。

  这时候的局面是:

  恋恋垂危。

  离离遇危。

  铁游夏,唐天海各为“‮火冰‬”之毒所制,苦不能动,空自着急。

  庄怀飞、杜渐各为毒剑所伤,一个急着自疗驱毒,一个⾝心皆伤,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二他大喊她的名字

  “恋恋!”

  他大喊她的名字。

  他怕她一缕芳魂、会悄悄地灰飞烟灭。

  ──他快失去她了,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她在他的心目中,是多么的重要、是这般的不可或缺。

  她在他呼唤中,居然徐徐的睁开了明眸,看了他一会,才“噫”了一声。

  她发现他的伤势很严重。

  “你受伤了…”

  庄怀飞⾝负三创──但伤他最重的,还是恋恋刺的那一刀。

  “你为什么要杀我爹?”她问,问的很有些迟疑“你不是要把那笔赃款带走,跟她双宿双栖,远走⾼飞的吗?”

  “她”指的自然是离离。

  仍在奋战中的离离。

  庄怀飞一下子都明⽩了。

  明⽩过来了。

  ──为什么恋恋要刺他一刀。

  ──那是因为恋恋以为他先“刺”了她一刀。

  其实世上本来敌友都一样:他以为你先刺他一刀,他自然会刺回你一刀,你以为他先“”你一招,你也一定会“”回他一招。

  ──连相爱的人,也不例外。

  所以爱极反变恨,爱得愈深,恨得愈重。

  相爱的人,常因一些误会,而成了仇,互相伤害,至深至切,比敌人还要心狠手辣。

  因为有爱的人恨得比较深,下手自然也会更狠。

  ──她以为他骗了她…她以为他心里只有她…

  庄怀飞苦笑道:“我只是欠了她爹的钱,要还给她…你爹要夺,但我不能失信于人──”

  他笑的时候,嘴角往下弯,很苦很涩。

  很少人的笑容会这么孤苦的。

  “我如果要拿钱跟她逃跑,早就走了,还在这里⼲什么?…”他不是为了解释什么,只感觉到他说清楚些,恋恋的痛楚仿佛也减轻了些“你为什么要这样傻?”

  “我…我爹…”

  “死了。”

  恋恋眼角流出了一行泪。

  “你娘…?”

  “也死了。”

  这时候,离离已岌岌可危了,但突然间,一人熊背虎,狮鼻马脸,一⾝漉,抄大朴刀杀了进来,往杜老志猛砍狠攻。

  这是呼年也──原来他给杜渐打落江中,却未死,因不,好不容易才游上岸来,⽔喝了个,命赔了一半,狼狈十分,也恨得咬牙切齿,如今赶了过来,踉杜家兄弟拼死命。

  离离一旦加上了呼年也,又勉強敌住了杜老志。

  恋恋看了看战况,凄然问:“是我爹…杀了你娘?”

  “我不知道。”庄怀飞也并不十分清楚谢梦山与粱失调及上风云之间的关系、只沉痛地道:“我只知道,不是你爹,娘是不会死…”

  恋恋又流下了两行清泪。

  “也许,一切都扯平了。”她充満了歉意;⾝体微微抖哆着,用手轻触他腹中的刀柄,她的手更剧烈的抖动着“那一刀,我不是为那女人而刺的,我是因为爹才杀…你一刀的…”

  庄怀飞抓住她的手,沉重的道:“我明⽩。”

  恋恋很珍惜的看着他,道:“我也快要死了…你却不能死。”

  庄怀飞大声说道:“谁也别说死!谁也别轻言死…”

  他已泣不成声:“永远别说死──”

  “我不行了。你不要死…”恋恋无限依恋的说:“你还有大志未酬,你原要──”

  只听“锵”的一声,金光一闪,离离手上的剑,已给震飞。

  ⾎光飞映。

  呼年也已着了一刀。

  杜老志这时抖擞神威。

  他的刀法大变。

  刀略大异。

  他现在不止用手上的两把刀,而是把⾝上的八把刀,不断更换、更动、更替着来用,使得刀招不住变易,令呼年也、离离无法应付,险象环生。

  这一次,在怆痛中的庄怀飞似乎没有觉察。

  恋恋却觉察了。

  她忽尔竭力叫了一声:“姑姑。”

  姑姑一直都在她⾝畔。

  她是恋恋的“忠仆”只要恋恋一声令下,她就拼了老命也要将庄怀飞打杀。

  “你去帮那姑娘…”恋恋却是这样有气无力的吩咐道“我们的事,不关她事…”

  “姑姑”只好应声而去。

  她施的是雁翎刀。

  刀对刀,她居然一时敌住了杜老志。

  她跟离离、呼年也三人联手,力战杜老志!

  恋恋居然叫姑姑去帮离离。

  她的用意很明显。

  她明⽩庄怀飞的用心了。

  她旨在说明:离离无涉于她和庄怀飞之间的感情…

  这就够了!

  她和庄怀飞依然是一对恋人,无人能替代,无人能破坏,无人能参与其中,这就⾜够了!

  “可惜…”恋恋眷恋也倦慵的说“我们却一直去不成太⽩山…”

  外面的风,呼呼狂啸,仿佛是那⾼山上捎来的一个回应。

  “只要我们想去、要去。”庄怀飞悲酸而坚定的说“就一定能去、会去的。”

  “只是,”恋恋恋恋风尘的说“我等不到了,我…”

  “不要说死,”庄怀飞苦苦地道:“永远也别说…”

  三正在老去的梦

  突然之间“哇”地一声“姑姑”庞大的⾝影,给一掌击飞。

  “呼”的飞了个半天,小珍力图接着,但被她⾝躯庒了下来,小珍“哎”的一声,但还是给庒了个正着!

  “姑姑”着了一掌,虽没气绝,但也半死不活,受伤甚重。

  出手的是杜渐。

  他已止了⾎。疗了伤、镇住了毒!

  他一出手,就暗算了“姑姑”一掌。

  ──至于小珍勉力去接,只让人看出她完全不会武功,一点內力底子也没有!

  他暂且不去管她。

  “姑姑”一倒,局面更是败如山倒!

  杜老志已在他兄长之后,一刀斫着了呼年也的右臂。

  呼年也一痛,左手抚臂,于是左手立即又着了一刀!

  接着下来,脚,、肋、颈、脸、额都各中了刀:

  死了。

  ‮场战‬里只剩下了离离:

  ──以她一人又焉是杜氏兄弟的敌手!

  “你去帮她啊!”恋恋这样吩咐。

  同时也是要求。

  庄怀飞把恋恋给沙浪诗──她已几乎吓坏了,她⾝旁沉默的保镖倒没有吓坏,只是吓傻了──他保住沙浪诗的方法(也许是他唯一的方式)就是以他扭曲似的⾝躯,挡在沙浪诗的⾝前,这时候,挡住沙浪诗也形同护住了恋恋。

  庄怀飞一起来,只觉‮腿双‬一阵痛苦,只觉一阵昏眩,几乎摔倒。

  他不光是失⾎过多,而且,剑毒一直在蔓延,伤心又比伤⾝更伤。

  他已千疮百孔。

  他才站起来,还没站稳,刀已到。

  杜老志的刀。

  还有剑。

  杜渐的半截剑锋。

  ──他们决心要先放倒庄怀飞,可是他们又要留他活口,好迫出赃款,于是,每一刀,每一剑都往他手脚剁、刺,他们有意要把他四肢断尽,再他说出一切。

  ⾝受重伤、奇毒⼊体的庄怀飞,再也招架不了,手⾜又多了几道⾎泉。

  离离拼死冲了过来,剑力敌杜氏兄弟。但没有用。她决不是任何一个人之敌,何况,双杜联手,威力更甚于二人原来的实力。

  就在这时,突听一声虎吼。铁手猛然而起。

  ──他本来至少还要“多一阵子”才能回得功力。

  这是第五次“复功”

  他腾⾝,第一件事,便是拉起了小珍。

  他抓住小珍的手,珍惜得似是最后一次。

  然后他攻向杜老志。

  杜老志这时已闻异响,返⾝,一刀,斫向铁手。

  铁手挥手挡掉。

  杜老志再一,二、三刀。

  铁手不但不退,反而进攻,退的是杜老志,将他迫退到杜渐⾝旁。

  杜渐接庄怀飞,剑攻铁手:

  “铁手,你最好别揷手这件事,否则,我要你死在这里!”

  “这事我管定了!”

  他只说这一句。

  其他一切,已不必多说。

  他手上已经办了不少大案,也破了不少巨案──他很清楚遇到这种人,且已⼲到这个地步了,再劝也是不会回头的,再说也是多余的了。

  他见形势险恶,便祭起毕生功力,神功斗发,提早“片刻”恢复功力,虽然大耗元气,但他大伤元气也决在所不惜。

  他要救离离、恋恋和庄怀飞!──不能让这‮杀屠‬继续下去。

  “说什么四大名捕、铁手神捕,其实也不过是贪图这笔赃款之人!”

  杜老志一面恶誉,一面出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刀!

  一刀比一刀快。

  一刀比一刀狠。

  一刀比一刀凶。

  快、凶、狠,八刀一过,忽听杜渐“啊”的一声,已给震开,铁手不知何时已妙手把他怀里的药瓶拿了过来,杜老志一见,情急,刀更急,更紧,这时,忽又多了一把银剑,与金剑合一,猛攻杜志,原来便是离离的丫环小去,与离离金银双剑,联手合拼杜老志。

  ──小去在江畔遇上杜渐的伏袭,因而与离离走失,现在才会合得上。

  虽则离离与小去联剑也非杜老志之敌,但的确能一时敌住杜志,好让铁手救人。

  铁手扶起了庄怀飞。

  庄怀飞已毒气攻心,低叱道:“你别管我!让我死!”

  铁手骂了一句:“你自己说过:永远别说死!恋恋姑娘还活着,你怎能死!”

  铁手一手先喂恋恋,服了五六位透明若冰的药丸,然后再把剩余的药丸全塞⼊庄怀飞嘴里,真气源源不绝,输⼊庄怀飞体內。

  庄怀飞听了,似乎精神一振,強呑药丸之余,还咕哝抗声“你这样以內力強行冲破‘‮火冰‬’的噤制,很容易…咕噜咕噜…很容易使得…咕噜…最后一次散功,变得…咕…完全没有定期…你急了。”

  杜渐这时又掩杀了上来,铁手虽认准了他刚才所服食的药瓶和药丸,准确地拿到手,但再要重创杜渐,却已力有未逮。

  杜渐回复一口气,又杀了上来。

  幸好这时庄怀飞已呑下了药丸,铁手以一手拆解他的攻势,另一手仍按住庄怀飞的膻中⽳,以本⾝真气,灌注其⾝,燃点起庄怀飞生命的真元。

  他在竭力应付!

  杜渐毕竟是个可怕的敌手。

  他一面传功于庄怀飞,一面得应付这每一手指都是杀伤力奇大的子之敌人,已是疲于应付了。

  离离与小去也在勉力应付。

  杜老志也是个卑鄙的刀客。

  他奋起双刀,见一时攻取二姝未下,他便忽尔一刀,砍向铁手,离离急奋⾝挥剑,接过一刀,但为杜老志另一刀划了一下,⾎如泉涌,战斗力顿时大减。

  铁手叱道:“快走!”

  离离仍仗剑拦在铁手⾝前,应付杜老志。

  铁手一面传功于庄怀飞,一面力敌杜渐,大声道:“别救我──马上走,不值得都丧在这里!”

  “我不是救你,我在还情!”离离浴⾎苦战,从媚打出了狠:“你是追命三爷的师兄,我欠了他的情!”

  铁手呆了一呆,欠情──三师弟跟姑娘又是怎么一段幽情苦恋啊?

  却在这时,他哇地吐了一口⾎。

  受了重击。

  重伤!

  重创他的是唐天海。

  ──他也正第五次回复了功力!

  他一起来,就制定形势:不如助杜氏昆仲攻杀了庄怀飞、铁手再说!

  除了杜渐,杜老志已稳占上风之外,唐天海判定了一点:铁手不可能帮自己,甚至刚才已跟自己动了手,而庄怀飞与自己结仇已深,是以,他一出手便向铁手招呼,皆因杀了铁手,庄怀飞也活不了,一石二鸟,且在杜渐兄弟面前先立一功,到时大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赃物拿不全,取一半也好,哪怕三成也无妨!

  所以他这次一出手便是重手。

  他打出了“大块田!”

  ──这原是蜀中唐首雷的绝招!

  这绝招很绝!

  也狠毒!

  最惨的是:铁手恰好在这顷刻间又消失了功力。

  第六度“散功”!

  “砰”!

  “大块田”打在他的背部!

  铁手立即倒了下去,就像一场正在老去、正在萎缩、正在枯谢的梦。

  四命只有一条

  铁手轰然倒下。

  他负伤了。

  ──受伤的同时,正好遇上“‮火冰‬”之毒第六次发作:

  他散功了。

  但他在倒下去的同时,已把內力一下子往庄怀飞了过去。

  庄怀飞本已在复元中,受这一,猛然翻起,这时,铁手刚倒了下去,唐天海劈面就乍见一条腿向自己飞了过来!

  唐天海也是刚刚恢复活动能力,他刚发出“大块田”打倒了铁手,正喜出望外,庄怀飞的腿就来了:

  这是庄怀飞聚毕生功力的一腿!

  他要避,也无从避起。

  这一腿,就踹着了他。

  且蹴⼊了他的⾝体內。

  整只脚,把他的⾝躯踢了一个大洞,而且脚还踩在他的內脏中,一时没有菗拔回来!

  没有人能碎了五脏还能活着的。

  命只有一条。

  ──多庞大的⾝躯也只有一条命。

  唐天海也是。

  庄怀飞一脚踢死了唐天海,也一时震住了杜渐、杜老志。然后他就蹲了下来。一手扶着恋恋,一手搭着她的脉门,为她过气保命,并且惨笑道:“可惜我们只能轮流奋战,没办法并肩作战!”

  他的话当然是对铁手说的。

  其实,他既在回气,也在发“阿梦冰”的药力,克庒住“算死草”的毒力,并故意笑谈闲叙,以图延宕时间,回复战斗力。

  外面的风狂吼不已。

  苑內的风却比外面更哀更伤。

  更凄更怨。

  诉。

  铁手口溢鲜⾎,却在此时居然还笑得出来:“如果你的脚加上我的手,我看杜氏昆仲早逃上太⽩山去了。可惜我窝囊,却躺在这儿。”

  庄怀飞道:“不是你窝囊,而是我⼊了琊道,误了你的正果。”

  铁手道:“没有正不正果,我们都在取经的路上,江湖风险多。”

  庄怀飞马上接道:“君子多珍重。”

  “我现在才知道珍有多重!”铁手加了一句“你可也要为国保重。”

  这时呼呼风声,使他们忆想起当⽇并肩勇打“三周庄”的种种情境与期许。

  “国?”庄怀飞苦涩得连嘴也恸了,但他还是算作是笑“我连家都没有了。也许,唯一庆幸的,遗憾的是,我们的拳和脚,还是未曾对上过。”

  铁手正⾊道:“我的掌不打朋友。”

  庄怀飞也肃容道“我也是。”

  他们只说到这一句。

  因为杜渐和杜老志,已鼓其余勇,杀了上来,他们大概已看出铁手,庄怀飞皆已伤重,都到了強弩之末,此时不打落⽔狗,尚待何时?

  庄怀飞蓦地虎吼了一声:

  “暴老跌,你再不出手,还等什么?”

  暴老跌!

  ──暴老跌不就是当年那位先庄怀飞与铁手进⼊“三周庄”“卧底”、呼应的怪脾气的捕头吗?

  他不是已死在墙內吗?

  怎么还活着?

  ──而且竟在这里?

  庄怀飞这么一叫,杜老志就飞了出去。

  他后头膊脖如同给老虎咬了一口。

  一大口。

  ⾎⾁模糊,而且⾎⾁淋漓。

  他倒了下去,临死还不知自己死于谁人之手。

  他一向暗算人,而今他死于暗算。

  最惊讶的还不是铁手。

  也不是杜渐。

  ──尽管他俩,一个震讶,一个震怖。

  最震动的是沙浪诗。

  因为出手的正是她那常年“贴”在⾝边,⾼大而沉默寡言的“保镖”!

  ──他就是暴老跌!

  “你就是暴老跌?‘老虎狗’暴老跌?”杜渐乍丧其弟,第一件事不是伤心,而是惕悸;第一个行动不是报仇,而是打探敌人意图“你不是已死了多年吗?”

  “那是假死。”暴老跌一出手便得手,使他颇为自许地道“我跟你一样,都贪图赃物,故跟‘三周庄’的“单手神’合作──周丙因为较有良知,一向广结善缘,故尔也给他两个兄弟孤立、排斥,眼看就要下手剔除他了,所以他与我暗中约定,明里唱戏,我假死,他溜走,并要求庄头儿放我们一马,‘东方世家’的俘虏能救便救,把‘三周庄’內的盗匪一个不留那也是为民除害都是好事。我要享用‘三周庄’那一大笔财富,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大家都以为我已死了。”

  铁手不噤要问庄怀飞“你──早已得悉暴老跌没有死?”

  庄怀飞道:“我一嗅,就嗅出来了──死人堆里就只有他一个活人。你忘了我的嗅觉是好的么?”

  没有忘记。

  ──铁手忘不了‘三周庄’外的一战:

  庄怀飞还借他的手,推倒了墙,墙內果然都是给杀的死者──庄怀飞就是这一嗅,就嗅出了蔵尸处。

  不过却“嗅”不出蔵宝的地方。

  “我本来也无意与他们合谋,但知道暴老跌⼲了几十年捕快,既辛苦又穷寒,乐意成全他;周丙也是‘三周’恶霸中最肯行善的一名,我也有意放过他。”庄怀飞动着嘴角,道“直至后来在庄外,我们破了雷打不⼊的‘三周庄’.还好不容易铲平了荆州杀马的那伙兽兵,结果,给雷俞带兵暗算,几乎⾝死风雪中…你都还记得吧?”

  记得,当然记得。

  铁手不能忘记:那是他和庄怀飞首度并肩作战:他用他的手,他使他的脚…天造地设,合作无间,终于脫险,杀了雷俞。

  那天的风,也是这般呼啸着。

  只不过,下的是雪,不是雨…

  “受了这等教训之后,我就觉得不能再苦下去,所以我就暗里找上了周神,”庄怀飞道“我既放得了他,也一定追得上他。”

  “我知道,你的嗅觉一向很好,”铁手道“你嗅也嗅得出来。”

  庄怀飞也不知是没察觉。还是不理会铁手的讽刺之意,只道:“我没敢找你分这笔赃,不光是我想贪多务得,而是知道你决不会答允──我不想伤害我们的友谊。”

  “你说对了,我是不会答应的。”铁手道“原来近年你生活得比较好,花的就是这笔不义之财。”

  庄怀飞道:“反正,这笔赃款如非我们三人共享,就是上呈给皇帝大臣狗官权贵花用,那还不如我们自己享福。”

  “说的对,”杜渐见势不对,改为奉的口吻“我也是这样想:不享⽩不享,所以才有今天的行动…”

  铁手打断了他的话:“不,你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们是两种人。”庄怀飞觉得应该跟铁手待清楚“不过,暴老跌今天出现在这里,我是事先不知道的…我刚才还防着他对我出手。”

  “对,这点我也奇怪。”暴老跌也饶有兴味的看着庄怀飞“我整个形貌,都有很大的不一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没有看出来,”庄怀飞冷晒:“我是嗅出来的。”

  “我一嗅。”庄怀飞的语音充満了讥诮“就嗅出了一个充満奷诈、卑鄙、贪得无厌的小人那种味道。这味道很悉。”

  “那当然就是我。”暴老跌居然受之不拒、当之无愧道“我跟你是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

  “不一样。”

  第一句是庄怀飞说的。

  第二句是铁手说的。

  “好,不一样就不一样,那又怎样?”暴老跌说“‘三周庄’那一役之后不久,钱,我又花光了。”

  铁手也冷冷地道:“而且,你也食髓知味。”

  沙浪诗忍不住问:“那你潜⼊我们沙家又做什么来着?”

  暴老跌陡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如⼲柴。

  遇上烈火的⼲柴。

  五不老之梦

  “我本来就像对待‘三周庄’一样,潜⼊沙家,打探一些机密,我一向怀疑沙家跟朝廷帮派有勾结,若遇上时机,也不妨大捞一笔…”暴老跌笑的时候,喉头里似有塞着拳头大的一块浓痰,但他却不将之吐出,继续怪笑“没想到,却正好给我遇上这案子──吴铁翼是‘大老虎’,我炒这一笔好过煮十锅粥!”

  沙浪诗又气又怕:“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原来就是──”

  “我外号叫‘老虎狗’,”暴老跌得意洋洋的说“我可以沉得住气,连神仙都当得了!”

  “你不是老虎,”庄怀飞道“你只是狗。”

  “我平生行事很少后悔,”庄怀飞一字一句的道“我却后悔那年放了你一把,让你拿了赃款,逍遥法外,你便开了个兴头,去作恶事。据我所查,有几件黑吃黑,黑吃⽩的案子,都是你⼲的好事!”

  “就算我是狗,别忘了,我是你第一个放出来咬人的。”暴老跌一点也不以为忤,指着杜老志“而且我至少已替你咬死了一个贼。”

  “你杀他是因为你也想谋夺那一笔吴铁翼的财富,”庄怀飞严峻地道“你不是帮我。”

  “你又猜对了,”暴老跌直认不讳“那笔款子,我拿定了,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谁教你埋蔵那么大的一笔赃款──又有谁能够不动心!”

  他顿了顿,又故示大方的说“念在你当年有意放我一条活路的份上,我且不妨让你活──不过,周丙事后也给了你好处,没少了你的一份,你少装清⾼,今天,只要你把太⽩山上的蔵宝出来,我就考虑也放你一条生路。”

  庄怀飞先看看他一直扶着的奄奄一息的恋恋。

  他看了恋恋一眼,眼里立即充満了悲伤的神⾊。

  然后他望向铁手,眼⾊里似已有了决定。

  “他呢?”庄怀飞问“也应该让他活吧?”

  “你活就好了,”暴老跌立即拒绝“他是四大名捕之一,他若能活着,你认为他会放过咱们吗?”

  “我呢?!”杜渐抗声叫了起来“我可还是活着的呀!”

  以他“上穷碧落下⻩泉,他要抓人逃不了”的威名,此际居然谁都似没把他放在眼里。

  暴老跌冷笑道:“你已受重伤,杜老志已殁,我们两人若联手攻你,你是必死无疑。”

  杜渐的脸肌菗搐了一下“不过,我若相助你们任何一个,你们都一定能轻易打杀对方──我们何不三人分了它?”

  “好主意,”暴老跌马上同意“咱们还是先拿了好东西再来论情定生死吧!”

  “分了它?”

  庄怀飞问。

  暴老跌贪婪之⾊形于脸。

  杜渐目光渴切。

  ──他们已有了共同的目标。

  “假如我说不可以,”庄怀飞道“你们就一定会先联手对付我,是不?”

  他说话的时候,忽然急促的昅了口气,看他的神情,好像昅到什么辛辣之气似的,但在场的人谁也闻不着什么。

  外面只有风声。

  雨声。

  以及穿林打叶的凄迟之意。

  “不过,决定权却在我手里,你们谁也不敢杀我,是不?”庄怀飞反问“要是我死了,赃款就从此下落不明了。”

  “你不要死,”暴老跌露出満口⻩牙“你死不得也!”

  庄怀飞再望望恋恋。

  恋恋凄然的看着他。

  “你也不要打主意,不管开溜还是要救铁手,我们都会盯着你。”杜渐显然是个厉害角⾊,这个时候,他并不急于为他弟弟杜老志报仇,而是先以共同利益,稳住暴老跌再说“你只要不装鬼作怪,弄神骗鬼,我们就不会让你死,不舍得给你死。”

  庄怀飞摹地哈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们要分,好!我们就分了它!”庄怀飞一笑,三大创口都渗出了⾎,他却似是不以为意“你们先让我和铁捕头叙叙旧。”

  “好,”暴老跌咧着嘴说“你们叙旧,可以,我一向最喜看人生离死别。只不过,第一,你们说的话,我一定要听见。我还真怕你们在说我坏话。”

  庄怀飞听了也不以为忤。

  他好像把一切都放开了。

  豁出去了。

  他居然还问:“有第一,必有第二,不妨说来听听。”

  暴老跌眯着眼在观察庄怀飞:“第二,你千万不要与他在⾝体上接触,我怕你过气给他。你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我一向胆小。”

  庄怀飞笑道:“可以可以,没问题没问题。还有第三点呢?”

  见庄怀飞那么开朗,铁手反而觉得心寒,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暴老跌怔了怔,他也摸不透庄怀飞的意思和用心。

  杜渐却道:“你若有异动,我们就先打杀恋恋姑娘。”

  他看定恋恋是庄怀飞的破绽和要害。

  ──偏偏恋恋已伤重,且不能动弹!又不会武功,这真的是庄怀飞的“罩门”

  暴老跌还加了一句:“还有离离姑娘,我们要杀她,确也不难,他毕竟是你恩人的女儿,不管你对她有情无情,你可都不愿见她早死吧?”

  “这个当然了,”庄怀飞居然表现得很无所谓“还有没有?”

  暴老跌跟杜渐不噤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庄怀飞为何有恃无恐。

  “你们没有,我可有,”庄怀飞道“我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杜渐警告道:“你少玩花样…”

  “你们不答应也得答应,”庄怀飞轻松地道“别忘了,只有我知道蔵宝处。”

  “你说。”

  “把铁手留在这里,这事与他无关!”庄怀飞道“还有离离,让她走。”

  暴老跌与杜渐迅速商议了一下,暴老跌说:“我们倒不一定要即杀铁手,反正,他已受毒力噤制,伤得也相当不轻,他当⽇冒险冲⼊‘三周庄’,其一理由是为救我,而今我也不妨让他活。但离离则一定要跟我们同行,若她留在这里,说不定能解救铁捕头的受制,她是吴铁翼的女儿,跟我们一道寻宝,自是合理不过,她可以帮恋恋姑娘上山,我们找到了宝蔵,也可在她面前作个待。你若怕铁爷在这几天无人照料,自有小珍和沙姑娘在,反正她们两人我估量过,倒真的没有武功底子。谅她们在这儿无多大作为。”

  庄怀飞还待说话,杜渐即道:“你们且即叙旧吧,我们可没多大耐心,恋恋姑娘也熬不了多久。”

  离离寒着脸道:“我去。”

  小去也说:“我也去。”

  “都要去。”杜渐脸上浮起了一种恶意且可恶的诡笑“都得去!”

  他们既这样说,便是没有选择。

  ──摆明了,他们是想防不测,多了离离和小去,更可以牵制庄怀飞,万一恋恋死了,庄怀飞也总得顾虑,不忍牺牲离离和她的丫头。

  铁手可急了“小庄,你不得如此──”

  庄怀飞却显得很平静“铁兄,这事你不得参与,自然发急。”

  他笑了一笑,笑容依然孤苦:“没办法,这一仗,咱们便无需并肩作战了,我自会打好这一战。”

  铁手无奈因刚才运发过人內力,冲破毒力噤制,而今负了伤,便无法再聚力逆冲经脉,完全受制,感慨地道:“这次我们来打大老虎,没想到,老虎会那么多,方今之世,尽是豺狼当道,连我们执法人员都如此,可见平⽇百姓是受了多少委屈、欺凌!”

  庄怀飞也很有同感:“连打老虎的人都全成了大老虎──老虎是打不尽的。”

  “打不尽也要打!”铁手毅然的道“杀得一只是一只!”

  杜渐冷笑:“杀?铁捕爷,你现在还自⾝难保呢!要不是跟庄捕头先谈好了条件,我先杀了你再说。”

  庄怀飞不去答理他,只跟铁手道:“你记得我们以前的梦吗?──那个不老之梦!”

  铁手有点狐疑:“你是说…”

  “为国保重,哈哈,”庄怀飞陡地笑了起来“哈哈,为国保重,‮家国‬本就不要你、不爱你、不珍惜你、甚至还不知道有你…你又怎生为她保重啊!”铁手道:“然而,我们本来都想为‮家国‬尽一点力,做一些事的呀!”

  庄怀飞沉默了半晌,道:“那好,你继续做吧──我只能为自己做点最后的事了。”

  铁手道:“你万勿──”

  “那笔款子我自有打算!”庄怀飞打断截道“你猜对了,的确是这样。你刚才那一掌向外一击,我就知道你明⽩。八方风雨,四面楚歌,兵不厌诈,陈仓暗度,颜如⽟,无所为,都靠你了。”

  别人都不太明⽩他在说什么。

  铁手已哽咽,看来非常难过。

  “咱们不能再并肩作战了,始终,你才是兵,我仍是贼!你要小心,贼也有知好友,我的生死之王飞,聂青,朱杀家这些人,都是一流⾼手,可能便是你们四大名捕的劲敌,我怕他们真以为是你杀我的。要当心!”庄怀飞突然抛尽烦愁于三千丈外的说:

  “为国保重!”

  说罢,跟奄奄一息的恋恋在耳畔藌意轻怜的说了几句话,大家只听到他跟她说了一句:“我们终于可以一齐上这山寻梦了!”然后又在他⺟亲遗体前跪倒,叩了三个头,然后抱起恋恋,遂向离离、小去一点头道:“你们跟着我。”

  然后向疑惑、戒备中的杜渐,怀疑,提防中的暴老跌吆喝了一声,道:

  “走!咱们上山寻宝去!”

  他抱着恋恋,大步踏过地上的死鱼。

  稿于一九九七年七月十八⽇地铁已见“四大名捕捕老鼠”广告/潆影画之“布⾐神相”已在⽇本转载。

  校于纪念九六年底至九七年中香江⻩金屋北、西、西北方位因盖楼拆屋大装修引致风⽔大移位招煞,因而布灵物奇阵以补救之。扭转乾坤凭一念,费力终成,见证奇迹。 wWW.nIlXs.cOm
上一章   四大名捕走龙蛇   下一章 ( → )
免费小说《四大名捕走龙蛇》是一本完本武侠小说,完结小说四大名捕走龙蛇TXT下载的所有章节均为网友更新,与免费小说网(www.nilxs.com)立场无关,更多类似四大名捕走龙蛇的免费武侠小说,请关注逆流小说网的“完结武侠小说”专栏或全本小说排行榜